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喜欢上郑氏的?”或者郑蕴秀还在家里待字闺中时两个人就认识了,要么就是郑氏入宫后,被容清瞧见了,惊为天人之下一见倾心。
    “他们二人之间,本来差一点也是一段佳话的。”杨桢叹道:“就如你我一般。只可惜,因为郑氏的一念之差,却成了一段孽缘。”
    “当日我会把郑氏误以为是你,便是因为她说她在隆兴二十二年的上元夜曾出外赏灯,还为人所救。后来我才知道,她倒是没说谎,她确是于那夜出外观灯,也确是为人所救,只不过救了她的人却不是我,而是容清。”
    “你我之间于那一夜短暂交会后便再无任何音讯,一别经年,容清和郑氏却是自那一夜之后一直都有往来。只是他口风瞒得极紧,不仅姑母不知道,便连我也不知道他那时已有了一个放在心上的姑娘。”
    “既然他二人两情相悦,那他为何不求取郑氏呢?”裴嫊有点想不明白。
    “他倒是愿意娶,可是郑氏不愿嫁,郑氏是一心想入宫的。”杨桢淡淡道。
    “那,那容公子也不拦着她吗?”
    提起这个,杨桢就是一肚子的气,“拦着她?哼,清弟那个白痴,简直是脑子里糊了泥,居然说什么爱她便是要成全她,他愿放手让她去飞,去实现她的梦想。”
    这样的牺牲自己,放手成全对方的爱情观在杨桢看来简直是愚不可及,蠢不可言。喜欢一个人自然便要将她牢牢的锁在自己身边,她若是不喜欢自己那就用尽千方百计让她喜欢上自己。然后和心爱的人做着爱做的事儿,每日看着她的笑颜,青春作伴,白头偕老,才是人间至乐。
    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弟更蠢的是,既然告诉她自己微服出游时的化名,替她铺好了入宫的路,放了这女子入宫,偏还在心里放不下她。继续跟她暗中来往,把自己这个皇帝的喜好全都卖给人家也就罢了,竟连自己一直在暗中寻找隆兴二十二年上元夜遇到的那人的事情也跟她说了,好让那郑氏故意说出来利用这一点,害自己认错了人,在郑、裴二女之间纠结了许久才认清自己的心。
    更可恨的是这浑小子竟然还帮着这个恶毒的女人想尽了法子来害自己的心爱之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这是杨桢最不能忍受的,还好嫊嫊总算是救了回来,若是这对狗男女当真害得自己永失所爱,他不介意一人给他们十刀八刀的。
    所以他一怒之下将容清贬到了漠河,让他去□□最冷的地方好好清醒清醒脑子。至于郑氏那个害得他们兄弟失和的女人,一条白绫赐死了事,之前不杀她,不过是误以为她是昔年在上元夜救了自己的那个女童,这才无论她对裴嫊做了什么,都忍了下来,等到一切真相大白,那就再没有留着她的理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所有滴男配都爱女主,女配也素有人来爱滴,可惜小白花才女不惜福啊,突然很想写个郑才女的番外,顺便交待一些细节,明天的番外请大家慎重购买哦
    ☆、清第118章 番外2才自清明志自高
    我出生的那一天,本已是冬月,百花凋残,但是祖父院中的一株海棠花却忽然盛放,然后他便听人报说他得了第一个嫡长孙女。
    于是,祖父为我取名蕴秀。
    后来,他无数次把我出生时的异象讲给我听,他总说我将来恐怕是个有造化的。
    我却在心里有些遗憾,既然我生具异象,那为什么母亲生我之时没有梦月入怀呢?
