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道:“你们怎么都来了?宝玉呢?”
    元春笑盈盈地将插着红枫叶的花瓶放在案上,道:“我拘着宝玉做文章呢,一会子就过来了,我们过来,先来谢老太太的赏赐。”
    贾母点了点头,道:“宝玉年纪小,别太逼急了他,他现今和秦家的哥儿一起上学,可见是知道长进了,我见了心里也欢喜。”那日宝玉在宁国府里见了贾蓉之妻秦可卿的娘家兄弟,竟是喜欢得不得了,回来便要一同去上学。贾母见秦钟生得面目俊俏,羞羞怯怯,大有女儿之态,倒是个知礼懂事的,便允了,还特特送了秦钟一份表礼。
    元春随手拨弄了下枫叶,面上笑意不变,道:“老祖宗放心,宝玉只爱四书,我便只教他四书,又想了许多法儿,他倒是很愿意读书。”
    元春心中喟叹,暗暗忧心。她回来一年多,家里上下行事都看在眼里,如何不知奢靡太过,子孙不继,偏生谁都不放在心上,她只好一面接手管家,帮衬王夫人,一面教导宝玉,好让他知晓些世事。她本想着宝玉自小跟自己读书识字时,天分颖慧,必然是极喜欢,谁知他竟是不爱读书的,还说读书人是禄蠹,做官的是国贼禄鬼之流,唬得她几乎魂飞魄散,又知贾母和王夫人不敢逼宝玉读书,便许宝玉一套极精致的衣裳鞋袜,果然静得下心来。
    迎春早早就定了亲,现今在闺阁中待嫁,元春自己却无着落,不知前景如何,将心思都放在了宝玉身上。元春本性聪明,知宝玉所喜,知宝玉所厌,又以自己离去为由,倒能管束得住宝玉,至于宝玉心中是否喜恶读书,只宝玉自知。
    贾母何尝不知元春都是为宝玉好,今得林睿中举的消息,贾母亦盼宝玉如此,听元春这么说,赞许道:“家里统共这些人,宝玉听得进你的话,你在家时,多多教导他些。”
    元春连忙称是,贾母不说,她也要教导宝玉上进。
    探春听到了这里,笑道:“大姐姐,这枫叶从哪里来的?这样的天,还有枫叶?”
    元春素日冷眼旁观,三个妹妹中唯有探春爽利敏锐,精明强干,元春对她亦是另眼相看,并不计较她庶出的身份,闻得她问,道:“山上的枫叶早就凋零殆尽了,我在园子里赏风景时,见到山脚下避风处有一株还正红着,尚未凋零,便折了一枝孝敬老祖宗。家里的花儿朵儿没甚新鲜的了,独这枫叶在这个时候还别致些。”
    贾母笑道:“我喜欢得很,果然别具一格。”
    正说着,贾政进来,含笑道:“恭喜老太太了,妹妹家的睿哥儿中了举人第三名。”
    贾母笑道:“还用你说?我已经从你妹妹的书信里知道了。你妹妹半个月后到京城,除了姑老爷,都进京了,想来明年姑老爷官职有些动静?”
    贾政摇头说不知。
    贾母见状,叹了一口气,虽然贾政日日上班,到底消息不灵通。不过家中只贾政一人得了实缺,也不能对他太过要求了。
    好容易盼到半个月后,至晌午时,果然听说贾敏已经进京了,贾母忙命家人都在家里等着,不许再出去。贾敏今日虽不能来,但是安置好后,必定先至娘家。元春听了,吩咐三春一声,等到贾敏来的那日,不必再去上学。三春都十分敬重她,自是答应不提。
    元春又嘱咐宝玉一番,让他别出门。宝玉不解,元春暗暗叹息,却不好明说。贾敏既来,林睿等人自然也来,林睿已经中了举人,何等本事,元春心里盼着宝玉能和林睿交好,故有此意。林家大势已成,非自家所及,元春如何不为之上心。
    贾敏等人抵达京城,弃船登岸,俞恒早有人来接他回家,他们母子则回了林家老宅,尚未收拾妥当,贾敏便送了拜帖去贾家,然后带着林睿和林智同去。
    贾敏到时,仪门大开,窦夫人和王夫人带着女媳等人等在那里。贾敏下轿时,眼前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似是黛玉孤身一人进府,从角门而入,格外伶仃,待她想细看时,画面疏忽不见,已有人来扶她,又听窦夫人笑道:“一别多年,姑太太风采依旧。”
    贾敏敛下心中惊骇,抿嘴笑道:“大嫂亦然。”说毕,叫林睿兄弟二人上来拜见,窦夫人和王夫人忙命叫起,夸赞不已。
    寒暄过后,一并往贾母房中去。
    贾母迎面见到贾敏,不由得泪光闪烁,正欲说话,忽见贾敏身后一双少年公子,如同芝兰玉树,独不见黛玉,顾不得说别的,先问道:“我的玉儿呢?怎么不见?”
