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上前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是谁你就敢拦阻?这是咱们的晋亲王!王爷有紧急军情要当面禀奏皇上,耽搁了王爷的大事,你们哪个吃罪得起?”
    带头的一个小军官道:“不是咱们不认得王爷,实在是宫里规矩大!不奉传召不得入宫这是老祖宗的规矩,咱们不敢明知故犯啊!求王爷给咱们一条生路吧!”要真这么把人放进了,他们的脑袋估计也就真保不住了。
    叶 邑辰额头上青筋暴起,雨澜还在家里等着太医救治,还有一个叶敏文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他是真没时间跟这么几个小兵蛋子废话了。“刷”地一下拔出宝剑,冷笑 道:“你们若是不放人,本王就只有硬闯了!若你们现在让开,本王自然会在陈嘉面前给你们说项,否则……刀剑无眼,休怪本王下手无情!”陈嘉如今统领着十二 团营其中的四营,管着大内的宿卫和防务,是这些侍卫的顶头上司。
    几个侍卫进退两难,放进去他们不敢,可王爷他们也得罪不起。
    几个人迟疑的功夫,远处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什么事,在这里吵吵闹闹的?”皇帝跟前的红得发紫的大大红人陈嘉带着几个小太监赶了过来。
    他真要出宫替皇上半点私事,恰好就碰见了暴发边缘的王爷。
    能混到这个地步,陈嘉当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见了叶邑辰立刻堆起一张笑脸:“王爷!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先是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这才转头问那个小军官:“这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物,冲撞了王爷你们吃罪的起吗?”
    小军官赶紧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说了一遍。叶邑辰在马上拱拱手道:“陈公公,还望你行个方便!”
    陈嘉道:“王爷说得哪里话来。不过是小事一件,小事一件!”转头对着几个侍卫道:“王爷有要事进宫,还不放人进去!”
    县官不如现管。既然陈嘉都允许了,有人顶缸就好,几个侍卫也不愿得罪叶邑辰,立刻让出一条道路来。叶邑辰道:“陈公公,本王承你这份情了!”
    来不及多说,催马便进了宫。
    留下陈嘉一个人在心里暗暗思索,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王爷这般着急进宫!
    叶邑辰马都没下,一路上策马扬鞭,“紫禁城骑马”是皇帝对高官宠臣的特殊恩赐,不过皇帝的恩赐归恩赐,就算有了这份待遇,一般情况下,为了表示对于皇帝,对于皇室的尊重,也没有人真个在紫禁城里纵马狂奔的。
    马蹄清脆,踏破了皇宫的安宁,无数宫女太监纷纷走避,更多的则多在暗处指指点点。
    很快宫里头几位有头有脸的主子全都知道了这件事。景阳宫里,叶敏昭也听说了,此刻,他正提着一支狼毫在写字,听完了小韩子的禀报,叶敏昭神情凝重。
    “去了坤宁宫的方向?”
    “是的!”
    “是要请龚太医吗?”他脸上阴晴不定,连墨汁低落到纸上都不知道。
    承影没有在大内皇宫骑马的资格,他只能一路小跑追着王爷而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王爷的人影。
    好在他知道王爷的目的地——坤宁宫,不会追错了地方。
    到了坤宁宫叶邑辰甩蹬下马,坤宁宫门前的太监宫女见有人把马直接骑到了这个地方,大吃了一惊。
    好在叶邑辰他们是认识的。匆忙迎了上来,没等见礼,叶邑辰便道:“快去通传一声,就说叶邑辰求见娘娘!”
    宫人不敢耽搁,立刻传了进去。皇后正在榻上歪着,龚太医刚刚诊完脉,在隔壁的小厅里写方子。
    “晋王爷来了?骑马来的?”
