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清醒过来,斩钉截铁地拒绝她,“我不想看着你犯错,我不会帮你。”
    “这可由不得你了。”慕容云遥练过武,力气大得不似一般女子,一把拉起我,踹破了窗板翻了出去。
    旋身落在雪地上,还算轻软。雪已经停了,但是气温却愈发的低。
    门口的守兵迅速聚拢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何予恪亦闻声飞速赶来:“云遥,你不要乱来。”
    慕容云遥又拽紧了我些,玉簪直刺颈脉:“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想囚禁我,门都没有!”
    何予恪逼进一步:“云遥,你先放开她,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慕容云遥在我耳边轻声道:“他这么关心你,他是你的夫君?”
    我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其实是你的夫君。”
    “哈哈哈,”她仰天一笑,“如果你们说的是假的你就该死,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你就更该死。”
    慕容云遥拽着我上了马,冲出众人包围后,又一脚将我从马上踹了下来。
    她毕竟不是个精于计较的女人,并没有存心置我于死地,只是我的身子骨太弱,从马上跌落后竟然难受得爬不起来。
    何予恪冲出来,看到躺倒在雪地里的我目光十分震惊,大喊一声:“筠儿!”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身下一滩殷红血迹,热血浇融了身下的白雪,天光之下忽感一阵晕眩,眼皮沉重得耷拉下去。
    醒来的刹那,看到何予恪紧紧拽着我的手,目中晶莹闪耀,话语中带着浓重鼻音:“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我们的,孩子?”我一脸迷茫,拿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敢置信。
    “已经两个多月了。”
    两个月前,我们还在朝都,那醉生梦死的一晚,呵,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满脸羞躁。
    “是我太不注意了。”自从来这边颠沛流离,我的月事一直不大准,两个月没来,只道是环境变化的缘故,没想到竟失去了一个做娘的机会。这个可怜的小生命,或许我会喜欢他,会悄悄生下他,只是我尚未感受到他的存在,他便已然弃我而去。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因果报应,他竟然是终结于慕容云遥之手的。
    “别难过。”我反安慰他道,“你还会有很多孩子的。”我又补充了一句,“你和慕容云遥的。”
    他闻言,突然默默无语地抱住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脸,我能感受到他很难过,抱住我的身子颤抖不已。
    恍惚过后,却发现我比他抖得还厉害,因为我在抽泣,却又忍住不发出声音,只湿润的液体沾湿了他的肩头。不行,不能再哭了,要不然眼泪流的太多渗进他的衣服,这么冷的天,他会着凉的。
    我深呼吸着,强自平静下来。和千万牺牲性命的将士相比,我受到的伤害又能算的了什么,毕竟走到这一步,身系的不再是一个人的安危了。
    我推开何予恪,躺□子转向墙壁,只拿被子将整个人捂个严实:“何大人,我想好好休息一会。你去忙吧。”
    话音落下许久还未听到任何动静,似乎让人觉得这里从来不曾存在过另一个个体。静谧的空间里,我们僵持着,就好似两个傻瓜在玩木头人的游戏。
    外边终于有人来找他了,他起身离去。
    据说,屠杰盗来了御寒散的配方,试用有效,大批量地配制分发下去,一时间军风抖擞,劲头无二。
    雪停了,游击又开始了。
    屠杰来看我,说是变换了阵型,敌军依旧拿我们没辙。允弥口口声声向我们要慕容云遥,不然绝不善罢甘休,看来慕容云遥虽是逃脱了,却也没回犬戎去。两边都在找她的踪迹。
    我想,或许她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答案了。
    因为形式有所好转,我也就不再多操心,呆在屋子里静养了好几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得不像话,难得霁日光风,便下了床,出得门去。
    却又看到屠杰脚步浮躁,火急火燎地跑来寻我。
    “怎么啦?”
    “公主,你可知连续食用御寒散会产生幻觉?”
    我心口一颤连带着肚子也有点痉挛:“什么幻觉?未曾听说过。”
    他在那里大跨着步走来走去,狂躁道:“解药,再没解药,就只能缴械投降了!”
    胜利的曙光还未到来便蒙上了死灰,将士们神智恍惚屡遭破阵,一时间路边曝尸无数。风沙弥盖在尸身上,有如天然的葬礼。风的游弋是无数亡魂的哀吟。
    有如布偶一般的战斗力,似是被收割的稻草人。我军将士被围困,被屠戮,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们只能龟缩在地势隐蔽的一隅,殚精竭虑,苦苦死捱。
    向附近的陇安城求救,收到的探报却是,那边也遭遇了叛军趁火打劫,自顾不暇。
    天上月已全然被苍灰的雾霭笼罩,似乎等待一只素手扬开所有灰霾。
    我找到记室执笔,想偷偷联络北狄人,许诺将曾被犬戎侵占的三座城池让与他们,并且与他们联姻,永修固好,希望北狄人可以倒戈相向。
    未曾想到信件还未送出去便被何予恪截下,“不许去。”信件在他的手里被撕成碎片,“你要嫁去北狄?嗯?”
    “是的。”我面容沉静地看向他,“这不是皇上一开始的意思么,只不过我们非要抵死相搏,白白牺牲了那么多人。不得不说皇上还是有远见的,这不失为一步好棋。”
    他将信件捏成碎屑,张开手心,扬扬洒洒的飞屑在空中飘荡就像那风中回旋的白雪:“我可以忍受你不跟我在一起,因为你不愿意。但我不能忍受你把自己往火坑里送,糟践自己的余生。”
    我道:“在其位,谋其事,权位越高,责任越大,公主也不是白当的。时至今日,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他一步步走近我:“我去求彭诩要解药,就算拿我的命来换。”
    我伸手挡在他靠近的胸口上:“没用的,他想要的何止是你的命。”
    “你不要操心,我会想办法的。”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不要再冒险了。”眼眶里有晶莹在打转,“如今想来屠杰得手未必不是落了他们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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