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忙道:“所有将士官兵个个如狼似虎,也不敢详加打听,不过忠顺亲王身边的长史官给我透了消息,说因刑部大牢关不了那么些人,所以除了罪魁祸首和男丁之外,余者家眷都锁在府里一个院落里,宁荣国府的太太奶奶姑娘们便是如此。又因老太太上了年纪,令其独居上房,额外留两个丫头在身边服侍,倒还平安。寡妇奶奶的院落也没封锁,但是东西都已经查封了,若是发放回去还得等上头的旨意。”
    忠顺亲王也想立功给长庆帝看,所以抄家之时,未曾贪墨,皆一一封存。
    贾敏闻得贾母平安,暗暗松了一口气,荣国府也就贾母一人为她所惦念着了。
    只听小厮又道:“荣国府里也放出去几个人,先是薛家二房的琴姑娘以及丫鬟,被她嫂子的娘家邢家接走了,薛家二房与此事无关,薛家二爷也不在京城,故如此,然东西没让带走,要细细查访。还有一个史家姑娘,她不是贾家的人,也被放出去了。”
    ☆、第099章:
    闻听贾家被抄,史湘云被赶出去,贾敏母女均是一怔。
    林如海倒是不甚在意,他本就不大喜欢史湘云,不仅是因黛玉,还有卫若兰,再者也明白这是规矩,不是本家的人,且与案件无关,在查抄之时都要赶出去。
    史鼐不在京城,史鼎却在,两座侯府远近闻名,史湘云被赶出荣国府,自有去处,无论如何史家都不会不管史湘云。所以,贾敏和黛玉听小厮说过之后,想到此节,便不再在意,只问道:“住在牟尼院的贾四姑娘怎么样了?”
    距离贾母过寿才过去多久,贾家就出了事,也不知道惜春能否避过。
    小厮想了想,道:“太太和姑娘问的是宁国府小姐?这位小姐无事。因她孝名远播,兼如今住在庵堂为亡父诵经念佛,所以额外赦免。”
    贾敏和黛玉心神一松,尤其是黛玉,不枉她费了一番心思。
    林如海淡淡一笑,他没有说是因为忠顺王爷瞧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没有为难惜春,虽说有孝女之名大约能避开此劫,可遇到不讲情面的,仍会将其入罪。他没有插手宁荣二府的事情,可是别人却会念着他是荣国府的女婿,较之别家,相对和气了几分。
    于是,林如海对贾敏道:“一会子你就打发人去牟尼院给惜丫头送些东西过去,将府里的事情告诉她些,免得她担忧。”
    黛玉插口道:“爹爹,此事不宜妈妈出面,不如我去一趟。”
    林如海想了想,道:“也好,让你妈在家收拾些衣裳吃食,荣国府既被查封,你外祖母她们被拘在院中,那些看守的兵士绝不会供应衣食,便是供应,也不过和牢狱之中一样。咱们打点一下,才是正经。”
    黛玉满口称是,贾敏亦是心中感动。
    小厮静静听了一会,觉得贾家比别家体面好些,若不是有林家,他们比现今的遭遇还得凄惨几分,忽又想起一人来,道:“还有一个人也被放出去了,是老太太身边叫鸳鸯的姑娘,按名册拿人时,她不在其中,原来前些日子就被老太太放了籍,另置房舍地亩,只是她舍不得老太太,仍在老太太身边服侍。这一回抄家时,老太太说她不是家里的人,官差一查果然,将她赶出去,她哭着不肯,要留下陪老太太,被老太太呵斥了一番,方含泪离去。”
    鸳鸯素对贾母忠心,今生没有贾赦威逼,她也没有立下不嫁的誓言,想来和上辈子随贾母之死而自缢相比,今有贾母的恩德,她能有一个好结局。
    林如海心头默默掠过上辈子各人的命运,微微颔首。
    贾敏心中一动,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贾母接连不断地送东西给他们,算算时间,鸳鸯也是那时候放出去的,莫不是贾母已经有了不祥之兆,所以如此?仔细想想,那些东西极其贵重,粗略算来,价值好几万两银子。
    贾敏心中一酸,曾几何时,嫡亲的母女之间有话也不能明说,非得迂回而行。
    黛玉问道:“听你这么说,府里倒还平安?”
