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晒五日。”
    韩峰立即领命:“是,末将这便立起最高的架来吊起他们。”
    “……”王冲吓得就连求饶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从前在步覃手下当过兵,知道这位说一不二的脾气,纵然他此时已不从前那般手握重权,但余威犹在,令他根本不敢反抗。
    但人群中,却也有第一次见识步覃手段的士兵,他们知道吊晒是军中刑罚中最为残酷的,便是将犯错之人掉在高高的竹竿上,不给吃喝,对着太阳晒足五日,五日之后,有没有命下来,全看造化。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犯的错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当即反弹,其中一个人身材魁梧的人走了出来,指着看似羸弱的步覃说道:
    “你一个败军之将,凭什么要我们的命,谁给你的权利?”这人知道步覃从前的威风,但也知道他是个打了败仗,断了腿,又被赶出京城的废人,因此话语间,便越发有恃无恐,断定步覃奈他不得。
    随着他的话,人群中也多了几声应和,到后来,加入的人就多了,之前被打了军棍的人,也开始说出一些逆反的话来。
    韩峰和赵逸对视两眼,双双退到步覃后头。
    “有谁不服的,尽管站出来。我倒要看看,我这个败军之将,有没有这个权利!”
    “……”
    半盏茶之后,步覃带着韩峰和赵逸走出了营地。
    在营地的正南方高高竖起了十几根手臂粗的竹竿,每根竹竿上都挂着一张鼻青脸肿,恨不得连爹妈都不认识的猪头脸,像风铃一般,在风中晃荡。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第二更。求点赞啊求点赞。ps:谁知道,夫君的良苦用心是什么呢?
    ☆、远来之客
    十天之后,步覃带着韩峰和赵逸离开了家往南宁出发。
    夫君他们出发之后,席云芝还来不及想念,家中就陆续有人过来敲门,都是守陵处的士兵,说是营中闲来无事,便下山来看看夫人这里有什么事让他们做的。
    席云芝见他们说话的时候,脸色多少都带着一些尴尬,她不明缘由,也不好明着多问,便就让堰伯去买了好些酒肉回来,好好招待了他们一顿饭,便就打发回了营地。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没想到了第二天竟然来了比昨天多一倍的人,也是一口一个求夫人安排他们做事,顺便再赏他们口饭吃。
    席云芝心中有些纳闷,又是好酒好肉的招待了一番,趁他们吃饭的时候,她喊了一个人到旁边问了问:
    “夫人我叫王韬,是将军临行前特意,呃……嘱咐我们来的。”
    “……”是夫君嘱咐的?席云芝仍旧不解。
    只见另一个士兵塞着满口的肉,凑过来对席云芝说道:“夫人,您有什么事儿,就指使我们做好了,您待我们这般好,我们愿意替您做事。”
    那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却迎得了院中三桌人的共鸣,一个个都对席云芝七嘴八舌,有的说:
    “是啊。夫人,您待我们真好,我们已经好久好久都没吃过肉了。”
    还有的说:“夫人,让我们做事吧,这样我们天天就都有饱饭吃了。”
    “……”
    看着他们积极的样子,席云芝兀自纳闷:“可是,我这里没什么事让你们做……呃,等等。”
    席云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王韬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就你们几个吗?”
    王韬咬了一口大肉,胡乱摇头:“不止,我们营近五百人呢。不过现在能做事的,也就我们百来个人,再过几天,人还会多一点。”
    席云芝咬着下唇蹙眉:“你们……都来替我做事?无论做什么吗?”
