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听出她对王夫人的不满,不觉一怔,虽说贾母一直不大喜欢王夫人的性子,可前些年元春出阁时,因窦夫人之举,也和缓了些,如何又有分歧了?回想起贾母方才的话,再想到自己当铺收到的东西,贾敏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鸳鸯柔声道:“老太太别气恼在心,不然,姑太太岂不担忧?”
    听了这话,贾母面上气愤方平,对她道:“你去把那四只白玉镯子拿给姑太太,我的东西,自然由我做主。”
    贾敏闻言,连忙推辞。
    她虽不知贾母为的是什么,但是已经得了两匣珠宝,哪能再收东西?
    贾母的这两对镯子她自小就见过,史家老侯爷打仗时从前朝皇宫里得的,乃是最上等的羊脂玉所制,晶莹粉嫩,宛如羊脂,没有一点儿瑕疵,最难得的是这四只镯子出自当时一位名匠之手,花纹镂刻得极为精致,几乎一模一样,看不出丝毫不同。当初曾有人出五千两银子意欲从贾母手里买下,贾母都没有答应。
    贾母不悦地道:“我给你的东西,你推辞做什么?拿着。如今睿儿已经娶了亲,再过几年,智儿也该娶亲了,你给儿媳妇一人一对,不偏不倚。”
    贾敏无奈,只得收下。
    贾母回嗔作喜,然后道:“还有一事跟你说一声,保宁侯夫人替三丫头说你们家智哥儿,这件事我今儿才知道,我本没打算让你们家聘三丫头,我也知道你们看不中。我今儿告诉你,是不想咱们娘儿俩生了嫌隙。”
    贾敏笑道:“我当时就知道不是母亲的主意。”
    贾母略略放心,随即叹道:“明儿宝玉定亲,在我生日的前头几天。”
    贾敏奇道:“宝玉几时定的亲?我竟没有听到丝毫风声。”就算贾家现在不如从前了,可是嫡孙定亲,也不会悄无声息。
    贾母神色淡淡地道:“说的是薛姨太太的女儿,叫宝钗的那个丫头,你见过。从他们住在咱们家,就有金锁配玉的说法,前儿元丫头来了信,说这门亲事极好,你二哥哥和你二嫂子都十分满意,我毕竟隔了一层,也就由着他们做主了。”
    贾母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叫人听着心酸。
    她疼了宝玉十几年,满心想为宝玉谋个好前程,谁知儿媳妇为了娶一位自己满意又有血缘之亲的儿媳,竟不领情。疼了那么些年的孙女,到底还是偏向自己的亲娘。
    贾敏却有几分了然。
    不说宝钗是王夫人嫡亲的外甥女,进门后和她一条心,就是薛家的家业,怕也是王夫人所惦记的,荣国府的窘境自己看在眼里。元春虽非皇妃,可远在平安州,西宁王爷行的又不是善事,自然花费极多,所以赞同这门亲事。
    安慰了贾母半日,至晚间,贾敏方告辞回去,那两只匣子依贾母所言,对外说是药材。因知贾母房里的人参都已经腐朽了,故无人放在心上。
    鸳鸯服侍贾母歇下,同床陪侍,当她以为贾母熟睡的时候,却听贾母轻声道:“你心里是不是觉得诧异,那些东西我原说给宝玉的,如今却给了玉儿?”
