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宛转悠扬的‘喵’出来,再配上她乖乖地将手放在他掌心的样子,像极了仰躺在地上,撒娇地将肚皮露给主人的猫,他终于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让语琪瞬间愣住,她有些发愣地缓缓抬起头看他。不同于以往那种虚假的笑容,这次他的笑容很真实,真实到让人不敢置信——这样的人会在某一天对你露出真心的笑意,似乎是一件永远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事实的确如此,那双暗红双瞳第一次看起来不那么晦暗深邃,而是在笑意之下显得透彻干净,仿佛毫无杂质的上等玛瑙,折射着漂亮得令人屏息的光华。
    笑罢之后,他才意识到她一直怔怔地看着自己,于是缓缓敛起笑容,丢开她的手,屈起食指毫不客气地在她饱满光滑的额头上重重一扣,似笑非笑道,“起来吧,小蠢猫,躺在地上很舒服么?”
    语琪眨了眨眼,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仍是有些发愣地定定看着他。
    优雅地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唇角扬起一抹带些凉薄的笑意,“你以后会懂得,在无聊得足以令人发疯的永生中,你必须学会为自己找些乐子。”
    她从冰冷的地上坐起身,扬起脸看他,“我就是您的乐子?”
    他唇角的笑意缓缓凝结,暗红双眸危险地眯起,声音轻柔却冰冷,“你这是在对我表示不满?”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俯□盯着她漆黑的眸子,“所谓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就是这样?你的爱就只有这种程度?”
    语琪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扭开脸,从他手中挣脱开来。
    他的脸色因她这个动作而瞬间沉了下去,暗红幽邃的眼底飞速地划过一丝被冒犯的怒意和冰冷的杀机,但是下一秒,所有的神色都瞬间冻结在眼底,他错愣地低头看她——
    语琪低垂着脸,半闭着眼用光滑的脸颊轻轻地在他掌心磨蹭了两下,停顿了片刻后微微退开一些,缓缓地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绽开一个无比柔软的微笑,然后微微启唇,近乎完美地模仿起猫叫。
    那声音轻柔而缠绵,像是刚刚出生的奶猫在呼唤母亲,又像是在向信任依赖的主人软声撒娇。
    她一低头,用头将他垂下的手轻轻顶起来,蹭了蹭后才微笑道,“能够博父亲大人一笑,是我的荣幸。”
    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缓缓收回手,低声道,“起来吧。”
    语琪看了看他,应了一声后顺从地站起身来。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片刻后,他缓缓笑起来,慵懒而优雅地抬手,漫不经心地帮她理了理压出了些皱褶的礼服,微哑的声音轻柔地像是天鹅绒的质地,“你过关了,我的小公主。”
    语琪不明所以地仰起脸看他,“嗯?”
    他勾了勾唇角,轻轻拍了拍她手肘上蹭到的灰尘,“为了奖励你的努力演出,我带你去看点有趣的东西。”
    愣了一愣,语琪忍不住微笑,张开手臂就要凑上去抱他,却被毫不留情地挡开。
    他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将她止在离自己一臂远的地方,皱了皱眉沉声道,“你脏死了,就站在那里,别凑过来。”
    她一怔,却还是听话地站在原地,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珠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看起来颇为可怜巴巴。
    他眯起双眸看她,并不为所动,而是毫不留情地命令道,“在我等得不耐烦之前,回去换身礼服,把你自己弄干净些。”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的作者有话说只有三个字——萌!哭!了!qaq】
    ☆、攻略血族反派【7】
    昏暗的夜色笼罩之下,死寂幽谧的古堡中悄无声息,安静得犹如坟场。
    错杂弯曲的藤蔓任意生长,枯败的灌木丛杂错落,月色幽幽铺撒下来,将斑驳的树影投照在灰扑扑的墙壁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其中并肩穿行,带着残影飞速掠过满地散落的石块和七歪八倒的石雕。
    最终,在离古堡不远的一处隐蔽洞穴前,两人停了下来。
    一眼望去,这仿佛是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你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只能听到扑棱棱的声音隐隐约约在洞穴深处回响。
    语琪犹疑地偏过头去看他,“我们要进去么?”
