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手边的茶杯,顿时被吴氏扔在了那下人身前,砸了个稀烂。
    吴氏气得发抖,“胡闹!子嗣这样要紧的事情,他也根本不上心,真是反了!反了!”
    长安上来给吴氏顺气儿,劝慰道:“老夫人您别生气,大爷兴许忙着呢,冯姨娘的身子时时刻刻都在的,大爷回来就能见着,也不急于这一时啊。他们大老爷们儿,要操心的事情跟咱们女人不一样……”
    一句一句,几乎都说进了老夫人的心坎里。
    吴氏一想,可不是这样吗?
    张廷瓒不回来,那才是对的。现在还不能太给冯姨娘脸,是男是女还不知道,更何况……
    老大疼她这媳妇儿,若是让陈氏见了,气得她旧病复发,可是不好。
    吴氏叹气,摸摸长安的手:“还是你最贴心了。”
    长安娴静一笑,也不说话了,垂首站在一边。
    二房那边得知这消息,根本是避之不及,也不会来,张廷璐还未娶妻,也不会往这些地方凑。左右府里也就张廷瓒有一些姬妾,不过现在是冯姨娘得脸,她们想来也来不成。
    屋里只坐着老夫人、陈氏跟冯姨娘了。
    过了一刻多时间,大夫来了,给冯姨娘一把脉,“恭喜老夫人、二少奶奶,喜脉啊!”
    原本众人心中都有了底,至少预测到了是个什么结果。
    可是毕竟没有经过大夫亲口证实,而今大夫亲口说了,众人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去。
    吴氏真是高兴极了,原本一个小妾有身孕了算得了什么?有跟没有不是一回事吗?
    可现在不一样啊,张廷瓒多少年没个孩子,这都而立之年了,膝下竟无子息,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即便是妾室所出,那也比寻常的要金贵一些。
    好歹是他们张府头一遭。
    吴氏喜笑颜开,立刻赏了冯姨娘许多东西,更拉着大夫问东问西,好一会儿才想起陈氏来。
    她道:“玉珠,你也不必心急,左右你才是往后当家的主母,放宽心好好将养着。你堂妹明年开春也要给老三当媳妇儿,这方面你还要多操持的。至于冯姨娘的这一胎,你照顾着也艰难,长安稳妥,我叫她来帮着你一些。”
    吴氏的想法多简单?
    她虽不觉得大儿媳是那种会因为嫉妒害小妾的人,可也不会完全对陈氏放心,所以她要将自己最信任的长安放到冯姨娘的身边,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长安的能力,吴氏很清楚。
    她已经下了决定,陈氏跟长安自然不敢辩驳,都出来接了话、应了声。
    长安一团和气地站在那里,回头看了冯姨娘一眼,只道:“奴婢看既然大夫这里已经下了诊断,又写了安胎药的方子,姨娘一直坐在这进风的厅堂之中也不大好,不如送了冯姨娘回自己屋去吧。”
    吴氏点点头:“也才不到三个月的身孕,前面万万要小心着。长安,你跟着去一趟,顺便给冯姨娘那边布置一下。”
    长安应了,过去笑吟吟地扶着冯姨娘起身,出了陈氏的屋子。
    陈氏只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垂首不语。
    吴氏这边只要知道大房这边好歹有人肚子里有了消息,不枉她往张廷瓒屋里使了那么多的劲儿,心里也就舒坦了。
    跟大夫聊了那许久,吴氏也乏了,也起身回去了。
    临走时候她拍了拍陈氏的手,只跟她说道:“往后咱们张家还是看着卣臣,还要更大富大贵的,你的心,一定要宽。”
    陈氏咬着牙,却觉得喉咙里冒出血腥气来。
    她温顺地点点头:“儿媳谨记。”
    吴氏这才满意地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陈氏便忽然咳嗽起来,拿了帕子一捂,只差点将一颗心都给咳出来。
    汀兰上前来,给陈氏顺着气,接了她手里帕子,却忽然吓了一条。
    汀兰声音里带着哭腔:“少奶奶,少奶奶,您咳出血了……”
    陈氏双眼都没了神采,一望那带血的锦帕,竟然还笑了一声:“我怕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且不说陈氏屋里如何,长安这边已经一路带笑地扶着冯姨娘回了自己的小院。
    冯姨娘一直都在想,自己如若是一举得男又有多风光?
    她完全忽略了走在自己身边的长安,甚至也忘记了观察长安的表情。早年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现在却是扬眉吐气,连大少奶奶都要让着自己一番了。
    刚刚进了院子,长安便支使着人去四处干活儿,她自己亲自将冯姨娘扶进里屋,“风大,奴婢关一下门。”
    她回身将门掩上,又为冯姨娘撩开了帘子。
    冯姨娘扭着腰走进去,舒服地叹了一口气,“长安啊……”
    长安放下帘子,迈着她惯常的碎步走上来,却忽然对着冯姨娘露出一个灿若春华的笑来。
    “啪!”