    小厮想了想,道:“算不上平安,也只老太太和寡妇奶奶平安,剩下的不好说,下人不必说了,都锁在一处,将来要发卖的,其他太太奶奶姑娘们大概要发卖的,这沾上了谋逆二字,无论如何都不能赦免。还有一件事好叫老爷太太和姑娘知道,抄家的时候,从那府里管家太太房里抄出了好些甄家的东西,还有好几箱子的借据,都是重利盘剥的证据!还有一件事也巧,因王家先一步抄家,比荣国府里略早些,王家又有人手,送了好几十口箱子到荣国府,二太太收下时,还没来得及放回库房,官兵就到了荣国府,当场拿住,故此亦算一项罪名。不算这些收下来的犯官之物,独二太太房里抄出五六十万的家私,虽未登记,然光看到的金银一项就有三十余万两白银,听说,整个荣国府都没抄出什么钱来,只有些东西。”
    贾敏一听,咬牙切齿地道:“难道她就不知道那是重罪?如此胆大包天!”语毕,她想起王夫人先已收了甄家之物,至于王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暗恨作罢。
    黛玉起身奉茶与她,轻声道:“那府里做下的重罪,何止这么一项呢?从前我在外面与人顽,也听过二舅母包揽诉讼的消息,害死了几条无辜的性命,只是畏惧王家的权势,不敢如何罢了。这几宗罪过凑在一处,想来二舅母的刑罚最重。”
    贾敏哽咽一声,仰面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们平素无恶不作,略劝一句就觉得我心怀不轨,如今遭受了报应,我能说什么?叫他们自己承担罢!总不能因他们是我的亲戚,就说不该治他们的罪过!”
    话虽如此,可是事到眼前,总觉得心如刀割。
    骨肉至亲,如何能说抛开就抛开?
    小厮瞅瞅几位主子,犹豫了片刻,似有话说,林如海开口询问,他方迟疑道:“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平安州那边的,西宁王爷被锁拿之时,王妃提前发动了,谁知竟生不下来,最终一尸两命。原本按着规矩对谋逆者家人理应一张草席卷了扔到乱葬岗,但因孝敬亲王和咱们家的情分,叫人预备了一副薄棺,草草安葬在平安州了。”
    贾敏眼泪纷纷落下,片刻间就将手帕浸透。
    她和元春并不如何亲近,然当年也曾好心相劝,只是她富贵之心太盛,终究嫁到了西宁王府为妃,如今还不到三十岁,竟如同深秋的一枝花儿,凋零得奇快。
    一个个心比天高,却哪知平安是福。
    倘或元春和迎春一样嫁个寻常读书人家,如今仍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何至于此?
    林如海暗暗叹息,道:“如今是福不是祸,总比他们再作恶几年,罪过更重的时候好,说不定到那时竟有灭族的罪过呢!再说,还有琏儿一家,好歹他们不曾被此事牵连。”长庆帝之所以早早料理,就是不想再让他们为非作歹,祸害百姓。
    他本以为贾家未必能罪至抄家,谁知竟是谋逆,这就罪无可恕了。
    没有元春封妃的尊荣,宁国府行事依然胆大包天。
    贾敏忙又问道:“荣国府里已出阁的二姑奶奶可曾被连累到了?”和元春相比,迎春与她更近,虽知宋家是厚道人家,可仍十分担忧。
    小厮答道:“不曾。圣人开恩,只拿了各府嫡系子孙,出嫁之女和旁支子弟除非参与其中,否则都没有治罪。荣国府的二姑奶奶平安无事,宋家亦未因此而恼。倒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家亦被查抄,原来许多事赖家也搀和在其中了,其中宁国府的管家赖升也是他们家的兄弟,赖尚荣常到珍大爷处,所以私下做了好些事。”
    贾敏听了,心先微微放下,却不在意赖家之事,据她所知,赖家做了宁荣二府的管家,早已有数十万的家业,能从何处来?还不是宁荣二府,故此并不怜悯。
    林如海又细细问了小厮一些外面的消息,赏了几两银子和几盘果子给他,叫他再去继续打听,道:“别家暂且不理,只管先打听荣国府的,你仔细打听他们家还有什么罪过,早些回来告诉我们,有你的好处。”
    这小厮年纪小,出来进去并不惹眼,兼之性子十分伶俐,打听消息的本事在林家属于一流,所以林如海才派他出去。
    听了林如海的话,他笑嘻嘻地应了,又谢了赏,方出去。
