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太轻嗯了一声,先将一个红包放在了托盘之上,才接过茶杯,她轻抿一口,说道:“谢府家大业大规矩也多,我不管你在娘家都会些什么,做些什么,但在谢府,其余的可以先放一边,孝道不能不遵,对长辈要恭敬,长者赐不能辞,你可懂?”
    于珊抬头看了眼不算慈善的谢老太太,嘴角微挑,轻声应道:“懂。”
    懂是懂,照不照做就两说了。遵孝道?不就是日日到寿安堂请安立规矩嘛;长者赐不能辞?不就是要往谢昆房里塞通房嘛。不过,老太太既然说的这么隐晦,恰好给了她听不懂的借口,有些时候,她不介意自己笨一些,或者让别人以为她笨一些。
    老太太还要说几句,就听见老爵爷轻声咳嗽起来。以夫为天,并不仅仅是说说的,尤其在这种场合,老太太还真不能不听老爵爷的,她有些不甘地住了嘴,不再敲打于珊。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
    于珊和谢昆眼见老太太将茶杯放回桌上,才开始给副位上的谢天亮夫妇敬茶。
    谢天亮仿若西北汉子,木蓝蓝却是小鸟依人型,这对组合总是给于珊一种美女与野兽的视觉冲击,这两人都不是为难儿媳妇的人,因谢昆小时候不在自己身边,这对夫妻倒也没觉得于珊抢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很大方地接了茶放了红包,就笑眯眯地说了几句夫妻和睦之类的话,就算过去了。
    之后是谢天衡夫妇。谢天衡是谢昆二叔,这些年在京城,隐隐当了谢府的家。只他自小就崇拜谢天亮,倒是没有自视甚高地算计谢府势力家财的意思,况且,谢昆在京城养在老爵爷身边,他对谢昆也算是亦叔亦父了,所以对着于珊和谢昆,也是从心底里开心。至于齐氏,她打量了一下老太太的神色,有心仗着掌家职权‘指点’于珊几句掌家的诀窍,可是想到人家正经婆母都没有敲打一句,她一个隔房的,便是有老太太撑腰也不好放肆。
    轮到谢天博夫妇的时候,谢昆和于珊不曾跪下,这对夫妻就抢先一人扶了一个,不许他们跪。谢天博比谢昆大十一岁,可是成亲晚,所以跟谢昆的关系,说是叔侄却更像是兄弟,两人也是打闹惯了的。他冲着谢昆挤了挤眼,仿佛说,‘你小子艳福不错啊’。至于二十三岁的宋氏,比谢天博足足小了八岁,是真的很娇憨,连身后跟着的七岁的小萝莉都是萌萌的。
    待将谢府的长辈敬了个全,于珊心里轻轻舒了口气,其实人丁单薄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新嫁娘敬茶所耗的时间是大大缩短了。
    至于身为长嫂给小辈的见面礼,那就简单多了,男孩子不是刀就是佩,女孩子不是镯就是钗,虽是随了大流,却也让旁人挑不出错处。因为是在寿安堂,几个小辈也都安安分分的,收了礼物称呼一声嫂嫂也就算完了。
    谢洪倒是有心打趣两句,可是在门外等的时间久了,身子冷肚子饿倒是没了心情。而且,虽然于珊以前是他的表妹,可这会已经成了他嫡嫡亲的正式的嫂嫂了,便是小时候再亲近也要收敛一些,不然就不仅仅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更是给于珊找麻烦了。唔,他自认他的适应能力还是不错的,而且从表哥变弟弟,他适应的还很不错。
    “好了,咱们谢府也算是添丁进口了,好事。”老爵爷见谢昆带着于珊全了礼数,不等老太太开口,立即端出大家长的架子,抢先道。
    老爵爷想了想,还是继续嘱咐:“粉丫头,咱们府上没有聚到一起吃饭的习惯,我与你祖母都喜静,你也不必日日到静安堂请安。你若得空,就多去你母亲的院子里走走,随你母亲多学学掌家之道。西北谢府条件简陋了些,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时时学着,莫要像你母亲一样,去了边关反倒乱了阵脚,连家都掌不好……”
    按理说,老爵爷这话是明着打木蓝蓝的脸了,谢天亮和木蓝蓝听了这话却都没什么反应,反倒像想起了什么趣事一样,相视一笑。