    鸳鸯想了想,道:“是有些不解。”
    贾母叹道:“咱们府里是什么情景你都知道,竟穷到当东西的地步了。若不是瞧着实在可怜,我如何由着你偷那几箱子东西出去给二太太典当?我是年纪大了,可我不糊涂,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只是从前觉得轮不到咱们家,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和孙子孙女有一日乐一日,谁承想甄家竟一败涂地,咱们家也不知道将来如何。琏儿家和宝玉家又有嫌隙,将来未必肯伸手,倒不如现在结个善缘。”
    鸳鸯一愣,回思近来的桩桩件件,一时无言。
    只听贾母又道:“虽然我知道咱们家若是出了事,敏儿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可是到底那是我的女儿,如何能叫她破费太过,惹姑老爷不喜?你把那些没有标记的小巧罕见之物多多找出来一些,我陆陆续续再送到她手里。人生在世,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鸳鸯,明儿我就悄悄打发人消了你的奴籍,也给你买一处小宅子,离府远远儿的,再置办几亩地,你的东西悄悄送出府去,我也拿些东西你收着,若是没出事最好,那些就给你做嫁妆,明堂正道地做对正头夫妻,别再回府做奴才了,若是出了事,你也能逃过一劫。”
    鸳鸯不禁流下泪来,哽咽道:“我何德何能,得老太太如此看重?”
    贾母苦笑道:“我不盼别的,只盼着将来家里落了难,我又不在了,有人帮宝玉一把,免得他吃苦受罪。前儿听说甄家的宝玉现今竟沦落到乞讨的地步,想一想他和宝玉生得模样儿一模一样,我怎能不担忧?”
    鸳鸯听了,愈加动容。
    而林如海见到贾敏拿回来的东西,略一思忖,也猜出了贾母的用意,不禁一叹。
    细究起来,贾母为人处世十分明白,自有一番经历世事的智慧和精明,只是年纪大了,只知道享乐,未免纵容了子孙,以至于今日竟无人能担起门楣。
    其实贾母就算不给东西,以后贾家落难,自家还是免不了出手打点安置,谁让她是贾家的女婿,贾敏是贾家的姑太太呢?他们不帮忙,那就等着受世人奚落罢了,世人总是最怜惜倒霉之人。不过贾母给了东西,倒又显出几分明白来。
    这些话林如海并未说给贾敏听,自己总不能告诉他说贾家要被抄了。
    倒是贾母寿辰将至,七月上旬就要开始送礼了,林如海吩咐贾敏备礼时,加厚了几分。
    贾敏嗔道:“母亲给了我那些东西,就算老爷不说,我也要多送些寿礼。”
    一语未了,听人通报说:“外面来了一位张秀才给老爷太太请安,说是从江南来的,大爷二爷托他送信给老爷太太,说咱们二爷已经中了秀才,还是案首呢!”
    林如海和贾敏俱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忙问道:“快请到书房。”
    林如海虽病,却没有到无法动弹的地步,况且太医也说松松筋骨比躺着强,平时也在家里走动走动,所以他换了衣裳去书房,见到那位被请进来的张秀才,登时一惊,万万没有想到登门请安的张秀才竟然是张二牛!
    当年宋婆来林家求助,林如海并未见过她的外孙女婿张二牛,后来张二牛管着零星的几亩地,送租金来林家时倒是见过几面。后来进了京,因离得远,不曾再见过。林如海手里不缺每年那几十两银子,就命他在村里修了一座私塾,请了先生教导村中孩童读书认字,也是功德。
    林如海惊喜道:“二牛,你居然考中了秀才?可喜可贺!你什么时候开始读书的,我竟不知,若是知晓,当举荐你去个好书院才是。”
    张二牛年纪不小了,闻言嘿嘿一笑,道:“谁也没想到我还有做秀才老爷的这一日,考中秀才的时候,城里的贵人都往我们家送礼。当初得大人相助,家里渐渐好了,我打小儿就喜爱读书,只因家贫方不曾读,心里却羡慕,外祖母知道后就叫我花钱和孩子一起读书,原本为的不是考试,只想着认得几个字,出门不会叫人哄了,又能认账本契约等等。后来村里的孩子跟着先生读书认字,我时常请教,一面耕作,一面读书,去年先生举荐我去试试我就去了,谁承想居然考中了。”
    林如海赞道:“好,好得很。读书一事,不在年纪大小,只要有上进之心,便是耄耋之年,亦可求学。今年是秋闱之年,你怎么到京城来了?”
