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她穿衣的尚衣局女官看着这样的席云芝,由衷的对她说道:
    “奴婢替三朝皇后做过凤袍,唯娘娘穿来,最是得体艳丽。”
    席云芝听了女官的话,这才从失神中走出,转头看了一眼她,笑道:“是吗?我倒觉得颜色太亮了。”
    女官见席云芝居然愿意跟她讨论衣服的颜色,深觉外头所传,这是个好说话的主子,却也不敢怠慢,赶忙答道:
    “娘娘的凤袍所用丝线乃是与龙袍布料一脉相承的,从纹理到亮度都有明确的标准,娘娘这身乃是正装凤袍,非大典不穿,若是娘娘喜欢素雅,那尚衣局自会按照娘娘喜好,重新制定娘娘的常服。”
    席云芝温和的点了点头,谦恭有礼的说道:“有劳你们了。”
    尚衣局女官没想到席云芝会与她道谢,面上一愣,赶忙就醒悟过来,对席云芝说道:
    “娘娘言重了,这些都是尚衣局应该做的。”
    席云芝见她虽然说话的语气略有惊恐,但行动却未见变化,不觉敛目,不动声色的对她笑了笑。
    她的身份着实太低,虽然有步覃的庇护,但这宫中却有几个是真心服她的呢?
    正说着话,外头便传来一声高亢的太监吟唱:
    “皇上驾到——”
    席云芝和尚衣局女官一愣,女官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一溜排的跪到了门边接驾,席云芝看着身上这被改了一半的衣服,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正自己撤着针,步覃便走了进来。
    一身明黄常服让他看起来贵不可言,俊美的面容见席云芝兀自站着埋头取针,便走了过去,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两眼,这才说道:
    “我竟不知宫里这般缺人手,针线活儿竟要皇后亲自动手去做了?”
    尚衣局女官们面色一惊,面面相觑几眼后,赶忙跪着来到了席云芝身旁,手忙脚乱的替她收拾起了身上的针线,成功将凤袍脱下之后,席云芝才如释重负的换了常服,来到步覃身边。
    “好些时日没与你们娘儿仨一起吃饭,今儿我让人在御花园摆了桌菜,夫人可愿赏光?”
    步覃的话让席云芝不禁莞尔一笑,步覃对她伸出手,席云芝握了上去,两人相携走出宫殿,留下一干目瞪口呆的宫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百炼钢化绕指柔吗?当今皇上,气场极其强大,只是一个冷眼,就能够将人吓得肝胆俱裂,可是,这位皇后,脸蛋不是最美,身段不是最好,唯一能称之为优点的地方,似乎就是生就一副好脾气,这样平常的女人,若不是与那样尊贵的皇上共过患难,怕是也不会得到这样的圣宠,一时间,宫中纷纷都在说席云芝运气太好,撞了大运云云。
    如意如月如今虽然还是无品无级,但打探消息的功力却还不错,当她们将打探来的这些闲话转达给席云芝知道之后,席云芝也只是笑笑,并不做任何反应,反倒是如意如月气得直跳脚。
    “说什么夫人全凭运气,她们哪里知道夫人跟着爷吃了多少苦,这群势力的小人,就只看到眼前,太气人了。”
    如意气鼓鼓的说道。
    如月紧接着点头附和:“就是,她们就酸去吧,好像谁看不出来她们是在嫉妒夫人似的。”
    她们俩虽然嫁做人妇,但依旧是在席云芝跟前儿伺候,两人跟着席云芝的时间最长,说起话来便不那么拘束,席云芝从前对下人就甚是宽厚,如今也不打算故作吝啬,由着她们说去,她自微微一笑,半点不沾尘埃。
    如今这宫里之所以会这般说道于她,席云芝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柿子总要挑软的捏,她一无家世背景,二无战功赫赫,顶着一张只能算是清秀的脸占据了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高位,这身份的巨大反差足以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如果只是这些闲言碎语,就能让她受不了,那么席云芝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定会被很多事情逼得发疯。
    见如意如月还要再说些什么,席云芝赶忙聪明的转移了话题,对她们说道:
    “对了,我上回让你们打听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她在入宫之初,便对如意如月吩咐了要找一个人,那个人的身份不明,容貌不明,只知道是萧络的后妃。
    席云芝想要找到张嫣的下落,因为她知道,张嫣入宫绝不是为了得到荣华富贵,而是想要报仇,她想要找禹王报仇。
    如意和如月对视一眼,对席云芝说道:
    “夫人,您就叫我们找一个女人,可是整个皇宫中,少说也有好几百个,您让我们怎么找啊。”
    如意一般对席云芝的吩咐都是言听计从的,可是这回饶是她再想替主子分忧都做不到了,因为,那个人根本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席云芝也知道,让如意如月去找是为难她们了,张嫣的易容之术炉火纯青,这一刻她是宠妃,下一刻也许就变成了一个宫女,也许还会是个太监,或者再扮成哪位大人的样子,溜出宫去,那行踪就更加难定了。
    席云芝让如意如月去找她,并不是为了真的找到她,而是为了让她知道,她在找她,然后她出不出现,就不是席云芝能够控制的了。
    ***
    封后大典如期进行,一如步覃对席云芝所说的那样,程序尽量都简易了,把根本不必要的步骤全都删减剩下主干,席云芝觉得这一日,除了头上的后冠重达千金之外,其他时候,真可以用舒服来形容。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直到晚宴之前。
    不知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是不是喝醉了酒,当步覃领着席云芝,以皇后的身份出席之时,他们两人竟然直接跑出来劝谏,说的话,无非就是一些,家世太差,不足以承载皇后之德,母仪天下之任。
    席云芝被他们这么说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他们有些好笑。
    木已成舟,生米已然煮成熟饭,就算步覃在封她之后就后悔了,那也轮不到他们上前劝谏啊。
    看了看步覃,只见他冷着一副帝王脸,直接选择用漠视的方式,带着席云芝径直走过了他们身旁,去到了帝位之上。
    席云芝嘴角带笑着与步覃一同坐下,轻声说道:
    “就那么让他们跪着不好吧。”
    步覃喝了一口琼浆玉酿之后,这才冷然答道:“让他们跪着,既然想扫兴,那就让他们扫个够。”
    席云芝看了一眼那两名头发花白的大人,记起从前萧国之时,就是这两人主掌礼部与户部,却不知步覃为何没有将这两个重要的职位换上自己的人,敛目一想,席云芝便明白了其中道理。
    礼部掌礼,户部管钱,这两种官职的替换率原本就是朝纲之中最低的,因为这两部要是贸然换人,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争端与麻烦。
    “礼部那是一群老学究,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直接杀了,名声不好,就先留着,户部却是一个大问题,他们管钱,也就是管着国家的命脉,在位官员蠹虫食木,一时半会儿,还真揪不出来。”
    借着看歌舞的时候,步覃与席云芝闲聊一般说起了这两位扫兴的大人,席云芝见他说话时眉峰微蹙,显然是真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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