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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告诉楼云裳,她要调查的事情,只有皇宫里的那个侍书黄白橘大人才了解。”
    “嗯。”
    一个身材修长,背影婀娜的男子坐在他的面前,看着说话的文先生,如果此时云裳是清醒的话,一定会惊讶这两人竟然……是旧识!
    一向高傲自诩的文先生在这个男子的面前,竟然显得那么的卑躬屈膝,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个人的脸上的表情。
    “她已经准许进入皇宫做伴读了。文若图,你做的很好。”那人忽然转过身来,邪魅得能够欺骗一切世人的脸孔上显出一丝的笑意,那个小女人还真是有点本事,想进宫,竟真的给她做到了。
    文若图下颌的山羊胡跟着抖了几下,面前的这个人……想要做什么,他清楚的很,可是,那个轻快如山岚之风的少女却对此毫不知情。
    欺骗一个善良的人的感觉……真的不好,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良心正在面临着巨大的煎熬和挑战。
    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排斥欺骗楼云裳,看着楼云裳被这个人耍的团团转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还产生了那么一丝的不安和愧疚。
    那个男子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在惭愧。”
    没有疑问,他的话就是这么的笃定。
    文若图浑身一颤,低着的头更低了几分,“不敢。”
    那男子站起身来,面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这里本就是一方邻水而建的居所,这个莲心的名字也不是虚来,此处有湖,湖里有莲,湖上有亭,亭中悬着一只鸟笼,笼子里蹦蹦跳跳的是一只墨绿鸟儿。
    当真是鸟语花香。
    他们此刻就坐在这样的一方凉亭之内。
    本是清雅的一个午后时光,却莫名的被染上了一丝难以呼吸的压抑和神秘莫测的味道。
    “只有她进宫伴读,才能有机会接近那些皇室中人,才能得到权力,只有这样,我们也才有可能得知那样东西的下落。若图,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等到此事一成,我便准许你离开,怎么样?”
    几经挣扎和挣脱才得到的许诺,此时,他应该欢快的答应下来才对,可是,文若图却沉吟良久道,“公子知道,我不是个会说谎话的人,公子的许诺,我定是全信,然而却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您应允。”
    “哦?你说说看。”男子随手捏起一颗青色的杏子,放到唇边细细的嗅着味道。文若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斗胆说道,“还请公子在事成之后,不要为难小郡主。放她一条生路。”
    有风从二人所在的凉亭里穿过,许久,文若图才听见那人轻声说道,“这个自然。”那么一个有趣的女子,连他也忍不住想要……
    文若图从凉亭里退出的时候,蓦地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衣裳贴在皮肤上,被风一吹,竟然有一股寒意。
    亭子里的男子仍旧把玩着那颗青杏,青涩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钻进他的鼻子里,这酸软的味道里传出来的,是初秋的气息。
    过不了许久,京郊的枫叶也该红了,那时,才是真正的秋意来袭。
    那时,天地之间,便会肃杀成一片截然不同于此刻的荷塘清风的情景来。
    饶是一颗心有七窍玲珑的他,也不能明白,自己当时问出来的问题,为什么会是……
    “你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呵呵。”男子讶然失笑,从怀里摸出一块香帕,才拿出来,那方手帕上就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这香气很是特殊,不同于平时见到的麝香,桂花香或者是莲花香的味道,是一种淡淡的,甜甜的,软软的气味,并不强烈和辛辣,反而让人嗅着嗅着就觉得心灵放松,浑身上下的戒备都统统的甩到了一边去。
    为什么不直接问出来,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到底放在哪里呢?
    对她那么一个警戒心极高的女子能够得手,这一次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他,却偏偏没有问出来那个问题。
    又或许,是他下意识的觉得,如果自己问了出来,她也答了出来的话……那么自己是不是就没有这样一个理由还能继续留在这个小小的莲心小筑里。
    莲心,莲心。
    到底是谁连住了谁的心?
    他轻声嗤笑,最佳挂上了一点嘲讽之意,将那帕子在鸟笼面前抖了几抖,片刻不大的功夫,刚才还蹦蹦哒哒的欢快小鸟,便萎着翅膀,挨着水罐儿的边缘,彻底倒了下去。
    摄心香,能够迷惑人的心智,催眠人的神经,问什么答什么,而且,不会欺骗,不会隐瞒。
    一向无往而不胜的自己……也有这样畏首畏尾的时候啊。男子轻轻一笑,将笼子里的鸟取出来,轻轻丢进那一片碧绿的湖水之中,荡起一层涟漪。
    第六十七章 开窗晾嫌隙
    这一觉睡得极其的沉香,天色擦黑的时候,香香进来召唤她吃晚饭,云裳这才幽幽的醒了过来,睁开眼睛,顿时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她记得最后自己是在和莲准聊天啊,然后聊着聊着就觉得身体发沉,脑袋发晕,迷迷糊糊的好像很瞌睡的样子……她坐在床上,好好的闭着眼睛思考中午发生的事情,在和莲准谈话之前的情景,她都还记得清楚,可是她在自己极其困倦的那一刻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自己确实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的真身是一个奢侈品鉴定大师,她的记忆力可以说的上是惊人的!然而中午才发生的事情,天还没黑就已经完全忘记了。这种情况真是前所未有的稀奇!