    张二牛忙道:“先生说我火候不到,苦读几年再参加乡试。我来京城,是因为今年遇到了一个回乡考试一病而亡的学子,他临终前托我送他的尸骨回京,可巧听说二公子考中了秀才,也见过二公子,又受二公子之托,替二公子向大人报喜。”
    ☆、第098章:
    林如海听了,既为那位学子叹息,又为儿子欢喜。
    林智性子跳脱,聪敏却不让林睿、黛玉,这一回南下竟中头名案首,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饶是林如海年将半百,行事深沉,也忍不住喜形于色。
    人生在世,最喜欢之事莫过于儿女争气。
    林如海忙问道:“你来了这里,那位学子的灵柩呢?”
    张二牛敛容,肃然道:“我才进京城就听说大人身上不好,心里担忧得很,可这灵柩如何能进大人家门,怕晦气冲撞了大人。因此存在寺庙里,我又住在寺庙两日,听和尚诵经,去净晦气方来拜见大人。倒是二公子的喜事,耽误了两日,愧对大人。”
    林如海道:“你也太谨慎了,我不过中了暑气,哪里就冲撞了?你该当将灵柩寄存后便即过来才是。至于智儿的消息,你不必如此,他已考中,我们知晓也不急于一时。”
    张二牛听了,憨厚一笑。
    林如海问起那位学子的名字门第,道:“你说与我听,待我递了帖子,好送回其家。”张二牛在京城中毫无根基,他若亲自登门送灵柩,恐怕会被他们打出去,认为他不怀好意,诅咒其人,所以林如海特地开口询问。
    张二牛正觉得人生地不熟,怕找不到那人的家门,闻听林如海问,连忙开口道:“这个我记得,那人说他姓叶,叫叶枫,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枫,他有个很有名的族兄,叫叶停,现今官至三品,和南安王府、保龄侯府、王家都是亲戚。这是叶枫叶秀才临终前告诉我的,说只要说是那个叶家,立刻就能打探到。”
    林如海霍然站起,道:“你说什么?病死的那位学子是叶枫?”
    张二牛见林如海的惊容,倒是一呆,随即怔怔点头,道:“就是叫叶枫,大人认得他?”
    听他如此确定,林如海颓然坐回原处,脸上带了一点难过,叹道:“怎么不认得?”
    那边贾敏已收到了张二牛送的拜礼并林睿兄弟的书信和江南的一些土仪等物,和后者相比,张二牛所送极薄,不过是些朴而不拙直而不俗的小玩意儿,可是张二牛却十分坦然地列了礼单,贾敏也不嫌弃,反而很是赞赏,一面看,一面命人收拾客院,好与他居住。
    林如海在书房里见张二牛,早有小厮认出来,递了消息进内院。
    得知是宋婆的外孙女婿,再想当年宋婆一家的狼狈,贾敏和黛玉尽皆诧异,又觉欢喜,尤其是黛玉,当初因宋婆之事,她从林如海那里知道了许多民生艰难,如何不刻骨铭心?