    皇后也是吃了一惊。这得急成什么样才会这般莽撞啊!叶邑辰虽然有点嚣张跋扈,但是行事从来都很有分寸,这一点皇后是知道的。
    “快把人请到正殿来!”皇后不敢耽搁,稍稍整理仪容,便由大宫女扶着到了正殿来见叶邑辰。
    到了正殿,看见叶邑辰满脸焦急,皇后更是吃惊,王爷可不是那等沉不住气的人。
    叶邑辰终于见到了皇后,也是松了一口气,皇后的为人他很了解,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臣弟参见皇后娘娘!不宣而至冒昧打扰,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虚扶了一把,“王爷快请起!都是一家子何必说这种客气话!”不待皇后吩咐,坤宁宫的大太监赶紧上前把叶邑辰扶了起来。
    皇后直接问:“王爷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叶邑辰也没有废话,言简意赅道:“是臣弟的王妃如今不大安稳,听说龚太医乃是京师妇科的第一国手,所以特意前来,请娘娘借了龚太医给臣弟使一使!”
    皇后听了送了一口气,这不过是小事一件,她乐得卖个人情给晋王。要知道太子日后可有不少倚重晋王的地方,正愁着没有什么好办法笼络这个男人呢。
    皇后立刻吩咐宫人唤了龚太医过来。“既然你家中有事,本宫也就不多留你了,龚太医你尽管带走,若是你府里还缺什么,尽管叫人来本宫这里说一声,本宫自会遣人给你送去。”
    又吩咐几句龚太医好生为王妃诊治,立刻便放了他们出去。
    进宫的时候,叶邑辰的马匹就拴在了坤宁宫的门前,一个小太监自告奋勇帮他看着,叶邑辰带着龚太医出了坤宁宫,叶邑辰指着马匹道:“上马!”
    龚太医满头黑线:“王爷,下官的药箱还没有拿出来!”
    叶邑辰道:“不必了!王府里什么都不缺,只有你人到了就够了!”
    龚太医扭捏了一下:“可是,可是下官不会骑马!”
    叶邑辰懒得和他啰嗦,抓住他的肩膀就将他提了起来,直接放到马背上:“只要本王会骑就够了!”
    龚太医吓得一声尖叫,王爷已经飞身上马了,说了一句“坐好了”,一抖缰绳,王爷的坐骑乃是最顶尖的蒙古神驹,驮两个人没有丝毫鸭梨。很快就一骑绝尘而去。
    两个男人共乘一骑,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们看见这么诡异的一幕,全都目瞪口呆。
    一路上王爷和龚太医的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二百。
    只不过他们一个惦记着府中的家小,一个在马背上被颠簸的晕头转向,谁也没空理会别人的目光。
    回到王府,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等叶邑辰真把龚太医领了过来,白大夫的一服药雨澜才刚刚喝下去不久。
    白大夫得了叶邑辰的吩咐不敢擅离职守,就坐在偏厅等候消息。见叶邑辰一脚踏进门,后面跟着脸色青白的龚太医,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王爷进门就问:“王妃的情况如何了?下红止住没有?”
    白大夫心想哪有这么快的,嘴上却说:“王妃刚刚喝了药,暂时还没有看出效果来!”
    叶邑辰脸色很不好看,看着白大夫的目光就有几分阴冷,转头对龚太医道:“还要烦请龚太医去给本王的王妃诊诊脉!”
    龚太医直到现在才把一口气喘匀了。他一辈子没骑过马,头回骑马就碰见叶邑辰这么彪悍的存在,把马骑得跟飞得差不多,到现在他还感觉王府的整个厅堂都在天旋地转呢。
    龚太医不是想罢工,他现在实在是没有那份精力号脉开方子,只得硬着头皮道:“王爷,能否赏下官一杯热茶,容下官定定神,再去给王妃诊脉?”
    叶邑辰虽然心急如焚,可这种事也不能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人来诊脉,吩咐小丫鬟捧上热茶,又叫白大夫抽空先和他说说王妃的病情,他起身去了雨澜的寝房。
    雨澜侧躺在湘妃榻上,身上搭着薄被,脸色仍然十分苍白,精神看着却不像一开始似的那般慌乱和无助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里建设,雨澜也明白了,与其患得患失,不如平静地对待,孩子才更有可能保住。
    钱妈妈、张李两位妈妈都在。唯独不见晓玉。看见叶邑辰进来都起身行礼。
    叶邑辰在她的床榻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感觉怎么样了?”
