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被她推得身上一抖,只得睁开眼,平日里一对清媚的眼眸里此刻竟有冰冷的光影流转,看得顾籽萄一惊,“你做了什么?”
    浅浅一笑,她侧着握在车内的软榻上,“我能做什么?若是那些阿猫阿狗们都能乖乖的不乱伸出爪牙来的话,我自然什么也不会做。”
    顾籽萄听得云里雾里的,半晌摇了摇头,“和你这人说话真是累,不懂。”
    云裳定定的看着她,笑了下,几分随意,几分无奈,“好好的躺着吧,一会儿你就懂了。”
    顾籽萄忍着好奇,和她并排靠着,耳朵却使劲听着车顶上的动静,过了不大一会儿,车顶上的“砰砰”声就没了,紧接着两声“咕咚”传了过来,似乎是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似乎停了下来。
    有人在外面躬身行礼,“主人,事情已经办妥,人都被活捉了。”云裳还未说话,便听见外头有人又说了一句,“糟了。”
    她挨着马车厢的手指轻轻扣了两下,马夫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吹熄挂在马车上的两盏宫灯,低声说,“公主可以出来了。”
    尽管车夫已经熄灭了灯火让外头的人看不见她的样貌,而云裳还是很警惕的只挑起一点帘拢朝外头看,漆黑的夜色,周遭民宅附近燃放的鞭炮声,轰隆隆的震得人耳朵都跟着发疼,而那个对自己说话的人,竟然能将自己的声音如此清晰的传递进自己的耳朵里,可见那人的内功非凡。地上平躺着两个人,身上都被绳索反绑住,然而往脸上看,云裳便明白了刚才那一句“糟了”指的是什么。
    那二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头上裹了黑布包头,而此刻他们的脸上也是一片黑气。显然这两个人已经中毒身亡。
    “一定是咬破了藏在齿中的毒囊才顷刻毙命的。”向自己报告消息的那个人有点懊恼的说。
    云裳倒不在意的挑了下眉,将帘拢放下,似笑非笑的对着那外头的男子说,“死了就死了罢,一次不成他们势必会来第二次,下一次机警点别再出差错也就是了。”
    帘拢内的传来女子的声音,清脆脆的,很好听,外头的男子显然也吓了一跳,他们这是第一次直接和自己的主上对话,却没想到听声音,这个主上似乎是个很年轻的女子。
    且是一个豁达的年轻女子。
    毕竟是办砸了差事,寒头领可是一再声明,要他们一定抓到活口的呀。唉……
    撤走前方的横尸,马车上的宫灯又被点亮,马车夫吆喝一声,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却是打了个弯儿,换了一个方向。
    云裳重新靠着马车的内壁养神,顾籽萄已经被刚才的一幕吓得脸色发青,颤抖抖的拉着云裳的袖子问道,“刚才是……怎么了?”
    “你看这个。”云裳知道她会如此问,将袖子里的一张纸条取了出来,递给她,脸上仍然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向外头的黑幕似乎张望了一下,不甚在意的说道,“大概……是一场刺杀吧?”
    “啊?”顾籽萄惊叫一声,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颤巍巍的将云裳递过来的纸条抖开,纸条约么一指多宽,半寸长,然而在这一张轻若鸿毛的小纸条上头却写着一句让人胆战心惊的话。
    “腊月三十,夜,黑影奉命刺杀无忧公主于夏西小路。”
    “哈!方才竟然是……黑影的人?云裳,这……”顾籽萄颤抖着嗓音顿时冷汗如雨。“幸好你提前已经有了防范,不然我们此刻一定身首异处,黑影的人都是狠角色,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然而这一场刺杀真的躲过了么?
