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沅哦了一声。
    萧源着急的道:“沅姐姐,我知道我不够好。但我会一直进取,我们先订亲,姐姐有些什么要求,我都会在正式成婚前做到的。”
    朱沅啐了他一口:“你倒会盘算,订了亲,你若做不到,我还能退婚?”
    萧源一下肃容道:“一定做到!”掷地有声,都震动了朱沅,她一点也不怀疑他做不到了。
    朱沅默然。
    萧源紧紧的盯着她,要一个答复,却只越来越绝望。
    就在他真正要绝望的时候,朱沅却抬头看着他:“我并不要求你官居几品,却只有旁的要求。”
    萧源大喜,一下只觉全身的喜悦都要将他涨开了来,连忙道:“什么要求?沅姐姐只管说!”
    朱沅道:“第一点要求,便是要忠贞。世间要女子对男子忠贞,我却也要你对我忠贞。不单是不许纳妾偷吃,就是逢场作戏摸摸旁人的手,心里喜欢多看旁人两眼,那也是不成的。”
    萧源此际心中只有一个她,那有旁人的位置:“绝无问题!”
    朱沅笑了笑:“第二点,不管什么事,都必须站在我这一方,哪怕是我为非作歹。”
    萧源笑眯眯的:“沅姐姐怎会为非作歹?沅姐姐都是对的。”
    朱沅却不说话。萧源立即道:“是,一定站在沅姐姐这一方。”
    朱沅只见这小羊羔一点也不知险恶的钻进笼来,不免勾唇笑道:“原先我也不想招惹你。你却执意如此。往后你若辜负了我,却莫怪我。”
    萧源不知就里,只是满心喜悦:“沅姐姐,若辜负了你,不必姐姐怪罪,我自家也饶不了自家。”
    作者有话要说:好的,我在加油了
    第92章
    “大姑娘,大姑娘。”
    是含素的声音。朱沅仿佛在极香甜的梦中,迟迟不舍醒来。
    她好容易睁开眼,就见含素正伸着手来摸她的额头,对上朱沅的目光,含素就是担忧道:“大姑娘从未如此晚起,莫是有些身子不适罢?”
    朱沅微微笑道:“我自己便是大夫。”
    含素正色道:“常言道:医者不能自医。”但摸了摸朱沅的额上,却并未觉着不妥,倒也罢了。当下服侍朱沅起身。
    含素替朱沅挽了双螺髻。朱沅从镜中瞥了含素一眼:“我脸上有什么?”
    含素一怔:“只觉着姑娘这笑,同平常都不一样。”
    朱沅微微一怔,还未说话,朱沉就拉着朱沣一路奔了进来:“大姐姐,大姐姐!”
    朱沅站了起来,待朱沉冲到她身前,便伸出手去摸了摸朱沉的头,一眼又看到朱沣有些畏缩的模样,便也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头顶。
    朱沣顿时眼前一亮。
    小孩子最是敏感。朱沣刚到朱家时,被贾氏暗地里一挑唆,仗着童言童语,倒替贾氏争宠。彼时他连柳氏都不惧。
    只后头一日日的,倒觉着这大姐姐可怕,连他姨娘贾氏在大姐姐面前都是不敢放肆的。
    朱沅积威愈重,到了如今,给朱沣一个好脸,倒让他受宠若惊似的。
    朱沅在桌边坐下用早膳,顺便推了碟点心给两兄弟。
    许是柳氏如今格外用心,朱沉看着倒不错,端正的坐下,在婢女端上的铜盆里净了手,才掂起块点心斯文的吃了起来。朱沣在一旁也是有样学样。
    昨日朱沅归家便是一阵大闹,也没空闲同朱沉说话。如今看着这两兄弟都长开了些,眉目间十分相似,大眼粉颊,一对金童一般,倒是讨喜。
    几人默不吭声的用完,朱沅擦了擦嘴,这才笑着道:“姐姐这阵儿不在家,你们耍些什么?”
