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热茶,又吃了两三块之后,席云芝才觉得肚子里有些饱,这才将盘子收拾了,却是没看见步覃的目光一直追着她走出了小院,若有所思。
    晚上躺在床上,席云芝不想绣花,也不想看书,便翻了个身,看到俊美无俦的夫君正一本正经的看着什么陈年棋谱,她突然心中一动,缓缓的将身子靠近夫君,一条玉臂也悄悄的钻入了他的衣内,挑逗之意明显至极。
    步覃翻书的动作僵了僵,便就即刻忍住,将手伸入被中抓住席云芝那只作恶的手,拉出了被子,放在一旁。
    席云芝觉得奇怪极了,若是从前她这般挑逗,夫君就算不立刻扑过来,最起码也不会拒绝的,今天却是怎么了?
    又不死心的将温香软玉般的身子靠了过去,故意在他身上蹭了几下,觉得夫君还是有些感觉的,最起码他的腰紧绷了,这就是他动情的信号,成亲这么久,她对这种信号已经了如指掌了。
    可是,夫君就算情动了,今天却也似打定了主意不碰她,席云芝毕竟还有些矜持,挑逗了一会儿都没能成功,便就转过身子,兀自郁闷去了。
    没多会儿,步覃也熄灯睡觉,席云芝感觉一双大手将她整个身子捞入了怀,心情一阵窃喜,以为夫君终于开窍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激动的情绪,淡定的等待夫君的下一步……
    可是,夫君的这下一步……会不会间隔的时间太长了些……
    席云芝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火热对炙热,但夫君就是按兵不动,席云芝想伸手向后摸一摸他,谁料,却被他火速抓住了那只手,绕到了她的腹前,紧紧按住,却是也不让她主动触碰。
    “夫君,我……”
    席云芝的一个‘要’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步覃一句冰冷的话泼了冷水:
    “睡吧。”
    “……”
    淡淡的语调,沙哑的声音,让席云芝又爱又恨,但被他搂在怀中入睡实在是太舒服了,没过多久,她就眼皮子打架,将今晚第一次主动求爱失败的事情抛诸脑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
    天气越来越冷,席云芝去店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因为现在店多了,她一个人本来就赶不及照应,便就干脆做个甩手掌柜,店里的事情,只有代掌柜们处理不了的,才会来府里惊动她。
    这日席云芝抱着个暖手炉,坐在厨房里看刘妈包饺子,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天。
    当问到刘妈有没有子嗣的时候,刘妈的脸色却是变了变,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对席云芝惭愧笑道:
    “有个儿子,还有个孙子。”听刘妈提起孙子这两个字时,神态温和慈祥,仿佛她的爱孙就在眼前般,席云芝见她这样,不禁问道:
    “那很好啊,子孙满堂。”
    刘妈的目光低垂下去,看着面前的菜肉馅儿,笑道:“是挺好,就是我老头子没啥本事,儿子儿媳嫌我们老两口没用。”
    席云芝蹙眉:“狗不嫌母丑,子不嫌家穷。那后来呢?”
    刘妈叹了口气:“后来……我和老头子就被逼着出来讨生活,年纪一把大了,还要远走他乡,前两年,老头子太过劳累病死了。我横竖回去也是被嫌弃,便就干脆不回去了,自己找份活儿,养活自己。”
    “……”
    席云芝看着刘妈满是皱纹的眼角,想来年轻时也是有些风韵的,只是被岁月无情的碾压,才变成了如此沧桑的模样。
    骤然想起了那个骨瘦如柴的身影,他的眼角似乎也染上了风霜,从前那般才情横溢,丰神俊朗的一个男人,如今却被逼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每次想到这里,席云芝就觉得心尖尖上酸的发疼。
    情绪有些低落走出厨房,却发现今年的第一场雪就此落下,她摊开手掌,只觉得晶莹雪花中倒映的全都是从前的生活,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想飞奔出门。
    一道黑影飞快的窜入了田里,席云芝心中一动,大声呼叫道:
    “是谁?爹!”