    云裳挑了挑眉梢,对顾籽萄的话,未置可否。
    第二百五十八章 新年狂欢夜
    黑夜里,有风,能吹散杀人之后的气息,有云,能遮挡杀人时的面孔,有家家户户燃放的鞭炮,可以掩盖过人被杀时候的惨叫和挣扎声……这样的一个夜晚,用来刺杀,最合称不过。
    白沧手执着一把清亮的宝剑,在寒风月夜之中,翩然而动。他的招式灵活洒脱,清灵之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恨决。
    西边院落里头,有一处房间内,灯火如豆,依旧没有吹熄。
    白沧的嘴角挂上笑意,公子啊公子,人人都说你聪明,睿智,有大决断,可我瞧着你,却也是个被女色冲昏了头脑的无用碌碌之人罢了。
    一个无忧公主,竟然将他迷成这幅样子。
    若非是他使了一个离间计的话,恐怕这位沉溺于美色的公子此刻还在他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
    手中的招式一变,宝剑偏锋刺穿一枝枯枝,扑簌一声,碎成齑粉。
    一月之前,他将安排在萦烟阁内的舞姬凌烟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这个舞姬本来只是作为一个备用的兵卒而存在着,却因为他的临时变动而成了这一局棋面胜败的关键。
    打败美色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
    如果不是他让凌烟将公子勾引到手的话,真要等公子自己大彻大悟,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那样的拖沓时光,他等不起,苍浯更等不起。
    房中的灯火晃了几晃,终于,熄灭。
    公子。
    他变幻了一招,带动地上的残雪,扑簌簌飞扬了起来,弥漫过半圆的朦胧月,黑夜之内,竟似洒下一片银粉般绚丽夺目。
    回雪剑法之十九招,流风回雪。
    再执拗的沉雪,也敌不过一场暗动的流风。
    早晚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对他的一片苦心,还有对苍浯的一片赤胆忠心。手中握着已久的一张纸条被他丢出,借着月光,上头的字迹既可看清。
    “腊月三十,夜,黑影奉命刺杀无忧公主于夏西小路。”
    唇边挂出冷笑,公子,你以为如此,便能使那个女人免于一死么?剑锋一动,在纸条凌空的须臾之间,已经被凌厉的剑气削成片片齑末。
    伴着如雪一般洒落的碎片,白沧最后将剑还鞘,面显得意之色,抬手望了一望天空之中的寂月,此时,月过树梢,已是中天过半。
    那个祸乱一时的女子,已经做了黑影的刀下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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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咕噜噜的向前走着,云裳仍旧半斜半靠,状似假寐。而经历了一场生死的顾籽萄则显得不是那么得到淡定坦然,外头的枯枝被摇动的声音都能让她立刻惊悚的坐起来,今天的路怎么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家?
    在一个岔路口,马车忽而减慢了速度,马蹄声缓缓的往前移动,发出“塔塔”的声音。顾籽萄再也坐不住,朝云裳发问,“咱们要何时才能回莲心小筑啊?”
    云裳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嘘。”顾籽萄便不敢多言,今晚上,果真是太过诡异了一些。
    有没有搞错,今天可是过年啊,自己这个年过的,可真是太过惊险了些!她十八年的岁月里头还是第一次在被人刺杀之中过个大年三十,原本她还说回去之后不能睡觉,要守岁,看来今天就是让她睡觉,她也是睡不着了。
    也亏她自己胆子大,换个旁人的话,大概早就吓得尿了裤子了。
    顾籽萄这么想着,朝旁边看了一眼,刚才的那一点点的得意被打消的干干净净,因为什么呢,当然是她觉得换个旁人就会吓尿裤的这个旁人,此刻正在她的身旁,和平常一样没事儿人似的坐着。
    云裳比完这个手势大概几分钟的时间,立刻就有个人在帘子外头,对她低声说,“公主,一切已经就绪,请公主下车。”
    云裳笑了下,笑中却透出几许疲惫之色,一拉身旁的顾籽萄,“走吧,咱们也该回去守岁,子时的时候许个愿,听说灵验的很。”
    顾籽萄看着她,心中虽然疑惑重重,却还是跟着跳下了马车。外头几步远的地方,正停放着一辆和这一辆马车一模一样的马车!