    “大嫂,你快听听父亲这话,可见是隔辈亲,想当初咱们进门的时候,可没得父亲一句半句的照拂。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还不得说父亲踩着儿媳妇的肩膀,捧孙媳妇啊,我可是替你叫屈呢。”
    齐氏见于珊和木氏听了老爵爷的话连连点头,一个恭敬一个俏皮,忍不住出言挑拨。也是平日里老爵爷除了教养几个孙子,谢府的家事甚少插手,齐氏仗着老太太的势,竟觉得老爵爷是好脾气了。
    不等老爵爷说话,木氏就轻笑着对齐氏解释道:“这可不是隔辈亲,是昆哥儿这媳妇娶得好。别说父亲了,便是夫君与我,看着珊儿这个儿媳妇也是一百个满意的。况且,父亲所说的可是没有一句假话,句句实情。想当初到了边关,我可不是兵荒马乱了好一阵的,这份尴尬,我是不会让我儿媳妇受的。”
    说白了,她当初所受的那份尴尬,还不是因为老太太藏拙,不肯好好的教导她,反倒是捉着她立什么狗屁规矩,半年的时间,一直是服侍老太太吃喝睡,边关谢府的事,老太太只字未提。
    木氏说完这话,也不看老太太有些发黑的脸,仿佛故意与老太太作对一样,热情地对于珊说:“珊儿可要常去我那坐坐,咱们母女,规矩也就不必立了,还不晓得你能在京城留多久,边关那地,靠规矩也管不起来……
    “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立规矩怎么成?你若是没时间管孙媳,便让她到寿安堂来,没得让外人说咱们谢府没规没距……”老太太听木氏竟然不用于珊立规矩,立时就有些不高兴。
    按理说,于珊立不立规矩,不关她的事,她若是闲的想折腾了,也只能折腾儿媳妇。可是木氏已经儿女双全,又在边关守了二十年,于谢爵府可是劳苦功高,她便是想折腾也没有由头了。可于珊不同,于珊是新嫁娘,若不是尽早磨了她的利器去,只怕将来又是一个阳奉阴违的木蓝蓝。
    “母亲,上行下效,儿媳这还不是跟您学的。想当初我入府也没立规矩,只要说起来,满京城谁不说您宽厚。儿媳眼皮子浅,也不怕旁人说我的沽名钓誉之辈,就拿珊儿成全了儿媳的好名声,珊儿若是有规有矩自然是好,便是珊儿没规矩,我也只是珊儿婆母,旁人只会说于姑母不会调、教人,与我多多怜惜,再如何也不会湿了我的羽毛,儿媳何苦劳心劳力地讨人嫌。”
    木氏仿佛早就料到了老太太的说辞,老太太话音一落,立即就想了个好理由,不仅给老太太带了个高帽子,而且说的好像教于珊规矩有多费时间费精力一样。
    老太太听着,被噎得一滞。木氏的意思很明白,她是于珊的婆母,往后半辈子要生活在一起的人,她都不介意了,那她作为于珊的太婆,又何苦劳心劳力教导于珊规矩?
    “大嫂这般说,可就太偷懒了。父亲都说了,侄媳妇以后就是咱们谢府的长孙媳,走出去可就是谢府的脸面,日后,她所代表的可不是于姑母,而是咱们谢府……”齐氏也是聪明人,立即逮到了木蓝蓝话里的漏洞,替老太太说了心中所想。
    木氏看了看仿佛开始和她辩论的齐氏,又看看赞同地直点头的老太太,许是有了想护的人,淡薄了许多年的她难得升起了几分斗志。
    她喝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反驳道:“弟妹这话却是说差了。往后十年二十年的,代表谢府脸面的可不是昆哥媳妇。这日后,代表谢府脸面的只能是洪哥媳妇。咱们谢府,长媳前二十年代表的都是西北谢府的脸面。”
    齐氏微微一滞,只当木氏不仅指责她鸠占鹊巢,还指责她狗拿耗子,可她却无从反驳,只能讪讪地说:“懂些规矩总是好的。”
    木氏却不打算饶过她,她轻笑出声,说道:“弟妹没去过边关,许是不知道那里的情况。隔三差五风餐露宿的,咱们京城的这些规矩,搁在西北那就是瞎讲究,没有一条适合的。要不然父亲怎么会说,我去西北给咱们谢府丢人立不起家呢。”
    齐氏讪讪一笑,没有再说话,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有去过西北的谢家媳当不起家。这话她还未嫁时就听旁人说过,谢府名正言顺的爵爷夫人,必定是西北回来的,时间越久,地位越稳定,可她连去都没去过西北,的确跟木氏叫不起板!
