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在哪里?”蒋品一追问。
    傅煜书双手环胸抿唇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说:“其实没有可比性,你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她也不难看,只是好看得太端庄,让人提不起兴趣。”
    蒋品一收好了东西装进背包里朝外走,经过他身边时阴阳怪气道:“提不起性趣?”
    傅煜书只看蒋品一的表情就知道她说的那个“性趣”不是他说的那个“兴趣”了,他立刻黑了脸,拽着她的胳膊朝外走,不悦道:“你脑子里整天想得都是些什么?也不见你出门,都不知道去从哪学来的。”
    蒋品一不以为然:“看小说啊,小说里面就这么说的。”
    傅煜书道:“我的小说里可没写这些。”
    “你是大神,写的太高深了我看不懂,而且太吓人了,我喜欢看言情小说。”
    “……”晚上回去就把她那些言情小说都收起来,至于现在,还有其他事做。
    傅煜书带着蒋品一回到车上,问她:“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蒋品一点了点要带给父亲的东西,摇摇头说:“没有了,走吧,好不容易可以去看爸爸了,我都等不及了。”
    傅煜书颔首应下,发动车子正打算走,却发现车子出了问题。
    “怎么了?”蒋品一疑惑道。
    傅煜书坐在驾驶座上凝眸思索了一下,随后打开车门下车检查,这个时间只有蒋品一自己坐在副驾驶,她看着驾驶座的方向,忽然听到身后的车窗被人敲响,她原以为是傅煜书,结果回头一看,看见了古流琛的脸。
    蒋品一吓得尖叫一声,古流琛朝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便立刻朝后方跑去,不一会就消失在繁杂的建筑和树木中。
    傅煜书赶回车上询问蒋品一发生了什么事,蒋品一后怕地指着车窗,手指不断颤抖。
    “到底怎么了?你看见了谁?”傅煜书蹙眉道,“难道是古流琛?”瞧她吓得那副样子,只能是他了。
    蒋品一点点头,吸了口气道:“对不起,我有点太不冷静了。”
    傅煜书上车关了车门上了锁,轻声安抚她:“没有,是我态度有问题,你刚才看见他了?”
    蒋品一道:“我刚才听见身后有人敲车窗,以为是你,转头去看,谁知道居然是他……”
    傅煜书听完,心里也有了决断,他修长的双眉紧紧皱着,镜片下的眸子带着某种令人胆寒的戾气,这是蒋品一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她有点担心。
    “你没事吧?车子怎么了?”蒋品一担忧地询问他。
    傅煜书看着前方道:“车胎被扎了,没什么大事,我下去换个就行,应该是古流琛干的。”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蒋品一不知该说什么,什么都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傅煜书这次下车记得锁车门,以免蒋品一出什么意外。他换车胎没用多久时间,大概一直在努力争取快一点,留蒋品一一个人在车里不安心。
    等收拾好了一切,两人重新上路去看蒋嵊。
    对于刚才古流琛恶作剧般的行为,应该会被附近的监控录像拍到,但这样的行为并不足以把古流琛怎么样,就算拍到也没什么大用处,现下最该做的是抓住他的犯罪证据,送他接受法律制裁。
    其实,这段时间槐园的案子已经有了大大的进展。通过对从蒋嵊那里得知的信息的查探,警方基本了解了槐园这些人的构成,并且把所有人都控制了起来,以免出现有人潜逃的情况。
    槐园始建于数十年前,那时创造这个地方的几家人都是盗墓的,以古家为首,其他为辅,非法获取了许多珍贵文物。这些人在槐园隐姓埋名,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打算把那些文物缓慢而小心地出手,从而获得非法的财产,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然而,一旦关乎到钱这个字,什么事情都会说不清,他们这几家人也不例外。
    分赃的不均匀导致几家人渐渐有了分歧,有几家人顾念着感情,打算吃哑巴亏,直接搬走不再和古家为伍,但古家人担心他们出去后告密,不准他们离开,还把他们关在了藏着宝藏的槐树底下监.禁着,让他们通过身体上的折磨反省自己的错误,反省对于他们的神的背叛。