    ☆、第074章:
    听到贾母的话,贾敏犹未回答,林智脸上神色顿时一淡。他今年九岁,虚岁已有十岁,业已知道世事,从林睿处知晓贾母曾经为了贾宝玉向贾敏求娶黛玉,俞家求娶黛玉虽令林智十分不悦,然而比之贾敏嘴中顽劣异常的宝玉却胜过十倍,林智焉能容贾家惦记着黛玉。
    林智抢先笑道:“莫非外祖母不想见我们?只问姐姐?我可不服。”
    贾母一言既出,便知贾敏母子等人进京未如自己所料,闻得林智如此言语,抬眼打量他一阵子,林睿她见过,林智却不曾,今见他不过十岁上下年纪,浓眉俊目,容貌和林睿极为相似,便知是贾敏的次子林智,忙笑道:“这是智儿罢?我还没见过呢,原想着姐弟两个都能见的,谁承想竟不见玉儿,难免好奇些。”
    不管如何,贾母是生贾敏且养贾敏的母亲,贾敏心中虽有不悦,却不至于为此恼火,因此顺势点头笑道:“正是我那次子,名唤林智,最是放诞无礼。”
    说毕,侧身将林智拉到跟前,道:“智儿,还不赶紧拜见你外祖母。”
    旁边丫鬟递上锦垫,待贾敏拜见过,林智方与林睿拜见贾母,因先前已拜见过窦夫人王夫人女媳等人了,此时再不必多礼。
    贾母忙命叫起,早有鸳鸯拿出准备好的表礼,金银项圈各两对,尺头四端。
    林智瞧了一眼项圈上镶嵌的珍珠宝石,璀璨生辉,心道难怪母亲常说贾家与别家不同,原来豪富在这里。他进贾家这么片刻,已看出贾家连三等丫鬟婆子穿戴都比自家一等的好。林智不断腹诽,面上却是笑嘻嘻地道谢。
    谢过,窦夫人方开口请入贾母房中各自落座,由窦夫人和王夫人带着陈娇娇和李纨端茶捧果,看在林智眼中,又是一奇。
    林睿在贾家住过,比起林智,早已习以为常,并未露出一丝惊诧。
    贾母叫了扶着自己的年轻公子一声,满脸慈爱地道:“宝玉,你心心念着你姑妈,好容易你姑妈来了,怎么还不过去拜见?”因贾敏进京的缘故,家中上下人等都在家里等着,宝玉早听贾母说起姑妈家的表妹,闻言,忙依言上前行礼。
    贾敏常听人说起宝玉,此时见了他,不觉细细打量片刻,果然不负其名,确实如同明珠美玉一般,赞道:“怪道母亲疼爱得很,我见了也喜欢呢。”
    观其举止,听其言谈,十分不俗,倒不似旁人口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不过即使宝玉和外面传闻不同,没有俞恒,贾敏也不愿意将黛玉许给他,他上面还有一个嫡亲的王夫人呢。何况林睿住在贾家时,宝玉爱吃丫鬟嘴上的胭脂乃是亲眼所见,实非良配。
    听贾敏此语,贾母脸上笑容大盛,旋即叹道:“怨不得我疼他,旁人为这个还吃醋呢,实不知我这些儿孙中,唯有宝玉像你父亲。”
    贾敏听了,再看宝玉,果然极像,只是贾代善戎马一生,历经风霜,满身爽朗豪气,举手抬足之间如刀似枪,令人胆寒,宝玉却是面白如玉,眼澄秋水,又是一身鲜艳的大红衣裳,不过是个文弱的公子哥儿,比自己小儿子尚且不如。
    贾敏经林如海熏陶多年,认为男儿在世,文武双全最好。其实,不必林如海说,当下世人所习君子六艺中亦是包括骑射的,岂能当真手无缚鸡之力。