    可木氏倒像是埋汰上瘾了,她稍带兴奋地说:“说起来,还有事情要麻烦弟妹。”
    “大嫂有事吩咐一声就是,麻烦可不敢当。”齐氏听了木氏的话,立即挺直了腰身,举止内外都多了几份自傲,木氏此次回来,多说几句话就能看出几分乡野气息,也难怪老太太不喜欢,想要借着她打压。
    “弟妹,你看我离京都二十年了,京里许多规矩都生疏了。这二十年,诺大的谢府就辛苦你一直操劳着,大嫂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好在我这娶了儿媳妇,甭管能帮助我多长时间,好歹是有了助手了,长房的事她也能帮帮忙。反正我也无需调、教珊儿,不若等你得闲了,咱们多交流,把该交接的都交接一下……”
    齐氏的脸色一僵,她想过无数种木氏突然开窍想要□□的方式,唯独没想到这一种,她木氏像是泼妇一样,直言要从她手上接过掌家之权,偏她还无从反驳,出了木老太太之外,她的确掌权掌的名不正言不顺。想到这,她偷眼看了看老太太,却见老太太的神色也有些愕然,顿时心安稳了下来,老太太还是站在二房的。
    “咳,好了,此事以后再说,老大媳妇,你既不想孙媳立规矩就罢了,就如爵爷所说,你仔细教导着她西北谢府的规矩吧,总过是咱们的另一脉根系……这时辰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老太太本来还想着留他们吃早饭的,可看着架势,只有老二媳妇和她一条心,其他人不是中立就是站在于珊一边,如此一算人越多对她越不利,便索性散了,又不是于珊奉的茶夹的菜比旁人好吃,何苦找拿不自在。
    这一番来来回回看的于珊是目瞪口呆,平日里完全看不出温柔贤惠的木氏还有如此彪悍的一面。直到老太太说散了,她还觉得身子是飘着的,想到木氏临走时那邀功的眼神,她顿觉找到了谢昆腹黑属性的来源。所以一回到房间,于珊拉着谢昆就有些欲言又止。
    谢昆看着于珊心不在焉的样子,眼里闪过几丝宠溺,他先吩咐众人摆了饭,才拉着于珊,将她摁在了床沿上,嬉笑道:“珊儿可有什么想问的?”
    “祖母和母亲……”于珊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老太太和木氏为什么不对付,她们可是嫡嫡亲的姑姑和侄女的关系,怎么老太太好像处处打压这木氏。
    谢昆眼神一黯,沉吟片刻才解释道:“珊儿应该知道,当初木府的袭爵风波。”
    于珊想不到谢昆将话题转到了这上面,她当然记得,老太太并不支持木氏的哥哥木大爷袭爵,而且上一世谢昆就是为了让木大爷袭爵才娶了木颖安。可是,不管怎样,木大爷是得偿所愿了,木氏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再迁怒老太太。
    谢昆也知道于珊肯定记得,所以没有停顿地继续说:“母亲对祖母的心结,一来是应在姑姑身上,二来就是应在了舅舅身上,这三来却是外祖母身上。姑姑和舅舅我不用说你也知道。至于外祖母……母亲许是怪祖母不肯为外祖母出头吧,毕竟那个时候,木府掌家的是太后和祖母,可祖母二话不说,就支持外祖母扶正了妾室,看中的无非是那妾室膝下的几个孙女,将她扶正了,这几个木家女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嫡出。”
    “而且,我怀疑,母亲已经知道外祖母的死,不仅少不了祖母的推波助澜,甚至,祖母也插手了。”
    谢昆说到这里,脸上的苦笑深了几层,这些事是他从木大爷口里得知的。
    木大爷掌权后,首当其中的一件事,就是大刀霍斧的整治木府,将木太后和谢老太太安插在木府的势力一点点地往外拨。木大爷原本也以为,谢老太太只是支持木老爵爷不惩治那妾室而已,可怎知拨出的几个蛀虫愿意坦白从宽,然后,木大爷就听到了让他最寒心的事实:原木老太太所中的慢性毒,是谢老太太安排那妾室下的,然后原木老太太毒发后,宫里的太医回天乏术,对着木府才隐瞒不报,只说她油井灯枯。
    “祖母为何这么做?”
