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滥好人……”此刻的肥肥,正可怜巴巴地看着顾云筝。她勾了勾手,肥肥慢吞吞往前走了几步,轻摇了摇尾巴,迟疑是知道霍天北不喜欢它。
    想到身边的人对它的抵触,她无声地拍了拍床,想象着肥肥若是突然跳上床……还真猜不出他会是何反应。
    霍天北在这时候周身都不自在起来,睁开眼看过去,就见肥肥正期期艾艾地往床榻而来。
    “你这个小混账!”他从牙缝里磨出这句话,探臂过去,将她枕边的书丢向肥肥。
    肥肥委屈地嗷呜一声,一溜烟跑了。
    顾云筝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出声来。
    霍天北欺身过来,将她的小脸儿当面团揉,“是不是成心的?嗯?”
    “这可是熠航的爱物,你迟早都要接受它。”顾云筝笑着道出心声,“再说了,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儿女,孩子也喜欢猫猫狗狗,你还是这样的态度也不妥当吧?”
    霍天北看住她因着笑意愈发潋滟生辉的明眸,微笑问道:“儿女?大概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猜猜看。”
    霍天北吻了吻她,“这一阵没忘了服药吧?”
    “没忘,没觉得我一身药味么?”顾云筝皱了皱眉。
    “药味没闻到,”他拨开她领口,双唇沿着颈子下滑,“只闻到了香气。”
    顾云筝推了他一把,“去,别闹,我还在生你的气呢。”
    他语带笑意,“我帮你散散火气。”
    **
    相拥入梦之前,顾云筝试探地道:“你就一点也没怀疑林雅柔的事情有些蹊跷?”
    “怎么会这么说?你是不是让燕袭那伙人详查此事了?”霍天北尝试着理智看待此事,“把你知道的与我说说。”
    顾云筝便把所知事情讲给他听,又道:“我从开始就感觉不对,自己都觉得太不近人情了,可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私下里让燕袭去查了。”
    “实在不行,我去信问问祁连城有没有命人窥探三嫂那边的事。”霍天北分析道,“这种事不是他能做得出的,想来是他留在此地的手下有人成了云凝的心腹。如果这件事是假的,那么林雅柔的目的还是熠航,要长期留在这里,看我们对熠航到底如何,日后还是会寻找机会带走熠航。”
    顾云筝听他这么说,长长地透了一口气,“真担心你以为我吃飞醋才这么猜忌别人。”
    霍天北轻笑,“让你吃醋可不容易。”
    顾云筝又反过头来想,“如果那件事是真的,那就是我做了一次真小人,到时候任由你责骂。”
    “防人之心不可无,无可厚非。”霍天北揉了揉眉心,“我前段日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二哥三哥又总是耳提面命,要我多照顾雅柔几分,况且我也不曾与雅柔单独相处,每次二哥都在场,雅柔现在那幅伤心的样子,若非出自真心,恐怕也只有唱戏的才能演得像,就没往别处想。”
    顾云筝笑道:“她怎么会不伤心?父兄被发配边疆了,不知何时才能翻身,又不能反过头来说云凝的不是,那样的话皇上的责罚会更重。如今也只有她能为家人拼取一份前程了。”
    “倒也是。”霍天北沉思片刻,“想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也容易,也不需询问祁连城了。云凝不与他一条心其实并非坏事,让他开始戒备云凝反倒不妥。明日里我与二哥说说此事,让他来办。”
    顾云筝笑着点头,想着如果事情结果若是在自己猜测之中,对于沈燕西而言,便是又一次枉做了好人,搬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
    转过天来,霍天北与沈燕西说了林雅柔的事情,自然是没提及顾云筝,只说是手下发现了这些疑点,让沈燕西想个法子验证真假。
    沈燕西僵滞了半晌才道:“我好好想想。”
    “此事就交给你了。”霍天北说完就去了总督府。
    沈燕西还没想出对策之前,蒋晨东与付双成又生出了风波——小厮对他说,那两个人在房里低声争吵了半晌,旁人无从听清是为何事,但是蒋晨东被气得不轻,摔了不少东西,摔门离开后,付双成哭了一场。
    因着被付双成花重金收买的事,沈燕西惴惴不安起来,怀疑蒋晨东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而且不赞同,否则也不会吵架。他也只能盼着与自己无关。
    之后他在想的是,如果女子都像章嫣似的该多好,不惹事,不会给人脸色看,不会有九曲十八饶的心机。
    到了下午,他带着两名贴身小厮、两名霍府的管事妈妈、徐默去了顾云筝房里,又命人将林雅柔请了过来。
    林雅柔一进门就察觉出气氛怪异,上前行礼后问沈燕西:“二哥唤我前来是为何事?”
    沈燕西为难地笑了笑,对一名管事妈妈笑道:“还是你来说吧。”
    那位管事看了顾云筝一眼,得到默许之后,心里有了底,站到林雅柔面前,道:“林小姐上次的事实在是让人同情惋惜,可是后来沈二爷命人细查了查,发现了不少破绽……”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林雅柔立刻变得暴躁起来,“我一个待字闺中的人,会拿这种事情信口开河么?我大姐回去之后,她也不是没看到当时是个什么情形……你们、你们居然怀疑我?!我要去找侯爷讨个公道!”说着话就要往外走。
    沈燕西给站在门口的两名小厮递了个眼色,两人立刻拦住了林雅柔。
    林雅柔见出不得门,这才想到了顾云筝,“四夫人,同为女子,你该想得到我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难不成你要陪着他们猜忌我?这件事侯爷知道么?我大姐知道么?”
