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昌帝终于注意到了裴嫊的异样,但是那剧烈起伏的胸膛落在他眼里,却在他眼中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他一把将裴嫊抱到榻上,喃喃道,“让朕来好好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喂酒。”
    说完捞过酒壶,对准壶嘴灌了一口,将酒壶丢在一边,便俯身朝着那嫣红欲滴的唇瓣覆下,不管身下的人儿如何激烈的挣扎抗拒,牢牢的抱着她的头,不容分说的硬分开她的唇,将口中的酒全数哺入她的唇内。
    裴嫊拼命摇头挣扎,奈何女人的力量如何是男子的对手。就和那一次一样,无论她怎样挣扎,都始终挣脱不了那箍在她身上的那股可怕的力量。尽管她拼命咬紧了牙关,但是仍有几滴酒水渗入了她口中,浓烈的酒味充满了她的口腔。
    可怕的回忆如同潮水席卷而来。
    “不要,不要,走开,我不要。”裴嫊在心里绝望的大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弘昌帝,趴在榻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弘昌帝有些愕然地看着榻上的女人,因为剧烈的呕吐双肩不住的抖动,浑身都在颤抖。明明呕吐是一件极为狼狈不雅的事,但是看着裴嫊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抖的厉害,弘昌帝心中不知怎地忽然一软。
    但是这一丝心软转瞬即逝,下一秒,弘昌帝就怒了。这已经是裴嫊第二次在侍寝时大吐特吐了,上一次吐了他一头一脸,这一回又吐在了他的榻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弘昌帝一把抓住裴嫊就想把她扔到地上去,哪知他的龙爪刚碰到裴嫊的衣服,就见她猛的抖了一下,摊倒在榻上,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第二章,这章很肥哦
    改了内容提要,唉
    ☆、第35章 所病因何怪绿蚁
    第二天,当后宫一票女人们迫不及待的打听裴美人昨夜侍寝如何,有没有再像前两次那样出什么意外时,从甘露殿传出来的消息让她们又喜又恨。
    喜的是裴嫊果然又闹了点事出来,她又在甘露殿当着圣上的面呕吐了一回。初一听到这个消息,不少嫔妃险些绷不住拍着巴掌笑出声来。接着就竖起耳朵,打算听听这回圣上对裴美人的处罚,上回她御前失仪,就算是中了别人的算计,情有可原,也还被贬了两级呢,这回只怕是要跌到七品以下去了吧?
    然而让她们大失所望,恨的跳脚的是,弘昌帝这回不仅没有责罚裴嫊,反而连夜召了太医院的院判周太医,也是弘昌帝的御用太医,来给她看诊用药,留她在永安宫睡了一夜,早上上朝时还特意早起,先坐着辇车将裴美人送回她的春华轩才去上朝。
    于是,毫无疑问的,后宫碎了一地的醋坛子以及无数杯盘碗盏。
    而那位被其他妃嫔羡慕嫉妒恨的裴美人,此刻正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神色木然的听着云香说着圣上对她的恩宠。
    “圣上赐了一堆珍贵的药材说是给美人补身子呢,还下了谕旨说是这一个月之内不许其他妃嫔来打扰美人,让美人好生静养呢。”
    “你先下去罢,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会儿。”云香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只得到这么一个回应,虽有些不情愿,也只得退了出去。
    裴嫊翻了个身,朝里而卧,将薄被紧紧的裹在身上,觉得疲惫的厉害,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就这样埋头大睡,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理。
    幸而这一个月来,弘昌帝再也不曾派人过来,倒让裴嫊绷紧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她如今最怕的便是听到内侍那尖细的嗓子喊她去甘露殿侍寝。
    只可惜,一个月的时光匆匆即逝,裴嫊目前还处在漩涡之中,总不能一辈子躲起来不见人,她的太后姑母都已经遣人来问候她好几次了。
    于是,六月初七这天,裴嫊一大早就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她赶到永寿宫的时候,旁的妃嫔还一个未至。她之所以来这么早,一是因为她明明早就好了,却故意躲在春华轩不出来,硬是一个月没有来给太后请安,心下有些惭愧;二是因为她怕万一来迟一步,又要被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行注目礼,那种滋味可真不好受。
    可是等到其他妃嫔三三两两的过来,每个人给太后请过安后都会特特再盯着她猛看几眼。被这样“瞩目”过一次两次还罢了,可是十几次下来,裴嫊觉得还不如一次被几十双眼睛盯着呢。
    不过,看向她的眼神中也有让她略觉得有几分欣慰的,那便是郑蕴秀看向她的那一泓秋波,里面盈满了关切,还有几分担忧。
    被这样的秋波漫过,裴嫊顿时觉得有些焦躁的心仿似被个熨斗熨平了一般,好过了许多。也不枉自己替她做了这挡箭牌,要知道本来该承受这些注目礼的人明明是她啊!