    “因为她需要木家嫡女,而外祖母只有舅舅和母亲两子,舅舅膝下没有一个女孩子,外祖母绝对不能再生,她性子又刚直,不肯将庶出的记在名下,所以,外祖母挡着祖母的路了。”
    谢昆说完,见于珊有些不以为然,想了想接着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母亲与祖母不和倒是真的。不说别的,祖母权力心很重,舅舅架空了祖母,单这一条,就足够祖母看母亲不顺眼;而母亲外柔内刚,因为姑姑和外祖母的事对祖母也多有不满。虽说你夹在中间有些为难……”
    于珊本来听谢昆分析的头头是道,结论也还靠谱,可听到他说她夹在中间为难,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揪着谢昆的脸颊往两侧一拉,有些调皮地说:“夫君此言差矣。咱们婚后在京城带不了一年就要离府,说句大不孝的话,十年二十年的再回京,祖母还在不在都两说,也就谈不上为难不为难。况且今天的情势已经很明确了,我势必要站在母亲这一边的。做晚辈的虽然不能说长辈的不是,可比起祖母,我还是更喜欢母亲,反正都是我的长辈。”
    “难道是因为祖母让你立规矩,而母亲让你免了规矩?”谢昆的脸被于珊拉的有些变性,谁出的话就有些漏风,不过谢军并没有注意到,他只知道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的感情偏向相同,这让他心情不错。
    “是呀。”于珊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人都是很现实的,她不管老太太和木氏究竟谁对谁错,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只要对她好,她就知足。
    “哎,祖母若是知道你吃软不吃硬,不知道会不会懊恼选错了方法。”
    于珊眼睛一眯,看着谢昆的目光就有些危险,她吃软不吃硬倒是真的,可是被谢昆婚后第一天就看透了,虽然知道谢昆没什么坏心眼,可难免心情不爽!她娇哼一声,抢在谢昆之前落座,等着谢府上菜。
    也不晓得是青英有眼水,还是他们谈完话的时间刚刚好,几乎在于珊落座,谢昆也举步往外出的时候,青英就提了个食盒进来,恭恭敬敬地摆上饭,然后说了句‘大少奶奶慢用’就退了下去。
    于珊早已经习惯了青英的冷淡,所以在青英离去之后,也不招呼谢昆,抢先动了筷子,还将菜肴咬的咯咯响。
    谢昆看着这么孩子气的于珊带些宠溺地笑了笑。因饭桌上只有两个人,倒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谢昆一边吃着饭,一遍说:“一会我先去趟外书房。至于,咱们院子里的事,你尽管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办,若有需要我出面,也不必避讳。”
    于珊咀嚼菜肴的动作稍微慢了些,看了看谢昆不似作伪的脸,应声道:“好。”
    ☆、第145章 :
    饭毕,谢昆被老爵爷叫走了,同去的还有谢爵爷,这祖孙三个也不知要说什么神神秘秘的事。
    于珊在屋子里发了会子呆,便起身到院子里溜溜食,昨日里也没有精力细看,今日这空闲下来一打量,她心里头对这院子倒是十分满意,虽说住不久,但房屋也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她是新妇,少不了人情往来,待人接物的场所总不能太寒酸。
    其实,于珊的顾虑多余了,毕竟她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不论谢老太太掌权还是齐氏管家,都不能在院子的分配上苛待她。谢昆日后顶天了也就只能有一两个连房间也混不上的通房,需独立院子的姨娘却是想都不必想的人物。所以,这听风斋面上说是划给于珊的,实际却是谢府继承人的,也就是于珊和谢昆两个人的府中府。
    谢府的主子比于府还少几位,于府都能给于华和公主辟出一进门,谢府自然也不逞多让。
    是以,这听风斋面积大的很,格局也不错,已经按照谢昆的吩咐,辟出了独立的厅房、书房、库房和下人房,连花园都是自带的,由卧室到正厅还需要经过一个小小的拱门。院子的正中还有一个小池塘,几尾金鱼,几株睡莲,让于珊这个外来人,分外熟悉,这个院子,打眼看去不像是独院,倒是一个精巧的宅邸。
    于珊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四处都粗略地瞧了瞧,想了想,还是命人开了库房,将自己的嫁妆对照着册子入了库房,随行的除了干重活的粗使婆子,就只有春香、荷花两个大丫鬟,如水、如风两个二等丫鬟,一个念单子,两个清点,倒也有条不紊。
    青晴‘病了’,因来听风斋前,与如画和如玉两个二等丫鬟相熟,于珊便做主,放了如画、如玉的假,只让她们陪着青晴说说话解解闷。这当然是天大的恩典,一个丫鬟,享受的是主子的待遇,可这院子里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看出,这三个丫头是被于珊厌弃了。
    旁人都晓得青晴不会受宠,因为她只差把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新奶奶刚进门,如何忍受得了她不知好歹地惦念她的枕边人,所以她们也都在等着青晴这个小蹄子倒霉,可她们猜中了开始,却猜不中结局,谁也没想到,才进门的大少奶奶,底气这么足,做的这么明显,如此一来,只差明着打老太太的脸了。
    可是话要说出去,旁人还只能赞一句大少奶奶仁慈恭顺。没见她把老太太赐给她的丫鬟都安排了轻快的活计,只差当成小姐养着了。而她却带着自己的大丫头脏活累活的忙活,这份‘爱屋及乌’的孝心,可表天地了!