    说实在的,云裳的心里已经觉察出来那么一丝的异样。只是到底这异样是什么,她还没能想明白。
    晚饭做的很简单,大概是香香看出了云裳这一天困恹恹的,没甚精神,就做了点清淡的小菜和白粥。云裳就着菜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倒不是因为她吃饱了,而是她的房间门口站着了一个人,这人是忽然间出现的,像是毫无预警的出现的幽灵。
    说她是幽灵,完全是因为她这个人的面部表情,实在是太……惊悚了。
    也不知道是光线的缘故还是被气得缘故,这个人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的血色,白怏怏的,好像是大病初愈的病患。
    她也的确是大病初愈的病患。
    云裳看见她,并不惊讶。拿起放在手边的细绢手帕擦了擦嘴角,香香有点担忧的看着这两姐妹在彼此对视的视线中碰撞出来的无形的火花。
    当真是飞沙走石,鸡鸣狗跳!
    楼云霓就站在她的门外,也不进来,就那么看着她,口气冷冽的好像能飞出一把刀来,“楼云裳,我有话和你说。”
    香香甩了甩脑袋,似乎对这个三小姐,有点胆怯。云裳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房间里的侍女收拾了桌上的饭菜出去了之后,云裳才缓缓的向她笑了下,却没有从前的客气和疏离淡漠,反而是带着三分的嘲讽,三分的讥笑,三分的高傲以及那一分的不放在眼里的高傲贵气。
    “进来说。”她微微点了点下巴,示意她进来。
    这个笑容让楼云霓更加不舒服,她抿了抿嘴,抬腿迈了进来,她的性子果断刚硬,绝对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既然今天是要来把事情说清楚的,那就来个干脆利索。
    是以她进得门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楼云裳,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谢你?”
    端着茶杯细细的喝了一口的云裳抬起眼皮来看她,“我为什么要觉得你应该感谢我?”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问句,只可惜楼云霓却没有听明白,下意识的回答说道,“自然因为你那天在寿诞之日,为我解围的事。我告诉你,你别以为……”
    “哦,”她的话被云裳的一个感叹词拦截,“原来你还记得我救了你。”云裳放下茶杯,好看的幼白色的瓷釉在她的手上流转出动人的光泽,她抬起眼,看向她,“真正该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吧,楼云霓。”
    私底下的时候,她已经懒得再和这种没头脑,又莽撞的女人称姐道妹。
    楼云霓一怔,又要开口,却被她的话打断,“你凭什么总是用这副姿态来教训我呢?难道你的眼睛是白长的吗?难道你就没有看出来那些人打算借机会爬到楼家的头上去作威作福?还傻傻的跑到大庭广众之下,炫耀自己的愚蠢,这是我最不能理解你的事情。”云裳这一番话说的连消带打,竟让楼云霓哑口无言,来的时候那一肚子的怒火,都被堵在了一处,无从发泄。
    茶杯在她的手上不停的旋转,这游戏似乎让她觉得很有意思,楼云裳淡淡的开口,“至于你把我准备的寿礼搞砸的这件事情,我原本也没打算追究你,只是请你下一次不要再那么蠢的让别人对楼家有机可乘。如果你自己要自作孽的话,那么也先请撇开楼家。”
    楼云霓的一张脸彻底变成猪肝色,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说我让别人骑在楼家的身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楼云裳,你养着那个小白脸,难道九不是让别人笑话我们楼家没有家教吗?楼家人的脸都已经让你丢光了!”
    “丢脸也比丢命强,而且我在莲准到来之前,就已经搬出了楼府,自己主在莲心小筑,这叫分家,你懂不懂,从此以后,我的兴衰荣辱都和楼家再没半毛钱关系。”她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也会这么激烈的说出这种话来。
    “那好,你既然已经和楼家没有关系,那么以后我的死活,你也不要管!”