    后妃传里那些临朝听政,名垂史册的太后们出生之时其母都曾经梦月入怀。
    十二岁时,在帝京之中,我已是小有名气的才女。每一次祖父或是别的什么人问我最爱看哪一本书时,我都会乖巧的回答《女德》。
    其实无论是什么《女德》、《女戒》,还是诗词歌赋,琴谱棋经,这些都不过我要成为一个才女必须看的东西罢了,我心中真正爱看的只有《后妃传》。
    郑家的祖训女孩儿是不能进祠堂的,我便求哥哥告诉我祠堂里都摆了些什么,哥哥说的很详细,也正是从哥哥的讲述里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不仅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便是里面先祖们的牌位上也是没有高祖母她们的名讳的,她们有的只是在男人的名字后面一个笼统简略的某某氏。
    六岁的我一脸震惊,可是哥哥却很诧异的看着我说,这世上都是如此的,便是在墓碑上也是不刻女子的名字的。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只要一想到祖父给我起的这般美的一个名字只有在我活着时才会为人所知,而一旦我死去,我的名字,我美丽的名字就将随着我的躯体一道被湮没于泥土之中,在这世上再寻不到半点踪影,我就觉得浑身发冷。
    我不想我的名字只在这世上存在短暂的岁月。人的寿命本就已经极为短暂,若是身死之后,连名字都存不下来,不能留存于史书典籍之中,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开始寻找能让自己的名字留存于世的方法。直到有一天我翻开了后妃传。那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历代后妃们的姓名家世。
    在这世上,在这千百年来,曾经有过多少女子一代代的出生、成长、死亡,她们肯定也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可是当光阴无情扫过,到最后能让人读到她们的名字的,只有这后妃传上所载,不过寥寥百人。
    想要进宫的心意从那个时候起便在我心里扎下了根。
    我开始努力的学习各种才艺,短短几年,我已经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才女,名满帝都。
    尽管从七岁起我就决定我将来一定要入宫,要成为名垂史册的后妃,但我也曾有过犹疑。
    也曾想过,若是不入宫嫁与帝王家,而是嫁给一个情投意合的名门公子,这样的人生,即使不能名留史册,会不会也自有它的一番意趣。
    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好遇到了这样一位同我情投意合的名门公子。
    他叫容清,是承平大长公主的独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隆兴二十二年的上元夜,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本来和母亲一起坐在车中看灯,可是却因为庚辰之乱,和家人失散,当我被挤倒在地上时,幸亏有一双手及时将我扶了起来,否则只怕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就会被拥挤的人流踩死。
    那双手的主人就是容清,那一年他是一个十六的少年,面具后他的容颜秀美如玉,如天人之姿。
    那一夜我和他相遇而结下的缘分从此便再没有断过。每个月,他总会想尽各种法子来见我一面。开始只是给我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后来他开始跟我说他的公主娘亲正在给他说亲,可是他谁也不想娶,因为他要等我长大。
    “等你到了十五岁,过了及笄礼,我就去你家提亲。”我至今还记得他说这话时,脸上那一脸渴望的神情。
    我却没有立刻答应,我说我想在家里多呆两年再出阁。其实我只是想再等等看,若是就这么早早的嫁为人妇,我的心里总是有些意难平。
    幸好从一开始我便再三叮嘱容郎不可将我和他相识之事说给第三个人知道,既是为了我姑娘家的名声,也是为了我心底的那一份筹划。
    弘昌三年,我十六岁,正是最美好的年华,而即位三年的天子也终于下召要采选宫妃。
    你看,连老天都在帮我,没有早几年,也没有晚几年,恰好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让我遇到采选的良机。
    于是在他又一次来看我时,我告诉他我要入宫。他立刻急了,他说若这是我家里人的意思的话,他会想办法的,他和圣上从小一起长大,情同骨肉,只要他去求他,圣上一定会将我赐婚于他的。