    “这!”顾籽萄一时有些发傻,片刻后便明白过来,惊讶的看着云裳问道,“李代桃僵?”
    云裳笑着点了头,“我的顾姐姐真聪明,一看就猜透了我的心思。走吧,咱们坐这个车回府。我已经让香香提前准备了饺子,回去咱们就下锅。”
    顾籽萄此刻才对这个云裳妹妹重新开始了一番审视。从前她当然知道云裳是聪明的,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能聪明到这个程度。怎么说?这已经是超脱了聪明这两个字的狭义范畴,而是接近于谋略的大智慧。
    二人一起换上第二辆马车,登车的时候,顾籽萄还细心的发现,这一辆马车不止是外部和刚才的那辆车完全一致,就是内部也是完全相同,连同马车夫的穿衣打扮,身高胖瘦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顾籽萄侧目看过去,却对上云裳狡黠的眸子,这些天,她自己明明是一直都和云裳在一起的呀。她若要做些什么的话,她也是该有些耳闻,可她却连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没听到!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她明明就在你的身边,却让人觉得她是个遥不可及的神秘的存在。
    云裳看她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心里有些了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的多了,反而倒是累赘,你说呢,顾姐姐?”她笑得很是诚恳。
    顾籽萄盯着她看了半晌,手抚上自己的脸,久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天,真不敢相信,这些事情是一个每时每刻在我身边的人做的,若非是亲眼目睹,我一定不敢相信。”
    云裳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车帘,将最后一束月光阻挡在外头,黑影之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清冷的声音徐徐说道,“让人不敢相信的,还在后头呢。”
    当晚,已经等急了的香香和旻言两个人穿着厚实的棉服,挑着灯在莲心小筑外头候着,四周围都是老百姓欢声笑语,大人拉扯着孩子们在点着炮仗,糊炮仗的红色纸皮被飞溅的到处都是,终于,一挂马车由远及近,两个人蹦蹦跳跳的迎了上去,牵马的牵马,搬来踏脚的凳子等上头的人下来。
    “小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陛下的赏赐都送来了,您都没看见,陛下好像是要把整个国库都搬来似的,亭奴公公送来了许多好东西呢。”香香兴奋的什么似的,跳着搓着自己冻红的双手。
    云裳将暖手的筒子递给她,手指在她脸上摸了摸,“瞧把你高兴的,也不怕冷,走,咱们进屋里头去说。”
    顾籽萄也从刚刚的震惊和惊吓之中缓过神来,被他们的欢声笑语所感染,一手捂着耳朵,几乎是在嚷着似的说,“外头太吵了,我都听不清你们说话。”香香欢快的笑着拉着云裳的手,云裳微微一笑,回身拉起顾籽萄的手,也大声的喊着,“我冻死啦!进屋去说!”
    公主回来了,厨房里的饺子也出了锅,整个莲心小筑里的下人们都穿的喜气洋洋,一起聚拢到院子里头,一排排站好,云裳换好了衣裳,在当中一坐,脸含笑意,看着他们。
    小厮和婢女们都喜笑颜开,跪在地上给她磕头,说着过年时才说的喜庆话,云裳看着他们脸上真诚的笑意,眼眶不自觉的热了好几次,一颗眼泪忍着生生的没有落下。
    从前过年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虽然那时候自己有一个男朋友,可是这个男朋友总是出差,过年过节的时候也甚少在身边陪伴,从前她以为是他太忙于工作,也没有什么怨言,可是如今她才明白,他那个时候根本不是忙着工作,而是找了个借口去陪伴他心里头最重要的那个人去了。
    想到这儿,她更加明白眼前这一团和气和喜庆的来之不易。
    忍着眼睛里的眼泪,云裳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朝大家举起酒杯,朗声道,“大家过年好,咱们莲心小筑虽然搬了一次家,挪了一次窝,可是咱们的人都还在,我楼云裳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咱们朝夕相对,自然就是一家人,今天晚上,咱们不分主仆,没有尊卑,大家一定要玩儿的开心,喝的尽兴!一年可就这一天是过年,谁要是还拘谨着,后悔了可别来找我诉苦!”她说完,大家都哄堂大笑,兴高采烈的答应,“是,公主!我们绝对不哭鼻子找您诉苦。”
