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一锤敲定,接下来,陆谨同楼云钰则已经备好了最好的软软的车马,来到司正院的大门口,准备将沉冤昭雪的楼云裳接出来的情况之下,听到了一个最新的关于云裳的猛料。
    司正院的司正大人很是遗憾的从司正院里恭迎了出来,只是,他的身后,除了一些随从之外,竟然没有楼云裳的半个人影儿!
    “小侯爷,陆少监,真是不巧的很,您二位来得迟了半步,在今天早上,云裳郡主已经人接出了司正院,眼下,并不在下官这里。”司正说话的时候,头一直垂的很低,自然也就没看见,在他们的马车之后,还停着一辆更小的马车,上面画着四爪的蟠龙,是皇子的坐撵。
    陆谨和楼云钰互视一眼,皆是满眼的惊讶,不由问道,“司正大人可知云裳是被何人接走的?”是谁,会抢在他们之前,将人接走呢?
    司正大人的脸色更加古怪,嘬了嘬牙龈,发出丝让人深思的声音,“这个……回小侯爷,这人,是被太子殿下的马车接走的。”
    第一百一十章 唯一的道路
    东宫当中有一处颇为雅致的小楼,名字也叫的好听。
    绿倚阁。
    云裳因为受了刑,在牢中就发起高热,好在狱卒对她不错,有一个专门在门口照顾她的女狱卒,她渴了就能喝到水,饿了就能吃到饭。虽然温饱可以解决,可总归这个地方不是什么适合修身养气的地方,云裳烧了两日,喝了一些汤药,虽然身体上的病痛好了一些,可终归是精神不济,想要彻底恢复之前的元气,真是难于上青天。
    忽而这一日的一大早,她还在朦朦噔噔的半睁半闭着眼睛的时候,就被那个照顾自己的女狱卒唤醒,整整齐齐的梳了头发,又穿了一身新的衣服(当然还是狱服)。好看是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总算是有了点人的样子。
    被人搀扶着出了牢房,外头的日光刺眼的耀目,云裳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土拨鼠们总是费尽心机的要爬出土地,在里面的时候,那暗不见天日,甚至连日夜都分不清楚的日子,她这一辈子有过这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再没有什么,比这几天的日子,让她彻彻底底的体会到生活的灰色和黑暗。
    如果在狱中的日子是炼狱的话,那么现在眼前的场景,则让她觉得此处,便是天堂!
    此时已是秋深,可绿倚阁里仍然青翠欲滴,架上的倒挂金钟是兰草之中的极品,脚下的凤尾草也是郁郁葱葱。云裳出入过皇宫多次,竟然不知道在皇宫里还有这样的一座岂止似乎别致,简直就是违背天时的院子在!
    转遍了整座绿倚阁,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很安静,安静到……诡异!
    转了两遍,都没有收获,找了一棵大树,轻轻靠了上去,彻底欣赏起这里的风景,左右也是被困在了这里,不如索性随遇而安一些,比起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撞,还不如好好的欣赏欣赏这即将逝去的夏日风情。
    按照道理来说,白露霜降之后,秋意便浓烈的多了。
    舒服的吐出一口胸中的乏气,云裳顿觉自己的身体轻松了不少。
    看来,她也很有必要回去之后,给自己那里弄个这么清幽的院子,是时候享受下生活了。
    不得不说,历经这一切之后,云裳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
    她正惬意休憩,听见面前有人阴沉的开口,“外面的人急的要命,你倒是在这里舒服的很!”
    云裳讶异的睁开眼睛,她不知道,是谁,能在这皇室尊贵无比的院子里这样随心所欲的走进来,并且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
    入眼,是一张清俊却阴鸷的脸孔。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对自己说这么多字的一句话。
    “二殿下?”她侬丽的眸子里写着深深的倦怠和疲惫,又有一股和实际年龄并不相符的沉稳和冷静。“呵,我从来都不难为自己。”她给自己解释道。
    或许,正是她身上的这股奇异的矛盾和冲突,才让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便忍不住开始注意。
    此后,便是处心积虑的想要把她……收归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云裳只是微微敛衽,算作是对他行了礼。
    “外头,有人在寻我?”迷离的朝外头看了两眼,“我在这里转了两圈,什么也没有听见啊。”凤紫泯抿了下唇,此处,的确是与世隔绝!竟然听不见一点的动静,而他们在外头徘徊良久,也没有听见这院子里有什么人声动静。
    云裳脸色一变,以手加额道,“天,难道这里是隔音的?”
    “隔音?”
    “就是说,这里被装置了消音的装置,让院子里的人和外头的人,彻底失去联系。”云裳解释了下,又摇了摇头,“这里真是太可怕了。诶?殿下?您是怎么进来的呢?”
    凤紫泯狭长的眼闪动一丝异色,“我……我只是随意都出走走,见此处风景翠好,忍不住进来看个究竟,没想到,遇到了你在这里。”
    “哦,原来如此,我原以为……”她轻笑如许,随意的甩了下自己的发梢,凤紫泯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她原以为怎样?
