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听她说的也高兴,就是有些不明白,“啥叫品牌呀?”
    麦芽自知失言,可也不打算把话收回来,便道:“品牌就像我家院门外挂的那面旗子呗,以后咱也可以给自己酿的水果酒起名字,也许咱村的水果酒还要卖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呢!”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觉得前路一片光明,好日子就在前头了。
    林德寿又闲聊了会,说起今儿村里放鞭炮的事,果真是谢家的放榜文书下来了,等于通知书吧!所以谢家今天放了卦又长又大的鞭炮,还把村长跟夫子都请了去吃饭,也只请了他俩,其余的都是有钱的员外,乡绅啥的。
    麦芽心道,难怪谢婆子顾不上吵架,急着要回去烧饭呢,原来是她儿子的毕业证书下来了。
    李氏有些生气的骂了几句,“高中就高中呗,有啥可嚷嚷的,生怕别人不晓得一样!”
    田氏见瞧她生气了,笑道:“咱村中秀才的不多,这中举人的就更少了,百年难得一遇,她当然得大办特办了,人家也是做父母的,可以理解。”
    村子里闹的的确很热闹,好像还请来了锣鼓唱戏的,中午的时候,林虎跑到来了,小脸上尽是兴奋的笑容,“麦芽姐,村里在唱大戏呢,你要不要去瞧瞧,唱的可好听了,还有武生,这样的……”林虎边说边比划,学着武生的模样,耍棍弄棒的,好不威风。
    李氏跟田氏已经把菜洗好了,麦芽叫她俩坐着歇会,她在厨房里烧饭,林虎正是一头钻进厨房,跟她说话。
    李氏跟田氏在外面也听见林虎的话,田氏不喜欢看戏,可李氏喜欢的很。他们这村里,也只有在办大事,有大喜事的时候才会请来大戏班子,可这也得取决于哪家有那个闲钱,请戏班子也贵的很。
    李氏笑道:“等麦芽跟元青成亲那天,我也请个大戏班子,咱把婚事办的热热闹闹的,唱他个三天三夜!”
    田氏被她讲笑了,“你啊,真是钱多烧的,请他们来唱个啥,你要是喜欢唱,我在家给你摆个大台子,叫你唱个够,成不?”
    李氏瞧她逗弄自己,佯怒打了她一下,“我又不是唱戏的,我能唱啥,我一开嗓子,只怕你们都吓跑了哟!”
    林虎从厨房伸出半个头来,扒在门框边上,嘿嘿的笑道:“李婶,那个唱戏的人里面还有个俊俏的武生,长的好,唱的也好,你再不去看,可就来不及喽!”
    “你个小王八糕子,敢拿你李婶开玩笑,看我不肖你,”李我抄起鞋底子,就要揍他。
    林虎腿丫子更快,脑袋一缩,钻进厨房去了。
    麦芽揪了下他的耳朵,“你胆子越来越肥了,也敢拿李婶子开玩笑,欠揍呢!”
    林虎傻笑道:“那有啥,我不会跑吗?哎对了,芽子姐,你真不去看唱大戏吗?那里有好多人在看呢!戏台子就摆在谢家门口,又不在他家里,就是去看也没啥事,你还怕他不成?”
    这小鬼精,说话跟跑火车似的,越来越窜了,“我家里活这样多,哪里走的开,你要是想看,赶紧走,我还得做饭呢!”她才不要去听跟哭似的唱腔。先前开庙会的时候,就有那戏班子唱戏,咿咿呀呀的,半天才唱出来一句话,他们的唱腔,跟京剧有些相似,可比京剧还磨叽,而且真像哭丧,她真没那个兴趣听。
    林虎一听她要做饭,吸了下口水,也不提去唱戏了,直问她中午做什么菜,还伸手要揭锅盖看看。
    麦芽拍掉他的乌龟爪子,“你要想在这儿吃饭,就赶紧去洗手,我中午蒸的馍馍,也烧了几个菜,花样不多,凑合着吃吧!”