    朱沉仰着头看她:“每日同沣哥儿,还有小五、石头作耍。”小五、石头是柳家下人的孩子,比朱沉、朱沣要大上一些。
    朱沉又道:“爹爹有闲也教我们识字,只说明年便请先生到家来开蒙。”
    朱沅闲闲的问了几句,让雀环将她昨日带回来的一个木匣子寻了出来,给了两兄弟一人一个香囊,外头绣着有趣的蛐蛐图,中间却放了些防虫驱蚊的草药。另又给了两人各一个玛瑙九连环。
    两兄弟都十分喜欢,朱沉更是咯咯的笑道:“大姐姐回来便有好东西,就不知二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呢。”
    朱沅闻言,脸上便是微微一滞。连朱沣都有些古怪的看了朱沉一眼。
    朱沉的奶娘脸色都变了,哄朱沉道:“这九连环红红的可真好看,比上回那个像是难解些,也不知你们兄弟谁先解得。”
    朱沉朱沣这心思立即就被引开了。朱沅静静的看着他们摆弄了一阵,才起身道:“去给祖母请安罢。”
    两兄弟这才哦了一声,将目光从九连环上移开,两人的奶娘连忙上前小心的收起。
    待一行人到了朱老太太屋里,才知道她此时还未起身。
    侍候她的丫头小心的道:“老太太像是有些不舒服,只不肯请大夫。”
    朱沅心中了然,想来朱老太太昨日未能拦着,心中也是憋了气。
    朱沅便朝丫环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丫环虽得了老太太的命不许人进去,但到底也不敢违逆朱沅,只得一脸为难的欲言又止。
    朱沅挑开帘子走进内室,就见朱老太太一身素面银鼠色的衣衫,朝里卧在雕花高脚床上,一动也不动。
    朱沅慢慢走近,拿起床边的团扇,轻轻的替朱老太太扇起风来。
    朱老太太一下坐起:“不是说过不许……!”
    话说到一半,看见是朱沅,脸上的怒色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愣了半晌,哼了一声,复又向内卧了。
    屋里静静的,朱沅她一下一下的扇着,也不说话。
    到末了竟是朱老太太忍不住了,撑着坐了起来,一手按了按发僵的腰,面色古古怪怪的望着朱沅:“大丫头,你这性子倒耐得住。比我这半截要入土的老太婆都耐得住。”
    朱沅微微一笑,她当然耐得住,多少个夜晚,她就在无边的怨毒烧心中静静的躺着。
    “祖母,孙女知道您心里不舒坦,怨孙女没有顾念着堂兄弟们,没给伯娘婶娘脸面。”
    朱家几代窝在乡镇,朱老太太要不是记着丈夫那点交代,让朱临丛念书出仕,朱家同寻常乡镇人家也没甚两样。朱老太太同寻常的老太太也没两样,没有那许多弯弯道道,她掖不住话,顿时就拉下了脸子:“你心里头有数,还真能将人给撵了?话都说敞亮了,她们住几日,寻个梯子下了,自是走了。偏你这几日都耐不住?”
    朱沅也知自己昨日行事有些急躁,确实是在宫中被那氛围给憋得狠了。
    她看着朱老太太那堆满了皱纹的脸。也许朱老太太是觉着祖孙俩不过是一年半载的分别。但在朱沅,却是十数年不曾见过朱老太太了。
    朱老太太也疼她,却要远远的排到几位堂兄弟后头。前世她水深火热,朱老太太是没有片言只语的。也许是消息没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去,但有限的两次与沉哥儿相见,朱沅也曾问起祖母,沉哥儿却是支支吾吾的,当时朱沅的心便是更凉了一层。
    是以朱沅对朱老太太恨也恨不起,多敬爱也说不上,但无论如何,孝字也压在头上,必得要哄回来了。
    “祖母莫气,孙女儿是毛燥了些。往后祖母教着,孙女儿自是会学着。只是如今实是家中艰难,如若不然,我母亲是您看了十数年的,她可是个小器的人?”
    朱老太太心中一寻思,柳氏可是个难得的大方人。
    当初柳氏带着大笔嫁妆进门,朱老太太怕她仗着银子在家中张狂,有意压她一头。不想柳氏竟是难得的贤良,供养一家上下并无二话。面对朱老太太不时的敲打,也并未发作。
    朱老太太这么一想,又没了何氏孙氏在面前撺掇,倒觉出柳氏几分好了。
    朱沅见朱老太太面色松动,便道:“我母亲一心是想做个贤良人,但这贤良人难做。祖母您在苏江,谁不称道?都夸您一个妇道人家凭一己之力拉扯大三个出息儿子。”
    朱老太太神色一动,不免有些隐隐的自豪了。
    朱沅又道:“可这其中苦楚,外人谁又知道。要多少好名声,就得受多少罪。”
    这话一下说到朱老太太心坎里去了,她真是没少受罪,在朱家三兄弟没长大时,她更是没少受欺。一时竟给朱沅说得老眼泛了泪光。
    朱沅不由心情复杂的望着朱老太太,待老太太拿出帕子抹了泪,她才继续道:“我母亲原先就说过,嫁进朱家,有您这么个婆母,她可不能往您脸上抹黑,可不得处处周全?周全了就得像您这样,打落牙齿和血吞。”
    朱老太太叹口气,点了点头:“她的不容易,我看着呢。”
    朱沅苦笑一声:“可孙女心疼母亲,倒觉得像大伯娘、三婶娘这样的性情,反倒活得舒坦。昨日少不得一时冲动,倒照着大伯娘、三婶娘往日的法子行事了。”
    朱老太太一愣,不由哭笑不得。她这大儿媳和三儿媳的性子,她看了这许多年,如何看不清?那真是为了些鸡零狗碎的事都能闹将起来,十个大钱也能立即翻脸,没脸没皮的滚地都使得出来。
    朱沅这一说,昨日她行事可不正是照着这路数去的么?往日里何氏、孙氏逼得柳氏下不来台的时候,也不少。
    一时朱老太太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指着朱沅道:“她们是什么货色,你也好比?”