    楼云裳淡淡一笑,摆了摆手,“你错了,我虽然不喜欢你,却也不会愚蠢的做出自己兄弟手足相残的事情来,那是我做人的底线,顺便说一句。”她缓缓的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她的个子和身量比楼云霓足足小了一圈,“也请你记着,楼家的人还没有死绝,除了我之外,你还有一个弟弟。你在自己胡作非为之前,最好先想一想你的那个弟弟和远在扬州的老娘。”
    楼云霓顿时哑火,半晌竟然举起了手,抡圆了朝云裳的脸甩了过去。她嘴皮子上的功夫是说不过她的,但是……像她这种人急眼了以后的结果就是会……
    云裳冷哼一声,反手一挥,打掉她抡过来的胳膊,“我说的话,你最好都好好记着。”说完,走到房间的门口,顺手一指,“如果你说完了的话,那就请便吧。”
    “你……”楼云霓咬牙切齿的挥上拳头,举了又举,云裳就那么抬着头看着她,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似乎是在挑衅她是不是敢把拳头放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云裳忽然想起自己遭人劫持的时候,这个女子曾经提着自己的宝刀出来寻觅自己的情景……
    无声的叹息在胸口憋得难受,她们本该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却偏偏要斗个你死我活。
    到底是这个畸形的社会里面的封建制度,还是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那股肮脏的争夺之心。
    她已经无力再想。
    面前的这个人,让她感觉有些难受。
    “好,好你个楼云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以后见分晓!”她说完,扭身就走了。
    皇家的寿诞喜宴,足足要宴够九天,以取九九为尊的喜庆数字。
    因为寿诞上的五谷御丰灯受到皇上青眼的云裳更是这一次被列在了受邀的贵宾之内。
    这对于一个尚无任何官阶的臣女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殊荣。
    和楼云霓发生争执的第二天,就是皇家宴会的最后一天,这一天也是比较隆重的,都要穿郑重其事的宫装,参与的人也是相当齐全。
    凡三品以上大员都可收到皇上的召幸。而云裳作为一个白身居然也能参与进来,这不得不说是个天大的恩赐。
    这一天的宴会设立在傍晚,云裳过午就开始准备,她甚至能想象到凤紫潋那张娇艳的夺目的脸,也能想象得到她到时候估计不会让自己好过的情景。
    不过这些都不会阻挡她要去参加宴会的心情。
    之前的她忍气吞声的,是因为不想惹上麻烦,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混进皇宫,好好地向黄白橘“请教”那些曾经莫名消失的人,才是能够回家的唯一法门和希望。
    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和希望,她绝对绝对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放弃。
    香香为她准备的是一身火红色的长裙,被云裳谢绝了,又不是她自己过生日,干嘛穿的那么喜气呢?再说,今天还会有后宫的各位佳丽参加,她已经得罪了一个凤紫潋,要是再加上几个其他的皇上的莺莺燕燕的话,估计她还真是要应对不过来了。
    最后云裳选定了一身极其浅淡的粉红颜色的长裙,香香一直埋怨这一身颜色太素,云裳并不以为意,香香闹得急了,她就找了一条银红色的巴掌宽的腰带系在了腰上,香香见了,还觉得不好,奔过来又解开重新系了一遍,扎了一朵小小的三层锦花。
    头上插了一只白玉簪子,把一头乌发挽了一处,简单而朴素。
    马车走到一半,便遇到了自己的熟人。
    顾籽萄。
    顾籽萄探出车窗来,朝她一个劲儿的摆手,“云裳!云裳!楼云裳!”一边催促自己的马车夫快停下来,她停在原地等着云裳的马车过来,一边等,一边撇嘴,等到云裳的马车过来,立马吐槽起来,“我说你那马还能再老点吗?瞧瞧,都瘦的皮包骨了。这能拉的动你的车吗?难怪走得这么慢。”
    说完,一把拽过来她,塞进自己的马车里,云裳无奈,只得吩咐自己家的马车夫把车弄回去,车都开始走了,顾籽萄还朝着背后她的马车夫喊,“别听她的,快去把那破马卖了!”
    “顾姐姐,你不能这样对那匹马,它可是我拥有的第一匹马呢。”这种第一次是很很有纪念意义的好不好,云裳翻了下白眼,瞅她。
    顾籽萄哼了一声,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云裳,“唉,云钰不是给你买了很多衣服的吗?怎么穿的这么素气?”她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又指了指车窗外头,“你看看别人家的马车,谁不是又大又宽敞,马车和衣服这种东西本来就都是装门面的点缀,偏你还要把自己弄成这么穷酸,不过,你穿上这衣服,倒是显得很清雅好看!”她又看了眼外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怎么听说你得罪了紫潋公主?那可是个活也夜叉,招惹不得的!”
    云裳但笑不语,两人正交谈甚欢,忽然马车猛地一震,若非是顾籽萄握着云裳的手,她就要从车里跌出去。
    “丝律律!”马儿发出惊慌的长鸣,车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第六十八章 借一步说话
    “这是谁啊!”车身刚刚稳定下来,顾籽萄就忍不住撩开门上的帘子,钻了出去开口就要叫骂,云裳被这一下颠蹬的她中午的午饭都快吐出来了,想要喊住顾籽萄告诉她别冲动鲁莽都来不及了。
    “哈哈!好马!好马!”外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朗朗笑声,那么猖狂,那么嚣张。
    云裳的眉头不由得皱起。看来也许是今天一同来朝贺的哪家达官贵人的贵公子吧?她这么猜测着。
    不过,车外也没有何她想象的一样,继续发生激烈的争吵和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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