    林智喝了一口茶,笑嘻嘻地开口道:“我没见过外祖父,原来宝玉哥哥竟长得和外祖父极像?如此说来,我见了宝玉哥哥,也如同见到外祖父了。”说话时,林智上下打量着贾宝玉,暗暗比了比,自己一拳头就能把他揍趴下。
    闻得贾敏至,贾琏早已过来请安,听了林智这话,低下头强忍住笑。
    贾母不觉一笑,向贾敏道:“我看智儿的性子倒不似你和姑老爷,怪叫人喜欢的。”
    贾敏本想说林智的性子都是黛玉宠出来的,旋即一想,贾母本就惦记着黛玉,何苦由自己提起,遂笑道:“他年纪小,大家未免都宠爱些,因此他自小到大说话都是这般肆无忌惮,别人都不苛责,母亲别见怪,也别恼了他。”
    贾母笑道:“我哪里能恼了自己嫡亲的外孙子?你这话无理。”
    说完,叫宝玉上去和林睿林智相互见礼。
    林睿是宝玉早就见过的,林智却是初见,但和林睿相见时宝玉年纪尚小,记得不大清楚明白,不过旧年相会已经记得十分清楚了,此时看他们兄弟两个并肩而立,俱是才貌俱全的人物,风流俊俏不下秦钟,英武爽朗不让冯紫英,宝玉顿觉亲切,忙上前攀谈。
    林智素日所见不管高低贵贱,皆不如宝玉这般做小伏低,不禁暗暗皱眉。
    林睿旧年随林如海进京时,久闻宝玉为人,他虽然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我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等语,但实际上不论男女,皆看外貌标致与否,故明白宝玉今日不过是看自己兄弟貌美,方如此殷切。
    宝玉感慨万千,心道自己原来竟是坐井观天,天底下竟然还有这般人物。
    瞧着他们兄弟互相厮见,贾母忍不住对贾敏道:“瞧他们几个,竟是嫡亲的兄弟一般。”
    贾敏心想论容貌还罢了,若说本性才华,自己的儿子可不能和宝玉一般,淡笑道:“本就是嫡亲的表兄弟,我和二哥又是嫡亲的兄妹,原就有些儿相似。”
    提起贾政,贾母不禁叹了一口气,道:“你二哥哥也不容易,如今只剩宝玉这根独苗了。”
    李纨手里捧着果子,闻言心中一酸,又觉伤痛,若是贾珠尚在,焉能有人如此说?想到唯一的儿子贾兰,旁人早早就在家里等着贾敏,何尝有人提起贾兰一句半句?林如海势大名盛,她也想让儿子多讨贾敏的欢喜,好提拔贾兰呢。她进门这么些年,别的不知道,贾琏的事情却听说了好几年,许多老人家都说没有贾敏的话,哪有贾琏今日。
    贾家这些儿女中,贾敏原先只见过贾珠和贾琏、元春三个,听贾母说起,亦不觉红了眼眶,只好安慰道:“母亲快别伤心了,二哥房中宝玉不俗,想来兰儿亦如此,有他们叔侄两个,好生教导,将来未尝不能光宗耀祖。”
    她不愿继续纠结于此,话题一转,问道:“说到这里,兰哥儿怎么不见?还有琏儿家的两个哥儿,我来了,快带出来让我见见。”
    贾母忙命人去叫。
    贾珠之子贾兰年已七岁,贾琏之子贾芾业已启蒙,摇摇摆摆,憨态可掬,唯独次子贾茂才满一岁,尚不会走路,乃由奶娘抱来。
