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说一遍啊……”
    “也不对!后面那句!”
    “你再不理我的话……”
    “你怀孕了?”郭焱显然等不及了,直接打断她支支吾吾的话,“几个月了?”
    几个月怎么可能?按照你每晚折腾我的劲头,真怀了几个月,你不得把孩子折腾到佛祖跟前儿去啊?
    三公主垂下眸子,用余光偷偷瞄了瞄他,尔后抿了抿唇,故作清高地仰起头:“一……一个月。”
    郭焱的冰块脸就突然有了一抹明媚的笑意,但只有一瞬,又迅速沉了脸:“胡闹!明知道自己怀了孕,就该在家好生歇着,追着我满大街地跑算怎么一回事儿?”
    三公主嘟了嘟粉红的小嘴儿:“谁让你总不陪我?我一个人在府里多无聊啊,以前在宫里有母后,有大哥,有七弟,有父皇,现在……”
    现在只有你,你又总不理我……
    三公主越想越委屈,最后直接落下泪来。
    婆媳相处不易,郭焱深深地明白这一道理,他童年的记忆中,平南王妃背着荀枫恶意刁难玲珑的事儿不少,郭大夫人虽没那种坏心眼儿,但三公主这种奇葩也着实不好相处,浑身是刺儿头,对她好吧,她认为你是蓄意巴结;不理她吧,她又怪你不待见她。
    郭焱抬手擦了她的泪,怕女孩子哭,女孩子一哭他便束手无策:“好了好了,别哭了,最多我以后出门都尽量带上你。”
    三公主破涕为笑,抱住他胳膊道:“真的?”
    郭焱看了看她平坦的小腹,眉头一皱,说道:“不许再跑跑跳跳了,头三个月最危险。 ”
    三公主心虚地眨了眨眼:“哦……哦!好啊,我……我这不是还没适应么?一激动就忘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打算给你一个惊喜,谁让你……不理我?”
    郭焱搂住她肩膀,故作老成道:“其实也不是故意不理你,以后我注意。”
    三公主比了个yeah的手势,心情大好!
    水玲珑和诸葛钰进入老字号牛肉馆,这家牛肉馆不像寻常酒楼开设各种雅间,它除了前厅用来记账,后院有一排供解决私人问题的房舍之后,饭桌是露天摆在院子里的。寒风凛冽,客人们却吃得热火朝天。香辣牛肉锅和烧烤最受欢迎,几乎梅每桌都点了这两样。诸葛钰拉着水玲珑要了一张角落里的位子,毕竟安静。
    店小二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世子爷,您来啦!”看了一眼水玲珑,笑意更甚,“这位想必是世子妃了!世子妃万福!”
    水玲珑眨了眨眼,微笑着道:“怎的我就不能是别人?”
    店小二笑得灿烂,却又不让人觉得谄媚,很温和、很舒心的那种:“瞧您说的,咱们世子爷是谁呀?听老板说,世子爷从很小就开始来咱们店吃牛肉,除了姚家的大少奶奶,还没带过哪位女子来过呢!”
    说话间,奉上了大麦茶。
    水玲珑笑了笑,捧起茶杯细细品尝。
    诸葛钰拿过菜单,比着水玲珑的喜好点了几样店里的特色菜,店小二一看这口味与他平时吃的大相径庭,又不禁对水玲珑多看了两眼。
    店小二拿着单子去往厨房,诸葛钰放在桌下的手忽然摸上了她腿,水玲珑身子一颤,听得诸葛钰含了一丝淡淡邪魅的话音在耳畔响起:“嗯,还怕我带别的女人来过,心眼儿这么小。”
    水玲珑拍开他作恶的魔爪,拿起一块糕点喂进他嘴里:“我就好奇店小二的眼力随口一问,您老别太自作多情了!”
    你就装!
    诸葛钰却是笑,握住她的手,不再说话。
    “这么巧,一天居然碰到两次了。”
    水玲珑和诸葛钰听到熟悉的话音,不约而同地侧目,就看见荀枫和姚欣携手而来,荀枫笑着与他们打了招呼,姚欣却是一脸漠然,不是争对水玲珑,而是不愿搭理荀枫。
    诸葛钰淡淡地道:“的确很巧。”
    荀枫拉着姚欣在二人对面不请自坐:“既然这么巧,就干脆一起吃顿饭。”
    诸葛钰看了看水玲珑,想着她与姚欣的关系,淡淡笑道:“好。”
    今天注定是热闹的,这边荀枫和姚欣刚坐下,另一边,郭焱和三公主来了。
    当郭焱看到生父、生母和继父、继母同坐一桌时,惊得目瞪口呆!