    看着他急切的神情,那一瞬间我的心又动摇了,可是我一想到墓碑上那些连自己名字都没有的女人们,再想到被载入史册的后妃们,我的心重又坚定起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这不止是我家人的意思,要我入宫,这也是我自己的意思。身为荥阳郑氏的女儿,我希望能用我女子的力量为我的家族光耀门楣,锦上添花。”
    “容郎,宫中多险恶,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世上我所能依靠的除了父母亲人,就只有你了。”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去,大病了一场。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来找我了,可是他病还没有全好,就又悄悄的跑来见我。
    他说上巳节那天他母亲会办一场游园会,邀请各家名门贵女前去承平大长公主的别苑曲江芙蓉园赏玩,到时候圣上也会微服前往。他还告诉我,圣上微服出游时,总是化名韦林。
    所以在品评帝都王孙公子们诗才的簪花诗会上,我将手中唯一的一朵杏花放在了署名韦林的那张诗笺上。
    看着园中各家的名门仕女们,我的唇畔扬起一抹微笑,就算这些闺秀中会有不少和我同时入宫,但我却已经比她们领先一步。
    有了容郎的帮忙,我想,我的名字这会子已经被记在了圣上的心里。
    可是为什么,册封的时候,品级最高的却不是我,我只被封了个五品的才人,最高的三品婕妤却被裴家的那个女人抢了去。
    我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果然是明艳照人,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容郎不是说圣上最恨的便是裴家的女子吗,那为何还要予于她们高位,莫非是因为永寿宫的裴太后。
    最初的不平过后,我很快就重又心平气和,便是此一时她品级在我之上又如何?便是她生得再美,只怕在这宫里的命运也和她那位那位昭仪堂姐一样,不会从圣上那里得到一丝半点雨露之恩,恐怕至死都会是处子之身。
    果然,虽然在我们这批入宫的嫔御里她是第一个被宣召到甘露殿去的,却是无功而返。旁人都说是德妃故意坏了她的好事,只有我知道,便是德妃不故意去捣乱,圣上也是不会碰她的。
    涵碧亭一番闲谈之后,我倒是对她心生了几分好感,在这宫里,难得遇到一个也喜读诗书之人,且又相谈甚欢。
    她似乎极为想同我交好,这倒让我又生出几分警惕来。她的示好实在是太过明显,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这般喜欢和我亲近。甚至知道我病了之后,不顾得罪她的堂姐,也要帮我去请个太医来。
    她说她之所以帮我,是希望我他日得宠之后亦能善待于她。她就像个算命的半仙似的笃定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圣宠隆厚。
    我心中疑心更盛,难道她也知道些什么不成?也许和她多亲近亲近也没什么坏处,只有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德妃待我也开始与众不同,时常喊我去给她弹琴。每次我去的时候,都会见到圣上,他微笑着夸赞我的琴艺,但是却一次也没有宣召我到甘露殿去。
    夏去秋来,我依然还是一个正五品的小小才人,不过,那位一心要和我交好的裴家庶女却是从三品的婕妤一下子也降为了才人。
    真好,如今她也和我一样都只是个小才人了呢!
    比起她以前的住处扶兰院,我更喜欢去她被贬居的幽篁馆坐坐,和她闲话一二。若是她脸上的神情能更失落难过不甘愤恨一点,我的心情一定会更好的。
    但是让我意外的是,从她的脸上我几乎看不出失宠降位被贬这一连串的厄运对她的打击,她甚至不思谋如何再去博得圣宠,而是将她的妹子推到了圣上面前。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圣上居然对她妹妹,那个小丫头片子宠爱有加。我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可是仍然住在幽篁馆的她却反倒是悠闲度日,活得更加逍遥自在。
    她的演技可真是高明,差一点儿连我都要被她骗了过去,以为她真是想开了,放下了,不以争宠为念了。
    结果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使了什么法子,暗度陈仓,居然又入了圣上的眼,先是升为美人,没过多久,又晋封为九嫔昭容。
    虽然这些日子,圣上也时不时会来我的宫院小坐片刻,我也被一同晋封为九嫔修仪,但是在外人眼中,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与她交好,是沾了她的光。