    裴嫊这边还在心里感叹,那边就听内侍尖细的嗓子拖长了音道:“圣-上-驾-到!”
    这四个字听到裴嫊耳中,那效果真是如雷贯耳啊!她一张俏脸瞬时就白了,完全没留意到跟在那四个字后面的还有一句:“德妃娘娘到,裴顺媛到。”
    德妃和裴嬿一左一右的跟在弘昌帝后面走了进来,待弘昌帝给太后见了礼,德妃上前福身道,“臣妾这几日身子不适,因此起来晚了,在过来的路上恰巧遇到了圣上,便和圣上一起来给太后请安,妾来的晚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裴嬿则上前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道,“姑母,嬿儿今晨不知怎的特别的困顿,就是起不了床,圣上便让嬿儿多睡了会,下了朝带嬿儿一道过来给姑母请安,姑母不会怪我吧?”
    裴嫊此时正侍立在太后边上,原是太后拉了她在近旁说话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裴嬿说到“起不了床”四个字时,那目光突然滑了过来,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似是大有深意,专门说给她听的一般。
    德妃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做妹妹的一记软鞭子使出去,做姐姐的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对妹妹话中的深意置若罔闻,倒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当下在心中冷笑一声,也不多言,横竖裴嫊这小妮子也不过如此,只怕至今还没真正成为圣上的女人。圣上上次虽然没有责罚她,可是这一个月却没有再派人去过她的春华轩,对她完全是不闻不问,这种小角色完全没什么可担心的。
    在德妃心中,裴嫊实在只算是疥癣之疾,而裴嬿才是她的心头大患,要知道裴嬿这个月除了赢了龙舟赛她应得的一夜侍寝外,弘昌帝居然又宣召了她一次,如何不让德妃备感威胁。
    弘昌帝好似完全没听到他带来的两个宠妃说了些什么,给太后请完安后,便坐在了坐榻的右手边上,端起小几上的茶来,喝了一口,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目光就落到了裴嫊身上。
    “裴美人的身子可养好了吗?”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来。
    裴嫊身子顿时一僵,她已经努力往后面缩了,以减少自已的存在感,弘昌帝却还是没有放过她。
    “回,回圣上,已经,已经好多了。”裴嫊不仅身子是僵的,连声音都僵硬起来。
    弘昌帝眉头一皱,“好多了,那就是还没全好了?长喜,命太医院的太医过会再去春华轩给裴美人请个脉。”
    裴嫊本来是想出言阻止的,说明自己已经全好了的,但是因为实在不想再多跟弘昌帝说一句话,索性便闭口不言。
    太后见这两人一个郑重其事,一个神色僵硬,便开口问出了已在她心里盘旋已久的一个疑问,“那日在甘露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嫊儿就又身体不适了。”她派去看望裴嫊的人已经旁敲侧击的问过裴嫊了,可惜什么也没问出来。
    她想问弘昌帝吧,偏偏弘昌帝近来借口国事繁忙,并不经常过来永寿宫给她请安,难得来一回,也是请完安就走,多一句说话的时间都不给她留。
    以至于这个困惑在太后的心里足足憋了一个月,干脆当着这两人的面儿问了出来,看他们怎生做答。
    裴嫊依然是个锯了嘴的葫芦,闭口不说一个字。
    倒是弘昌帝轻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笑道,“说来都是朕的不是,嫊儿已经说了不能饮酒,朕还硬要给她喂酒喝,这才……”
    “朕原先以为嫊儿所谓的不能饮酒,不过是怕伤身子,想着少喝些只尝一口应无大碍。那日朕又多喝了几杯,失了分寸,便硬要她喝,哪知她酒一沾唇就吐了出来,后来更是晕了过去。”
