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他将她推到在地上,看也不看,便向云裳走来。
    云裳在他怀里看着四夫人踉跄着起身,顾不上满头凌乱的银饰,哭着跑下楼去。
    “就这样?”云裳有些不满地看他。
    “你还真是惟恐天下不乱啊!”他邪笑着捏了捏云裳的脸颊。云裳一把推开他,像软榻走去:“谁让她来招惹我?”段南羽跟了过来,顺势将她压在身下。
    “你到底有几个妻子?”云裳挡住他的唇,好奇地问道。
    “十二个,连你在内就是十三个!”他笑得痞痞的,舌头没闲着的添着她的掌心。
    “我可不是你的妻子!根据婚姻法的规定男女双方必须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才能构成合法的婚姻关系!我可没答应嫁给你。”
    “你说什么?”他迷惑地抬起头,云裳乘他不备,猛得将他掀翻在地上:“我说,你该去洗澡了!身子都馊了!”他坐在地上傻傻地揪着衣襟左闻又闻。然后摇着头起身,又上来抱她:“一起洗!”
    “滚!”云裳坐在床榻边一脚踹向他,他也不躲,佯装委屈的走了出去。
    段南羽算是对她很上心了。这一点,云裳心知肚明。只是这个男人打出来的幌子却让她有点难以接受。
    他给出的官方解释是:段南风活着的时候很喜欢她,以至于爱她成痴,每画一幅画就一定是她的肖像,以至于这个从未见过她的段南羽也对她的样貌心知肚明。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一眼认出她的真身。
    云裳苦笑连连,看来人太有名了,也不太好。
    而段南羽现在如此对她,则是要做他弟弟未完成的事情。
    留住她的身,留住她的人,再留住她的心……
    第四百七十一章 自由的味道
    留住她的身,留住她的人,再留住她的心……
    这就是段家这位当家的全部计谋。
    可是云裳却难以承受这种他每日剧增的关心和爱。
    她甚至不敢直视他。
    原因……
    段南羽有时候总会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这感觉的主人……她不愿想起。
    溜达了半晌,毫无建树的云裳颓然地坐回廊下,半倚勾栏,将手中的石子毫无目的地投入水中。
    水,泛起了漪涟,然后,水波跃起,恍惚中在半空中形成一个男子的身像,带着邪肆隽狂且温柔的微笑。
    很快的,幻像消失了,水又化为滴滴无生命的水珠儿,纷纷回落于水面的平静。虽是翦翦秋风拂来,却无半丝凉意。翻白的肤色闪烁出半透明的色泽。薄薄的头发贴在脸上,攀着风吹来的轨迹,轻易感觉到胸口深切的呼吸——不久前,也有人如风这般抚过她的发丝,在那个飘雨如诗的江南雨季……
    想到段南羽心里又开始发愁,他日日夜夜都和云裳住在一起,这一点让云裳觉得自己太过随意,简直就是……他招手即来,挥手既去的某种女人……索性,段南羽已经躲了她将近十天。她也总算能安稳的睡个觉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半月。眼看着再过几个月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如果到那时她还是走不了,暗力营的人会找到她吗?还有莲准,这人怎么这么久都没个动静?难道是他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云裳烦恼的倒在床上,狠狠地绞着手中的链子,不知过了多会听见如意轻声唤他,云裳睁开眼,看见她正张罗着满桌的饭菜,云裳起身挠挠头,有些窘迫,难道自己体内的蛊毒是自己痊愈了吗?看现在的精神情况,她倒是比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好了很多。
    云裳小得意了一把,走到桌前大快朵颐起来,既然这样,就不要浪费了才好,如意在一旁笑眯眯地看她,和她说着一天的见闻,说到段南羽时小心避开话题,云裳不在意的喝着碗中的汤,思忖着下一步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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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在花丛中,夜风吹来,扬起满园的花瓣,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姿,突然发觉屋檐下静立的身影,于是冲他微微一笑,笑靥如绿叶间不经意洒下的透明晨光。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去,似无法忍受那份烧灼灵魂的炙热。见此,云裳立刻敛起笑容,漠然的越过他的身躯。他跟了进来,坐在床边不语,云裳倚靠进窗边的软榻,小口啜着手中珐琅杯中的清水,眼神飘向窗外,看着满谷接近黑幕的深蓝。
    云裳把玩着手中玲珑剔透的珐琅杯,回首淡淡地看他。
    “杯子跟他的主人说,他很寂寞,祈求主人为他注满水……”
    “啊?”他一脸迷惑,我淡扫了他一眼,注视着手中的水杯,并将它轻轻摇晃着,看着杯中美妙的颜色。
    “主人把热水倒进了杯子里。水很热,杯子感到自己快被融化了,杯子想,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水变温了,杯子感觉很舒服,杯子想,这就是生活的感觉;水变凉了,杯子害怕了,怕什么他也不知道,杯子想,这就是失去的滋味;水凉透了,杯子绝望了,杯子想,这就是缘分的“杰作”。段南羽,你是厌倦我了吗?如果是,请你告诉我!”