    贾敏目中含泪,道:“祖宗好容易传下来的的基业,竟就这么毁了。想当初,两家何等富贵,如今都如过眼云烟。这也罢了,罪有应得,怨得了谁?只可惜了无辜之人。”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道:“虽是无辜,却也并不无辜。”
    黛玉点头同意,说道:“就好比爹爹常说的,生于富贵之家,本就已享受了家族供应的一切锦衣玉食,既然这些锦衣玉食是民脂民膏,那么无论是谁都不无辜。富贵既享,焉能在获罪之时以无辜二字来逃脱其罪?就像咱们家,此时我因父母兄弟得以生来享福,玉粒金莼,那么无论何事,理应一同承担,绝不推辞。”
    贾敏倒是头一回听到这话,出了一回神,叹道:“你们父女两个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只是明白是一回事,伤心又是一回事。这人生在世,若是对世事冷眼旁观,倒显得无情了。”
    说完,又道:“听听,整个荣国府的家私都比不得二太太一人!钱从何处来?不过是管家时中饱私囊,在外又行贪婪之道方得,怕是平素典当母亲的东西,没少昧下。幸好当初大哥哥离京时,因和母亲并二哥哥一房不睦,拿走了好些东西,不然白便宜了他们!明明府里该由琏儿继承的,偏因别人作践,该他的如今都没了。圣人查封荣国府,不曾牵连远在外任的大哥哥一家,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黛玉莞尔,道:“钱是小事,只要琏哥哥有本事,什么家业挣不回来?如今还是平安二字要紧。今日听小厮说的话母亲也该放心了,荣国府虽出事,到底没有殃及性命,且先歇歇,明儿还有好些事情要料理呢。”
    贾敏听她一说,方觉浑身酸痛,遂去歇息,黛玉亦收拾东西,去了牟尼院一趟。
    牟尼院早得了消息,难免就对惜春生出一分怠慢之心,不曾想,尚未行动,便见黛玉亲至,思及林家之势,她们倒不敢再有这份心思了。
    黛玉来看惜春,便是向众人表明惜春尚有林家庇佑。
    黛玉在惜春所居的禅房中细细说明,末了道:“妹妹别怕,你且在这里住下,我不来看妹妹时,也会托妙玉姐姐来,不会有人打扰了妹妹。”
    惜春神色淡淡,除了在黛玉提起贾母时流露出一丝关切,对于宁国府发生的事情她一概无动于衷,煞是冷漠绝情,道:“从前我就没当自己是宁国府的人,我清清白白的人,哪里能让他们带累了?如今他们得了报应,正是佛祖说的因果循环,我也没有二话。姐姐放心,我在这里好着呢,便是长住下去不离庵堂我也愿意。”
    此时此刻,惜春方明白当初贾敏让自己住到庵堂的用意,想必那时他们家就知道宁国府不好了,怕自己被牵连入罪,故有此等主意。
    惜春心里满是感激,随即又生出一分忧虑,她因林家而逃过一难,府里剩下的其他人是否会憎恨林家?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府里那些人的心思了,他们若是知晓自己平安无事,定会觉得如果林家提前跟他们说一声,或者帮他们一把,他们也能逃过这一劫。
    惜春此番心思果然成真,不仅湘云,连探春也对林家生出一分不满,且是后话不提。
    这一日,林家不平静,外面亦纷扰,京城中的气氛十分压抑,许多百姓大气都不敢喘。
    却说小厮到晚间没打探到什么要紧消息,今日抄了好些人家,其家私登记造册不是一时之间能完成的,故接连几个月朝廷分外忙碌,闻得林如海之病好了八、九分,长庆帝急召进宫议事。林如海仍管着吏部,这一回许多官员获罪,自然要他亲自考评其他官员,取代空缺的职位。一时之间,所有官员都不得清闲,因西宁王爷尚未押解进京,最终定罪的旨意没下来,小厮一直一无所得,只在外面游荡,继续打听。
    和别人家的胆战心惊不同,林家接到了许多帖子,门庭热闹,人流如潮。无他,现在空缺的职位都要经由林如海考评方能填补,大多都是一二三品,让人如何不为之心动?故此都往林家拜见。既登门拜见,便有许多拜礼,一件比一件贵重。
    因先料理西宁王府,关于宁荣国府的旨意迟迟未下,贾母等人仍被拘于荣国府中,贾敏担忧贾母,无心操持,黛玉做主命人一一登记造册,换了银钱,然后以林如海的名义买下许多军营所需之物,打发人送到兵部,指明给京营的将士。