    “公主,公主,文先生之前买了好多的烟花呢。”香香一提起烟花,眼睛都亮了。
    云裳和顾籽萄一听,顿时也来了精神,顾籽萄摩拳擦掌,她多喝几杯,脸上已经染了红晕,加上刚才受了惊吓,此刻正需要对外排解一番,“放鞭炮我最拿手了!从前那老头子总是不让我玩儿,今天老娘终于不用归他管了!走,香香,头前带路,本小姐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烟花高手!”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欢呼。
    很快,院子当中就围拢起来一堆烟花,引线都特别长,云裳瞧了瞧,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便坐回去,她好歹也是个真实年龄将近三十的成年人了,对放烟花这件事,真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致,不过看他们这么高兴,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她这边才坐下,牛小子就抱着一个大酒坛子,冲她跑过来,“公主媳妇,我要跟你喝酒。”旻言一瞪眼,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胡闹,谁是你媳妇!”
    牛小子被敲的一咧嘴,仍旧嘿嘿的笑着,云裳看着他几乎是迈着“s”步子走过来的架势,一拍额头,朝两边喊了一声,“谁有本事能刚把这头醉牛牵下去,我有赏!”她一发话,周围的小厮都涌了上来,瞬间将牛小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牛小子一看,可来了精神,将酒坛子往旁边一放,“都不服气啊!来,摔冒泡!”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公主的邀请
    伴随着牛小子孔武有力的三个大字“摔冒泡”,周遭的这些小虾兵蟹将们可就不敢再造次了,围在他身边摩拳擦掌,可是又惧怕牛小子的天生神力,谁都不敢上前,大家伙绕着他团团转的时候,一道黑影在牛小子身后一闪,牛小子一愣,刚要转身拿人,身后的人却速度更快一份,一柴火棍直接将牛小子撂倒在地,躺在地上的牛小子两眼一翻,最后就说了一句,“暗算不算英雄好……”汉字都没说出来,便彻底晕了过去。
    围观的人都看的惊呆了。
    云裳眨巴眨巴眼睛,抬起手给那个拿着烧火棍得意洋洋的旻言比了个大拇指,“旻言你真是太牛了。干脆!利索!”
    “公主,您可说了要有赏的呀。”旻言将烧火棍抗在肩头,笑得灿烂无比。
    围观的人都跟着起哄,闹哄哄的找云裳要赏赐。
    云裳无奈的点着牛小子笑了几下,“那好吧,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旻言低着头,抿着唇想了半天,也没说话,云裳察言观色了一会儿故意说道,“那就赏你一个金锭子吧。”
    周围的人一听都眼馋的很,“一个金锭子太多了,给半个吧!”
    旻言仍旧没回他们,云裳瞧着这个孩子脸上一阵红似一阵的模样,丢出一个金锭子来给他,“想不出来啊,那就这么办吧。”
    旻言接住金锭子,根本没犹豫的又丢给了云裳,“公主有的是钱,一个金锭子太少啦,等我想好了要什么旷世珍宝之后再来找公主讨要,公主可不能到时候说话不算数呀。”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眼睛偷偷朝正在点烟花,放鞭炮的那一群人里头看了一眼。
    香香那个傻丫头正绕着烟花跑的开心着。
    云裳了然一笑,“成,我给你记着,等你有那个胆子的时候,再来找我讨吧!”
    旻言感激的趴在地上磕头,“多谢公主。”
    “呀!是子时啦!公主,过年好呀。”人群那头忽然爆出来一朵烟花,火红和金黄两种颜色夹杂在一起,漂亮的不像是反间的俗物。
    “一飞冲天飞得真高,公主,这可是个好兆头啊!”
    “公主过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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