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立刻站了起来,正色道:“难道昨晚就……”
    女助理满含歉意地小声说:“我昨天忙着忙着就忘了这件事,于是忘了跟你说一声,哎,真是抱歉啊!”
    昨晚就来了,那是等了整整一晚吗?陵立琛就是这种性子,做什么事情都是静默的,不会让对方知道。
    裴清反应过来,对女助理点点头,立刻抓起了放在一旁的外套,一边穿上一边往外走去,“这里就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女助理把他送出门,裴清就一路奔跑地来到停车场,但是他一眼找不到对方的车子,只好赶紧拨了个电话过去。
    一接通,还不等对方开口,裴清就急急地问:“我出来了,你在哪?”
    对方低低地应了一声,就关掉了电话,然后就有一辆车缓缓开过来。
    裴清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他盯着陵立琛的侧脸,而对方脸上却是毫无波澜的,于是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昨晚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对方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裴清叹了口气,微微拧起了眉头,摇着头说:“你这人真是……”
    “之前我来给你治疗的时候,你也是这种被动的反应,现在还是这样,哎……你就不能,不能……”不能主动一点吗?
    陵立琛转头看了他一眼,却只是淡淡一笑。
    裴清又立刻在心里暗骂自己,刚刚那些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责怪对方一样,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我不是……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只是怨你为何总是默无声息。这句话裴清没有说出口,最后,他只是笑了笑,“我刚刚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然后裴清就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后来却又忍不住去偷瞄对方的脸色,发现陵立琛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之后,他暗自松了口气,但同时又一种莫名的失望和苦涩。
    嘴里不自觉地说了句,“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声音很小,但是车里足够安静,于是这句话倒听得分外清楚,裴清又窘迫了,慌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你,你有时候太沉默寡言了,很多时候,你不说出来别人会很难懂的……哎,算了,你当我在胡说吧,别放在心上……”
    话音落后,陵立琛并没有回答他,于是车里又是一阵寂静。
    裴清有点出神,而四周安谧的气氛更是让近日疲惫不堪的他昏昏欲睡,身体往后一靠,沉重的眼皮就阖了起来。
    车速又减了一档,非常平稳。
    此刻的裴清终于是毫无顾虑的,那些烦心事可以暂时不用想。很快,他就睡过去了。
    到了陵宅的时候,小颜看到自家大少爷的车开回来了,赶紧过来替他打开车门,她看到还靠在副驾驶座上沉睡的裴清时,稍稍惊讶了一下,正想将他唤醒,而陵立琛却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颜了然地点点头,退到一边去了。
    陵立琛弯下腰,用柔和的力道把裴清抱了起来。一路走进来,佣人们都低着头,站在一旁静悄悄的不出声,但是眼光却都偷偷地放在他们身上,一直到陵立琛上了楼。
    这大少爷一回到自己房间,底下女仆们就凑到一块儿。
    “谁说大少爷那方面不行来着,我看挺好的啊。”
    “还真是看不出来,少爷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在某些方面也那么……嘿嘿嘿……”
    “咦,奇怪!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笨!人都做晕了好吧!这还看不出来?”
    “可是……衣服明明好好的……”
    “那肯定是事后穿好的啊!否则你见过少爷对谁那么温柔过?”
    那人却红了脸,小声说:“明明,少爷对谁都很温柔啊。”
    结果这句话却换来一众白眼,“那叫礼貌!傻妞!”
    “少爷不是最反感肢体接触吗?”
    “所以说……”
    小颜看到那些女仆们又凑在一起聊八卦了,皱着眉提醒了一句,“少说废话了,各做各的事情去!”
    把叽叽喳喳的女孩子遣散开,小颜自己也不由得思量起她们刚才的话了。
    裴清一向是精神很不错的,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而刚刚他却睡得那么沉,动静都没惊扰到他,难道真是因为做……做得太累了?
    小颜朝楼上望了望,又低下头。
    这是少爷的私事,她可不能管那么宽,而且,只要少爷的状况正在慢慢好起来,这就足够了!这么想着,小颜就开始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要给“累过去”的裴清备些上好的补品。
    与众人心中所想的完全不同,楼上的房间里一片安宁。
    他们很久都没有出来。到了午餐时间,佣人们和管家都很识趣地没有打扰,只等他们起了,再重新备一份。
    —
    窗帘拉上了,房间里光线比较暗,四周很静谧,还有着轻悠的乐音,是很容易放松入眠的环境。
    陵立琛坐在窗户边,手里拿着一条项链,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口琴。
    “项链口琴”,是口琴中最小巧的一种,四孔八簧片的精简结构。原本这只是一个很素净的迷你乐器,纯银灰色的背面,裴清却把这小玩意儿拿去改造了,雕刻,镂空,嵌入暗纹,愣是给整成了一个很精美的珠宝模样。
    口琴有一个很简单的名字,“安眠”。
    陵立琛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改造后的小玩意儿放在他的枕头边,淡淡一笑。
    —
    裴清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是因为系统突然发出一句提示。
    【紧急提示!期限快到!】
    尖锐的机械音让裴清从沉睡中猛然惊醒,可是醒过来之后,却发现头痛难忍,眼皮子还是沉重得打不开,于是又很快地闭了起来。
    陵立琛看到裴清醒了,便起身走过去,走到床边发现他眼睛又闭上了,眉头还皱了起来,很明显是不想醒。
    裴清的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
    他先是低声叫了裴清的名字,而裴清只是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陵立琛看了他一会儿,起身走了。在那一下,裴清却变得异常着急,本能地去抓他的手,却连对方的指尖都没有碰到,他想开口喊他别走,但是喉咙却艰涩难忍,几乎发不出声音。但很快,陵立琛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方干燥的丝帕,他弯下腰,轻轻擦去了裴清额头上的汗,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地问了一句,“做噩梦?”
