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儿的话,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待会令人服侍好那位郎君。不过这马上摔下多有伤筋动骨,只怕到时候还会有麻烦事。”
    贺霖点头,“儿知晓。”
    这会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把人用席子一卷丢出门吧。
    等到贺内干回来,崔氏将贺霖从外面救回一个年轻郎君的告知于他,贺内干咦了一声,“那人的底细可曾知晓?”
    自家女儿心善,这救回来的人他可不能放下心来。
    “家人回禀说,那位郎君身上衣衫皆为绫罗,想必也出身富贵。”崔氏说道,“大娘和那位郎君是相隔了一段时辰前后进门,如此一来,倒也少去许多人说闲话了。”
    要是两人同时入门,这一辆车,女儿骑马,也不知道好事者能编排出什么事情来。
    “这有甚么。”贺内干不甚在意的说道,“娜古要是真喜欢,也不过是那回事。哪个敢把舌头嚼在我家里人身上,老子亲自割了他舌头!”
    “你呀!”崔氏听到贺内干蛮气十足的话语,眉头皱起来,“还是这么打打杀杀的。”
    “哎,这时节,看得就是谁的块头大。”贺内干笑笑,他知道崔氏想要说甚么,无外乎能文斗就不要武斗。他心里颇不以为然,如今哪个不是看着拳头大就听谁的,至于文斗,那些士族口里绕来绕去,他都听不明白他们满脸高深莫测在说些甚么,还是用环首刀最直接了,他也闹的明白。
    “……”崔氏没有说话,贺内干如此让她不想再多说话了。
    “请疾医了没有?”贺内干换好袍子,自己伸手整一整袍子的衣襟。和崔氏一同在榻上坐下,有侍女将煮烹好的茶汤端上来。
    “南边有人带过来茶粉,我让人煮了,你尝尝看,这味是否还喜欢。”贺内干笑道。
    崔氏看着面前那碗褐色的热汤,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茶汤等物需要配茶果子一类的点心辅佐,使得苦中有甜,回味无穷。
    很显然,贺内干并不知道这个,他只晓得在南朝那些士人最爱用这个开所谓的茶宴,自己在洛阳的时候也听闻贵族最爱好饮用此物,便以为这是多金贵的东西。事实上从南朝商人带到北方的茶叶也价格不菲,坐实了贺内干的想法,他买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煮了来给崔氏喝。
    “请了。”崔氏没有动面前那只陶碗,“结果说是要疡医来,腿骨断了,但断的还算整齐,能够接的上。”
    “要是知道这是哪家的混小子,非得上门教训一顿不可。”贺内干卷起袖子,“这出去狩猎不带家奴,亏他做的出来。”
    那副架势好像真的要冲过去替那郎君的父母把人给揍一顿了。
    “好了,也就这么大的事情,毕竟那是别家的郎君。”崔氏道。
    “也是。”贺内干摸摸下巴。
    “对了,这几日你到阿昭那里去看看。”贺内干想起一件事来。
    “怎么了?”崔氏长眉一扬,似是奇怪,她和那位小姑子无事并不来往,贺内干也并不赶着让自己去刺史府中。
    “她新得的小郎君没了,估计心里难受呢,你去正好劝劝。”贺内干道。
    贺昭这段时间并没有怀孕,新得的小郎君那只能是庶出的了。
    崔氏点点头,虽然是庶出但依旧是嫡母的孩子,和怀了十月的妾侍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她依着内心的想法,恐怕贺昭也并不会为了这么一个才不满百日的婴孩伤心到哪里去。
    贺昭当然不会为了一个便宜儿子伤心欲绝,此时婴孩夭折司空见惯,不管是平民还是富贵人家,孩子生下来就夭折的一抓一大把。
    她原先就厌恶那名妾侍,只是碍于主母风度,不得不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来,甚至还打算将那庶子满百日之后抱来自己抚养,谁知道那孩子福气薄到如此地步,连百日都不到就小儿抽搐没了。
    “小郎君到底是如何没了的?”贺昭坐在榻上面色沉如凉水。
    一名侍女跪坐在塌下,低头回话,“疾医说是天生胎里带的不足。”
    “这样。”贺昭点点头,待会要是李诨问起她也有话说。不过,这也真的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
    果然一如贺昭所想,李诨对这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庶子当真是没有多少感情,听说是胎里带的不足,并不觉得妻子有什么不对,发作那个妾侍来。
    “到底这么回事,将郎君养成那番样子?”李诨皱眉和妻子说道,“那个女子当真是可恶!将主家子嗣视作儿戏么?”
    “消消气。”贺昭将一碗温汤推过去。
    “对了,家中法事做了没有?”此时风俗,婴孩夭折乃是不吉祥的事情,夭折的婴孩那更是讨债鬼一样的角色,那死去的婴孩自然是要被随便丢进河里不能够正经埋葬,而且父母也要请来僧侣来驱除婴孩的魂灵。
    “如今孩子都还没葬呢,怎么做法事?”贺昭面上笑得有些无奈,“让人去抱孩子,死活都不让,说是孩子还剩一口气,希望郎主娘子仁慈。”
    “死活不让?”李诨在关系到自己气运上的事情颇为在乎,“小郎君便是她害死的,还有脸要仁慈?没有立即发卖已经是很对得住她了”
    “这事情,你看着办。”李诨说道。
    贺昭闻言点点头。
    眼下正是好时节,有什么晦气事情那更是比平常都忌讳了三分,李诨都如此发话了,贺昭也不必藏着掖着什么。
    那妾侍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良人妾都不算是。抱着不肯撒手,就让几个壮婢去夺了来,哭闹破布堵了口,拿绳子一捆,扔上骡车给拉出去。
    贺昭到底是没要妾侍的命,拉出去随处一丢,反正如今娶不到妻子的男子一大把,只要不太挑也不至于没了活路。
    之后便是请来几位和尚,北朝佛教昌盛,家中诵经声缭绕了两日,贺昭和那些前来慰问的娘子们掉了几滴眼泪。
    佛狸站在幡布后,看着一群没了头发的僧人手持念珠不知道在念些甚么。
    他并不信佛,但也不觉得吵,他甚至觉得浑身都舒畅了。那新得了的弟弟他厌恶的很,他故意在弟弟乳母的吃食里加了些东西,他那样小,再加上是嫡出,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去。
    那些东西大人吃了不会有甚么,但是娇娇嫩嫩的小婴孩吃了那奶甚么的,那可就真的不知道了。
    佛狸觉得好开心,他一点都不觉得多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有甚么好。最近师傅让他读的那些史书里,多的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打的头破血流的。
    李桓从母亲那边见过众位有亲属关系的娘子出来,便见到弟弟站在那些幡布后,一双眼里全是蠢蠢欲动的兴奋。
    “佛狸,过来。”李桓的声音不高,但足以弟弟能够听见。他跟着李诨处理政务,年纪渐长,威信也渐重。
    佛狸听到兄长的声音,回过头来,连忙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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