    云裳走向他,在他身旁蹲下,将头靠在他的膝盖上,他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发,可以感觉它的轻颤。
    “我总对自己说: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给自己留下了什么遗憾,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该爱的时候就去爱,无谓压抑自己,我知道你恨我,但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惩罚,恭喜你,你成功了!我也认了!”
    他突然俯下身子压下来,脖子上一阵温热,那是他干燥的唇:“你瘦了!”他的嗓音暗哑而干涩。
    云裳轻笑:“你在乎吗?”他猛地抱起她,慌乱中,手中的珐琅杯落地,满地残片,他忘情地吻着,不住地说道:“云裳,我要锁着你,锁一辈子……”
    头“嗡”一下大了,但容不得云裳多想,热唇席卷而来,直到彼此窒息到痛苦时才放开。云裳坐在他怀里不住的喘息,他的下颚抵着她的头,温柔的问道:“那杯子后来怎么办?”
    “于是杯子又祈求主人将水倒出去,可主人不答应,杯子觉得很压抑,那可恶的水,凉凉的,放在心里,感觉好难过。杯子奋力一晃,水终于走出了杯子心里,但自己也掉在了地上。杯子碎了,临死前,他看见,其实它心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水的痕迹……”
    云裳指着满地的珐琅碎片,抬头看他:“就像那样!”他突然笑了起来,柔声说道:“我不是杯子,若我是,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热水!”
    云裳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不觉苦笑,这算不算作茧自缚,这戏还要唱多久?段南羽是真的动情了,还是另一个圈套?我要好好想想……
    有那么一瞬云裳觉得自己很卑鄙,这个男人,他奸诈、阴狠、心机深沉,但仔细想来却似乎从没做过伤害她的事。也许这场情感的争斗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
    就像是今夜——我在你梦里,而你却永远不会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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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夫人,云夫人?云姑娘?”
    云裳摇了摇身上的金锁链,发出点声音,外头急躁的叫唤才略略平静了下来,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一个小姑凉,给她请安,“云姑娘,可找着您了。”
    “什么事?”云裳懒洋洋地转过身,对于段南羽这种吩咐下人们称呼她“云夫人”的这种行为,她一直都是不理不睬且嗤之以鼻。
    “爷吩咐过了,要奴婢侍候您换装,一会儿爷就要回来了。”小姑凉都不敢看她铁青的脸。看她没有动静,赶紧说,“云姑娘……您还是换了吧。要不等爷回来,奴婢们都要受罚了。”
    想起来上一次云裳因为没有吃晚饭,段南羽就将一屋子的丫头都给大板子招呼了一顿,打个半死的事儿,云裳还是心有余悸,她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想看到有人因为她而受这么大的皮肉之苦。
    “行了,衣服呢。”这些天过去,她也学乖了。在没有所谓的事情上,她不想难为自己,难为别人。
    内穿月白色衣裙,外套靛紫绣金的华服,漆黑柔亮的发丝散于脑后,发间佩戴上了青玉与蓝钻嵌成的发饰。云裳站在落地的铜镜前,看着如此盛装的自己,扯出一丝哀笑,在自己最美的时刻伴在身边的,却不是……最爱的人……
    果然,她的衣服刚刚换好没有一刻钟的光景,段南羽就回来了。
    说起来也真是难为了他,就因为她总是逃跑,他把家都搬到了大山里来,批阅公文都变得很麻烦,每天天不亮就得回原来的“段府”里去料理事务。
    可这个人偏偏还很是开心,每天乐此不疲的跑来跑去。
    “都换好了?”段南羽挑帘进来的时候眼睛里闪亮了下,看见云裳嘟着嘴一幅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浅笑走上前揽住她的腰,在唇边吻了又吻,“怎么了?不喜欢这装束吗?”
