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翁道:“我自然知道你的,向来心思周全,不会有什么差池。只怕是有心人故意陷害。但是这小娘子家的名声比性命还重要,你好好打听一下吧。”
    谭玉恭敬地送了七阿翁走,然后马上叫人去查。
    谭雅和二娘子两人听到这个,面面相觑。二娘子刚要开口问,谭雅一把捂住她的嘴,拉着二娘子贴着墙根回了自己的屋子。
    进了屋子,两人一时无语。最后,二娘子问道:“你。。。这姓阮的什么时候跟你结的仇?为何要这样败坏你的名声?”
    谭雅烦躁地扯着帕子,气闷道:“我哪知道,我从来都没听过有这么个人。”
    二娘子坐到椅子上,叹了口气道:“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谭雅怎么想也没想出来到底自己得罪了谁。这次从京城回来,家里一直有事,自己身上也不好,后来更是闭门谢客,根本也没出去走动啊。
    二娘子猜测道:“难道是大伯娘?不能吧,你的名声坏掉了,她自己的三娘子也得不了好啊。”
    谭雅道:“不可能是她。这点深浅她还是知道的。难道是阿爹那里的?”
    二娘子想想,道:“很有可能。我阿爹说朝堂情势紧张呢。所以才让我赶紧找个好人家定亲。”
    谭雅靠在榻上道:“算了,这也不是我能管的。爹爹肯定会查的。反正我也不认识这人,总不能人家说我不好,我就要答应的。”
    二娘子见谭雅心情不好,这种事自己也劝不了,就没久待,告辞走了。
    谭玉派人一查,第二天就得了信,这阮小七在河曲府也是个有名号的人,一查就查到了。
    谭玉翻来覆去地想这背后的关系,到底是哪派的人马,难道是九皇子的事情败露了?这头还没想清楚,这阮小七来家里拜访了。
    谭玉气道:“呵,真当我是面捏的?不见。”待要找人暗地里处置了阮小七,又恐他背后有势力支配。
    谭玉思来想去,这朝堂上正是关键时刻,到时候给对家拿了把柄可是不妙。九皇子如今还在自家,也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
    谭玉头一次觉得这权力也是把双刃剑,如今倒是把自个给束缚住了。心里打定主意,一旦大事完毕,这大娘子的仇我总要清算的,头一个就要把这阮小七大卸八块才解恨。
    犹豫半天,只让二弟出去见阮小七。
    阮小七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好久,终于能见到未来的岳父——他自认的。只见阮小七头戴六棱抽口软壮巾,头发插簪缀玉,一身皂青色的长衫。
    阮小七平时都是短衣襟小打扮,甚少穿长衫,走起路来难免有些不自在。但想到如今去见未来岳父,可不能短了气势,复又抬头挺胸,恢复了平时的气概。
    阮小七见面就要磕头,被旁边谭府的下人拦住,介绍道:“上面的乃是我们谭府的二郎。”
    阮小七就知道谭玉不能见自己了。想来也不可能,谭郎中乃京城五品官,怎能见这么个没名姓的白身。如此,也正经作揖道:“在下阮小七,见过谭学究。”
    二爷心想这人还知道自己在学堂教书,可见这阮小七将自家都打听清楚了。
    就问道:“咱们也别绕圈子了,只是我家大娘子何时与你见过?你怎么如此到处败坏她的名声?”
    阮小七忙请罪,称:“在下只是在河曲府茶馆见过大娘子一面,心生爱慕,真没有坏她名声的意思。只是心思被有心人知道,这才传了开。”
    谭二爷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就让人送了阮小七走。
    到了书房,兄弟两个一商量,也没商量出办法来。这阮小七虽说只是掌着车行,但人脉复杂,如今九皇子这派的情势也岌岌可危,不敢轻动。想来这阮小七能敢单枪独马地来谭府,怕是早有准备。
    嗯,谭玉这是多思多虑了,他在朝堂上面对的总是弯弯绕绕心思的人,突然来了阮小七这个横冲直撞的,倒是不知该如何对待了。
    谭玉恨道:“这小混混我现在不好动,只能先把他的车行弄了去。”
    谭二郎道:“那车行据说后头的主人是阮员外,他只是担个名头罢了。”
    谭玉道:“哼,只算他倒霉了。再说大娘子这事在河曲府能传开,也没少了他的份。”
    谭二爷也知道下面人打听出这传闻的源头来自阮员外,也就不说了。但斟酌一下还是道:“大哥,我知你心里窝火。只是还是先把阮小七逼离了车行,等大娘子这风声过去,再将那阮家车行也想法子撤了去,这才省的落下口实。”
    谭玉寻思一下,也觉得二弟说得有理,如今还是处处小心谨慎为妙,别落得让人说侵人家产。其他自有手下人去办。
    阮小七就这样一箭双雕,既让自己在谭家亮了身份,也从阮员外的手下脱了身。
    阮员外不知阮小七的这两道心思,只道谭郎中恨阮小七败坏自家大娘子的名声,如今这是要端了阮小七的饭碗。
    遂也不敢再让阮小七为自己干活,连着阮家大哥都不叫与阮小七联系了,唯恐谭郎中恨上来,毁了阮家大哥的前程。
    如今阮小七真正无拘无束起来,每天赌场出来就去吴魁的寨子里,只等着过个一年半载的,风头过了,好将银子取出来,再干一番大事业。
    三月下旬,京城来了一道圣上的旨意,宣暂免吏部郎中谭玉丁忧,与九皇子和李瑾即刻启程进京。同时封谭玉为吏部右侍郎,正三品;李瑾为户部检校,正九品。
    崔氏这才知道了家里来的两人的身份,倒是再不敢再盯着九皇子瞧了;至于李瑾,叹气之余也庆幸自己误打误撞,没让三娘子再与李瑾有牵连,毕竟再好也是崔四娘的女婿。
    家里多了好多皇家侍卫,端的是威风气派。崔氏心里得意,欢喜地连带着对谭雅都看顺眼了。等到了晚上,谭玉劝谭家娘娘也跟着去京城,崔氏的欢喜淡下去了。婆婆要是跟着去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岂不是每天都要伏低做小地伺候?