    三公主也惊,荀家与诸葛家关系不好,早年镇北王妃是荀侯爷的未婚妻,却被侯爷退了亲,后面镇北王带着王妃入住京城,那时,诸葛钰四岁五岁六岁了吧?具体多少岁她记不清了,因为她也是听嬷嬷们谈起的,嬷嬷们说呀,侯爷偷偷见王妃,结果被侯夫人发现,侯夫人勃然大怒,第二天便冲进王府将王妃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大致意思是王妃既然嫁了人就该恪守本分,老是勾引别人的丈夫太不知廉耻,王妃非但不认错,反而甩了侯夫人一巴掌。侯夫人气得半死,开始满城散播王妃如何如何勾引前任未婚夫的谣言,弄得王妃的名声一度差到极点。诸葛钰集结了一群地痞流氓,朝荀府放点了火的箭矢,时值冬季,天干物燥,大火一触即发,烧了好几处院子。侯夫人当场抓获了诸葛钰,并威胁王爷和王妃亲自上门道歉。谁料,王爷和王妃还没登门,诸葛钰又和荀家大少爷扭打成团,诸葛钰天生神力,将荀大少爷揍得鼻青脸肿。侯夫人炸毛了,问也不问原因便叫护卫擒住诸葛钰,她则抡起鸡毛掸子狠狠地教训了诸葛钰一顿。孩子打孩子,与大人打孩子,概念完全不同。王爷进入侯府时,就看见自己儿子被人按在地上打,他也是个混的,当晚就叫王府暗卫将整座荀府夷为了平地。也正是从那一次起,两家关系彻底决裂,而京城便再没谁真敢惹诸葛钰和王妃了。
    所以此时,看见诸葛钰与荀枫和平共处,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眼花了!
    郭焱小声地在三公主耳旁讲了几句,三公主瞠目结舌!哦,天啦!荀枫和水玲珑……前世居然……居然是……夫妻?
    他们两个……简直……简直……
    是绝配呀!
    水玲珑率先发现了郭焱,她眼睛一亮,对郭焱和三公主和颜悦色地说道:“郭将军和三公主若不嫌弃,便一起坐下吧。”
    六个人,三对夫妻,心思各异地吃起了晚饭。
    郭焱看着诸葛钰、水玲珑恩爱有加的样子,又对比荀枫剃头挑担子一头热的样子,心里的天枰微微倾向了荀枫。
    但一想到荀枫唆使三王爷密谋造反,郭焱又有些恼荀枫,毕竟他是三公主的丈夫,是云家皇室的将军,荀枫真要推翻了云氏江山,他与三公主要何去何从?
    三公主并不知道郭焱的顾虑,她乐颠颠地孝敬着自己的公公婆婆们。
    “玲珑,你喜欢吃辣椒,尝尝这个爆炒牛柳,可辣可辣了!”
    “世子,你的酒少了,我替你满上。”
    “表姐呀,你有宝宝了?那不能吃太多辣,尝点儿清淡的蔬菜。”
    “表姐夫,这里的牛尾汤可好喝了。”
    ……
    吃到最后,不知是谁带头讲起了儿时的糗事,荀枫就说似笑非笑地道:“诸葛钰,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梦游啊,半夜压了我好几回,你故意的吧?其实你就是看上我了吧?”
    噗——
    一桌子人,包括诸葛钰在内,全都没忍住,喷出了口里的茶水。
    荀枫被喷了满脸,姚欣破功,捂着肚子低低地笑了起来。
    许是太过激动的缘故,郭焱笑着笑着,忽然,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水玲珑的眸子一紧,这孩子,怎么又晕了?
    ……
    清幽院内,冷幽茹替皓哥儿掖好被角,岑儿打了帘子进来,看着冷幽茹轻轻地说道:“上官茜回喀什庆了。”
    冷幽茹握了握拳,仿佛漫不经心地道:“嗯,知道了。”
    “那……青鸾院……”岑儿试探着问。
    冷幽茹脱了鞋子上床,将皓哥儿略显僵硬的身子抱入怀中:“留着吧,吩咐人仔细打扫。”
    主院内,余伯把上官茜回喀什庆的消息告诉了诸葛流云,并拿出龚妈妈悄悄递给他的箱子:“夫人这些年,最宝贝的就是这些东西了。”
    诸葛流云打开箱子,满满的全是没寄出的信件,按照年份和月份归类,一天两封,十七年,六千二百三十天下来,总共是一万两千四百六十封信,无一日间断,即便中途昏迷过几回,后面她也会补上。
    诸葛流云的喉痛微微发痛,指尖流连在密密麻麻的信件边缘,却没有勇气拆开其中任何一封。
    这辈子,终究是负了她。
    ……
    又过几日,三王爷密谋造反的罪名成立,云礼将三王府画地为牢,永世圈禁,诸葛钰战功显赫,赏良田千倾、黄金千两,官职又晋一品。至于荀枫,在姚家的一力督促下,云礼“彻查”了此案,宣布荀枫无罪,恢复其一切政治权利以及平南侯府世子身份,但姚欣依旧住在姚家。
    转眼到了十二月底,府里为年夜饭忙碌了起来。
    而于万千忙碌中,叶茂的婚事终于敲定,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叶茂娘亲自来墨荷院接叶茂。
    叶茂跪在地上,给水玲珑磕了三个响头,每磕一下泪珠子都往下掉。
    枝繁和柳绿躲在净房,捂住嘴哭得稀里哗啦。