    朱沅只抿着唇,不出声了。
    朱老太太也只好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方道:“成了,你母亲的好,我都晓得。你伯娘、婶娘,往后我也会压着些。但你如今也不是从前,万不能再学这些不好的模样。”
    朱沅看着火候着不多了,老太太再听两日戏,想来就无碍了。当下笑着应了:“祖母说得是。孙女儿不好您慢慢教,可别呕气了。将来爹爹高升了,带契子侄,那是应有之份。我母亲也不是个小器的,手头富余了,必让伯娘婶娘穿金戴银,孙女绝不从中作梗。您千万放心,可别躺着了,得起来活动手脚,孙女儿来伺候祖母更衣洗漱,”
    朱老太太气也气不起来,只得半推半就的应了朱沅。
    那厢柳氏听得朱老太太出了屋子,忙又赶了过来,瞧着朱沅同朱老太太若无其事的说话,不由心中暗暗称奇。她原以为朱老太太这拗脾气,非得甩十天半月脸子,不想就这一早上,就让朱沅给伺候好了。她这女儿,她倒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还真有几分手段。倒不像她这生身母亲,倒有几分朱沅外祖的行事。
    朱沅将家中这一团先理平了一半,才记起去寻凤歌。
    这一阵以来,凤歌照着朱沅的吩咐,暗里置了些产业,待见到朱沅,忙将契书交上。朱沅接过,略略翻看一眼,便问起方家情形。
    方夫人同窦皇后娘家有一线交情,如今窦皇后坐大,恐怕方夫人会起意作梗……
    凤歌却道:“大姑娘使得好法,婢子见方夫人往常逢初一、十五必去上香,但这月十五却不曾出门,往您所说的医馆中一打听,果然方夫人身子有些不适,症状也与您所说相符呢。”
    朱沅上一世是方家的媳妇,自然知道方家看诊惯请的大夫了。
    看来这秦卿,也是忍不住对方夫人下手了。
    也不知这方家是何种风水,上一世迎了她朱沅入门,送了方夫人上路。
    这一世方荣圃苦求而得的秦卿,却要再送方夫人一程。
    朱沅忍不住冷笑,却又寻思:这病却是一时半会难以致死,方夫人此人却是只剩一口气也要折腾的,实是不能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熬不出啊,好不容易熬完了,结果过零点了。这是11日的份。12日白天有事出门,不一定能更。
    第93章
    朱沅沉吟半晌,方对凤歌吩咐:“秦卿既沾了手,想来就抹不干了。你且不必再去会她。”
    秦卿既出自风尘,如何又会是朵白莲花般的女子?她的高洁,也需有人捧着,这一世无人捧着,只怕不比朱沅的污黑好去多少。
    凤歌点头应下。朱沅想起来看看凤歌的伤处,那一顿板子,是往死里打的,自然是伤筋动骨了。不过这近一年来的延医诊治,朱沅又开了方子给她药浴,凤歌行走起来倒与常人无异,就是阴雨天腰腿这一块酸痛难忍。
    朱沅给她将方子增减了几味药材:“你还年轻,每日莫偷懒,好好泡足半个时辰,过得几年便无碍了。”
    凤歌当下便觉怪异,朱沅年纪分明比她还小些,偏这说话,倒是年长之人对着晚辈之态。
    凤歌便咬着唇,低低的嗯了一声。她这伤,便是拜朱家所赐,只是却怪不到朱沅头上来,若不是朱沅,她早已是化成了一坯泥,且这一年来朱沅从未心疼过银子,每日让她抓一幅浸浴的药材,这银钱加起来买四、五个她这样的下人都足够了。朱泖又是死了的,除了朱临丛这个老色胚,凤歌对朱家的恨,都不剩几分了。
    朱沅又细细吩咐一番,方坐了青油小轿回了家去。
    刚到了家,雀环便迎了出来:“姑娘可回来了。”
    雀环向是沉不住气的,朱沅看她神色,不由笑道:“倒有何事惹着环丫头了?”
    雀环撅着嘴,伺候朱沅坐下,给她奉了茶上来,这才往后罩院瞟了一眼:“她倒灵醒,姑娘这边进了院门,她就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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