可,对一个心冷如灰的男人,你又能怎样呢?
    “安阳涪顼,我看不起你!亏你还有脸来见你的祖先!安阳家竟然出了你这样没骨头的男人,真是,真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安阳涪顼已经走得很远,很远……
    “妈的!”南宫墨重重一拳砸在石碑上,满脸气急败坏。
    ……
    绕过一丛小树林,安阳涪顼浑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任由心中的痛苦无边无际地扩散开去。
    是那种真实的,刻骨铭心的痛。
    这样的骂名,他已经背了很多,也背了很多年,如今,已然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了吗?
    说不清楚。
    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死过去又活过来,折腾了无数次的人,如今喜、怒、哀、乐、愁、悲……什么情绪都已经变得平淡如水了。
    他这一生,富贵过,爱过,伤心过,绝望过……什么都经历了,方知人这一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争的,也没必要去争。
    因为到最后,你仍旧什么都得不到。
    权力场中的人,看他是个失败者,可他看权力场中的人,却像在看一个个疯子。
    真是疯子。
    只有疯子才会想着成天斗来杀去,只有疯子才会想着所谓的霸业,只有疯子才会为了权利,置所有情感于不顾。
    可是,这世界原本就是这样,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谁也阻止不了。
    “爹爹。”一个小孩子从农舍里跑出来,牵住他的衣摆,仰起小脸看着他。
    “乖。”安阳涪顼摸摸他的头,满眸疼宠。
    “爹爹,你有给璃儿带糖葫芦吗?”还是小孩子最天真,不解世事,但凡想要什么,就会向大人开口。
    “对不起,”安阳涪顼蹲下身子,无比诚挚地看着他,“爹爹……忘记了。”
    “那……好吧。”安阳青璃黑色的眼眸中掠过丝失望,不过却很快恢复常态,没有责怪安阳青璃,反而“啪”地在他脸上亲了口,“就算没有糖葫芦,璃儿依然爱爹爹。”
    张臂抱住儿子,两串泪水从安阳涪顼眸中潸然而落。
    “皇兄,男儿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一道冷傲的声线,忽然从后方传来。
    安阳涪顼一怔,却仍旧只是抱着孩子,并不作声。
    “皇兄,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考虑考虑璃儿。”
    “我并不愿意,”安阳涪顼的声音很轻,“我只愿璃儿做一个平凡的孩子,快快乐乐地渡过他的一生。”
    “是吗?”安阳涪瑜走过来,把青璃拉到一旁,看着他的双眼道,“璃儿,你告诉叔叔,是想做个穷小子,还是登峰造顶,风光八面?”
    “叔叔?”大约是年纪还小,所以小青璃并不太明白,只是满眸困惑。
    “你别教坏孩子,”安阳涪顼皱皱眉,把小青璃拉回到自己身边,“大人间的事,别扯上孩子。”
    “皇兄,你真地,不再打算与那个傅沧泓,争个高低了吗?就这样放过他?都是那个女人,都是那个女人害了你,皇兄!”
    “不关她的事。”安阳涪顼的嗓音很低沉。
    “怎么不关她的事?分明就是她的事!那个女人,早知道她是红颜祸水,我就该,我就该……”
    安阳涪顼合上了双眼,关于他和夜璃歌之间的过往,确实数言难尽。
    “不管怎么样,大哥,我都会和傅沧泓抗争到底,就算,拼了这条命!”
    安阳涪渝言罢,转身调头而去。
    ……
    炊烟袅袅。
    安阳涪顼蹲在灶前烧火,手持竹筒子,鼓着腮帮不停地吹。
    橙色的火苗腾起,不一会儿,饭香便在空中飘散开来。
    将饭菜端上桌,把儿子唤到桌边,安阳涪顼递了双筷子给他:“吃。”
    安阳青璃埋头扒了两口饭,仰起头道:“爹爹,璃儿想上学。”
    “上学?”安阳涪顼一怔,然后摸摸小青璃的头,“你还小呢,再多玩几年,爹爹送你去上私塾。”
    “好吧。”青璃乖乖地点头。
    ……
    树林里。
    “英王爷,皇上若是不答应,咱们怎么办?”
    “按原计划进行。”
    “不行啊,天下人皆知,璃国的皇上上……如果没有他,怕师出无名啊。”
    闻得此言,安阳涪瑜重重一拳打在树上——心中甚至忍不住阵阵发狠,要是当初,父皇不曾立皇兄为太子,那就好了,可是现在,他自己斗志全无也就罢了,还要拉自己下水!真真是可恨!