    “朕请了周太医来为她诊脉,听周太医说了才知道原来有一类人天生对酒无法耐受,只一沾唇,便会剧烈不适,或是起疹子、呕吐,或是晕厥,想来嫊儿便是如此了。”周太医还有一句话他却没有讲出来,那便是严重者,甚至会立时气绝身亡。
    裴嫊被弘昌帝一口一个“嫊儿”膈应的要死,待听到他说出周太医的那一番解释,又松了一口气,原来世上还有这样一类忌酒之人,尽管她知道她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到底因何呕吐,只怕真正的缘由这世上只她一人知道,可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弘昌帝并没有多待,又说了几句话便走了,他一走,德妃也跟着走了。
    太后扫了一眼立在底下的妃嫔,道,“行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婧儿你们几个留下陪我再说会子话。”
    众妃见太后开始赶人,知道她们姑侄自有体已话儿要说,便纷纷告退而去。
    太后领着三个侄女儿到西面的小花厅,在上首坐了,笑道,“你们也坐吧。”
    裴嫊正要去坐最下首的那个位子,哪知裴嬿却将她一拦,笑道:“姐姐如今圣宠正隆,如何还能再屈居人下,还是请上座的好?”
    裴嫊垂首敛容道,“我不过是个四品的美人,品级最低,自然应当坐于末位才是。”
    “姐姐又何必这么妄自菲薄呢?你如今入了圣上的眼,又怎么会只当个小小的美人呢?只怕过不了几天,姐姐就荣升四妃也不一定呢?”
    当着自家人的面儿,裴嬿也不客气,直接将她心中的妒意毫不掩饰的全摆了出来。至于裴嫊听了这些酸气十足的话会有何感想,她从小到大就从没想过还要去在意某些人的感受的,这个某些人当中自然就包括她这位庶出的姐姐。
    而裴嫊也果然神色如常,她和裴嬿相处了十几年,比这难听更刺人的话也不是没听过,早就练出来了,对于裴嬿无论说什么都能坦然受之。不过几句酸话而已,还是为个男人争风吃醋,她就更不在意了。
    但是裴嫊不在意却不表示其他人不在意裴嬿的态度。太后微微皱了皱眉,道:“嬿儿,你就是这么跟你姐姐说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绿蚁,酒的别称。白居易有首著名的诗《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亲们,我改了文名,虽然有点标题党,不过也许更贴合全文,因为这文其实主要就是写男女主这两只如何相伴在一起的过程。
    ☆、第36章 太后细说当年事
    裴嬿见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太后姑母如今也站在裴嫊那一边,心中更是气愤,“我素来是心直口快,心中想到什么口里便要说出来的,难道我便说错了吗?如今这宫里谁不知道姐姐成了圣上的新宠,现在就连姑母你也护着她。”
    太后见她说到后来,眼圈都红了,便缓声道,“我便是再护着你姐姐,难道还能不疼你了不成?更何况,我希望你姐妹二人和睦友爱,可全都是为了你们着想!”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招手把她唤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道,“嬿儿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气儿太高,醋性儿太大,凡事都要争个第一。你若是吃别人的醋倒也罢了,可怎么连你亲姐姐的醋也要吃呢?要知道你们身上流着的可都是我河东裴氏的血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今既入了天家,就更要亲近友爱,咱们自家人不抱成团儿,不帮着自已人,如何能在这宫里长久立足。”
    “你姐姐得了圣宠,嬿儿你更该觉得高兴才是,这对你来说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总比别人分了你的宠要好吧?”
    裴嬿仍是有些不乐意,“我看是对裴家才有百利而无一害吧,和嬿儿又有什么相干?”