    可是我便是心中再恼怒,面上却不能露出分毫,也不打算露出分毫,就让旁人这么误会吧,在这宫里越是出风头,便越是死得早。
    这不德妃就已经打算要出手对付她了吗,只怕她还不知道,她身边的那个云珍早就已经身在曹营身在汉了。
    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另一个宫女云香也不是和她一条心的,一旦她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便会第一时间跑到她妹妹裴嬿那里去全盘托出。
    而我又为什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明白,则是因为她妹子裴嬿身边那个新提拔上来的宫女碧桃,是我的人。
    那些日子里,裴嬿实在是太过得宠,我不得不防,便使计收服了一个她宫院里的小宫女,那宫女倒也不是个蠢的,在我的指点下,很快就升为了她的贴身宫女。
    虽然我刚布好棋子,裴嬿就已经失了宠,但是这枚棋子却并不是一枚废棋,因为越到后来,我才越是发觉,碧桃这枚棋子用处可真是大着呢。
    碧桃说云香发现云珍偷偷在她的卧房里藏了一瓶月月红花汁,我立刻去翻了医书,再一想到这几日每日必去昭阳殿的宋宝林,我便知道,德妃这是要下手了。
    这倒是个好机会,让我可以趁着这趟子混水再给裴嫊的昭阳殿里加点儿好东西,因为我实在是不敢肯定就凭宋宝林的流产就能扳得倒裴嫊。
    因为这些时日以来,圣上实在是对她太不同寻常了。
    我抓住每一个和圣上相处的机会,不动声色的竭力将自己最美的那一面展示给圣上看,可惜却收效甚微。
    甚至我不惜祭出最后的法宝。容郎告诉过我,圣上曾在隆兴二十二年的上元夜灯节救了一个小女孩儿,自此对她念念不忘。
    为什么,为什么当晚救了我的不是圣上,而是容郎呢,虽然容郎也很好,但他毕竟不是那个万人之上九五至尊的帝王天子。
    不过没关系,就算当晚救我的人不是圣上,我也可以让他以为他救的那个小女孩儿就是我。
    我甚至都不需要说谎,我只需要在圣上无意中问起时实话实说,告诉他我也曾在隆兴二十二年的上元夜去看过灯市,被一位公子所救。
    从那以后,圣上果然待我有些不同,我便明白他多半已经认定他当晚救的那个小女孩儿便是我。
    可是圣上也不过是更常来我的南熏殿,但却从不留宿,比起裴嫊所受到的专宠来,他所给予我的恩宠简直微不足道。
    还有圣上看我的眼神,纵然温情脉脉,但除了那一点温情却再没有别的什么了,不像容郎看我时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把我融化一般,那里头仿佛含着千言万语,却不能宣之于口。
    这样的眼神我也曾在圣上眼中见到过,不过,却是在他面对裴嫊的时候。
    我不能允许有这么一个劲敌挡在我的面前,所以裴嫊我是一定要除掉她的。为了这个共同的目的,我不介意帮德妃一把,让裴嫊的罪状再多上那么一条,一条在后宫之中屡试不爽,总是能置人于死地的罪名——巫蛊之罪。
    可是这么重的罪过,圣上居然仍是一力维护她,硬是帮她给洗得干干净净,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到她的两个贴身宫女头上,她却是一点事儿没有不说,还住进了永安宫,天子的寝宫。
    正当我心底发凉时,她却又被打入了幽篁馆,因了容郎的暗中设计。初时得知这个消息我还有些高兴,但是没过多久,我就知道我高兴的太早了。
    不但圣上仍是不肯留宿在我的宫里,便是那个幽篁馆也被他守护得密不透风,任我想送些什么特别的东西进去或是想对里面的人做些什么统统都做不到。
    明明是幽禁,却还保护得这样严密,纵然裴嫊离了永安宫又如何,她都已经被圣上挂在心里了,圣上对她的情意竟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更为深重。
    果然,她在幽篁馆里关了还不到一年,刚刚入冬,就又被圣上放了出来。也真难为了圣上,为了把她再安回自己身边,拉了那么多旁的宝林、少使来打酱油。
    看来,我一定要想个法子将这个女人除掉,否则在这个宫里我将没有任何未来,因为只要有她在,圣上的眼里就绝不会再看见其他女人的存在。
    四月里,圣上带了不少宫嫔到北麓行苑去游春赏玩,这倒是一个好机会,特别是在得知裴嫊她们还会打马毬之后,很快,很快我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既可以致她于死地,又不会让人查出来害她的人到底是谁。
    我一向以为,若要去害一个人,不管成与不成,第一要紧的是不能把自己给暴露出去,一定不能让人查到自己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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