    青英出了院子就听着下人私底下的窃窃私语,厉声呵斥之余,对于珊倒真生出几分好感。
    你当她软弱的时候,她就强势给你看,新婚第一天,还不曾见公婆正式入谢府的宗谱,她就落了青晴的面子;你当她鲁莽的时候,她就圆滑给你看,新婚第二天她就捧高青晴,让人找不出错处。青英明白,于珊这是将青晴当成最好的鸡了,能将一个新人用得这般顺手,作用发挥地淋漓尽致,处处压在刀刃上,也怪不得爵夫人会说大少爷好福气呢。
    其实,在青英看来,为人处世的圆滑倒还算其次,最主要的是与谢昆心有灵犀不点就通的那份巧劲,让旁人对这对少夫少妻不艳羡都不成。
    青英收了心思,扭头对门外几个粗使婆子说道:“你们在院外稍等片刻,我先进去禀告一声,问过大少奶奶后,再做打算。”
    那几个婆子也不敢就此放下手中的箱笼,弯弯腰点点头,有些惭愧地应道:“应该的应该的。是我等鲁莽了,还请姑娘在大少奶奶那替我等美言几句,不要怪罪才好。”
    青英听罢,宽容的笑了笑,也不废话,就往库房去了。
    这几个婆子,抬着谢昆的私房而来,只可能是受了谢昆的意思。想必谢昆猜到于珊今个会整理嫁妆,而恰好他又懒得打理自己的钱财,索性将钱财古玩这些身外物交给于珊。
    按理说,这是好事,谢昆肯交出来,那是对于珊的信任;于珊肯受累打理,那是对谢昆的体贴。不论这事是谢昆临时起义于珊不知情,还是谢昆与于珊商量过过,这几个干事的婆子在往听风斋送东西前,都该先请示了于珊才妥当。她们这什么都没请示,就带着谢昆的全部私产到听风斋,这事怎么看也是好做不好听。与谢昆而言,会被说成妻管严;与于珊来说,说不定会认为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
    这几个婆子也不是故意的。谢府除了寿安堂,旁的地方也没多少仆从,平日里也甚少得什么吩咐,在她们心里,谢昆当然是正正经经的主子,所以,她们也是疏忽了,办事之前,忘了大少奶奶这个新上任的领导。
    却说库房里于珊将将忙完,还不等抻抻腰肢偷偷懒,就见青英满脸堆笑的进来了。
    于珊一晃眼,差点闪了腰。通过这不足一天的观察,青英就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可她现在这直白白的将热情摆在脸上,让于珊有些不适应。不过她也只是一愣神就缓了过来,她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可怎么想青英也不该是这种人,她索性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等着青英靠近。
    “大少奶奶,大少爷让几个婆子将他的私产带了来,都说是大少爷的意思,烦请大少奶奶给掌掌眼,一起打理了。”青英笑着,也不打量于珊几乎占了半个库房的嫁妆,而是单刀直入,说了目的。
    于珊听罢,脸色微红,虽说谢昆的看中让她心里美滋滋的,可是,说句心里话,谁乐意替他打理钱财,劳心劳力的,到时候谢昆一句要用钱,她还能把着不松手?想到这,她心存侥幸地试探道:“以往都是谁在打理?”