    “哎,我马上去洗手,”林虎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洗手了。
    麦芽笑着直摇头,转回身往刚刷好的锅里倒上菜籽油。
    昨儿中午她炕了些锅巴,今天拿来炸一下,吃炸锅巴。
    这得控制好油温,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否则炸不出香味,也不够酥脆。
    家里泡的臭豆腐,她也准备烧个菜,只是不单单是炸臭豆腐,也放些青椒,混在一起炒一下,来个臭豆腐炒青椒。
    元青中午也过来了,李氏不在家,他一个人也烧不得饭。
    吃过饭,看着太阳不大,田氏要去地里摘棉花。李家的棉花一直都由元青一个人摘,从来不让李氏操心,下午也没什么要忙的,李氏就回家去了,林虎吃过饭,也陪着她一块回去了。
    哥哥跟元青也要去拉砖,这砖瓦再拉个几天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也要动工盖房子了。
    麦芽在家里刷好碗,她担心田氏一个在摘不完棉花,于是把大门锁上,戴了顶草帽,也去了地里。
    谢家的大戏还在唱,好在她去田里不用经过那边。
    田里的水稻已经长出稻穗,沉甸甸的压弯了稻杆子,被风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瞧着眼前金黄的一片,再郁闷的心情也要好了。
    麦芽在一片青白色的棉花田里,找见田氏。她家今年棉花秧,长的又高又壮,足有一人多高,要不是田氏扒拉秧子,发出动静,还真不容易找见呢。
    “娘,”她轻唤了声,也钻进棉花田里。
    田氏伸出头来,“咦,你来干啥,这棉花秧子扎人的很,你快回去吧,我就快摘完了。”
    说话间,麦芽已经走到她跟前,瞧着前面还有一大片白蓉蓉的棉花朵儿,有些开了,有些还处在半开半合的状态,“我来都来了,帮你摘完了回去也不迟嘛,”说着,就开始动手摘棉花。
    那些盛开的棉花朵儿,只把里面的棉花抽出来就行,不过棉花瓣上的尖儿很扎手,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可是很疼的。至于有些裂了缝的棉桃,得连着桃儿一块摘下,拿回家只要晒上几天,自然就开了。
    这些都得一并摘下,回头再拿回家慢慢分。
    摘棉花可不是个舒服的活,没过一会,麦芽手上就被扎了几个口子,流出血来。
    田氏听见她的叫唤声,忙对她道:“叫你先回去,还不听话,你那小手嫩的很,一戳就破,不像我这手,都长了好些老茧,不怕戳,乖,听话,赶快回去吧,你哥哥他们等会就要回来了,我就快摘完了,过会我自个儿就回去了。”
    摘都摘了,麦芽哪里肯半途而废,挤掉手指上的血珠子,继续拽棉桃子,“我等你一块回去,还有半垄地,也没多少了。”
    田氏瞧了她一眼,低头又继续摘棉花去了。
    远处锣鼓唢呐之声,不断于耳,听起来十分的热闹。
    到了傍晚时分,娘俩抬着棉花往家赶。
    路上,麦芽问道:“娘,咱今年收的棉花能弹多少被子?”
    田氏一手扶着装棉花的篮子,听见她问话,笑着答道:“有几百斤,娘准备都留着,一斤都不卖,过几年你跟你哥都要成家,娘得给开始给你们攒东西哩!”
    不管是嫁妆还是娶媳妇,要准备的东西都多着呢!好些个爹妈,从很早就开始筹备,不然猛一下子哪能拿出那么些东西。
    抬着棉花一路回家,打开门之后,田氏要把棉花搁进堂屋,今儿是晒不成了,不过也得摊开了,晾着。
    “娘,我去把院子里的东西收了,”麦芽把扁担放到门后面靠着,拿了篮子开始收东西。
    院子里晒满了春夏两季的收获,比如红辣椒,玉米棒子,还有好些个干货,咸鱼,干虾米,甚至还是晒干的泥鳅,另外还有些都是是蔬菜制成的干,冬天用来烫锅子吃。
    收完了东西,就得开始做饭,厨房里挖了个地窖,用来储存东西,特别是山芋,如果不存好了,很容易坏掉。
    今晚她准备烧一锅山芋稀饭,反正就跟平时煮稀饭一样。家里的山芋晒了几个太阳,水分吸收了,这个时候削了皮拿来煮稀饭是最甜的。
    田氏在外面喊她,“芽子,娘去放会鹅,你在家烧晚饭吧!”
