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相处愈久,明知她心思不纯,眼中深藏的也绝非良善。可是她仍旧吸引了他的目光。这种吸引,让钱怡变得寡淡无味。
    话虽未说出口,但他以为朱沅必会明白。可他从禁锢他的东宫出来,她已经嫁人了。
    他语带安慰:“别怕。过往种种,朕都一笔勾消。就算是钱怡也不要紧,死了便死了。”
    朱沅死死的看着他。
    皇帝伸出一只手来,亲呢揉了揉她的耳珠:“朕虽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但她为何会在先帝驾崩,朕正要登基之时,死得这般离奇?只除了,她才闹过你的喜堂,与你结下化解不开的仇。”
    他什么都知道了,朱沅心中乱成一团,她该庆幸,皇上不知沈娘娘再次发疯的原因。
    可能她的脸色太过难看,皇帝放缓了语气,甚至取笑起来:“只是朕也不敢将你放在后宫,你这般狠毒,朕也唯恐后宫中没几个活口。”
    朱沅轻声道:“皇上想如何?”
    皇帝笑了笑:“要让你反骨不动,自然是要娇养着你。朕会给你数不清的华服珠玉,朕甚至会让萧源一路高升。你可明白?”
    朱沅心中的惶恐到了极致,反倒镇定了下来,她略带了些嘲讽的看着皇帝:“这不就是……戚夫人么?臣妇,不敢。”
    皇帝微微有些不悦,又松开了眉头:“你与她如何一样。”
    朱沅埋下头:“臣妇不敢。”
    她混身的血液都在涌动叫嚣,要杀了面前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不是她能杀的,她不得不用尽全力来压制这股冲动,以至于全身颤抖。
    皇帝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几乎要缩成一团了,动了怜爱的心思,正在孝期,也不能拿她如何:“好,朕不逼你,你且回去好生想想。”
    朱沅低低的嗯了一声,再也没有多说话。
    皇帝命人将她送了回去。
    朱沅闭着眼,瘫在轿子里。轿子在两名小宦官的行走中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但她觉得这声音,就像是一把刀插|进她的心脏,再拔出来,周而复始的不停重复。
    待到了萧家门口,宫人尖细的嗓音低低的:“萧夫人,到了。”
    可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名小宦官重复了几次,与另一人互相看看,觉得不妥,不由上前一步,打起了轿帘。
    只见朱沅面色苍白的向后倒着,这样子,倒像是……
    他尖叫了一声。
    朱沅却睁开了眼睛,唬得他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坐直了身子,定了定神,再钻出了轿子。
    小宦官道:“萧夫人,你如何了?”
    朱沅露出了笑容:“无事,有劳你们了。”她掏出两个荷包,赏给了两人:“你们回吧。”
    待两人走了。朱沅在萧家门前立了好一阵,门房看见迎了上来:“少夫人,小的传话进去,让含素姑娘来伺候?”
    朱沅摆了摆手,转身往朱家走去。门房看她神情不对,一遛烟的回去报信。
    朱沅一进朱家的门,一众仆从都是满面逢迎,她一路不停歇,直直的冲往上房,宵红正站在门口,看见她来了,连忙伸手去拦:“姑奶奶……您慢些,夫人……夫人正歇着呢。”
    朱沅一下打开了她的手:“自有我担着。”
    朱沅冲了进去,柳氏正坐在炕沿上看帐册,听到声响,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面上立即浮起了怒气:“出去!”
    朱沅冷冷的对屋中服侍的人道:“都听见了?出去!”
    玉扶几个闻言,立即垂着头,鱼贯而出。
    柳氏气她曲解自己的意思,将帐册往地上一掷:“我不会原谅你,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朱沅绷着脸走近,直挺挺的在柳氏膝边一跪。
    柳氏唬了一跳,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沅低声道:“娘,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
    柳氏听了,怒气又起。
    朱沅笑了笑,大概她的笑容太过凄凉,柳氏心中泛过一种凉意,想说的话竟然就凝在了唇边。
    朱沅低低的道:“往后,女儿不会再来惹您厌烦了……”
    柳氏看着她,一时忘了怒气,但她也说不出关切的话,只能静静的看着她,听她诉说。
    朱沅轻轻的将脸贴到了她的裙料上:“赵氏腹中的孩子,是她表哥的,是个女孩儿……”
    她像是没听到柳氏的惊呼声,继续说道:“娘不必嚷嚷出来,就凭这一点,正好拿捏她。
    反倒是贾氏,心思略深,但她识时务,娘许她些好处,答应好生栽培沣哥儿也就是了。
    将来若是爹爹高升,家中必会多出许多糟心之事……娘若有心无力,也只管照顾好自己和沉哥儿,好生将沉哥儿教养出来,也就是了。
    真有那一日,就将龙妈妈放到身边来,她既通医术,又通毒术,见过的伎俩不少。女儿有意没将她带到萧家,她必能识破些诡计……”
    她一口气,不停歇的低声交待。
    柳氏越听越觉不详,她低下头,看着朱沅的发顶,想教她住口,又咬牙忍住了。
    朱沅交待完全,站了起来,她看着柳氏笑:“娘……是我不好,是不孝女,心思恶毒,不值得娘疼,往后娘好好的过,不必想着我了。”
    说完她定定的看了柳氏一刻,终于是毅然决然的转身就走,柳氏心中一空,却是没有出声。
    朱沅刚走到了中庭,就见萧源冲了进来,他脸色铁青,冲了上来钳住了朱沅的手:“走,跟我回去。”
    朱沅顺从的跟着他一路疾走回了萧家。
    萧源拉着她回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他粗声道:“皇上宣你,为什么?”