    雨澜没有回到王爷的问话,只是急切地道:“龚太医请来了吗?”如今龚太医就像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雨澜把绝大部分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刚才喝了白大夫的药,仍然下红不止,雨澜都要绝望了,却又不敢放任心情这般败坏,害怕影响了胎儿。
    心中的焦躁和痛苦简直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叶邑辰看着她焦急的眼色和苍白的面容,心里就是一痛。想起自己的那一丝迟疑,更是悔之不及。
    “人 我已经请来了,现在在偏厅里,我叫白大夫先和他说说你的情况!当年八姐姐生第二个女儿的时候,怀相不好,看了几个大夫都说孩子要保不住,就是用了他的方 子,如今八姐姐的女儿都要议婚了!那时他才四十岁,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医术只有更加精湛。咱们的孩子,也一定可以保住的!”叶邑辰口中的八姐姐就是 清江郡主。
    雨澜听了,忍不住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第250章
    晓玉一挑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奶羹。白大夫叫雨澜多吃点热乎的东西,一是暖胃,二是补充体力。不管什么病,体力好了才有可能恢复的更快。
    一个时辰前她刚吃了早饭,这会晓玉就又叫厨房做了香喷喷的奶羹端上来。
    晓玉见叶邑辰也在,端着碗屈了屈膝。叶邑辰道:“给我吧!”晓玉不敢违抗,将碗交到了也邑辰手里。
    晓玉和几位妈妈对视一眼,全都十分自觉地退了出去。
    叶邑辰舀了一勺奶羹,先是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放到雨澜的嘴边说:“快吃吧!吃完了我叫龚太医进来给你把脉!”
    他眼中是浓浓的怜惜和宠溺,那种神情不像是伪装的,想起昨天晚上他的那一丝迟疑,雨澜一时间竟然有些迷茫,不知道哪一个他才是真正的他。
    叶邑辰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低声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这件事总归是我的错!待你这次平安无事了,你就是想捶打我一顿,我也任你施为!”
    雨澜这下是真有些吃惊了。叶邑辰的个性,可不像是个会服软会道歉的人。
    她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王爷……您真的不再疑心我了吗?”
    叶邑辰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傻子!本王是那等没有眼力的人吗?快别胡思乱想了,等你好了,我把所有的事情全告诉你,好不好?现在先把这一碗奶羹吃完。吃完了,我便叫龚太医给你诊脉!乖~”
    雨澜的眼睛里掉下一颗滚烫的泪滴,叶邑辰看得心痛莫名。
    出了这么多事,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现在是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强迫自己将一碗奶羹全都吃完了。
    然后叫了晓玉进来:“去看看龚太医休息好了没有,休息好了就赶紧请他进来给王妃诊脉。”
    晓玉应声而出,不大一会儿就领着龚太医进来了。小丫鬟早将雨澜的帐子放了下来,晓玉在雨澜的腕子上放了一块薄薄的丝帕,龚太医三根手指搭在丝帕上面,诊了片刻,又换了另一只手。
    脉摸完了,龚太医又隔着帘子问了雨澜几个问题,雨澜一一回答。龚太医听完了沉思少顷,雨澜已经急急问道:“怎么样了太医?这孩子还能保住吗?”
    龚太医十分保守地道:“下官自当尽力而为,还请王妃放开胸怀,不要太过担心,才好有利于胎儿。”
    叶邑辰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是明了,怕他再说出什么,徒然惹得雨澜担心,便对雨澜道:“本王陪龚太医去偏厅开方子,你且好好歇着!”