    贾敏见一个夸一个,抱着贾茂在怀内逗他顽耍,一旁早有丫鬟送上表礼来,每人金银项圈一对,尺头四匹,贾宝玉亦是初见,和三个侄儿所得的一般无二,只多了四部新书,一方宝砚。另外还多出两份来,却是给贾环和贾琮的,比宝玉少了一方砚台。又有迎春探春惜春等人的表礼,俱是尺头四匹,玉镯一对,另有荷包等物。
    因今日只论长幼,不论父辈官职,亦不说嫡庶,故礼物都是一样的。
    看到这么些东西,李纨眼波微微一动,待见到王夫人面无表情,忙掩住了,低头走过来,待贾兰谢过后,亦向贾敏道谢,心里感激非常。
    李纨守寡至今,不求别的,只求别人不忘记贾兰罢了。
    贾敏笑道:“先别急着谢,你和琏儿媳妇我都是初见,也有你们的,只不许嫌简薄。”
    一语未了,丫鬟果然送上来,各是锦缎四匹,头面一套,只是李纨的锦缎皆是月白、竹青、藕荷等素淡之色,头面亦是白玉的,而陈娇娇则是大红、松绿、银红等鲜艳之色,头面则是赤金点翠嵌宝石的,十分精巧。
    陈娇娇笑道:“原来还有我的呢,多谢姑妈惦记着。”
    贾敏本和陈太太颇有交情,陈娇娇能嫁给贾琏,其中也有贾敏的功劳,见到她,贾敏自然欢喜,道:“这是见面的表礼,不算在给府上的礼物里,其中还有你们的呢,一样一样都写好了签子,等我走了,你们再分罢。”
    贾母却嗔道:“你来了一趟不容易,还送这么些东西作甚?”
    贾敏笑道:“母亲时常疼我,难道我不疼着母亲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是些绫罗绸缎土仪东西,我还怕府上嫌弃呢。”
    贾母道:“你给的自然都是极好的,在这里谦逊,别人恐怕就当真了。”
    贾敏莞尔一笑,命人将礼物送上来。林家传承至今,家资不薄,然而其家惯常不喜露于众人眼前,家常所用之物除却笔墨纸砚外,皆是半新不旧的,故和贾敏所说一样,都是些绫罗绸缎土仪笔墨新书等物,不似给几个孩子的表礼那般有金银之物。
    见到这些东西,众人都不在意,反是李纨和陈娇娇先送儿子们回去,半日方回。
    独元春自从见了贾敏后,便坐在下面出神,一二年不见贾敏,竟是没有半点改变,依然雍容华贵,风姿不减。元春不禁后悔起来,当初若是一心一意地求贾敏出面,自己那时出宫,还能说个极好的人家,何至于今日不上不下,尴尬异常。
    贾敏瞧出几分来,因长庆帝登基一年多了,不曾听说元春定亲的消息,便不开口,免得伤她体面,同时也不问迎春等人的亲事如何,反倒是贾母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问道:“你们娘儿都来了,怎么不见玉儿?”
    贾母到此时方问起黛玉,在贾敏看来已是极难得了,她正欲回答,忽见先前和林睿林智坐在一处说话的宝玉亦眼巴巴地看过来,心中闪过一丝冷意,笑道:“玉儿素来孝顺,不忍留她父亲一人在家,故未随我们进京。”
    贾母蹙眉道:“你怎么舍得她一个女孩儿在家?她能做什么?”