    他心中狂跳,今日被派出宫去办差,办完差事直接便回家了,这才知道朱沅入了宫。那一刻的恐惧,令他不敢回想。
    正当他要冲去宫中,就听门房来报,说她回来了,却直接去了朱家。
    萧源的恐惧消退,顿时又起了猜疑:“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他紧紧的盯着她,握着她肩头的手有如铁钳一般。
    朱沅抬眼静静的看着他,轻声问道:“你可不可以称病辞去武骑侍从之职?”
    萧源微微松了口气:“这有什么,他责难你了?别怕,我带你回繁阳老家,我开个武馆也很好,我自幼就有这么个想头。”
    朱沅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颈项,手上稍稍用力,将他的头勾低,主动的吻了上去。
    萧源简直受宠若惊。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别扭、猜疑瞬间散尽。
    他连忙郑重而投入的吻了回去。
    一吻终,朱沅面上泛起了点嫣红,她微微的笑,挑起了一边眉,偏着头看他,声音甜腻:“你要不要用点春|药?”
    萧源的呼吸一下粗重起来,他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只凭本能一下压倒了她。
    ***
    暮色降临,屋中陷入沉沉的一片黑暗。
    朱沅微微动了动,萧源就醒了,他声音嘶哑:“你醒了,累么?要喝水么?对了,还未用晚膳就累得睡了,是不是饿了?”
    朱沅将脸贴在他胸口。他温热的肌肤,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给了她一些勇气。
    她轻声道:“我要和你说一出戏。”
    萧源有点讶异,但他仍是配合的点了点头:“好。”
    朱沅吸了口气,慢慢的述说起来:“从前有一名少女,自幼在乡间田地长大,有一年她父亲中举入仕,她便同母亲、妹妹、弟弟一道上路,到父亲任职之地去……”
    她的声音变得十分冷淡。她说到这女子迷茫的嫁入了高门,她说到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她说到众人的嘲笑与冷落,她说到母亲与弟弟惨死,她说到这女子如何变了心思,满怀恶意的鸷伏,最终灭人满门。
    萧源听着,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她声音虽冷淡,其中却似有无尽的凄凉与怨毒。
    朱沅说完了,问他:“这女子可恶么?”
    萧源抱紧了她:“不可恶,我倒觉得她让人心疼。”
    “如果你与她相遇,你会不嫌弃她,会好好爱护她么?”
    萧源笑:“不会,我有你了。”
    朱沅固执的强调:“我是说如果。”
    萧源本能的沉默了一阵,他的本能让他做出了答案:“我不会嫌弃她,但我已经有了你,不能假设自己爱护旁的女子。”
    朱沅嗯了一声,更加向他怀中蜷紧:“继续睡罢。”
    她说了一个这样莫名其妙的故事,让萧源睡意全无。他想不出这个故事与她的关联,但莫名的很在意。他并不敢动弹,静静的搂着她。直到天蒙蒙亮时,他才睡了过去。
    但他奇怪的一觉睡到了中午。他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萧源头昏昏沉沉的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转头一看,朱沅并不在身边。
    伏在床边哭的是她的两个婢女含素和雀环。
    他这一坐起,身上的被子落开,便露出了赤|祼的上身,两个婢女一时羞得偏过头去。
    萧源手忙脚乱的拉了件衣衫套上:“哭什么?”
    雀环抽抽噎噎的:“我家姑娘……投河自尽了……”
    萧源脑子一轰,穿衣服的手顿住:“胡说什么?阿沅平素太宠你们了,这也能拿来乱说?!”
    含素稍稳重些,她回过头来,两只眼肿得跟核桃似的:“不是……今日我们陪她一道出门,有许多人亲眼看见……她突然一言不发,从漓河跳了下去……我们拿银子央了许多人去捞,却是没得结果……”
    萧源大喝一声:“不可能!”
    不可能,他们虽然也有些别扭,但他始终还是护着她,尤其昨夜他们已经鱼水交融,她怎么会有理由去投河?
    不可能,不可能!
    萧源双目赤红,胡乱穿了衣服,头也没梳,就往外狂奔而去。
    他一路冲向漓河边,就听人在议论“见着个十分俊俏的小娘子投了河”,这议论声让他整个人都欲爆炸成碎片,令他停不住脚步,一路狂奔,直直的往漓河中跳了下去。
    一时引得周遭之人惊哗起来:“又有个小郎君跳了下去!”
    “中邪了,中邪了!”
    萧源疯狂的潜了下去寻找,直到快要窒息才又浮了上来,如此反复,直到萧见行喊了人来将萧源强行拉了上来。
    萧源还要往下跳,萧见行已是上来扇了他一掌:“你也要寻死?”
    萧源抬起头来,双目赤红的望着他。
    萧见行又解释道:“漓河水急,想是已经冲走了,我已经请了许多人往下游去打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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