    王韬正忙着吃,另一个士兵就抢过了话头:“是啊,夫人,只要天天有肉吃,就是让我去掏茅坑我都愿意。”
    那人的话,引起了满堂哄笑,席云芝也不禁笑了出来,看着他们的模样,席云芝终于明白,这都是夫君在帮她想办法找人干活儿呢,想的这般周到,让她心中没由来的就甜蜜了一阵。
    席云芝的确不知道她家夫君内心真正的想法,只知道这是个机会,有了这些士兵的帮忙,她的确可以省下一笔不小的工费,用在其他地方。倒不是因为她小气,舍不得银子,只是这项工程太过浩大,她手中的资金也很有限,不得不一个铜板掰开做两个花才行。
    当日下午,席云芝便叫堰伯去请来了窑村的福伯和几个能手,计算好了要用的工具,让堰伯带着几个士兵,上街去买了回来,然后又安排了人手,便就正式开工了。
    如今是四月初,福伯说,若是动作麻利些还能赶上种一趟稻子,席云芝对农活儿也只是一知半解,便不去插手,交由福伯和堰伯两位老人家全权管理,她则在院子里架了柴火,带着几个伙头兵给干活的人做饭吃,保证他们餐餐有酒,顿顿有肉,米饭面馍管饱。
    这样过了大概十多天,开垦的队伍已经从开始的百十来人壮大到了如今的三百多,步家周围的田地也已经挖出了一道道的渠痕,放眼望去,有些光秃秃的荒凉,但若是这么大的地全能长出粮食,那看上去定会是别样风景。
    席云芝除了每日给他们提供酒肉吃食之外,还让他们自有选择队友,列分了十个小队,每天都会有一个干得又快又好的小队获得一份额外的奖励,有可能是几坛酒,有可能是几钱银,东西不多,但却能激发出每一小队的竞争力来,时间久了,这些士兵所求的就不再是东西了,而是求一个获胜的荣誉,因为他们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被人人称赞与认可的感觉了。
    士兵们的干劲很大,但,也有例外的。
    这日大家吃过了午饭,席云芝正在收拾,却见王韬从田里冲出来,在门外拉住了一个刚吃饱饭就要走的士兵,两人争执了好久,王韬还是没能拉住那人,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王韬有些愤怒,一拳便打在路边的树干上。
    席云芝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韬见是她,便赶紧收敛了情绪,来到她跟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说道:“夫人,我们队有人不干了。”
    王韬是她所划分的一个小队长,工作尽职尽责,已经得了好几回的优胜,席云芝看了他们的动作也早已猜到这个情况,便就安慰他道:
    “算了,也许他做累了,走就走吧。”
    王韬的情绪又一次高涨:“不是的。夫人你不知道,他是见王冲他们转投了知州老爷都当上了小吏,他心动也想去讨个小官儿做做,这种人在军营中就是叛变,就该让将军也把他吊晒几日才行。”
    “……”
    席云芝听了之后,倒没有王韬那么激动,顶多就是觉得可惜:“算了,他们要去知州府,那遍去好了,人往高处走,没什么不对的。回去干活儿吧。”
    王韬点点头,骂骂咧咧的回到了田里。
    席云芝这才想起来先前他话中提到的‘王冲’,不就是之前上门讨银子的那个小军官吗?初见他时,便知这人是酒色过度,好赌成性的人,如今他去了知州府,倒是省得她多心防着了。
    福伯和堰伯简直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配合默契度相当之高,福伯管技术和人员,堰伯管采购和分配,两人互相搭配,田地很快就开垦出来,接着便是开渠抛苗。
    席云芝每天变着方的给做工的人们做吃的,米面消耗极快,就是花多些钱,她也不会在吃食上克扣大伙儿,福伯村里的热心大婶们有空的时候也会来帮忙,她就能轻松一些。
    时间过的飞快,眼看大半个月就过去了,席云芝下午无事便坐在田岸上给夫君纳鞋底,一边盯着路口,目光中透着无限的期盼。
    从前只听诗词中说妇人盼郎归的心情,当时只觉得那些妇人无病呻吟,郎君在与不在,不都是那样生活吗?可如今真落在她的身上,才知道那种深入骨髓,缠绵悱恻的思念是多么的令人心焦。
    正穿了一根线,突然耳中听到一阵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席云芝心中一喜,以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郎君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提前回来了,赶忙抬头看向路口,可是,郎君她没看到,倒是看见了一辆又小又旧的马车。
    这马车看着是市面上最小的那号,一般一两个人出行的时候会用这样的车代步,这辆马车的轱辘有些歪,转动起来马车上下颠簸的很明显,车身围着蓝布,车顶子是那种洗的泛白的红绒布,材料是极其破旧的。一个瘦骨嶙峋的车夫赶着一匹同样瘦骨嶙峋的马,吃力的拉着车往前走。
    这是谁家的马车?怎会走到这里来?
    席云芝四周转头看了看,横竖这历山脚下也就只有她步家一户人家,难不成这马车便是来找她家的?