    “我原以为,殿下你也是在这里迷了路,出不去了呢。”
    云裳轻松的笑了下,“殿下一定认得如何出去是不是?”
    凤紫泯似乎跑了神儿,愣了片刻,才回答道,“跟我走。”说完便转了身,他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在继续直视她以后,还能保持这样一种淡定的风度。
    “啊,好。有劳殿下了。”她在他的背后随即跟上,嘴角挂上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凤紫泯没有骗她,在绿倚阁之外,果然是有不少人在等着她。
    顾籽萄第一个冲动的跑了上来,来个热烈的拥抱,力气大的几乎让云裳认为自己会被这个野蛮女友活活勒死。
    刚刚被松开,喘了口气,就被旻言一把抱住,“小姐!呜呜!呜呜呜!”
    小姐呜呜呜。
    这是个什么名头?云裳眨巴眨巴眼睛,没琢磨明白,顾籽萄卯足了力气,挥了一拳给她,“你怎么的出来了也不回家,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云裳被她这一拳打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你就不能女人点儿么?”
    楼云钰最后一个走过来,稳住她的身形,嗔怪的看了一眼顾籽萄,才对云裳说道,“身体怎么样?”
    云裳微微笑了下,摇了摇头,“我还好。”说是还好,但是,她脸上的红色,并不十分自然。她向这几人的背后看了一眼,楼云钰似有所悟的说道,“陆谨今天在朝中还有些事情,不能过来了。”他顿了一下说道,“不过,清晨的时候,他的确是和我们一起去司正院里接你的。”
    作为当事人的她,自然是知道为什么楼云钰要格外的强调一遍最后的这一句话。她的心理年龄可不止是现在的年龄的几倍多,当然就一点即明,只是清淡的笑了笑,便不再多言。
    陆谨对自己……怎么说呢?目前的云裳并不打算花太多的精力在这个方面,况且,陆谨并非是自己喜欢的哪种类型。她对陆谨,有感激,有感动,总而言之就归之为一个兄妹情谊罢了。对于男女之情,是断断没有那种蒙昧的想法的。凤紫湘怯怯的走上来,握住云裳的手,说道,“云裳妹妹,那些个狱卒们,没有难为你吧?”云裳被她握着的手,轻轻一抽,似乎要抽出来,凤紫湘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赶紧伏了伏身子,“二皇兄。”
    凤紫泯不动声色的将云裳刚刚的动作看在眼里。
    点了点头,“人,我带出来了。赤霞殿里还有些事,我不便多留,你们好好为小郡主压惊吧。”
    云裳没有片刻的犹豫,随口道,“殿下慢走。”凤紫泯淡淡点了点头,带着红栌走远。
    没有了家长式的这个人物在。几个人都放松了很多,说说笑笑之间,搀扶着云裳上了马车,回到莲心小筑之后,顾籽萄吆五喝六的吩咐人手快去打水烧水,让云裳好好梳洗一遍。
    “云裳,云裳,你看看这件衣服,是不是合身?”吱呀一声,正推门进来的顾籽萄进来的有些匆忙,没有反应过来的云裳正在屋子里慢吞吞的从水桶里钻出来,坐在桶边,身上只是用一块浴巾裹住了关键部位,顾籽萄哎呀了一声,就要退出去,“你这个丫头!怎的也不说一声!”
    “你还是进来吧。”看着欲进不进,欲出不出的顾籽萄,云裳笑了笑,指着半敞着的大门说道,“不管怎么样,总还是先把门关上比较好吧。”
    “哎呀!”顾籽萄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一步跨进来,将门反关上。云裳侧卧在床上,用一床被子将自己裹起来,这时节洗完澡还是有点冷的。她这一动,背后就有大部分的肌肤裸.露在了外头,顾籽萄被这大片光洁的肌肤吸引住,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变态的时候,她的脸先红了。
    云裳倒是没怎么在意,在她的大学生活里,在公共浴室里洗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来的正好,香香怎么样了?”她趴在床上,找出一个匣子,取出一瓶金疮药来递给她。
    顾籽萄接过来,叹了口气,“如姑娘这几日一直照顾着她,照顾的很好,你放心吧,已经醒过来了,就是伤的重了,还不能下床,早上还嚷嚷着要跑去和我们一起接你回来呢。”
    听她这么说,云裳松了口气,彻底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她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在里头的这几天,最担心的就是她了,香香……她跟了我很多年,照顾我和母亲都是无微不至的,如果她真的是在我手里出了什么事情,我以后也没法向母亲交代。”
    “呸呸,说什么丧气话!什么和你娘交代不交代的,你和香香都是好人,都是善良的姑娘,老天爷呀不会那么不开眼的。呀!”顾籽萄轻轻掀开她身上的被单,忍不住叫了出来,她细腻的肌肤上赫然是棍棒的伤痕,斑驳的让人触目惊心。云裳苦笑一声,“早知道你这般胆子小,我就让珍珠过来帮忙了。”
    她这里的女侍就是香香一个,这时候她病了,香香也病了,自然是要劳动别人的侍女来帮忙了。
    “咦?你怎么不说让你的莲准小官人来帮你呢?”顾籽萄还是老毛病,三句半离不开色色的事儿,说着还忍不住朝云裳挤眉弄眼。
    第一百一十一章 秉烛夜谋话
    云裳哼了一声,“我回来之后,还没见到他。”
    “唉,他那样的一个人,真让人捉摸不透呢。”顾籽萄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洒在她的身上,已经结痂的肌肤还是传递来了疼痛,云裳嘶嘶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顾籽萄却没了动静,她回头看,只见她一个人拿着瓶子,在她身边抹眼泪。