    手掌高高扬起,长安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冰冷阴森,一巴掌落在了冯姨娘的脸上。
    冯姨娘整个人都惊叫了一声,差点摔在一旁的圆桌上。
    她惊恐地看向长安,似乎才意识到刚刚扶自己回来的人是谁。
    “长、长安姑娘……”
    长安手掌有些疼,她看着冯姨娘,声音轻飘飘的,还带着冰冷笑意。
    “姨娘,真是长本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今天结束。
    ☆、第五十五章 局外人
    “所以……你其实在怀疑长安?”
    张廷玉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看顾怀袖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地说了许久。
    等到一切都讲得差不多了,她才停下来,听见张廷玉这问题,她冷笑了一声:“你不信?”
    张廷玉嗤笑:“我有什么不信的?跟你相比,别的都是外人,为什么不信你?我只是担心……”
    担心所有人都相信长安,而是不是相信他们二房。
    毕竟,二房的位置在这里太尴尬了。
    顾怀袖才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听人说了吴氏已经往大房那边去了,才有些担心起来的。
    不是她想要插手这件事,她在这府里一直是一种旁观的态度,如果不是因为长安是老夫人的人,估计顾怀袖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儿干,闲得盯上她。
    原本陈氏的身子已经是救不回来了,根本就是一局死棋,顾怀袖也没想往这上面动什么心思。
    可偏偏,今天竟然出了冯姨娘有孕之事。
    好比是原本平静的一片湖泊,忽然投进了一颗石子,现在看着还平静。可顾怀袖毕竟是站在湖边上的人,如果湖心起了波澜,什么时候这波澜才能传到她这里?
    到底这件事现在是怎么发展的,顾怀袖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一切真如你所想,即便是不能成为正室,她也害了大嫂,那这一个小妾……问题兴许……”
    张廷玉忽然也说不准,女人的心思很难猜。
    顾怀袖还怀疑过当时陈氏意外小产的问题,因为身体弱,所以一直在调养,这肯定是没问题的。可为什么大夫没能把出喜脉来?大夫的说法是,大少奶奶的脉象本来就很紊乱,也比较细弱,在注意其疾病的情况下就忽略了这一点。
    大夫们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张廷瓒也顶多怀疑是请到了庸医,不会有人觉得这也是别人设计好的。
    可事实上,如果没有大夫没把出喜脉这一条在前面,后面的一切都是不会发生的。
    顾怀袖的猜测是不是正确,无从得知,她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查。
    再说了,大房的事情跟顾怀袖,顶多也就一个长安的联系。
    她拿什么去查?
    现在把事情告诉张廷玉,无非是她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会出乎自己的意料,很有可能失去控制。除此之外,便是根本不方便插手。
    若要除去长安,砍了老夫人一条臂膀,这时机,实在是绝佳。
    但动手的人,绝对不能是顾怀袖。
    她还指望着在这府里安生一段时间,现在老夫人厌恶是厌恶,好歹没到死仇的地步。
    吴氏要是知道自己儿媳妇在背后算计她的心腹,指不定怎么想着把顾怀袖大卸八块呢。
    在这件事上,顾怀袖一定要又干净又漂亮,置身事外是最完美的。
    同时做到表面上置身事外,又要解决了长安,只能借刀杀人了。
    刀从哪里出?
    顾怀袖这不就是借刀来了吗?
    别人的心思,张廷玉猜不出几分,可打顾怀袖来他这书斋里说了第一句话,他就明白了。
    轻轻地一敲桌面,张廷玉道:“现在大哥不在府里,如果真如你所想,事情虽然严重,长安却也不敢做太多的事情吧?毕竟现在是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急也没用,索性之修书一封找人送去,说明原委,别的放手不管。”
    最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
    于是,张廷瓒就能成为顾怀袖的一把好刀。
    可除了找张廷瓒,也根本没有第二个好办法了。
    她顾怀袖可清高着呢,怎么可能去算计老夫人身边这样兢兢业业为府里办事的丫鬟?
    顾怀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手指,总算是坐了下来,端起张廷玉放在桌面上的紫砂茶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眯着眼喝了一口道:“张二公子真是个顶顶聪明,又能把自己置身事外的高人啊。”
    张廷玉嗤笑:“二少奶奶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个儿呢?”
    “夫妻一体,分什么你我?”
    她恬不知耻地笑着,凑上来捅了捅张廷玉的手肘,“你怎么还不修书出去?”
    “我还没急,你倒是急切起来了……”
    张廷玉叹气,走到了桌案边,提笔便将方才顾怀袖所言之事简略地写了一下,言语颇为隐晦,可以张廷瓒的聪明,应当是能够看出来的。
    “现在大哥怕还在詹事府,不到午时出不来,只盼着这一段时间不要出事好了。毕竟……即便是个姨娘有孕,也是大哥的骨血。”
    更不要说,陈氏很可能没办法生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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