    他习惯性地抚摸了一下宝石戒指,慵懒随意地眯起眼,悠悠然道,“不,这是布鲁克斯的领地,他的王国——等待被接见才是访客该有的礼节,贸然闯入是十分失礼的行为。”顿了顿,他随意地瞥了她一眼,在望见她明显带着诧异的神色后皱了皱眉,“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对于我所认可的存在,我一向都会给予充分的尊重。”
    话音刚落,数百黑影便蜂拥着从洞内呼啸着飞出,一时之间只见眼前都是红瞳的蝙蝠,它们围绕着以两人为中心,十米为半径的区域不停地盘旋飞翔,黑色的翼膜几乎遮蔽了头顶的所有天空。
    尽管它们从不往两人身上撞,角度与速度都掌握地十分好,但经过与它们几次的擦肩而过之后,语琪还是不动声色地往金发亲王身边挪了挪。
    他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明显带着戏谑的笑意,轻柔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害怕?”
    现在的语琪已经不会对什么东西产生特别恐惧的感觉,但是蝙蝠毕竟不是一种可爱的动物,但凡是正常人或多或少总会觉得抗拒。
    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回答,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他一扯,重心不稳之下猛地朝前迈了一步,几乎同扑面而来的蝙蝠撞上。
    虽然不至于尖叫着跑开,但她仍是下意识地阖上眼偏过头,却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利爪或是别的什么,唯一的感觉就是它们带起的气流将垂在耳畔的长发扬起,痒痒地拂过耳廓。
    睁开眼后,她沉默了片刻,回过头去看他。
    似乎是耍了她这一道让他心情不错,对上她的视线后,他勾了勾唇角,“恐惧来源于未知,真正体验过后,便不会再感到畏惧。”
    虽然他说得冠冕堂皇,但是语琪很清楚,他只是又一次地从她身上找了乐子。
    语琪无奈地回过头去,却发现那些蝙蝠安静了下来,滑翔的速度也减缓了,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黝黑的洞穴内响起呼呼风声,一只银灰色的大蝙蝠以一种优雅的姿态缓缓滑翔而出,几乎长达两米的翼膜上覆着一层泛着柔亮光泽的绒毛。它的身体跟狐狸幼崽差不多大小,胸前有一圈月牙形的白色绒毛,看上去比其他蝙蝠漂亮许多。
    它在两人头顶慢悠悠地盘旋了一圈,轻巧地落在旁边的树杈上,头朝下地倒挂着,宽大的翼膜被它缓缓收拢,像是银灰色的披风一般交叠于身前。
    语琪跟着他走过去,有些不明情况地问,“它就是布鲁克斯?”
    金发亲王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在名为布鲁克斯的银灰色蝙蝠头上抚摸了两下,微微一笑,“他已经五百多岁了。”
    语琪打量着他轮廓深邃的侧脸,竟在那暗红瞳仁的深处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一时之间不禁愣住了,只随意地附和了一声,“真难得,这么长寿。”
    他闻言收回手,唇角蔓延开冰冷嘲讽的笑意,暗红双瞳缓缓眯起,声音轻柔地宛如叹息,“难得?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永不衰败的生命,不是神的宽容,而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很明显,这话与其说是关于布鲁克斯,不如说是在针对他自己。
    语琪仔细地看着他的神情,试探性地道,“可是,父亲大人,当初您跟我说,成为血族意味着永生,从此不再面对痛苦与死亡,享受无与伦比的乐趣——”
    他挑了挑眉,斜睨她一眼,“我这么说过?”