    麦芽应了声,田氏已经赶着鹅出去了。
    等到田氏跟鹅一走,麦芽便拿着扫把,把院子又扫了一遍,没办法,家里的牲口多,鸡仔们都还好,关在外面的围栏里,不怎么到家。剩余的就是那些鸭子跟鹅,每次赶回来的时候,就喜欢到处乱钻,还没上笼就满院子乱钻。得用锅洞底下烧的煤灰撒在上面,才能铲掉,不然弄不干净。
    不过这些粪便直接被她扔进菜园子去了,有些拿来铺在花根上,这些可都是上等的肥料。
    扫完了地,又去看了看锅里烧的山芋稀饭,再适当的增减火候,瞧着锅洞下还有余火,她又从地窖里拿了几个山芋出来,也不洗,直接扔进锅洞底下,慢慢烘烤,做烤山芋吃。
    因为想着,哥哥跟元青都是干活的人,光吃山芋稀饭可不成。于是,麦芽就去把家里新磨的玉米面舀了些出来,又去菜园地里割了些韭菜,切碎了之后,拌上泡过的干虾,加上些干红椒,用来用玉米饼的陷。
    玉米饼不好在大锅里炕,她便夹了些木炭搁在家里的小炭盆里,上面支上一口平底小锅,这锅是她特意找铁匠定做的,跟平底锅差不多,只不过没有把子,要端的话就得拿抹布包着。
    玉米面拿水和成面糊,做法跟做包子也差不多,只是玉米面不用发也成,就像面粉不发也一样可以做死面馍馍,和好了之后直接拿来贴饼子就成。不过是玉米面包陷就比较讲究技术了,因为玉米面本来不黏,包上馅极容易散架,不过只要搁锅里炕一会,就能成形。
    田氏还没回来,冬生跟元青也没回来,家里就只有刚抱来的小猫仔围在她脚边,似乎是闻到了饭香,一个劲的跟她磨蹭,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喵喵……”猫儿还小,叫声稚嫩的很,本来麦芽不是很喜欢小动物,可听它撒娇的叫唤,只得柔声道:“你别急,个玉米饼你不一定爱吃,中午剩的饭菜还有些,待会给你搁锅里热一热,拌了汤吃。”
    “喵……”
    小猫儿真乖的很,还真叫趴在她脚边不动了。
    麦模芽瞧它可爱的小模样笑了笑,拽了个小凳子过来,放到屁股底下,玉米面,跟菜油都放在厨房的小桌上,方便她随时够到。
    “麦芽,麦芽,你在家吗?”院门外传来一道喊声,接着院门就被推开了。
    麦芽坐在厨房里,看不到外面,不过听这声音来的人应该是林翠,“哎,我在厨房呢,你过来吧!”
    林翠进来的时候,手上还端了个盘子,一瞧见她,脸上就笑开了花,“太阳还没下山呢,你躲在厨房干嘛?田婶跟冬生他们呢?咋就你一个人在家?”她一见面就蹦出一大堆问题,也顺便把手里的盘子放在小桌上,搬了个凳子,做到麦芽身边。
    麦芽笑道:“我娘去放鹅了,哥哥他们去买砖瓦,还没回来呢,我在做饭,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吧?”
    林翠笑的很灿烂,很大方的拍拍她的肩,“满意,我很满意,小妮子,回答的不错哦!”
    知道她是讲笑话,麦芽躲开她的手,笑道:“行了,少跟我这贫,快说你来我家什么事?”一边跟她说话,麦芽手上也没闲着,拿着小勺往锅里舀菜籽油。看着林翠蹲着,她索性把勺子交到她手里,“你拿着,等下帮我刷油。”
    林翠瞧着弄了半盆玉米面,满脸疑惑道:“你这又是在干啥?要做包子啊?”
    “我要贴玉米饼子,你躲开些,当心油溅你身上,”麦芽用胳膊把她支开,从盆里抓起一团子玉米面,在手里捏成窝窝形状,接着把拌好的韭菜馅夹一些放在里面,这时候就得好好捏,一个不小心,馅就得跑出来。
    还没闻见香,林翠就吸了吸鼻子,忽然又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就忘了我还来这儿干嘛来了,是这样的,我娘今儿杀了只大鸭子,叫我给你半只过来,我爹也说你喜欢蒸米粉鸭,正好送给你烧烧吃了。”
    麦芽睁大了眼睛,“你家难得杀一次鸭子,干嘛还送我半只,我不要,你快拿回去吧,叫林婶子烧给林虎吃,我家有菜哩,你瞧外面那些卤锅,都是肉,你还怕我们吃不到好的吗!”谁家也不能经常杀鸭子吃,指定是林家来客人了,可一只鸭子能有多大,总共烧出来才有两大盘子,再分去一半,还能剩多少。
    林翠不干,“那不行,我拿都拿来了,你咋还能叫我拿回去哩,反正就给你烧着吃了,不然我爹要不好意思哩,他来你家吃了那么多次的饭,林虎也蹭了不少顿,他今儿也大方了,瞧见家里杀鸭子,娘还没说哩,他就嚷嚷要给你送来,本来他也是要来的,可走到半道,就跑去看戏去了。”
    原来林家的人都是这么想的,林德寿的确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上回请夫子吃饭,也是没法子,要不然也不会领她家来。既然拿都拿来了,她要是执意不收,倒叫人家脸上难堪。所以,麦芽便大方的收下了。
    “那等会你带些我刚炕好的饼子回去,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等下让你尝第一个。”
    林翠见识过麦芽的厨意也不止一次,听说她又有新花样,自然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可等着喽,这饼子就这样炕着吗?要不要翻面啊?”