    所以,当谭家娘娘说到自己年纪大了,在元洲乡下呆惯了,不喜京城的繁华时,崔氏在心里松了口气。
    谭玉还要再劝,崔氏马上道:“郎君,你让婆婆去那是你孝顺。可是你也要体贴婆婆这般年纪,旅途劳顿。再说,你刚升了吏部侍郎,京里还有事情要忙碌,实在不适合婆婆修养。”
    谭玉听她一开口,就知道她是到底怎么想的。虽然知道崔氏是为了阻止阿娘去京里才说的这些,但有句话也有道理,如今京城的情势未明,还是等时局稳定再将阿娘接去。
    谭家二郎听得明白,马上道:“大哥,我在家孝敬阿娘,你就放心吧。”
    谭玉拍拍兄弟肩膀,叹了口气,道:“有劳二弟了。”
    接着来了一句,“二哥的贴身小厮带一个就够了,挑个仔细的。剩下的到了京城我再给细细挑一个熟悉京城人家的。”
    崔氏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没想到谭玉竟真的要把二房的二哥带到身边亲自教养。
    这回便是她想开口阻止,谭玉却已经扭头走人了。
    王氏走到她身边,向她行礼,口中称谢道:“有劳嫂嫂了。”崔氏不愿意,王氏又岂是愿意的?可惜没办法,家里郎君说了,为了孩子的前程,只能舍得了。好在说好了,每年都让孩子回来一趟。
    谭玉担心京里形势,崔氏早就想走,李瑾也想早点与曾阿翁道明心事,总之,大家都打算立刻进京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结果临走前两天,一场倒春寒,谭家娘娘病倒了。
    谭玉打算要让崔氏留下来侍疾,但崔氏振振有词地道:“听闻崔府与李府就要办喜事了,我作为崔府娘子,怎么也要回府帮忙。”
    谭玉明知道这是托词,也答应了。她们婆媳两人本来就不和,让崔氏伺候谭家娘娘,只怕这病又得添新病。
    既然崔氏不留,那么就只让谭雅代大房留下尽孝。崔氏又说正好让二房的二哥等她,也省的大娘子回城路途寂寞。待到谭家娘娘病情好转,再让二叔一起送她和二哥去京城。谭玉想想也好,就答应了。
    回屋后,王喜贵家的劝崔氏:“夫人何必呢,您拦也拦不住,早晚二房的二哥都要去。便是晚上个一月半月的,平白让人说您容不下人。”
    崔氏道:“我自然知道,可我看到王氏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就来气。既然要到我那里,总要露出求人的姿态吧。偏她还那副舍不得的模样,既然如此,我就让二哥在家多留一阵子。就是郎君埋怨,我也有话答。”
    王喜贵家的暗自摇头,但也知道现在劝也无用,遂罢了。
    临走之前,谭家娘娘还对谭玉说让他这次回京好好看看人选,早些给谭雅定个好夫婿。谭玉一一答应,又细细嘱咐过谭雅,才匆匆往京里去。
    ☆、第27章
    谭玉他们一行人一路急行,皇家护卫伴着,四月初十就回到了京城。
    李瑾先随九皇子进宫去见圣上,等到晚上了,才回李府。
    见到自己最得意的曾孙,长高大了,也更加灵活老练了,李太傅满意地直点头。
    这个曾孙处处都好,就是方正有余、灵活不足。这次让他随着九皇子出京也有让他锻炼一下子的意思。虽说过程险恶,差点出了大事,但总归是全头全脑地回来,李太傅这终日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来了。
    听到李瑾阐述了一大堆不娶崔四娘的理由和缘故,李太傅十分欣慰。这大半年的时间没白费,果真是灵活机变了,都知道跟我用心计了。至于李瑾想要退了与崔四娘的亲事,那是白日做梦。
    这样最好,省得老是担心他在朝堂上吃亏。想到李家后继有人,李太傅不禁眉头舒展。
    李瑾一见李太傅满意的模样还以为有戏,待要再说,没等他再开口,李太傅朝他摆摆手,示意李瑾不用说了。
    李太傅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回绝道:“不行。如今朝廷情势非比寻常,也不能像以往定亲一年后再成亲了。你们俩年岁也都不小,家里都给你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用你管。再过上两个月就成亲。”
    李瑾被堵住了剩下的话,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
    他混混僵僵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早有屋里的两个大丫头迎上前来。
    这两个人是李瑾十五岁时他阿娘放进他房中伺候的。本意是打算给李瑾做通房,结果李太傅说他阿娘胡闹,好孩子都给养坏了。所以现在只当两个大丫头用,说是成亲以后再看。
    不过这两人既然能被阿娘选过来伺候他,那必是性情温柔,貌美如花。
    李瑾看着两人为自己忙前忙后,突然问道:“当初阿娘让你们来伺候我,你们心里可是不愿意,但也没法子只能来,是吗?”