    见她点头,他漫不经心地抬手挠了挠布鲁克斯的下巴,唇角扬起一个魅惑却邪气的笑容,满不在乎地道,“那就是我骗你的。”似乎是还嫌打击她打击得不够,他偏过头去看着她的眼睛,“等过上一两百年,你会懂得所谓血族——”
    似是嘲讽,又似是自嘲,他勾了勾唇角,冰冷在暗红瞳孔中蔓延,“就是背着神的诅咒,戴着永生的枷锁——在永无休止的岁月中独自腐烂,直到……这个喧闹而繁华的世界上,记得你名字的人,只剩下你自己。”轻柔的语气带着刻骨的讥讽,以及不知是针对什么的不易察觉的恨意。
    语琪试图在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悲哀,但是没有,有的只是冰冷的麻木——不过或许,有时候痛苦到了极致,便只剩下麻木了。
    “父亲大人——”沉默了片刻,她轻声开口,声音轻柔和缓,“我可以知道么,您的名字?”
    他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并不作声,却是将手递到唇边,毫不留情地狠狠一咬,在食指一侧留下两个深切的血洞。而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紧不慢地将手递到布鲁克斯面前。
    银灰色的蝙蝠默契地凑过来,安静地舔舐着源源不断流出的暗色鲜血。
    片刻之后,他随意地将仍带着斑驳血迹的手收回来,看也不看地便伸到她唇边命令道,“你的奖励,舔干净。”
    语琪下意识地握住他递到自己面前的手,不明就里地抬头,“什么?”
    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他嘲讽地看她一眼,简明扼要地解释,“血族的力量大多蕴含在血液之中。”顿了顿,他皱眉看着快要滑落的血滴,危险地眯起双眸,“敢浪费一滴,你就死定了。”
    听他这么说,语琪连忙低下头,迅速地含住了他的食指指尖,淡粉色的舌头轻轻一卷,将那快要滴落的血珠迅速舔去。
    子嗣与长亲之间的关系亲密度仅仅次于伴侣其实是有原因的,经过初拥之后,长亲的血液就会融于子嗣的血管之中,而两人之间会因血液产生某种奇特的联系,而当他冰冷的血液流入口中时,语琪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奇异的律|动。
    像是两人的血液被紧紧连成了一体,以同样的速度与力度流淌过血管——皮肤与骨骼仿佛于此刻消失,只剩下血肉交融的感觉,清晰而强烈。
    一种不属于自身意志的强大欲|望在身体深处腾起,让人想要离血液的主人近一些,更近一些,然后紧紧相贴——几乎比春|药的效果更加显著,语琪凭借自己强大的控制力才没有失态地凑上去。
    意识迷糊之中,她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哑的低沉。
    “——够了,玛格丽特,停下。”
    阖上双眸,她以远超常人的意志力缓缓退开,低垂着头,逼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冷静下来。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片刻,被他打破。
    “安瑟艾尔,我的名字。”他勾了勾唇,带着凉薄意味地道,“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被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了。”
    语琪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本着良好的敬业精神,她轻声道,“我会记得您的名字,父亲大人。”顿了顿,她缓缓地加上一句,“至少在我化为灰烬之前,这世上会有第二个人记得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说:剧透一下,布鲁克斯能活五百多岁都是靠亲王大人的血液中的力量,而他之所以对一只蝙蝠那么好是因为当年圣战之时他受了重伤,又被人追杀,只能天天躲在棺材里养伤,一躺就是十几年,而这十几年中,唯一陪在他身边,帮他捉来野鸡野兔供他吸血的就是布鲁克斯——所以说,外表再怎么残忍冷酷的人,他心里总会有一处柔软的地方,你触到了那里,那么便可得到那只向你展露的温柔。
    抖m的本性已经让我深深爱上了兰开斯特大人,他简直浑身上下都是萌点(只有你这么觉得吧)!→ →明明是把语琪耍着玩却还要振振有词地说是帮她除去恐惧什么的,大人你这绝壁是在傲娇啊(你在偷笑语琪都看到了)!恶劣又蠢萌的大人快嫁我qaq我躺倒给你虐!
    那句我骗你的其实是借鉴自楚轩大人,总觉得这句话太贱了哈哈哈哈哈又贱又萌(这个也只有你这么觉得吧)!