    黛玉心思细致,她送的这些,不是容易被贪墨的银子,而是东西,又是极寻常极便宜的东西,旁人留着也无用。不过,也因东西太过寻常,用那些拜礼换的钱倒是买了许多,数目极大,单是林家下人忙碌好几日才送完。
    如今掌管京营的不是别个,正是俞恒。
    俞恒年纪虽轻,人却老练沉稳,兼他只听长庆帝之命行事,不过数年,已然升至九门提督,手握京都启闭、宫禁安危,端的位高权重。
    其实因国库有了进项,拨到京营的银子足够一年所用,但是银子毕竟比不得东西,朝廷预备得也不周全,闻得林家又送了东西过来,其中有大营急需的炭和药。彼时已经进了十一月,正是极寒冷的时候,京营中炭火不足,底下许多兵士冻得夜不安眠,也有不少兵士生了冻疮,偏治疗冻疮的药数目极少,所以林家送的东西立刻解了燃眉之急。
    林如海如今忙于政务,贾敏为荣国府上下打点,俞恒不必思索便知是黛玉所为。
    想到已经定亲数年的未婚妻,聪明伶俐处时有耳闻,再想起幼时的清秀脱俗,俞恒嘴角微翘,眼里闪过一缕柔情。
    俞恒麾下早就跟了他几年的将士笑道:“公爷的岳父大人又送东西来,咱们可有福了。”
    从前国库空虚,致使他们这些从军的处处捉襟见肘,不仅吃穿不好,还时常缺东西,若不是林如海几次三番地资助,怕他们根本熬不过去。尤其是冬日,没有棉衣可穿,没有炭火可烧的日子现在提起来都叫人害怕。
    俞恒笑道:“既知道东西送来,还不打发人去取。”
    众人一哄而散,如往年一样,仍是棉衣、木炭和冻疮药几样,皆是冬日得用的,其中棉衣数量少些,乃因今年朝廷送来了一批棉衣,他们不缺,也便没有领棉衣,留给没有棉衣的兵士。取完分发的东西,他们过来对俞恒道:“公爷什么时候成亲?咱们定都过去好好热闹一番,等迎亲的时候公爷可别忘了咱们,咱们都过去,场面恢弘,那才体面。”
    俞恒素知他们嬉皮笑脸诙谐惯了的,轻笑一声,笑骂道:“急什么?你们想陪我去迎亲,也得等着。”不管怎么说,黛玉明年二月才及笄。依林如海溺爱女儿的情况,说不定还会再留黛玉两年,毕竟未出阁时在家娇养,出嫁后便没有这份自在了。
    众人笑道:“我们并不是为自己急,是为公爷。公爷今年二十多岁了,若是别人,儿女都有好几个了。林姑娘明年及笄,公爷回去快催老夫人替公爷请期才是。”
    俞恒心里也盼着早日成婚,这日去宫里办事,顺道给老太太请安时,提起此事。
    这一年多来,俞恒忙得连休沐的日子都没有,更别提在家里住了,每回给老夫人请安都是来去匆匆,老夫人知他身负要事,心里十分体谅,见他如此,不觉一笑,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贾家的事情尚未了结,如何能提?这么些年都等了,也不在乎眼前的一时半会。我早就有了主意,你只管等着成婚罢。”
    俞恒脸上微微一热,道:“孙儿明白,不过是底下将士的玩笑。”
    俞老太太闻言,不觉莞尔。
    如果不是贾家出了事,此时她预备的那些聘礼聘金早就送到了林家,也请官媒请期了,过大礼、请期、成亲,用一年的功夫来行这些礼,既不显得仓促,也不显得缓慢,谁知贾家偏出了事,眼下若提,倒有些不好,容易惹人嚼舌。
    想罢,俞老太太对俞恒道:“昨儿林家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其中有几样补品和吃食,你回营的时候带一些,自己吃不完,分下面一些,也是你的好处。”
    俞恒忙道:“留给祖母吃罢,祖母好生静养才是,别为我费心。”
    俞老太太倚着靠枕,叫他到床前,伸手拍了他一下,道:“你是我孙子,我不为你费心为谁费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补品多得库房里都堆不下,你两个叔叔见天儿地往这里送。我一个老婆子,纵是大肚子弥勒也吃不完。”
    她说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一丝讽刺,别看她年纪大了,可心里并不糊涂,两个儿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她明白得很,不就是怕自己死吗?