    太后沉声道,“怎么没有关系,难道你不是裴家的女儿?如果你不是我河东裴氏的女儿,你以为你入得了这皇宫,当得了这个九嫔顺媛?你放眼看看,这宫里品级高些的,哪个不是出身名门世家,范阳卢家的卢德妃,陈郡谢家的谢婕妤,还有荥阳郑家的郑美人。世家们固然需要有个女儿在宫里,但是宫里的女人更需要倚仗娘家的家世地位才能在这宫里站稳脚跟。”
    裴嬿也知太后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不舒服的厉害,忍不住反驳道:“嬿儿曾问过圣上,说若我不是裴家的女儿,圣上可还会喜欢于我,圣上说他是喜欢我这个人的,才不管我姓什么呢?”
    太后见她一脸陷于情爱之中的痴迷,叹道:“你现在还小,才会迷失于情爱之中,等你年纪再大些,你就明白了,别说这深宫之中,就是寻常人家,这男人也都是靠不住的。男人的性子最是朝三暮四,吃了五谷想六味,何况这世上又多的是百媚千红,别看他今时今日对你甜言蜜语,宠爱有加,可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男子的情爱譬如朝露,转瞬即逝,最终不过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让人空欢喜一场罢了。”
    “说句不怕你们笑话我老婆子的话,想当年中宗皇帝也是宠了我好几年的,那时中宗皇帝对我的宠爱,比起九郎对嬿儿你的宠爱不知多了多少?可是那又如何?便是我最得宠的时候,中宗皇帝还是有其他好几位宠妃。后来还不等我红颜色衰,便已经失了宠。”
    裴嫊她们三姐妹再想不到今日太后竟会跟她们提及这些陈年往事,因为这位太后姑母并不像有些上了年岁的老人家往往喜欢回忆往事。裴婧入宫已有五年多了,这还是第一回听到裴太后抚今追昔,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之中。
    要说这裴太后,那可真是河东裴氏的一个传奇。当年河东裴氏在在六大望族里已然式微,她又是裴氏族中旁枝所出的女儿,因此虽被采选入宫,却并未得到什么品级,只被分到东宫去做一个小小的女官。
    便是到了东宫,初时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中宗皇帝,也没有注意到她。哪知她竟得了太子妃的眼缘,成了太子妃的贴身女官,这才慢慢得了太子的欢心。她运气又好,不过三年,便得了两子,被太子封为了良娣,这已是极好的福分了。
    不承想,没过几年,京中忽然爆发了一场时疫,当时那场时疫来势汹汹,席卷整个京城,诺大的京城中近半数的人都染上了。
    显宗皇帝吓得赶紧躲到城外的行宫里去住着,留太子镇守京城,哪知后来就连太子府也不能幸免,竟也染了时疫进去。太子妃所出的两位嫡皇孙都因染了疫症而殁,裴良娣只顾尽心竭力的帮着太子妃照料两位嫡出的皇孙,反倒无暇顾及自己所出的两个皇孙,结果那两个孩子也染了疫症跟在两个哥哥的后面去了。
    裴良娣当时自是痛哭了一场,伤痛不已,本想着年纪还轻,总还能再有孩子的,哪知此后竟是一无所出。幸而因和太子妃同遭了丧子之痛,同病相怜之下,两人情份更是非比寻常,简直比一母同胞的姐妹还要亲上几分。
    太子因时疫之事全因自己镇守京城,为防人心惶惶之故不许家人离京,才会连累四个孩儿丢了性命,对她二人更是深怀愧疚,因此登基为帝之后,太子妃正位中宫,裴良娣虽再无所出也被封为四妃之首的贵妃。
    没过几年,皇后到底失子之痛难解,郁郁而终,临终前只有一个遗言,便是请立裴贵妃为继后。此时她娘家裴氏得裴贵妃之助在朝中已颇有几分根基,中宗皇帝本就对她心怀愧疚,又念及发妻相托之情,最后便依了发妻之请立了她为继后。
    自她登上后位后,中宗皇帝对她的宠爱便日渐稀少,渐渐宠爱新进的妃子们。她也不妒不恼,对中宗皇帝,越发谦恭温顺,殷勤侍奉,对各宫嫔妃,赏罚分明,宽厚仁和,关切体恤,每逢宫人染病,必亲送药食探问。对中宗皇帝宠爱的那些妃子们更是和颜悦色,礼待有加。