    一旁的宝玉听了,亦是大失所望。他常听贾母说黛玉,心里时刻想着宝姐姐已是这般妩媚,林妹妹又是何等风流,午夜梦回之际,总觉得自己应该早见到黛玉了,正如去年在宁国府做梦时遇到乳名可卿表字兼美者,风流袅娜,应是黛玉形象。宝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般想,但是就是觉得自己想得不错。
    贾敏道:“玉儿年纪大了,该学的早就学得差不多了,现今不过叫她在家练练手。母亲放心罢,我既留玉儿在家,自有我的道理。”
    贾母哼了一声,道:“我原还想着玉儿和你们一起来,谁承想竟空欢喜了一场。”
    贾敏却是暗暗一叹,贾母固然疼自己,然而总是在小事上精明,大事上糊涂,他们家到了这样的地步,等林如海进京便是妥妥当当的一品大员,岂是贾政五品员外郎的嫡次子可以匹配?若说贾宝玉人品本事过得去还罢了,偏生是不好的。
    贾敏狠了狠心,她也是做母亲的,怎能不为自己的女儿着想,说道:“等我们老爷进京后,母亲就能见到了,何必急于一时?”
    让她如何不急!贾母话到口边,忽然想起房中人多,不是说话的时候,连忙止住,吩咐贾琏道:“带你两个兄弟去拜见大老爷和二老爷去。”
    贾琏接连几日没去上学,为的便是等林家,此时自是乐意之极,忙引林睿和林智过去。
    林睿和林智起身,看了不动如山的贾宝玉一眼,林智问道:“既去见大舅舅和二舅舅,留外祖母和舅母母亲嫂子姐姐们说话,宝玉哥哥不和我们一起去?我们都去了,屋里只剩宝玉哥哥一个公子哥儿,有什么趣儿?”
    贾宝玉对贾政素来畏惧如虎,哪里敢去,只好尴尬一笑。
    贾母却想让宝玉和林睿兄弟两个亲密些,道:“宝玉,和你哥哥弟弟一起去,有你哥哥弟弟在,你老爷哪里能对你如何?快去罢,等说完话了,回来和我一起吃饭。”
    贾宝玉听了,只得不甘不愿地起身,一步挪不了三寸。
    贾母目送他离去,正要对贾敏说什么,忽听丫鬟通报道:“姨太太和宝姑娘过来了。”
    贾敏微微一怔。
    贾母道:“这是二太太嫡亲的妹子,嫁到了薛家。旧年宝丫头进京待选,因他们家房舍尚未修缮收拾妥当,王大人又升了九省统制,故暂且先住在咱们家。”
    贾敏点了点头,听贾母的意思,似乎不大喜欢?旋即她暗暗庆幸,亏得林睿和林智都去拜见贾赦和贾政了,若在,相见岂不失礼?毕竟薛家可不是林家的亲戚。犹未想完,便见薛姨妈携着宝钗进来,贾敏和薛姨妈年纪相若,未出阁时都是见过的,现今各自嫁娶,各有境遇,不独打扮不同,便是容貌举止亦相差千里,瞧着薛姨妈,竟似比贾敏苍老了十多岁。
    薛姨妈带着宝钗见过贾母,又来拜见贾敏。
    在这里的太太奶奶们,除了贾母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外,再无人的品级能比得上贾敏,单看她鬓边的金凤、襟前的绣纹便能瞧出几分来。
    贾敏款款起身,抬手道:“既是二嫂嫂的妹子,也是二哥的亲戚了,快别多礼。”
    初见宝钗,贾敏暗自惊骇,怪道薛家想送宝钗进宫,单凭着这份容貌便已在众人之上了,莫说迎探惜三个,便是元春,亦颇有不及,即使是自己的黛玉,容貌也不及宝钗美艳。不过纵是天香国色又如何?世人看的本就不只容貌。
    贾敏来时,只预备了贾家人等的礼物,未曾预备宝钗的,这也是因为贾母和爱女通信时不曾提过薛家半分,是以她不知薛姨妈和宝钗住在荣国府。但是跟着贾敏的丫鬟对此驾轻就熟,忙从带来的礼物中打点出一分来,尺头两匹,荷包一对,内里各装金锞子一对。
    宝钗忙拜谢,言行举止十分矜持,气度不下元春。
    贾敏含笑夸赞了几句,宝钗依然坦然自若。
    不知为何,贾敏见到薛家母女,胸中油然生出一点厌恶之色,不知何故,幸而她历经世事,未曾流露于外,只是和她们无话可说,便只坐着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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