    那道身影原本肯定是躲在院门旁的,她跑出去太急,那人才来不及躲避,只好钻入了田地,无论她怎么呼喊他都没有回头。
    席云芝知道那个人肯定就是她爹席徵,可是,为什么他宁愿在门外偷看,也不愿光明正大的来找她呢?
    席云芝心里觉得难过极了,当晚让刘妈多下了一些饺子,她端到门边的一块突石上放好,又拿来一把伞撑起,防止饺子被落了风雪,冷的更快。
    如果那人真的是她爹,既然他还不愿见她,那么她也不会勉强,只是希望他每次来时,能稍微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叫她安心。
    她坐在厨房里一直等到了亥时将近,那盘被放在突石上的饺子也没人来吃。席云芝这才带着失望回到房里。
    ***
    步覃早就从刘妈和如意她们口中听到了关于席云芝今日的反常表现。
    见她顶着风雪回房,雪花染了鬓角,他放下手里正在擦拭的剑,迎了过去,解开外衫,将她整个人搂入了怀,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
    席云芝将自己的身体完全靠在自家夫君身上,有了他的温暖怀抱,她才觉得好受了些,生怕夫君担心,她便主动开口说道:
    “我爹是个好面子的人,等他想通了,就会来找我的。”
    感觉步覃的手指在她后背轻抚,席云芝像只猫般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静静的倚靠在他怀中,静静的诉说道:
    “他是怕我怪他,其实我才不怪他,最起码他还活着,我也还活着”
    如果当年娘亲死后,席徵和席云芝不是那样彻底疏远的话,说不定也早已被那吃人的家给害死了,又岂会有如今的好日子呢。
    “只要再找回云然,我们还是一家人啊。”
    步覃早就听席云芝说过从前的事,对席父和那个传说中叫做席云然的小舅子还是略有耳闻的,知道他们在妻子心中的分量,此情此刻妻子哀伤的心情,并不是他用三言两语就能安慰扭转过来的,他能做的,只是默默的给她支持,让她知道,这件家庭大事,他愿意与她一同承担。
    ***
    第二天一早,席云芝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出院门,盯着那块突石看了好久,嘴角这才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那盘饺子竟然一个不剩被吃掉了,她撑在盘子上的伞也被收起,整齐的与盘子并排放着,上头竟然没有一点积雪,看样子是后半夜才来的。
    席云芝将盘子和伞都收了回去,就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从这之后,她每天晚上都会风雨无阻的在那块突石上放下晚饭,而第二天,那些饭菜都会消失不见。
    席云芝和席父之间就在用这种微妙的方式保持着纤薄的互动。
    腊月十三,新年将近,席云芝被诊断出了喜脉。这也就是她这几日为何胃口大增和嗜睡懒散的原因。
    席家上下陷入一片欢腾,席老太爷当晚就在院子里放了三牲,酬神祭祖两不误,并且他还亲自下了严令,让席云芝不得再家里家外操劳,店里的事情他让堰伯带着去办,实在解决不了,堰伯再将事情带回来,让她处理,总之翻前覆后只有一句话,从今往后,她席云芝的事情,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将之摆放在第一位,以她的喜好去安排所有的事情。
    这些夸张的保护弄得席云芝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是心怀感激的。
    所有人都很兴奋,反倒是她的夫君表现的跟平常无甚两样,这叫席云芝还是感觉比较欣慰的,如果连枕边人都变成席老太爷那样鸡血,她这怀胎十月可就难熬了。
    老太爷也亲自对孙子下了严令,叫他每日必须有不少于五个时辰贴身陪伴在席云芝身旁,还让他要每天念两首诗词,打两套拳给席云芝看,说是要让他的重孙儿一出世就文武双全。
    这个命令,遭到了步覃的严重白眼,一口回绝说他绝不会做,但是晚上到了房里,步覃却好像被老爷子下了咒般,总会强迫自己念诗给席云芝听,听完之后,又给她讲解兵法武术,说得兴起,还真会跳下床去演练一番给她看。
    有时候席云芝累了,不想看,他竟还觉得她不配合他和儿子交流,没少给她脸色看。
    ☆、第46章 醉翁之意
    腊月三十那天晚上,家家户户祭祖放炮,但是席家这里却是静悄悄的。
    原因也没什么,不过是步老太爷说,怕吓着他的亲亲重孙,所以,只允许他们在院子里搞一些诸如放孔明灯,猜灯谜等文雅又有教育意义的事情来做。
    众人玩儿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便就干脆围炉夜话,磕着瓜子聊着天儿守岁,席云芝原本也想熬到那时的,却被步覃早早带回了房。