    一时裴皇后贤德之名,传遍内宫朝野。不但中宗皇帝对她越发敬重,便是得宠的那几个妃嫔也都对她敬服不已。裴皇后在失去中宗皇帝的宠爱后,便硬是靠着自己的贤德和娘家的助力,稳稳的坐了近十几年的后位。
    中宗皇帝晚年极宠穆贵妃,甚至一度谣传穆贵妃将取皇后而代之,六宫妃嫔多有为皇后着恼的。哪知裴皇后听了既不恼怒,也不惶惶不安,只是道自己一切皆为圣上所赐,却无以为报,只求能顺遂圣意,略作报答。自此之后,便将六宫主事之权皆交由穆贵妃代掌,自已整日居于永宁宫中诵经礼佛,每日抄写佛经为大周朝和中宗皇帝祈福。
    及至穆贵妃为淑、德、贤三妃所害,早产一子,血崩而亡。中宗皇帝心伤爱妃之死,六宫乱成一团之际,又是裴皇后出来主持大局。不但主动抚养了穆贵妃拼死产下的十皇子,并劝中宗皇帝追封穆贵妃为怀懿皇后。
    后来中宗皇帝传位于十皇子,裴皇后顺理成章的被奉为皇太后,达到了一个女人这一生所能企及的最高地位。若不是后来少帝年少驾崩,裴太后只怕就是这大周朝最尊贵最有权势又过得最舒心的女人了。
    裴太后想起这么些年一步一步的苦心经营,幽幽长叹道,“这世间,到最后女人能靠得住的一是儿子,二便是娘家了。有了儿子,夫家的一切最后才能落到自己手里,而娘家门第显赫有人撑腰,在婆家才不会受人欺辱。”
    “老身如今已过了天命之年,能在这宫里一路走到现在,最幸运的便是生下了两位皇子。只可惜我的三郎、四郎都不到五岁便去了,若不然——”
    太后说到这里,语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然而那话里的未尽之意在座的三人却是都明白的。
    太后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接着道,“而哀家做过的最明智的事,便是在哀家最得中宗皇帝宠爱时为整个裴氏家族,不独大哥和二哥,在中宗皇帝面前求了不少上佳的职缺和机会,让河东裴氏能在短短数年崛起于朝堂之间,令人不敢小觑,这才会在没了皇子之后依然稳坐后位,直至成为太后。”
    “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咱们女人在这宫里趁着得宠时的头等大事除了生儿子,便是要一力扶持自已的娘家,只有娘家久握权柄,我们在宫里才能永享尊荣。甚至有时候即使没有儿子,只要娘家势大,再抱养个低等宫人生的儿子,也一样能保得了我们在这宫中的平安长久。”
    话声刚落,却听太后又叹道:“只可惜,不是自已肚子爬出来的,和自己无血脉亲缘,到底人心隔肚皮啊!”
    裴嫊心中一凛,怎的太后竟会发出此等感叹,不是一直听说太后与少帝母子情深,如同亲生一般吗?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不成?
    忽然想起少帝刚驾崩那会子,京里曾有流言传出说少帝是因为和太后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愤而骑马外出驱驰,哪知被一只野兔惊了马,从马上摔下后伤重不治而亡。
    太后闭了闭眼,像是要把那些如烟的往事都重新压到心底一般,再睁开眼时,目中已没有了之前追忆往事时的一丝怅然,重又果决刚毅起来。
    她先看了裴婧一眼,目光从她三姐妹身上依次扫过,肃然道,“是以不管是谁得宠,是长房也罢,还是二房也罢,是嫊儿也罢,还是嬿儿也罢,只要她是我河东裴家的女儿,我们都要全力助她。这可不是为了她,而是为我整个裴家计,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日后定要姐妹友爱,互相帮扶,万不可自家人先内斗了起来,既让旁人看了笑话,又捡了便宜,明白了吗?”
    裴太后久居深宫多年,见多了很多达官显贵之败亡,不少都是起于兄弟倪墙之祸,可不愿自家也生出这样的事端。因此便早早将话全都说开,谆谆告诫,生怕这姐妹三人生了嫌隙,自已先窝里斗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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