    叶 邑辰和龚太医一先一后出了屋子,看见叶邑辰的另一个小厮纯钧正在院子里等着。他昨晚奉命去接大嬷嬷过来照顾叶敏文,星夜兼程赶到大嬷嬷家里。大嬷嬷早已睡 了,一听说王爷的贴身小厮这个时候来接她去王府,就知道事情大条了,大嬷嬷本来不愿意再蹚王府的浑水,可她是叶邑辰最信任的人,叶邑辰亲自派人来请,她也 无从拒绝。
    简单收拾了东西,跟着纯钧到了王府已经是巳初了。叶邑辰从皇宫里将龚太医都接出来了。
    大嬷嬷不是一般人物,纯钧不敢随意安排。太医在屋子里诊脉,他也不敢打扰,就在院子里等着,直到龚太医诊完了脉,随同叶邑辰一道出来,纯钧才敢上前,“王爷,小的已将大嬷嬷请回来了!”
    叶邑辰皱了皱眉,大嬷嬷纯粹就是雨澜和他置气才把人家给折腾来的。叶邑辰并没有打算把叶敏文交给大嬷嬷看管:“本王现在没空见她,你先带他安置下来,派两个丫鬟侍候着,待本王出抽出空闲再去看她。”
    纯钧本来想问问他把大嬷嬷安置在哪里,可是看见王爷脸上阴云密布,这话就硬是没敢说出来。直到叶邑辰带着龚太医去了偏厅,他才一跺脚,去求钱妈妈去了。大嬷嬷肯定是要安置在内院的。
    从前王妃待人和善,办事妥帖,什么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王爷从来也都是很满意的。如今……王妃这一出事,整个内院都乱套了。
    龚太医跟着叶邑辰到了偏厅,小丫鬟换过茶盏,龚太医却不肯立刻开方子,而是对叶邑辰道:“先头白大夫的方子可否借来一观。”
    叶邑辰叫小丫鬟找钱妈妈拿了方子过来,龚太医看了半天,最后为难地道:“白兄这张方子中正平和,君臣相益,乃是难得一见的良方,下官才疏学浅,就是再开新的方子,也断然难以出其右,不若……还是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先吃几服看看再说!”
    他说得好听,什么“才疏学浅”云云,不过是打着推卸责任的算盘。按照这个方子若是吃好了,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劳,若是吃不好,他也方便一推六二五,方正方子也不是他开的。
    白大夫肚子里暗哂,同行相轻,他是个有真本事的大夫,最看不起的就是太医院那些只会开太平方子的太医,没想到今天就叫他瞧见一个。只不过他在王府里侍候这么多年,深知王爷的脾气,王爷可不是眼里能容得下沙子的人。
    龚太医就等着倒霉吧!
    “哦——”叶邑辰没有叫白大夫失望,他先是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然后那冷电般的目光,就像两把刀子似的落在了龚太医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本王不顾皇命,硬闯皇宫,费了这么多心思把你接到府里来,就想听你这么一句?”他猛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盏一阵乱跳,“你做梦!”
    这一天来,先是儿子差点被狼咬死,现在还昏迷不醒;紧接着雨澜底下见红,千辛万苦怀上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心情正在极度不爽,龚太医又拿这么一个破理由来搪塞他,还真以为他是好糊弄的不成?
    龚太医没想到王爷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面不留。只见他脸色铁青,目光凶狠暴戾,一言不合就要拔剑杀人的样子。他久居上位,杀人无算,这一发火,龚太医就觉得一股压力从天而降,额头不由自主就冒出汗来:“王爷,我我……”
    屋子里侍候的丫鬟们全死命低下头,拼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白大夫却在心里暗自解气。
    叶 邑辰冷哼了一声,“你虽然很少到本王府上看诊,但相必本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既然已经把过脉了,若是王妃肚里的这个孩子保不住了,本王便只找你说话!太医 院里派系斗争激烈,你当本王不知道吗?盯着你出错的,怕是不只一个两个吧!而且你年纪不小了,总是有儿有女的吧,哼哼,谁若是让本王的孩儿没了,本王便也 叫那人也尝尝失去孩儿的滋味!本王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对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番话说得阴柔冷漠,冒着丝丝的寒气,听得龚太医的站都站不住了。他没想到王爷会撕破了脸皮直接威胁他。堂堂一个亲王,真要和他一个小小的太医过不去,那他便真的只有家破人亡的一条路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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