    云裳一边躲过他的狼性行为,一边回答,“里三层外三层,大热的天,谁会喜欢?”
    “不如都脱了好了。”他说着上来就要伸手解她身上的带子。云裳一侧身,“我还是凑合着吧。”换来他低低的笑声,手上一拉她,他满目含笑,软语轻声道:“这些日子闷了吧!带你出去走走!”云裳心弦微颤,还故作不屑地说道:“你就不怕我跑了?”他低头吻了吻云裳的面颊:“有我在,你跑不了!”说着便解了她腰上的链子,将她横抱起来,向外走去。“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在一屋子小姑凉们脸红肉麻的表情之中,段南羽如愿以偿的将美人给拽走了。
    二人共乘一骑,背后是他男子的体香和温热的胸膛,隔着温热的表皮之下,是他有力的心跳声,缓缓的和马蹄声附和在一起。风从对面的峡谷里吹来,带着山泉般的沁凉。云裳舒服的闭上眼睛,这地方不用动眼睛看就知道一定会是一处极美的所在。腰上一直束缚她的锁链终于被解开丢弃,虽然是暂时的舒缓也让云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连风中都满满的是自由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段南羽将马勒住,轻轻晃了晃靠在他胸前的云裳,“瞌睡虫,咱们到了。”云裳睁眼一瞧,忍不住赞了一声,“好美啊。”
    眼前,但见的,苍山最北峰云弄峰麓神摩山下,古树林立,浓荫蔽天,一方清泉嵌于其间,泉池西北角的池边有一棵苍劲的夜合欢古树,枝叶婆娑,树荫遮天蔽日。林中各色蝴蝶翩翩飞舞,一时间云裳竟看得痴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阴谋和阴谋(上)
    “这树叫蝴蝶树!这泉水叫蝴蝶泉!这里有个很美的传说。”段南羽拥着云裳在坐在树下,娓娓道来:“在苍山云弄峰下有一对男女青年,男的叫霞郎,女的叫霁姑,他俩深深相爱,常在泉边约会对歌。因霁姑的美貌被霸主虞王看中,就来抢亲纳妾。霞郎用计救出霁姑,虞王紧追不舍,他俩走投无路,双双跳人泉中,殉情而死,最后化为一双蝴蝶,在泉上翩翩起舞,此后人们就把无底潭叫作蝴蝶泉。你看这棵古树,现在蝴蝶虽多,但还不是最美的时候,等到春末夏初,这里还有一番奇景,到时我再带你来看!”
    “好!”云裳柔顺地偎依在他的怀中,抬手欣赏着停驻指间的幽蓝色的蝴蝶。
    就让她迷失在这幻境般的美景里,传说中的美丽,蝴蝶斑斓的翅膀,蝴蝶泉边轻歌漫舞的白族女子,仿佛人间天上的美梦,亦幻亦真,远方洱海风光,被蝴蝶的羽翅,载到云裳的眼前。
    百年的合欢树,浓荫覆盖,翩翩与云裳共徘徊的,是谁?