    “好啦,左右也回来了,以后,我们都会好起来的,不是么?”云裳展露一个笑颜,她经历过这一次之后,更加肯定了一个信念,想要在这个时代和世界里活的不被人欺凌,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顾籽萄擦了一把泪,“但愿如你所言。”两人又说了会儿闲七杂八的事儿,见云裳困意袭来,顾籽萄替她掖了掖被角,也离开了。
    她这样的一个妙龄少女,先是尝过了丧母之痛,而后又在这个偌大的皇城里被人冤枉诬陷,弄得身陷囹圄,不仅如此,还被一顿杀威棒打的体无完肤,尽管她的脸上写着不在乎,但是她分明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严重的戒备心。
    她顾籽萄也不是一个头大无脑的傻子。
    云裳这一次的被人诬陷,的的确确不是一件意外的事情,也可以这么说,她的莲心小筑里,很有可能,有人的手脚不干净。
    将她的信息透露给了别人!才让对手有了这样的机会给了云裳致命的打击!可是,可是这一次的峰回路转也来的太奇怪,太迅速了些,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这背后,悄悄的观望,无声的推动了事情的发展。
    只是,这一只手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带着这些疑惑和疑问,顾籽萄漫步回了自己的府邸,在马车经过街道的时候,她从车帘里匆忙看了一眼,似乎瞧见了一个人的身影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个人……
    “停车。”顾籽萄吩咐了一声车夫,将马车靠在了街旁,悄悄透过车帘往外瞧着,那个人的背影让她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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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裳这一觉睡得很好,半夜的时候,却不知怎的忽然醒了。
    院子里似乎有什么动静。
    半信半疑的披衣而起,她走到门口,吱啦一声,拉开房门,入目,便是一惊,跟着却是一喜。
    “云裳小美人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呢?”
    门外,站着的,是那个不正经的男人莲准,他的怀里抱着一块鼓鼓囊囊的东西,正笑眯眯的挑起一对危险的桃花眼来看着她,那神情自然得仿佛她不曾离开过一样的亲密无间。
    夜风似乎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情愫,轻柔的绕着云裳转了两圈,她的衣角被风吹起,莲准迈步往里走,“小美人儿你的房里没有别的男人吧?”
    云裳笑了下,抱起自己的手臂,夜风让她觉得有些微冷,来回抚摸着自己的小臂,“我莲心小筑里还算干净,如果没有那个赖着人家的坏家伙的话,我的卧房里应该没什么男人敢随便乱闯。”
    “这可说不定。”莲准虽然是这么发问,但是他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径直走进了卧室,朝椅子上一坐,看到云裳进来,挑眉道,“把门关了。”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云裳嘀咕了一句,还是转身关好了房门。她叹了口气,心里头明白,明天早上小厮们看到莲准从她的房间里走出去的时候,肯定又要有关于她俩的新鲜版本了,比如,某人身上有伤还不老实的一个人独寝,难耐寂寞的半夜招来了小伶官儿,莲准来陪王伴驾,云云。
    骨骼分明的手指,挑去布包上的结扣,他将东西往云裳面前一推,示意她自己看。云裳被他闹得也没了睡意,找了个垫子垫在屁股底下,坐了下来,“好,我就看看你大半夜的不睡觉,送来的是什么好东西!”
    她这么一说,莲准就笑了,“保证让你喜欢。当然,你最喜欢的,还是我。”
    云裳不理他,打开包袱的最后一层的时候,却再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惊喜和惊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啊!”
    似乎对她的这种表情很是欣赏,莲准呵呵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样,我说,你会喜欢的。”
    别说,这东西,她还真喜欢。
    “九龙真碑!这就是九龙真碑?”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将这石碑拿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沉,却让她这么的欣喜。
    “莲准你怎么会有的!它不是被送还了长安殿里去?”她明丽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喜悦。莲准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来,“它白天被送到长安殿,这不,晚上我就亟不可待的将它给取了出来,好让我的小美人儿高兴高兴么?”
    “你是偷出来的?”她凝眉,将石碑放到桌上,莲准诚恳的点头,“货真价实,是翻.墙偷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你喜欢么?”
    云裳灿然一笑,扬起娟秀的小脸,“非常喜欢!”还没看见过她这样透彻的毫无遮拦的笑容,莲准都忍不住惊呆了。半晌叹了口气,动了动长如鹭鸶的腿,“喜欢就好,不然枉费我睡了一个白天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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