    正说笑间,骤然听说张二牛所送之灵柩是叶枫的,贾敏蓦地流下泪来。
    张二牛口中说的这位学子叶枫,十三岁就中了秀才,不想三十岁时回乡考试,乡试未考,业已病故。他在京城中也颇有才气,亦是世家子弟,却是叶停五服内的族弟,早已娶妻生子。叶停之妻小王氏进门不久,叶枫方降世,因此叶枫可谓是小王氏亲眼看着长大的,自来疼爱如子,叶枫小时便是同叶停的两个儿子一处读书,亲密友爱比别个不同。
    小王氏性情执拗,眼里容不得沙子,和叶停的情分并不甚佳,对族人平平,不过,她觉得好的人百般好,觉得不好绝不再看第二眼,整个叶家里,能得她另眼相待的只有叶枫母子,可惜叶枫的父母前几年又陆续没了。
    叶枫秉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日子过得甚是自在,小王氏掌管叶家,见他确实不愿为官做宰,不曾强逼于他。在叶家,敬重小王氏的远比叶停多,族人听了,也便不提。偏生他有一位贤妻,最喜入青云,想叫叶枫挣个诰命给她,遂时时督促叶枫上进,每见叶枫不愿,就淌眼抹泪带着孩子回娘家,闹得不像样,背地里又说小王氏的不是,说她自己现今是诰命夫人了,却不想别人建功立业,叶枫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南下。
    小王氏现今一双儿子早已娶妻生子,儿媳皆是贤惠明理的女子,婆媳甚是相投。虽然两个儿子才能平平,但也依靠祖荫谋了个差事,本本分分做了几年,大儿子已经升到了五品,小儿子升到了六品。小王氏觉得如此正好,在京城中,官小位卑对上头心有所惧,便不敢生事,不生事便无罪过,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叶枫南下后,小王氏最是关切,正掐着日子算乡试将至,府中忽然接到林家的帖子,说是有一故人受叶枫临终所托送其尸骨回家,不由得呆若木鸡,半日回不过神来。
    可巧大儿媳沈氏和小儿媳李氏都在跟前,推了一把不见动静,忙命婆子掐了人中,好半日方回过来,小王氏痛哭道:“枫儿今年才三十岁,正值壮年,临走前还说要替我画下江南风景,好好儿的怎么就病死在南边了?”
    沈氏也滴下泪来,劝道:“母亲快别伤心,先问个明白才好。枫叔叔南下,身边跟了七八个小厮长随,怎么没一个回来报信儿,反倒是林大人的故人送来?”
    小王氏立刻镇静下来,道:“不错,不错,枫儿身边跟了八个人,都是他媳妇敲打过的,怎能一个都没回来?备车,叫人备车,赶紧递帖子去林家,我去找林太太问个明白。咱们家虽不是一二等的人家,可身边总不能没有人跟着。”
    沈氏一面料理,一面又问小王氏道:“要不要告诉枫婶娘一声?”
    小王氏闻言冷笑,道:“跟她说什么?若不是她,枫儿现今还好好地在家里修花观竹呢!若是枫儿愿意建功立业也罢了,偏枫儿不愿,即使如此,枫儿也不是没有养家糊口的本事,一幅画能卖上百金呢,她利欲熏心,只想着什么做诰命夫人,把枫儿逼得什么似的。”说着说着,小王氏忍不住泪流满面。
    沈氏和李氏相视一眼,均是叹息。
    沈氏又劝道:“林家送了帖子,又是故人登门,母亲去只能见林太太,想要问个究竟,还是得老爷去才行,面对面地问清楚。”
    小王氏对叶停一直淡淡的,听了这话,方打发小厮去告诉他。
    叶停现今年纪大了,身体也并不太好,倒少了许多年轻时对林如海的厌恶之心,闻听叶枫之死,也觉震惊无比,忙更换衣物,同小王氏齐去。
    林如海夫妇亲自接进府中,分内外相陪。
    小王氏一见贾敏就流下泪来,哽咽道:“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好好的人去了,我正算着他考试的日子,谁知却盼来了死讯。”
    贾敏亦含泪解劝,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是命罢了!”当她得知关于叶枫之死的前因后果,心里伤心之余,暗暗庆幸没有让林智自己南下考试,而是随着太子、林睿,身边随从众多,又离金陵甚近,有林睿照应。
    在外面书房中,叶停开口就问缘故,林如海明白他的焦急之情,忙命张二牛与他细说。
    张二牛悄悄打量了叶停一会子,容貌五官倒与叶枫有一点子相似,不过威仪更盛,他不知自己的举动完全落在了叶停眼里,开口道:“叶秀才说,五年前他送了一幅画给叶大人,不知道谜底叶大人可猜出来了?”