    两人怎会想到半年未见的郎君一回来,别的没问,倒是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跪下求道:“郎君可不要赶我们走。我们晓得自己能来这院子伺候郎君,不知有多欢喜。”
    李瑾闻言摆摆手,知道跟她们讲不通,就让她们都下去了。
    两个人回到自己房中,还在后怕,小声嘀咕道:“难道是崔四娘子厌烦咱们这样的人?她那么狠毒,谁不知道啊,得罪她的亲戚都能被她打断了腿。京城都传开了,咱们家郎君不愿意,是她死活要嫁过来的。她如此喜欢郎君,怕是容不下我们两个了。”
    呜呜呜。就算平时两人也勾心斗角,彼此使绊子。如今面对共同的敌人,两个人开始对着抹眼泪,为前途担忧。
    自从知晓了李瑾回京,崔四娘心里高兴之余,开始盼望他能来崔府看看。
    虽然开始李瑾不情愿,但终归是与自己定了亲,两个月后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于情于理也要到崔府走动一下,打声招呼的。当然,要是能给自己从江南带了些东西来,不管是什么,那自然就是更好了。
    四月十五,京城发生一件大事。圣上列出了太子十大罪状,废了太子的储君之位。同时宣布太子和国丈谋逆大罪,太子被软禁,而国丈则被投入大牢。举国哗然。
    如今崔氏算是心满意足了,自己已经是朝廷三品大员的女眷,而谭玉还如此年轻,以后。。。便是大嫂见到自己也得小心应酬,不敢再像过去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是真的对自己亲切随和起来。哼,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只让一个婆子来打发我?
    崔氏每天既要周旋于各个来家拜访的官员夫人之间,还又常常要被崔府请回去看崔四娘的嫁妆,真真是忙得脚跟不沾地。
    连着崔氏的生母在崔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尚书夫人特意安排给换了大院子,连崔和崔老尚书也记起来这位曾经的宠妾,连着光顾了那里两晚。
    三娘子和四娘子也终日忙忙碌碌,甚至都没时间上课了,三娘子的针线更是被扔到了一边。两个小娘子每日都要出府,不是拜访新朋友,就是被请去尚书府和要成亲的崔四娘作伴。
    其实三娘子每次去陪伴崔四娘,她的心情都十分复杂。在元洲老家宣圣旨那天,三娘子知道了李各进的真名是李瑾李瑾歌,就是崔四娘的未婚夫婿以后,她的心就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半天缓不过气来。
    本来就强忍着的嫉妒,在见到崔四娘那春风满面的笑容,偶尔露出的羞涩以后,这嫉妒就像抓在了三娘子的心上。
    三娘子虽然背地里嘲笑崔四娘相貌平平,一副男人相。如今心底也勉强承认,在说到李瑾的时候,崔四娘脸上的羞涩笑容竟然让她看起来有些柔美。
    三娘子就想把崔四娘脸上流露的幸福给碾碎,李瑾喜爱的是谭雅的话——几次差点就脱口而出,三娘子是强忍着才把这话憋了回去。
    四娘子还是个小透明,让她来陪,她就拿着针线活,在那里默默帮着崔四娘做针线。便是说到了李瑾的话题,也不接,竟像是不认识的一样。
    三娘子暗骂四娘子心眼太多的同时,也知道如今千万不能说漏嘴,要不阿爹可饶不了自己。
    那天,倒是崔四娘自己张口问:“三姑姑,听说九皇子和瑾。。。李家五郎,在江南遇到强人,还是在谭家老宅休养的。。。是这样吗?”
    三娘子心道:知道了还问,真是能装模作样。口中还得答道:“是。当时不知道,也只以为是大娘那头远房的亲戚。”
    崔四娘犹犹豫豫地问道:“可是,可是。。。与他们相熟?”
    三娘子按下心中的烦躁,答道:“只见过几面,那时候他们要隐瞒身份,好像也不怎么出院子。”
    崔四娘若有所思地点点,道:“哦。原来是这样。”
    等到三娘子她们走了,崔八娘问崔四娘:“四姐,你问她们这个干什么?她们在内宅,怎么能知道四姐夫都认识什么人啊。”
    崔四娘叹了口气道:“哎,李五郎回来也没到崔府来过,你说他还是在恼我吗?算了,你才多大,还什么都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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