    见惯了悲欢离合,水玲珑倒是没她们那么感性,不舍是有的,但叶茂是去投奔幸福,又不是受罪吃苦,是以,水玲珑心里更多的是欣慰,水玲珑拿出一早备好的金头面和金元宝,笑着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主仆一场,有些话我要叮嘱你。为人妻者,除了恪守本分、持家有道,也要学会与丈夫交心,百姓夫妻之间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一开始大多是相敬如宾,到后边能否恩爱有加还得靠自己的努力。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愣了些,我有时倒情愿你有点儿枝繁的小家子气,柳绿的臭脾气。”
    叶茂含泪,笑着点头。
    枝繁和柳绿拉着叶茂到门外,也分别置了一份压箱钱。
    叶茂推辞不要:“你们别这样,你们将来花钱的地方比我的多,尤其是枝繁,你不小了,又是孤儿,将来若是成了亲,手头太薄在婆家会没地位的。”
    柳绿就道:“你放心吧!她那份儿,我替她备着呢!你且收了我们俩的心意。世事无常,你虽远嫁,可难保我们没有再见面的一天。也或许,等再见面,我们三个……都不再是如今这等卑微身份了。”
    下午,老太君和冷幽茹都派人给叶茂送来了压箱钱,乔慧也送了一份,叶茂娘带着叶茂一一去天安居、清幽院和娉婷轩的门口谢了恩,晚上,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将叶茂送离了京城。
    除夕,全家人围在天安居吃年夜饭。
    年夜饭一如既往的丰盛,只是桌上少了穆华,便感觉好像少了很多,大人们刻意不提及穆华的事,但皓哥儿还是从下人的口中大致了解了事件的真相,就好像一夕之间他又被打回原形,足足十天,他没开口讲一个字。
    冷幽茹剥了一只虾,蘸汁后送进他嘴里,他吃着吃着就靠在了冷幽茹怀中。
    冷幽茹用帕子擦了手,搂紧他,一下一下摸着他脸颊。
    老太君看着皓哥儿和冷幽茹宛若亲生母子般相处,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笑了笑,看向儿子、儿媳和一众孙子辈的人,说道:“过完年我就回喀什庆了,你们好好过日子,若得朝廷特赦,就回来看看我和老太爷。”
    众人闻言俱是一怔,王爷才是她亲生儿子,她晚年不陪在亲生儿子身边吗?
    老太君笑道:“落叶归根啦!”她倒是想留在儿子身边,但老太爷绝不可能离开喀什庆,两人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没道理黄泉路上一人一端,她现在做梦,经常会梦到小时候的事儿,而且许多都是她已经忘记的。她觉得,她应该回去啦!
    姐儿伸出小胳膊:“曾祖母,抱抱!”
    老太君心头一喜,将姐儿抱在了腿上,刚生下来时就比老鼠大一点儿,没指望能养活的……老太君笑着看向玲珑,感慨道:“辛苦你了,孩子!谢谢你!”
    谢谢你把小钰变得这么好,把孩子们带得这么好,把整个诸葛家都照顾得很好!
    该说感谢的是我啊。
    做梦都没想过夫家会这么和睦,陷害有过,争吵有过,但最终人心战胜了狂魔,一路走来,感触最深的是丈夫的深爱和老太君不计后果的包容。
    水玲珑握住诸葛钰的手,只想着今生就这么走下去。
    吃完年夜饭,诸葛钰带着孩子们去后院放了烟花,孩子们玩得很开心,连皓哥儿的脸上也被绚烂的色泽染出了几丝明媚的笑意。
    临近子时,诸葛钰抱着孩子们,与水玲珑一道去往书房的密室,祭拜了诺敏。
    躺在床上,诸葛钰亲吻着水玲珑的手,轻声说:“年后,我送奶奶回去,顺便把娘接回京城。”
    水玲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地道:“你确定没有其它的事儿?”
    诸葛钰清了清嗓子:“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水玲珑笑而不语,等他把话讲完。
    诸葛钰选了个较为轻快的语气:“我上回不是跟你说神庙出了点事儿吗?”
    “嗯,怎么了?”水玲珑很认真地问。
    “这得从我们喀什庆的信仰说起。一千年前,大周的北部有两个大国,一是北齐,二是大夏,北齐由赫连氏统领,大夏由诸葛氏统领。其中,大夏这个国家又是由两个部落组成——喀什庆和漠北,后来两大部落闹分裂,这才各自为政了。但比起喀什庆,漠北更幅员辽阔,更资源充足,更人丁兴旺,所以,漠北发展得比喀什庆好。但漠北之所以没有兼并喀什庆,按照我们喀什庆的说法是,女娲神庙在喀什庆境内,女娲福泽了所有喀什庆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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