    叶停一愣,脱口道:“你怎么知道他送的画暗藏哑谜?”
    张二牛老老实实地道:“叶秀才说,这幅画的事情只有他和叶大人两个人知道,绝不会有第三个。他怕叶家不信我送回的是他,所以叫我见了叶大人问一问。”
    叶停忍不住老泪纵横,道:“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这件事也只有我和他知道。他还交代你什么了?”听到这里,他已经可以确定张二牛送来的尸骨确实是叶枫,因为这件事正如张二牛所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张二牛又道:“他说,如果叶大人没猜出来,就把卷轴拆开,谜底刻在了轴上。”
    叶停闻言,忙命下人回去取画,借林如海的书房将其拆开,果然见到紫檀轴上刻着谜底,还刻着叶枫对叶停的嬉笑讽刺之语,甚是不羁,皆出自叶枫亲笔。叶枫博学多才,不仅工书画,而且善于金石雕刻裱糊字画等等。
    叶停失声痛哭,林如海等人好半日方解劝住。
    叶停拭泪问张二牛道:“你且将我这兄弟临死前的情状一一说与我听。”
    拆开卷轴时,张二牛也亲自看了谜底,和叶枫交代的一般无异,兼还有林如海为证,他方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荷包陈旧,颇有磨损,上面的花样绣线都断裂好些,然而叶停一见,不免泪痕加重,道:“这是贱内早年亲手做与他的。”
    林如海听了,心下凄然。
    张二牛抽掉荷包的系子,倒出一个小小布卷,展开却是一幅明显从衣料上撕下来的丝绢,上面泪痕斑斑,墨迹斑斑,潦草地写了两行字。
    张二牛递给叶停看,道:“这是叶秀才临终前拼命写下来的。”
    又道:“我见到叶秀才时,他被丢弃在山坳里,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上只余中衣。我们家原有林大人和林太太从前送的人参,吊住了叶秀才一口气,我才知道叶秀才到江南后患了重病,看了好几个大夫都不中用,叫准备后事,跟着他的小厮长随不敢承担,怕回去被罚,就合计卷走了叶秀才的盘缠东西,又将叶秀才丢弃在山坳里,对外人只说带叶秀才回乡治病。他们卷走的不仅是盘缠和东西,还有叶秀才的户籍、路引、书籍、印章等物。”
    叶停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恨意丛生。
    他颤抖着手接过丝绢,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奴才弃主,病已无力回天,盼回神都”。字迹是叶枫的字迹,写到最后,已是十分潦草,仿佛手腕无力所致。
    丝绢上用的墨十分寻常,想来是张二牛家的,他家的笔墨自然都不是上好的,然而这块丝绢却是进上之物,京城中拥有此物者都是有数的,叶停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得了好几匹,然后由小王氏送了两匹给叶枫做衣裳。
    叶停夫妇二人亲自去寺庙带回了叶枫的灵柩,家里沈氏和李氏早已撤下红绿之物。
    小王氏一向把叶枫当第三个儿子,今闻其逝,伤心得几乎昏厥过去,待得往各处报丧时,叶枫之妻已经得了消息带着一儿一女哭着过来。
    小王氏见到她,顿时怒从心起,当着前来哭灵的族人之面,劈头盖脸一顿痛骂道:“若说枫儿没有养家糊口的本事,你催着他上进倒也罢了,偏生他是有本事的,多少人许诺千百金欲换其画?你还不知足,总想着什么诰命夫人,逼得枫儿南下考试,如今你称心了,你如意了,只可怜枫儿正值壮年,性命就丢在了南边儿!”
    得到噩耗,枫妻早已悔极,白着脸由小王氏数落,泪水滚滚而下,煞是凄凉。
    小王氏见两个孩子年纪幼小,吓得瑟瑟发抖,这是叶枫的血脉,心里到底有些怜惜,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非得逼得他退无可退,你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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