    这几家盗墓人信奉着他们独自的神,每次下地前都会祈求神明保佑,多年来一直不曾改变。他们有千奇百怪的刑罚用来施展在背叛者身上,这些被关起来的人,可谓受尽了折磨。
    因为这些事,余下那些人不敢再提出离开槐园,而那些被关起来折磨的人的儿女,都非常希望可以把父母救出来。他们不止一次找古家协商,可尽管他们宁可放弃一切,古家也一直都不肯松口。直到这些被折磨致死,才被返还给他们各自的亲人,以儆效尤。
    当这些人得到自己父母的尸体时,那些尸体已经都让人不忍心看了。他们为父母收拾干净,整理遗容,换上新衣服,拍下了那些遗照。
    这种习惯,一直延续了很久,在不断有想要离开却被古家制裁的人死去后,都有新的遗照拍出来,有的还会留下录像,这就是之前傅煜书看的那卷古老的录像带的来历。
    因为亲人冤屈而死,自己本身的身份又让他们不能求助于警察,多年的压迫也使他们不敢去反抗古家,久而久之,积郁成疾,这些人便将自杀当做了解脱。
    等儿女都长大成家,不再需要自己的照料时,他们便双双自杀家中,安详平静,仿若新生。蒋品一的祖父母便是其中之一。
    蒋嵊本人一直想脱离槐园,为亲人报仇,可他又担心自己失败后连累蒋品一,心里有着和他父母一样的想法,总觉得眼前只有一条等保护女儿安全长大后再自杀解脱的路。
    但与过去的人们不同的是,这一代古家的继承人喜欢上了他的女儿,古安和甚至表示愿意不计前嫌,和他们分享财富,只要蒋嵊向他表示忠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
    那时候蒋嵊也想过,上几代的仇恨是不是必须带到这一代。如果女儿可以有好的生活,自己是不是一定要咬着报仇不放。
    他与坚持不准女儿嫁进古家的妻子在这上面产生了很大的分歧,闹得古家都知道了,一夜之间妻子几乎疯了,神志不清,见谁都不认识,只好被送进了精神疗养院,也因此逃过死劫。
    后来,蒋嵊妥协了,因为他觉得古流琛对女儿还不错,女儿似乎也不反感对方,如果他们可以好好的,或许蒋品一将来的路要比他好很多,毕竟那是古家未来的继承人,她如果可以生出古流琛的孩子,日子就会优越非常了。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会有一个傅煜书住进槐园。
    蒋嵊因为女儿,也因为自身的限制,不得不沦为古家行凶作恶的帮凶,对包括傅煜书在内的外来者下毒手。他不是自愿的,是被逼迫的,并且认罪态度良好,今后好好表现的话,不会有比继续呆在槐园更坏的结果了。
    事实上,连蒋品一都觉得,监狱是个好地方。进了监狱的父亲,在某种意义上等于重获自由。
    傅煜书开车带蒋品一到达探视蒋嵊的地方,意外的韩瑾瑜也在这。
    他似乎是来审问槐园里其他住户的,除了已经早就调查过的古流琛之外,其他的人都被关在这方便协助调查,现在的槐园已经全部被封,一片空城。
    瞧见蒋品一和傅煜书来了,韩瑾瑜勾了勾唇算是向他们表示亲切,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生疏。
    仰头看了看傅煜书,蒋品一在向他征求意见,不知该怎么和韩瑾瑜对话,而这些事其实也不需要她操心,因为有傅煜书全权代劳了。
    男人之于男人,发现情敌的敏感度不亚于女人之于女人。有那么一丁点蛛丝马迹都可以敏锐地察觉到,更何况傅煜书的情商很高了。
    瞧着韩瑾瑜看蒋品一的次数有点多,傅煜书便挡在她面前朝前几步和韩瑾瑜握住了手,微抬的眸子凝视着对面,即便隔着镜片,也可以感觉到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韩局长,又见面了。”傅煜书平淡的开口,虽然眼神里有很多戏,可表情却十分坦然。
    韩瑾瑜握着他的手微微摇晃,好胜心几乎都透出了眸子:“傅教授,几天不见风姿更胜了。”
    蒋品一在一旁围观他们打招呼,总觉得他们的眼神之间有火花四溅,十分激烈。
    第五十章
    跟韩瑾瑜打过招呼,傅煜书和蒋品一就去看蒋嵊了。蒋嵊被警察带出来和他们见面,气色看着要比在槐园里时好很多,气质也不那么阴森了,整个人都像变了样子,嘴角甚至带着浅浅的笑。
    看见这样变化的父亲,蒋品一心里觉得很高兴,这好像跟正常人比起来有点奇怪,因为父亲明明面临着长期坐牢,但他们这父女俩却像碰到了什么好事,这要是被不明真相的人看见,还得以为他们神经病。
    “爸。”蒋品一坐到椅子上拿着电话跟父亲说话,手不自觉地放在玻璃上,虽然无法真的触碰到父亲,但也感觉亲近了好多。
    蒋嵊温和地看着蒋品一,柔声道:“品一,最近过得怎么样?”