    裴清的眼睛半睁着,视线其实是有点模糊的,但是,他却爱极了对方的这些动作,甚至是他说的这一句话。
    身体的无力感和烧得发痛的脑子,估计不仅仅是连日劳累的恶果,即将截止的任务期限恐怕也是主要原因。
    头很痛,裴清一点都不想动了,于是低声说了句,“抱我起来吧。”
    陵立琛的双手绕到裴清的背后,搂住了他,正想抱他坐起来,裴清却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于是俩人都起不来了,但裴清还是不放松分毫。
    这个姿势要弯着腰,时间一久会有点累,但是陵立琛却一直没有说话。
    裴清把他抱得更紧了点。
    一种浓烈的酸涩感自心底蔓延而来,浸润了眼底,裴清闭上眼睛,把脸贴在对方的脸侧。
    他其实比较少会愿意露出自己脆弱又疲惫的一面,但是在陵立琛面前,他总会不自觉地去依赖。
    对方的手轻轻抚着裴清的头发,他指尖上带着清爽的凉意,把裴清当做细薄易碎的瓷器来小心安抚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轻侮和烦躁。
    裴清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陵立琛穿的是那件薄的绒衫,当初在设计这身便装的时候,为了舒适透气,裴清选用的料子带有一点粗麻,所以衣服上有很细微的粗糙质感。可现在,那种微妙的刺痛感竟让裴清感到更加沉溺其中了。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所有结果都在逐渐清晰,然后,就是再见了。
    “我想听你的曲子,”裴清尽量不露声色,他不想让对方发现他的离开,所以坚持把角色演完,“你能去把小提琴拿过来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像被揪住似的痛,他本想多陪他一阵的,想亲眼看到他的状况恢复到最佳,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陵立琛走了出去,裴清安静地等着,等着离开。
    可是很奇怪,他却还在这里。裴清自然不会相信是系统大发慈悲让他永远停在这里,但是他已经给出了这个任务的答案了,就在刚刚亲昵之中。
    那,为什么他还在?
    难道答案错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裴清顿时惊慌起来,但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因为系统并没有提示出错。换在以往,一旦出错,那可是立即惩罚的。
    裴清一直不想理会系统君,但现在也不得不把系统揪出来,质问怎么回事。系统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居然说故障了。
    故、障、了!
    这个故障可要不得,因为期限一到,可是会要了裴清的命!
    裴清又耐着性子问为什么,系统君却无辜地回答不知道!
    【按理说,你应该切入下一个了,但是却没有,可能是……需要维护一下了……】
    裴清冷冷问道:“那我的期限呢?”
    【……期限是不能变的,宿主。】
    裴清有点咬牙切齿,他神色凝重地想了想,却猛然意识到另一种离不开的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让他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立刻站起身。而这时,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陵立琛拿着小提琴走了进来。
    裴清只好又坐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日更啦!以后每天晚上七点(19点)准时更新!
    第67章 男神不好当(十四)
    陵立琛拿着小提琴的姿势非常标准,十足的赏心悦目。
    裴清笑了笑,“你随意弹就好。”随后又问了一句,“最近有新创作吗?”
    陵立琛摇摇头,侧过脸,右手执起弓弦,轻轻地拉开一个起音。
    “那……”裴清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了,“可以把锁住的灵魂再释放吗?”
    陵立琛的动作没有停顿,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睛,“似乎能。”
    “那就好。”起码自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小提琴的音色很纯粹,空灵的乐声一响起,的确拥有抚平焦躁的作用。慢慢地,裴清也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了,反正再怎么急也无法改变现状,那还不如好好珍惜现在这些时间。
    裴清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对方弹奏。
    陵立琛的手指很修长,但并不像一般大少爷那样养尊处优,而且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苦练各种乐器,所以那双手并不是很秀气的,骨节和脉络都有点突出,掌心肯定也会有大大小小的薄茧。
    但是那双手却很有力,裴清觉得,这样的他,简直要命的吸引人。
    眼前这个人,在这时候,已经完完全全地褪去了残留的病气,长长的眼睫微垂,但依然盖不住他眼底光辉,那神情专注到近乎虔诚,而侧着脸的样子就像是在对乐器浅浅细语。
    那一瞬间,裴清仿佛万分真切地看到他的以前,像他这样一个人,原本就应该是如此意气风发的。
    他心里一下子就有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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