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是半夜一点,小偷?
    轻手轻脚趴到猫眼上往外一看,心脏一下子吊到了嗓子口。
    丽丽妈去而复返,正直勾勾地盯着猫眼。清瘦的脸颊被猫眼拉成了凸形,右手高高举着那把寒光闪闪的锋利菜刀,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咔咔……”门把手又响了两声。
    我的心脏一阵紧抽。
    尽管知道她打不开门,还是轻轻将门反锁。
    片刻,只见她转身,一步三回头地回到713,关上了房门。
    紧接着,隔壁的争吵声再次响起。
    “你这个疯女人,我跟她没什么。”
    “不要脸的东西,只要是你见过的女人,你都想办法把她弄上床。我告诉你,狐狸精来一个我砍一个。”
    ……
    又气又怕,又觉得好笑,我连隔壁男主人的面都没见过,就“荣升”为小狐狸精的可疑人选,丽丽妈病得不轻。
    或许是对连日的争吵声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上床后我很快就在高低起伏的争吵声中迷迷糊糊入睡。只是睡得很不安稳,做了很多混乱的梦。
    也不知睡了多久,几滴温热的东西滴滴答答落在我的侧脸上。伸手摸了一把,放到鼻子边一闻,有一股淡淡的腥味。睁开眼睛向天花板上一看,然后浑身一僵。
    晨光中,丽丽妈站在床头,正弯腰直直地盯着我的脸。一双眼睛里黑漆漆的,没有瞳孔,像两只黑溜溜的葡萄。脸色青白,鲜血从她的头发中流出来,正顺着她的鼻尖啪啪滴落。枯草似的长发从干瘦的脸颊两边垂落,发梢几乎碰到我的脸。
    突然,她伸手双手掐向我的脖子,从嘴里发出阵嘶哑的尖叫:“狐狸精!!”
    而我被吓得空白成一片的大脑也突然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本能地抬手一挡,朝旁边一滚。
    眼睛不由自主猛地睁开,我发觉自己仍仰头躺在自己的床上,那个原来的位置。窗外已经大亮,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雨滴不断啪啪敲打着窗外的雨棚。
    坐起身朝床头一看,床头并没有什么丽丽妈的身影。连一点痕迹也没有,可是回过神的时候我闻到鼻子边有一丝淡淡的腥味。
    嘴巴里也有一股铁锈样的血腥味。
    翻身下床,跑到卫生间镜子前一看,自己的嘴唇裂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淋淋,触目惊心,像胡乱涂了几笔口红似的。寻思着是不是这几天生活不规律上了火,我决定中午休息时去买点牛黄解毒片。
    出门上班前,我先推开一条小缝朝外打量了一番,见丽丽妈不在走廊上,这才赶紧跑出去。
    到了乐来登,我躲进厕所抽了根烟,打起精神开始工作。
    中午来了两位客人,点名要我拉琴。主管再三跟我打招呼,说这两人有点来头,要我好好表演。
    我暗暗笑他多心,因为越是这样的客人越听不出音乐的好坏,真正想听音乐的大人物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一进雅间,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客人笑着对另一个更肥的客人说:“魏局,这就是新来的乐手,琴技高得很。”
    被称作魏局的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得弯起了双眼:“人长得漂亮,琴技又高,前途无量。”
    另外那人忙对我说道:“快快快,给我们魏局奏一首他最喜欢的《滚滚长江东逝水》。”
    魏局抬手:“小柳,这你就不懂了,那首歌用小提琴奏不好听。”扭头望向我,“姑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你会不会?”
    我对这个曲目并不熟悉,但演奏还是不成问题的。
    “会。”我架好琴开始演奏。
    演奏到一半,魏局就开始轻声和着唱起来:“……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他的歌声五音不全,跑调跑得厉害。幸亏我基本功扎实,才把握住调子没让他带歪到九霄云外。
    演奏完毕,那个叫小柳的鼓起了掌:“好,琴声相和,可比司马相如卓文君,知音遇知音啊。”
    谁跟他是知音?
    要跟这种人是知音,我的所有音乐老师都得下岗。
    想转身离开,可事关工作,我只得笑道:“两位还想听什么?”
    魏局突然问:“小妹妹多大岁数?”
    我略微有些不爽:“年龄是女人的秘密。”
    “哦,我唐突了。”魏局点点头,“这么好的琴技,没想过进市剧团?在外飘着肯定不如在事业单位呆着舒服。”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努力笑着:“事业单位考试竞争激烈,考不上。”
    “你有实力,一定能考上。”魏局端起一杯满满的红酒递给我,“只要把这杯酒喝了,咱们俩就算认个兄妹,下次市剧团招人的时候哥通知你。”
    谁跟他认兄妹?
    做我哥哥他也配?!
    我摇了摇头,没接他的酒:“抱歉,我不会喝酒。”
    魏局笑容一僵:“怎么,不给大哥面子,要大哥喝一口你才肯喝?”
    我坚定地拒绝:“对不起,真的不会喝……”
    话未说完,旁边那个叫小柳的突然抬手,将一杯红酒劈头盖脸地泼过来:“什么态度?”
    酒汁入眼,一阵火辣辣的疼,眼泪和红酒一起簌簌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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