    傅煜书微微眨眼,蒋嵊大概还不知道蒋品一被古流琛绑架过的事,蒋品一最近也渐渐想起了以前的事,距离抓捕古流琛也不远了。相信,他们以后都可以过得很好。
    “我很好。”蒋品一有点想哭,强忍着泪意说,“你呢?”
    蒋嵊舒了口气说:“自从懂事起,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过,你不用担心我。”他略顿了下,问她,“你妈妈怎么样?”
    蒋品一道:“我把妈妈接到家里和我一起住了。”
    蒋嵊看了傅煜书一眼,道:“你现在和傅煜书住在一起?”
    “……嗯。”虽有犹豫,但蒋品一还是承认了。
    蒋嵊也没说什么,点头道:“也好。”说罢,对她道,“我想和煜书说几句话。”
    蒋品一立刻把位置让给了傅煜书,站在傅煜书身后不舍地看着父亲。
    傅煜书拿到电话,跟那边的蒋嵊问了好,随后便都是蒋嵊在讲话。
    蒋品一站在傅煜书身后,听不清电话里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看傅煜书脸色认真,蒋嵊言词不断,应该是要紧事。
    其实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只是蒋嵊个人的一点感慨,关于在这里见到过的那多年来一直住在一起的老朋友,以及一直捆绑着槐园所有人的古安和,他真的非常感慨。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有勇气去反抗古家,长年累月的欺压已经让槐园的人失去了勇气,我想那些已经逝去的人未曾没想过反抗,只是有亲人在古家手里,他们捆手捆脚,无法违背古家的命令,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一种奴性,就连我也在时间的流逝里渐渐变成那样,幸好有你出现。”蒋嵊长叹道,“当初品一骗我说出去散心时,我就知道她是要去找你,她还年轻,还有力气和勇敢作斗争,可我已经老了,没有那个能力了,那之后我一直在想我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直到今天,我才非常肯定,我做对了。”
    傅煜书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着一层剪影。他穿着最简单的黑西装,坐在椅子上姿态优雅清贵,鼻子上架着的无框眼镜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一份儒雅温润之气。
    他是个学者,有着渊博的学识,他的资历与阅历让他有着许多人都没有的超然与淡泊,这样的人做自己的女婿,实在无可挑剔。
    “你会介意品一有个我这样在坐牢的父亲吗?介意她有过那样的家庭吗?”蒋嵊说出了自己担忧,毕竟这个社会如此现实,保不齐傅煜书真的与蒋品一结婚后,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到时蒋品一一个人在外无依无靠,必然会吃亏。
    还有傅煜书的父母,问他这个问题,何尝也不是在问他的父母?