    “云裳!嫁给我吧!”他吻着云裳灵动的眼睑,一朵红云慢慢染在脸庞,泛滥开来……
    云裳托住他的脸,捕捉到他羞涩的刹那,嘴角稍带委屈,双唇招人怜悯,这样的表情……没来由的居然牵动了她上一世的牵挂……愣怔着他看了半晌,这似曾相识的一对眸子,这似曾相识的神情……看着看着,云裳的眼中居然有泪水莹然了出来。
    疼惜地叹了口气,埋进他的怀里,檀口微启:“好……”
    “真的?不要骗我……”
    云裳与他在泉水边相拥,他衣襟上残留着白莲淡淡的幽香,这场注定不能柳暗花明,双宿双飞的童话,终于……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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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如意说,大屋开始忙碌起来,大理段家终于要迎娶正室夫人了,满城皆是一片喜气。众人对云裳的看守也渐渐疏松起来,但段南羽依旧没有除去那条金链。可云裳的身子却越来越差,段南羽开始的时候找了一堆人为她开方子进补,还有控制毒性的方子。刚开始的时候也见到了一点成效。可是这一个半月下来,不但她的身子还是不见彻底的好转,人也一天天消瘦下去,他遍请名医,但终不得病因。
    见他日日陪伴在床边,云裳心中酸涩愧疚,也许这样也好,若她死了,她对大理段家一切的恩怨情仇都一笔勾销了吧,只是心中还有些舍不下的人,临去前不见也好,省得有太多的牵挂……
    不知从何处吹入的风,拂过云裳的耳畔,蓝玉的耳坠敲起细微的乐音。手腕忽而一阵冰凉,云裳睁开眼,看见他半蹲在云裳的榻前握着云裳的手,白皙的皓腕上套进一个碧绿剔透的玉镯。
    “这是你当年退还给南风的寒玉镯,还记得吗?”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苍白而憔悴。
    云裳点点头,慢慢撑起身子,他扶着云裳,让云裳靠在他的肩上,云裳指了指窗外,他会意一笑,抱起云裳向庭院走去。
    “云裳,你要的‘十八学士’云裳栽培出来了,想不想看!”云裳笑了笑,将头抵住他的胸部。腰上的金链已经除去,他抱着云裳一直走到莲池。
    云裳示意他将云裳放下,缓步踏入水中,听他小声阻止着,不在意的向前趟去。
    “云裳!”他追过来从后面抱住云裳,在耳边轻语:“明日云裳去缅甸求医,一定要治好你!”
    云裳静静的立在水中,回想着这些日子身体的变化,难道说这就是云裳的劫难吗?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云裳竟然不想去找什么解药来解开自己身上的金蚕蛊毒了。若人生连活下去都要如斯艰难的话,那么这样的人生,哪怕是两世为人,她也不想再要。
    真的,真的太累了。
    段南羽一去数日,云裳每天静坐,无事可干,也不想说话,如意见云裳气色不好也倒安分了些,不似以前那般聒噪了。这日晌午,云裳难得不想午睡,从榻上起身,走到窗前吹风,腰上的金链叮当作响,心里不禁升起莫名的悲哀,他……终究还是信不过她。
    谷中的山花姹紫嫣红,湖水蓝绿清澄,美不胜收。云裳幽幽叹了口气,蜷缩进窗边软榻里。风儿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姿态摇曳,显出树后两个鬼祟的身影,云裳压低身子,冷冷地注视着,只见一个脸上涂抹得极其妖艳的女人将一个小纸包递给如意,如意警惕地接过,那女人又耳语了几句,塞给她一个荷包,笑眯眯地走了。如意看着她的背影怔忡了半晌,便转身将荷包收起。
    那个涂抹的妖艳的女子,不是四夫人又是谁呢?
    ******************
    云裳睡到日上三竿,缓缓地从软榻上起身,向屋外走去……
    “夫人,吃饭了!”如意甜甜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云裳睁开眼,冷冷地看她。
    “夫人?”
    云裳沉默地起身,走到饭桌前,看着满桌丰盛的佳肴,不住地冷笑:“如意,我今天没胃口,这桌饭赏你了!”
    “那如意就将它们撤下了,等您有胃口了,我再给您热!”她笑着转到桌边,伸手收拾饭菜。云裳忽然伸出手,挡住她的手,皮笑肉不笑地看她:“我说赏你了,听不懂吗?”
    “夫人!”她吃惊地看云裳,满脸的委屈。
    云裳将她按坐在饭桌前,拿了手边的筷子递给她,笑嘻嘻地说道:“快吃!我看着呢!”
    如意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手紧紧的握住筷子,指节发白,下唇被咬地乌紫。突然,她起身走到云裳的面前重重地跪下,低垂着头,泣不成声:“夫人,如意跟了您这么久,您对如意的好,如意怎会不知道?如意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没错,四夫人是让如意下毒,但如意没有,如意答应她是因为怕她去找其他人加害夫人,夫人要是不信,那么夫人您看着!”说着她走到桌边对着满桌的饭菜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小小的嘴里塞满饭菜,眼泪不停地流,浸湿了衣襟。
    “够了!你下去吧!”云裳无力地抚着额头,瘫软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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