    思索着站起了身,将针线鞋底收入了圆钵,马车也正好驶到她家门前。
    赶车的瘦弱车夫用带着口音的话对她问道:
    “借问,主人家是不是姓步?”
    席云芝迎了上去,点头道;“是姓步,不知尊驾何人?”
    那人摇了摇枯瘦的手:“俺不是尊驾,别问俺,俺就送这些人过来,谢谢啊,五两银子。”
    席云芝不解的看着他,正疑惑纳闷时,却听见马车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一群女人在七嘴八舌的说话,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相让,那声音就像是抢食的鸭群,嘎嘎嘎嘎的,吵个不停。
    在席云芝探寻的目光中,车链子终于被掀了开来,出来的不是人头,却是一只硕大的屁、股,一只包裹着锦衣华服的……屁、股。
    “诶哟,可挤死夫人我啦,这,这一路颠的我都快把前儿的晚饭给吐出来了。”
    “挤挤挤,你还不快给我出去。”
    “是呀,出去出去。”
    “嘿,挤什么呀,我的包袱,包袱里可是有太后赏赐的宝贝,给我挤坏了,你们担当的起吗?”
    “什么宝贝,谁包袱里没几样宝贝?在车里也没见你让着它们坐呀。”
    “……“
    席云芝头皮发麻,根本搞不清楚车厢里有多少人,直到那大屁股女人终于从车里找到了她的包袱,这才掀了帘子转过身来,因为掀帘子的动作太大,不堪一力的车帘,就那么‘刺啦’被拉了下来。
    车厢里的情景一定是席云芝这辈子看到的最热闹的一次,狭窄的车厢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全都挤满了人,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挤得发髻凌乱,狼狈不堪。
    那个穿着华服的胖女人跳下了车,嘴上的胭脂早已化在嘴角,浓妆艳抹的她,脸上五颜六色,此刻看起来倒像是戏台上的丑角儿,滑稽的不得了。
    在她之后,车里的人们陆续走下,一个个全都一副遭受灾难的模样,足足下来了九个人,就在席云芝纳闷她们是怎么挤进那样小的一辆马车的时候,只见她们在席云芝面前一字排开,由开始那个胖女人带头,清了清嗓子,便在门口异口同声的喊道:
    “老太爷,侄媳妇(外甥媳妇)(侄女)(外甥女)(侄孙女)前来投靠,还往老太爷收留。”
    “……”
    如此凌乱中带着整齐,整齐里透着凌乱的呼喊彻底震慑了席云芝从容淡定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今天晚了一点。
    ☆、鸠占鹊巢
    步承宗端着一杯茶,维持双手捧杯的姿势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若不是他的神情有些呆滞,还真有一种乱军中镇定自若的大气。
    他的周围一团乱麻,九个女人转完了厅里转院里,恨不得连主卧和后院都去参观一番才肯罢休。
    席云芝又去沏了一壶茶,几个没喝到茶的女人便又一窝蜂的涌了进来,之前第一个下车的胖女人倒比较矜持,将茶杯置于鼻端,看起来一只手像是搂着自己的腰,其实就是把一只手肘搭在肚子上,只见她端着茶却不喝茶,将席云芝上上下下全都扫了个遍,一语中的:
    “你就是我大侄儿的新媳妇?”
    席云芝看了一眼步承宗,却发现他依旧神游太虚,指望不了他给她介绍,只好端着笑容对对方福了个身子,答道:
    “是。”
    胖女人点点头,周围的女人听见她们在说话,竟然也全都放弃了对庭院的挑剔和批判,一窝蜂的涌了过来,指着席云芝啧啧称奇:
    “什么?她就是覃儿(表弟)的新媳妇啊。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对呀,长相平平,身材平平,屁股也平平。”
    “就是就是,你看她这身衣服,粗布青衫,这料子连月影阁的下脚料都比不上吧。”
    “哎哟,你看她头上这簪子,早十几年前,京里就不戴了吧。”
    “……”
    七嘴八舌,吵得席云芝头疼,很显然,这些女人把对屋子庭院的挑剔精神都发挥到了她的身上,因为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听着像是跟步家沾着亲,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来者是客,她们说的也大多是事实,倒也没听出多少恶意来,席云芝便也就没说什么,任由她们指着她品头论足。
    哄闹的声音拉回了步承宗的思绪,只见他重重把杯子往桌上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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