    可是因为席云芝白天睡多了,现在精神的很,就算躺下眼睛也瞪的老大,不时的对步覃撒娇,枕在他的腿上便不肯起来。
    “夫君,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步覃靠在软枕上,一手轻抚着席云芝的发鬓,听着城中鞭炮噼啪响起的声音,轻柔的答道:
    “随便,你生的我都喜欢。”
    “……”
    席云芝转头看了一眼正凝视她的步覃,嘴角挂起微笑:“我要是给你生了个丫头也没事儿,我指定能给你生个小子出来,不管生多少个。”
    步覃听了她的话,觉得有些无语,只好又一次强调:
    “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我都喜欢的。”
    席云芝在他腿上转了个身,将止不住笑意的脸颊按入他的小腹,用闷闷的声音说道:
    “我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才能嫁给你,嫁到步家来。”
    步覃失笑:“不嫌苦?”
    席云芝拼命摇头,步覃弯□子,在她头顶轻吻了两下。
    温暖如春的室内,席云芝枕在步覃腿上睡着了,时间仿佛静止了,步覃看着她温婉如水的睡颜,忍不住在她红通通的脸颊上摸了一下,凑近她耳边轻轻的说道:
    “我也是,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做的唯一好事。”
    ***
    席云芝仿佛睡了很久,睁开双眼,只听城外的鞭炮声依旧未绝,席云芝整个人清醒的再也睡不着了,便从床上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门,去到前院。
    她身上裹着毡子,在院门前站了一会儿,只见晚饭时放置的食物还完好如初摆放在那,她便有些失望走入了厨房,从柜子里拿出几个鸡蛋,放入锅中水煮。从前娘亲还在的时候,每逢遇到好事,都会煮很多鸡蛋来表示庆祝。
    煮好了鸡蛋之后,她就开门将滚热的鸡蛋也放到晚饭旁,然后自己便回到厨房,熄了灯,在窗台前坐下,从她坐的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门外突石周围的动静。
    她靠在椅背上,静静的抚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觉得生命神奇,难以相信,此刻会有一条小生命在她腹中孕育着,这种初为人母的喜悦,她想跟父亲分享。
    可是,席云芝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突石上的饭菜却依旧未动,眼看着就要天方鱼肚白,可是她要等的人,却还是没有出现。
    步覃突然起身,出现在她身后,将身子有些发冷的她横抱而起,席云芝却还不想回去,搂着他的脖子说道:
    “我想再等等。”
    步覃摇头:“你再等,他就真的不来了。”
    席云芝看着步覃正色的面孔,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便就不再说话,将头枕在他的肩窝,任由自己被抱回去了。
    正如步覃所言,席云芝第二天起来一看,饭菜没了,鸡蛋也没了。
    席云芝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一言不发的入了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在外头放过盘子。
    其他人问她为什么,她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
    正月初五,迎财神。
    席云芝被几家铺子的代掌柜请去了城内,听他们汇报新一年的计划,还有去年的不足,然后席云芝一一做出决定与评判,几家店辗转走下来,倒是让她有些疲累之感,便就躺在胭脂铺的柜台后面偷闲。
    秀娘们知道她在这,纷纷上门来找她,送了她许多孩子用的小物件儿,席云芝无奈笑道:
    “这才多点大啊,姑婆,姑婶们送的也太早了些吧。”
    兰表婶每日赶制绣品,觉睡得少了,吃的也没有从前那么多了,整个人看起来瘦了许多,风韵倒是不减。
    “早什么呀,你现在看着他还小,可再过几个月你试试。”
    在场的女人都是成过亲的,有几个也生过孩子,虽然现在都是孤家寡人,但也算是有经验,说道起来也挺像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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