    傅煜书也了解蒋嵊的担忧,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蒋品一那样宁为玉碎的个性的确很难搞,但他不认为自己会和她有什么过激的矛盾。
    “我不会。”至始至终,除了打招呼外,傅煜书就说了这么三个字,其他全都是蒋嵊在说。
    槐园里的住户被刑拘接受调查后,案子的线索越来越明朗。多年来的稀奇外来者意外死亡案和园子里的人无缘无故自杀案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古流琛也在槐园里其他几家人的指控下而被通缉,蒋品一的记忆也渐渐清晰,究竟是谁将她绑架,做了什么事,她慢慢都回想起来了。
    韩瑾瑜听过蒋品一的叙述,对这个遭遇过那样可怕的事后还可以如此淡定的女人非处好奇,他也没多说什么,吩咐下属将蒋品一的笔录整理好签字按手印,先去查案子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抓到古流琛,这是个非处危险的人物,具有很高的反侦查能力,槐园被查封后他就一直没回去过,根据傅煜书提供的曾在平江市话剧团外见过他的线索,他们调取了那一片所有的监控录像,进行大范围的排查走访。
    事情到此,已经安全了很多,大部分问题都解决了,只差抓到人提起公诉,让犯罪的人受到法律的制裁。
    其实看起来,这些事并没有那么难以解决,过去为什么没有人想过报警呢?是被那些不法财物诱惑,还是因为没有勇气面对警察?或者担心没办法把古家一网打尽,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总之,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理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无从得知。在这种境遇中,我们只要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好了。
    生活趋于正常化,蒋品一打算让舞蹈教室重新开课,她不想再在话剧团里那间教室教了,想找个家附近的,这样还可以让母亲去看自己上课,说不定会对她的病情有所帮助。
    最近母亲的病情好像好了很多,有的时候甚至会主动去做饭,也不再问她是谁,这让蒋品一非常高兴,甚至有点得意忘形,晚上也不跟傅煜书一起睡了,直接睡在母亲房间,想要让母亲快点完全康复,这样她就可以把所有事情告诉母亲,让母亲去看看爸爸了。
    知道了槐园的内情后,蒋品一对母亲非常迁就,她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嫁给古流琛才出了事进了疗养院,这么多年来呆在那种地方,没有亲人陪伴在身边,应该很寂寞吧。
    傅煜书可以理解蒋品一的孝心,但这样被冷落他还是有点不舒服,可他又不能开口说自己吃丈母娘的醋了,所以只好去找些工作来做,不把全部精神放在这个上面。
    说是工作,其实也是在家里,因为他不能离开蒋品一太远。古流琛一天不被抓到,他就一天不能放松。
    傅煜书在学校时带过几个老家在平江的博士,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把自己家的几个房间布置成了实验室,叫了正在放寒假的几个学生来一起做项目。
    学生们都非常积极,每天都准时到傅教授家报导,一时之间傅教授家可谓门庭若市。
    只是,这样忽然热闹起来的家让蒋品一有点不适应。她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对傅煜书不够好,他怎么都闲的又去搞得他的研究了。
    回想起他和任曦离婚的最大原因,蒋品一有点担心他再沉迷到研究里,所以虽然没有反对,可还是非常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傅煜书的学生里有个女博士叫段灵夯,这个人蒋品一最不喜欢。
    首先,虽然新年已经过去,天气会随着日期的增加而变暖,可明明还是很冷的,她每次来却都穿得很单薄,打扮得花枝招展,根本不像是来做研究的,也不知道是给谁看。
    其次,每当蒋品一在他们做实验的时候进去送点水果和饮料什么的,她老是一副“你不懂不要乱碰什么东西不然就完蛋了”的表情,挺轻蔑的,根本没把她这个“师母”放在眼里。
    蒋品一也不知道傅煜书知不知道这件事,反正她是非常不喜欢段灵夯,这姑娘问问题时总是贴着傅煜书,傅煜书侧身让开她还往上贴,非常之不要脸。
    对,就是不要脸,这么说可能有点难听,可她办的出来应该也不在乎别人说难听话了。
    好几天晚上,蒋品一都没搭理傅煜书,他进屋她就睡觉,他求爱她就装死,反正就是各种冷战,希望他可以自己发觉自己哪里有不对。
    但男人的思路和女人完全相反,傅煜书本来其实也挺累的,搞研究很费脑子,不只是体力上休息就能恢复,他也挺心烦,然后又被蒋品一各种拒绝,只以为她是因为她母亲的事没心思和他怎样,于是便全都压了下去,闷声不语。
    这样,傅煜书满心还以为是自己在迁就她,远不知道蒋品一已经快被他给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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