    “不管怎么样,不能停止计划,至于皇兄这边,我,会想其他办法,你先下去吧。”
    “是,皇上。”
    “想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好想?”一个冷凝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上传来,接着“嗖”地跳下个人,直挺挺地站在安阳涪渝面前,“依我说,你就该一刀杀了他,自己接位,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胡说八道!”安阳涪瑜两条眉毛往上一挑。
    “好了好了,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见他当真发怒,南宫墨立即转了口风,“不过,我倒是可惜你满腹经纶,却时运不济,要不老弟,咱们一起干吧?”
    “你?”安阳涪瑜不屑地哼了声,转头看向一旁。
    “二皇子,我再怎么不济,也是一国帝君,咱们联手,定然可以把傅沧泓那小子给拉下来。”
    安阳涪瑜再次扫他一眼:“兄台,要我说实话不?”
    “你说。”
    “就算再有十个咱们俩,也不是傅沧泓的对手。”
    “你——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涨他人志气?南宫墨,你细想想,当初傅沧泓是怎么个情形,你又是怎么个情形?你再细细,这些年来,有多少人,死在他们夫妻手中?”
    南宫墨顿时不作声了。
    “天下间想成为一代雄主的人不计其数,为什么只有傅沧泓始终操握胜券?”
    “他……他不就是会哄女人么?”
    “是啊,他就是会哄女人,而且哄对了一个女人,可偏偏他哄对的这个女人,却比天下间百十个女人都强啊——你见过哪个女人,比夜璃歌更能吗?”
    南宫墨不说话,只是磨牙。
    “你也别信邪,这人跟人比,简直就没得比。”
    “照你这么说,我应该在城上高竖降旗了?”
    “竖降旗……”安阳涪瑜喃喃,“如果竖降旗能为你争取时间,竖竖降旗又何妨,至少,可以让自己没有压力。”
    “没有压力?”
    南宫墨似懂非懂——在他看来,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哪有什么压力不压力?
    安阳涪瑜白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懂。
    “南宫墨,你今日的来意,我已经知道,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会跟你合作,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你且回无象城,等我的消息吧。”
    南宫墨听得极其不爽,他接连在安阳氏两兄弟身上碰钉子,已经极度压抑,很想骂人,却到底什么都没能骂出来,只是郁郁地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安阳涪瑜摇了摇头。
    “二皇子,您为何不和他合作呢?”一名属下凑过来,满脸不解地道。
    “你不懂。”安阳涪瑜并没有解释,只是吐出三个字,转头便走了,留那属下在原地发怔。
    他当然不懂。
    安阳涪瑜看似年少,心却老成,由于从小在冷遇中长大,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自我求存的硬道理。
    在他看来,南宫墨虽出身显赫,如今又是皇帝,但却从来没有经历过极其艰苦的训练,一旦与傅沧泓正面遇上,绝非其对手。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研究傅沧泓已经很久,深知此男人极能忍,极其能忍,从他当初追逐夜璃歌的过程,便可知其端倪——不管夜璃歌的身份境遇怎么改变,他始终不锲不舍,向她传达着自己的爱意。
    那份坚韧与深情,是个男人看了都会震惊。
    虽说夜璃歌之美绝色倾世,再加上她手中庞大的权势,足以令任何男人动心,可是她本身的孤傲,以及手中锋利的剑刃,却也会让无数男人望而生畏。
    都说战场凶险,其实情场也一样凶险。
    当初千万男人,都没能慧眼定珠。
    那颗明珠,本来就在皇兄手中,却到底被人硬生生夺走了,到底是皇兄没福,还是虞国的国运确实已经近了?
    人世间事,百种千样,看在任何一个人眼里,都是不同的,但有些道理,却永远类似。
    安阳涪瑜想着这些事,不免又添了数分感慨,感慨这浮云苍狗,果然是变化万端,感慨这人生如戏,有时候,也诚如皇兄所说的那样,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安阳涪瑜猛然一震,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看来,自己以后得小心些,千万别被皇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给“耽误”了。
    还是想想,怎么一步步扩张自己的势力,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吧。
    第四百一十七章:水到渠成
    一切真地都过去了吧?
    倚在树干上,瞧着头顶朵朵琼花,男子双眸冽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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