    “大少爷不擅长这个,都是放在自己的院子里,并不曾有生财之道。许是想到大少奶奶要打理自己的私产,索性合到一起。再进一步的话……恕奴婢愚钝,再多却是想不到了。不过,大少爷找的几个粗使婆子却是不懂规矩的紧,说是以为大少爷与您打好招呼了,所以此刻就在院外候着,您看,可要让她们将箱笼抬回去?”
    抬回去?她们前脚抬回去,后脚就有人传她不知好歹。她看了看青英这笑模样,想着,也许在青英心里,这是妇唱夫随了。至于处事不严谨的几个婆子,她也无意为难,毕竟她也没跟谢昆说,不愿替他打理。
    “罢了,让人抬进来吧,可造了册子?”于珊虽然叹气,心里却是知足的。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无非是充充场面的。谢昆既然愿意给她长脸,她也不能给脸不要。
    青英听于珊应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说道:“大少爷怕是没有造册子……”
    于珊一听就有些头疼,她的嫁妆,不过是对对单子就花了将近一个时辰。谢昆比她年长五岁,又是谢府嫡长孙,东西绝对不会比她少的,可是,他竟然没有命人造册子,那岂不是说至少要花一整天的时间来清点?这么一想,她就想到退堂鼓了,想着若是将谢昆的东西放到她原先放置嫁妆的屋子里,等日后谢昆自己清点可使得?
    “不过,田产地契之类的,大少爷是自己收着的,这些私产也就是些古玩玉器,而刘管事是细心的,恐日后有损耗,应是时时记册的,大少奶奶可要见见?”青英见于珊面露不耐,连忙添上了一句,细细看,她的表情还有些戏谑。
    于珊看着说话大喘气的青英,突然发现,这丫头不仅仅是外冷内热,还有些闷坏,也不知道遇见什么好事了,竟然大着胆子打趣起她来了。
    “都一起带进来吧。”于珊在座位上坐下,眼看着几个婆子将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箱笼放在地上,细看看,约莫大半个时辰就清点完了,这让她心里比较满意。她哪里知道,谢昆在七年前去西北,已经将绝大部分换成了现银,在西北,古玩玉器可不好用。
    “给大少奶奶请安,老奴刘婆子,这是册子。”一个削瘦的婆子,跪在于珊面前,将一本稍微发黄的本子交到了春香手上。
    刘婆子并不是谢昆的乳母,原只是看门的婆子,但谢昆看得起她,加之她又识文断字,虽只认些皮毛,但比之粗野婆子却明事理的多,所以谢昆在京或者离京这些年,他的家私都是刘婆子在看管着。她性子又爽利,慢慢地,府里的人倒是不肯叫她刘婆子了,只称呼她刘管事,也是看在谢昆的面子上给她的体面。
    “刘管事快起来,往后还要劳烦你多多看顾,若是不嫌弃,还请搬到听风斋来,做管院子的嬷嬷,你看可好?”
    刘婆子并没有多受宠若惊,反倒镇定了思忖片刻,她觉得大少奶奶肯定会另外指派人同她一起,这么一想,也不再惶恐了,应道:“谢大少奶奶抬举。”
    于珊和谢昆的处事还是很相似的,他们两个的乳母都已经放出府去了。谢昆的乳母缘何出府,于珊倒是不关心的。不过,她的教养嬷嬷徐嬷嬷却是她早早就打算好的,尤其是她知道她将成为谢家妇后,她当机立断地给徐嬷嬷了自由身,她离京,徐嬷嬷年纪大了,不适合随行,可要将她留在谢府,她又不放心。
    在于珊看来,这是她能给徐嬷嬷最好的报答,当然,逢年过节的,棉帛钱财从来不断,只要她出府,必定去探望徐嬷嬷。
    只是如此一来,谢昆和她的乳母都不在,听风斋便少了管事的婆子。于珊也是偷懒,索性用谢昆用惯的,既能显示她对谢昆眼光的信任,又能省了她调、教的功夫,一举两得。
    等她们将所有的东西都理顺妥当,还不曾吩咐摆饭,就有人回话,老爵爷与谢爵爷、谢昆有要事相商,午饭就在外院用了。
    于珊倒也没什么不满,她了解谢昆,若不是真的重要的事,他是决计不会留在外院的。她倒不是担心旁人说闲话,不过,她还真不怎么习惯一个人用饭,索性叫上春香和青英,往木氏的阚雪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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