    她看着麦芽小心的把软塌塌的玉米饼子搁进锅里,凉饼子跟热油一遇上,立刻窜出一阵烟来。
    放好一个,麦芽又紧着包下一个,“当然要翻面,你看着些,等底下的一面差不多结成锅巴就可以翻了,不过,翻的时候要小心些,别弄烂了。”
    “嗯,那我拿个锅铲去,”林翠又站起来,到竹筷笼里拿了把铁锅铲,准备翻面用。
    麦芽边包玉米饼,边瞧着她,总觉得今儿的林翠有些不一样,但是在此之前,她还想问另一个事,“哎,小翠,我问你个事呗?”
    林翠正专注的看着饼子,生怕烤糊了,心不在焉的回道:“有啥话就你问,我知道的准都告诉你。”
    麦芽把手里包好的饼子搁进平底锅里,轻声对她道:“你认识谢红玉不?”
    林翠翻锅铲的手停了,抬起头来瞧她,“认识啊,你问她做啥?”
    “哦,那个数,我瞧她好像挺怕谢婆子,跟她姐姐脾气也不像,看着倒是可怜巴巴的,昨儿我在村里碰见她了,所以顺便问问,”不确定的事,她不想对林翠明讲,可不问,又觉得心里不踏实。按说,她跟元青本不该有啥,也希望啥都没有,否则他们跟谢家,就真的扯不清了。
    林翠对她的解释也没往深了去想,只道:“我是认得她,可同她也不熟,谢家的两个女娃平日里不给随便出门,就是过年的时候,我们也不到她家去窜门,只有她家里来客人了,谢婆子跟谢老二没空管她们,才敢偷偷溜出来,在门口玩,要说谢红英的性子,跟谢婆子真没两样,一样的爱吵架耍泼,村里好多些同龄的女娃都不喜欢她,至于谢红玉嘛,说老实话,她的性子跟谢文远挺像,你可别怪我说错话,其实谢文远平常时候见了谁很客气,也不爱跟要打架斗狠,所以谢红玉平时里他比较亲近。”
    谢文远的性子,麦芽是知道的,虽然没了以前的记忆,但凭着这几次同他说话,也可大致了解到。至于他当初,究竟是怎么对麦芽说的,怎么把她伤那么重的,现在都已没有追究的必要了。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谢红玉不要再给她家带来什么麻烦。
    所以,麦芽又试着问林翠,谢红玉可有喜欢的心上人。
    林翠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种事可不能瞎猜,她爹都要把她嫁给县里的师爷做妾,她就是有喜欢的人又怎样,依着谢老二跟谢婆子那贪财的脑子,一般人他们能同意吗?要是有啊,那也是活受罪,平白给自己跟别人添了麻烦。”
    林翠这话虽残忍了些,却也说出了事实,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一个女娃要想做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麦芽长长叹了口气,默然道:“希望没有吧……”
    林翠不再管她怎么想,因为锅里炕的饼子已经飘出香味,两面都烤成焦黄,拿锅铲一按,都结了厚厚的壳呢。
    “麦芽,这个熟了没有啊?我瞧着好像可以吃了呢!”林翠闻着馅里漂出的香味,那是鲜味十足的干虾,伴着韭菜浓浓的香气,惹的人食欲大开。
    “成了,我这饼子做的薄,两面熟了之后,里面应该也熟了,给你一个尝尝,”麦芽用锅铲挑了一个出来,搁在小桌上,她家桌子擦的很干净,不用担心脏。其他的几个饼子都盛进小竹扁里,上面盖上一块绵布。
    接着,她又得开始做下一批。
    林翠迫不及待的掰开玉米饼,一看里面青葱色的馅,颜色丝毫没有捂黄了,还是好看的很,“就是不尝,光看这颜色就诱人的很,为嘛我家有时候做包子,那馅捂的就跟隔夜菜似的,害的我娘每回都被我爹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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