    俞恒目光微微一沉,自然也想到了两个叔叔的举动。当初他们天天请太医来给祖母诊脉,他见祖母每回诊脉都得换衣裳,多则一天三四遭,怕祖母劳累着了,发了一顿火才制止两个叔叔的行为,改为请不当值的太医在家中坐镇,若是老夫人觉得身上不好再来诊视。
    其实调理这么些年,俞老太太虽觉得自己因年老而精力不济,可神气却好了些,又听从林如海的建议,时常在花园子里走动走动,活动筋骨,气血倒比先前足了,不似前两年瞧着就是一副命不久长的模样。
    俞老太太对两个儿子有些心寒,但她却不愿孙子与他们不和,毕竟都是一家人,将来自己去了,只剩孙子一人,没有人扶持自己不放心,因此见到俞恒这般神色,立刻岔开,夸赞起黛玉来,道:“昨儿送的东西里有一件大氅,我瞧着是玉儿亲手做的,我在家不出门,竟是穿不着,白放着可惜了,你拿去穿罢。”
    俞恒眼睛一亮,神情愉悦,笑着答应了。
    俞老太太命人将大氅拿过来,紫貂为里,石青为面,上面是刻丝图案,一共八团,男女皆宜。刻丝图案本就织进经纬之中,自然不是出自黛玉,但是里面的针脚绵密细巧,边缘密密地滚着玄色狐狸皮风毛,却显然是黛玉的手笔。
    俞恒将其披在身上,更显得英武俊挺。
    俞老太太端详了好一会,笑道:“这大氅还是你穿着好看。我倒盼着你早些成婚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比什么都强。”
    俞恒道:“等贾家的事情了结再说罢。”
    俞老太太何尝不知?她自己也是这样打算,瞧长庆帝的意思,怕是要等到年底了。
    处理这些犯官时,长庆帝分了轻重缓急,率先处理的是西宁王府,然后是其党从,其中包括王家和宁国府,接着是那些被抄没的官宦之家,荣国府和薛家算是罪过最轻的,前者多为宁国府牵连,后又有其罪,后者则是因为薛姨妈和王夫人满心都是金玉良缘,所以薛姨妈送了一笔十万两的银子给元春,别的倒没搀和,也不知谋逆,故而最后处理。
    如今王家和宁国府的事才尘埃落定,正在处理党从的官宦之家。
    因主审官极是严苛,查得极严,不知怎地牵扯到史鼐和史鼎了,是其中一个官宦开口说明的,贾家的事情还没完,史家也跟着出事了,果然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不过牵连到史家的一些罪过不重,却也不轻,七八日查下来,长庆帝即批史鼐和史鼎革职,各自罚银二十万两,了却罪名,家眷下人都没事。史鼐仍在外任,甚至没有调取进京就直接派人去处置了。
    赫赫扬扬的史家就这么败落了。
    自此,当年曾经名震天下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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