    总之你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出结论了:妹纸———→萌点奇怪的家伙】
    ☆、攻略血族反派【8】
    “至少在我化为灰烬之前,这世上会有第二个人记得这个名字。”语琪的声音轻缓而柔软,像是这世上最温柔缠绵的誓言。
    如果这话是说给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听,那么攻略任务或许会立刻达成,可惜她面对的却是一个心比大理石还冷硬的血族。
    金发亲王看了她片刻,却是轻笑一声,随意地点了点头,态度像是敷衍闹腾不休的孩子,“很好,不错。”
    ——很显然他并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就像是听到女儿说以后要如何如何孝敬自己的父亲,在并不怎么相信的情况下漫不经心的回答——有时候这样的回答并非不想要,而是不相信能够得到。
    对于血族而言,生命是一座漫长到没有尽头的独木桥,哪怕有时会与别人的轨道瞬间相交,但结果终究只会是擦肩而过,你最终仍会是一个人——那些说过爱你的人渐渐远去,曾经并肩的朋友成为记忆,然后这个偌大的世界只剩下你自己,你不再记得任何人的音容笑貌,甚至连他们的名字也变得模糊不清。
    就像是一场原本盛大而绚丽的电影,所有曾经令人刻骨铭心的角色在时间流逝中渐渐淡化远去,成为无关紧要的背景,而在最后的最后,唯一的强光突兀地照在你的身上,形单而影只,像是无声的独幕剧。
    而他根本问也不问便随意地给她取了个名字,便是因为在他看来,终究会离自己而去的事物,没有铭记的意义。
    ……
    语琪本以为他带自己过来这里的原因就是充当拭血的餐巾,但事实证明她错了,由于不知从何而来的兴致,他开始训练她快速移动时的速度和技巧。
    他的训练方式同毫无耐心的性格很符合——没有要领讲解,也没有亲身示范,而是让她直接开始实践。
    随意地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石,他半眯着双眸偏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一弹指——巨大的力量推动之下,那块碎石离开他的指尖,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极速向前。
    并不需要他多说,语琪便已识趣地追了上去,只是她还未掠出多远,那块石子已经在数十米外落了地。
    还未等她停住去势,身后又传来石子与空气极速摩擦的声音,只是方向却不是往这,而是正好相反。语琪咬牙,硬是顶着巨大的惯性在空中转了个身,朝着第二颗石子而去。
    同金发亲王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看到他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其中似乎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样来回了数十次,他似乎是玩够了这个近似于‘扔飞盘让狗狗去捡’的游戏,扔掉手中的石子,刻薄地评价道,“行了,以你那可怜的能力估计也只能到这种程度。”顿了顿,他看着半撑着膝盖努力平复的语琪,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毫无同情意味地问,“很累?”
    语琪闻言缓缓抬起头看他,勉强笑了笑,“还好。”
    他满意地点点头,绕着她姿态优雅地转了一圈,“既然不累,那么——”他缓缓笑开,回头望了那银灰色的蝙蝠一眼,“布鲁克斯,带她感受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飞行。”
    话音刚落,布鲁克斯便松开了爪子,从树杈上落下后展开翼膜,优雅地在她面前盘旋了一圈,而后猛地转身朝一旁的树丛深处扎去。
    他斜睨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愣着干什么?跟上啊。”
    无奈之下,语琪只得再一次追上去。
    作为一只活了五百多年的蝙蝠,布鲁克斯显然深谙飞行的技巧,即使是在处处障碍的树丛中,它也盘旋自如,不断地变化着方向避过树干和枝叶等障碍,且速度不曾慢下来一丝一毫。
    若不是上一次任务所奠定的经验基础,语琪或许连跟都跟不上,但即使如此,跟着布鲁克斯穿越了整个树林之后回到原地的她仍然是狼狈不堪,身上华贵的礼服被树枝划出了多道破损,手臂上也多了几道正在缓慢愈合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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