    沈燕西先一步将话接了过去:“你大姐已在前往霍府的路上,我是什么意思也与她说了,她说可行。”
    林雅柔惶惑地后退两步,“那你到底要怎样?”此刻的沈燕西,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男子,他眼中对她的同情怜惜已不在,只有透着冷漠的冷静。
    管事妈妈替沈燕西答道:“请林小姐验明正身。”
    “你们……”林雅柔整个人僵住,脸色青红不定,随即哽咽着道,“你们欺人太甚!我死给你们看!”语毕,要撞向桌案一角。
    徐默手疾眼快,将林雅柔拦下,不冷不热加一句:“您就是碰死,也不耽误她们给您验明正身。”
    林雅柔哭着跌坐在地,“我要见侯爷!”
    徐默只好又道:“侯爷对此事已有耳闻,无异议,但是没工夫看这种热闹。”
    沈燕西委婉劝道:“雅柔,你一个弱女子,就别徒劳挣扎了。若是另有隐情,只管与我们明说,我们也不会计较。”
    管事补充道:“是啊,林小姐,您可要想清楚了,如果当真是被人糟蹋了身子,那么验明正身倒是无妨,可若是没有,那……那在验身之后,你可就不再是处子之身了。”
    “你们这是联起手来害我!”林雅柔目光微闪,语声变得尖厉,“不论怎样,恐怕你们都会说我之前遭遇是信口开河,到时你们就能名正言顺地让侯爷把我撵出霍府!”她看向顾云筝,切齿道,“你这个毒妇、妒妇!定是你不满侯爷这些日子对我照顾有加,才要这般害我!”
    顾云筝眉宇平静,看也不看林雅柔,仿佛被责骂的是旁人。
    “你信不过旁人,可信得过我?”三夫人平淡如水的声音响起,“我会陪着你,别怕。”
    林雅柔回眸看向三夫人,“你?我更信不过!你哪里是我的大姐,分明是我的克星!”
    三夫人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请侯爷回来。你不是信得过侯爷么?让他找人来处理此事,这总行了吧?”
    “……”林雅柔陷入了痛苦的挣扎,脸色为之变得有些狰狞起来,“你为什么总是在帮着别人?为什么就不能在关键时候帮我说一句话?你对我就一点儿姐妹情分都没有么?”
    顾云筝坐在那里,生出倦意,很想丢下这些去睡一觉。看着一个人这样翻来覆去地做戏,逐个指责曾善待她的人,实在是无趣到家了。
    三夫人目光渐渐有了寒意,“你若是跟我说句实话,我还能把你留在身边。若是到了这关头还做无谓的挣扎,我只好把你送到相熟的庙宇之中,对外只说你失了清白,不再留恋尘世。”
    林雅柔凝视着三夫人,目光怨毒,随即转身,跪倒在了沈燕西面前,“二哥……我、我不能验明正身……”
    顾云筝抚了抚额角,倦意更浓。她对三夫人抱歉地笑了笑,转去寝室,和衣歇下。
    结果就是她与燕袭猜测的那样,林雅柔不惜以名节做赌注,以此唤起众人的同情心,想就此长居霍府。自然,是为了帮云凝这一点,林雅柔没告诉沈燕西等人,却没有人猜不出。
    到最后,林雅柔泣道:“我也是发自真心想长期留在侯爷府中,什么也不求,与你们四个兄长日日聚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开心。我不想住在大姐那个别院,会疯掉的……”
    沈燕西听了冷笑连连,“只为了与我们相聚,就要拿自己名节做文章?你是疯了不成?算了,你什么目的没人看不清,可你不想说那也就算了。只是要劝你一句,女子有那份头脑,理当为家族谋取前程,可若没有那份头脑,还是别再自取其辱了。”他看向三夫人,“天北的意思就不需说了,她是你的胞妹,自然还是该由你发落,将人带走吧。”
    三夫人点一点头,过去携了林雅柔的手,语声宛若叹息,“走吧,继续跟我吃斋念佛去,你寻死我也由着,霍府这道门,你休想再踏进。”
    **
    顾云筝醒来后,春桃低声道:“沈二爷还没走,一直坐在厅堂,也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在等您。”
    她换了身衣服,步调闲散地去了厅堂,“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沈燕西看向她,神色像是一只茫然的兔子,“我就不明白,怎么我觉得可怜的女孩子都是那么可恨那么不可理喻呢?”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眼光太差,不然还能是什么问题?”顾云筝摆了摆手,“快走吧,我这儿值钱的有来历的东西都收进库房去了,你想偷什么的话,等夜间去库房就是了。”
    沈燕西窘迫起来,“上次那件事,也不算什么吧?不过是两个苦命鸳鸯要我们为他们保密,你本来就不是说人是非的性情,我又能落点好处,付双成又能心安,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顾云筝打个呵欠,懒得和他细说那件事,“快滚,一听你说话我就打瞌睡。”
    “……”沈燕西悻悻然起身,“你这是春困。”出门时,遇到了红着眼眶过来的付双成,他干笑一声,“过来有事?”
    付双成横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用人靠前不用就翻白眼,你这是小人行径!”沈燕西斥责一声,拂袖而去。
    付双成着人通禀后,进到厅堂,对顾云筝深施一礼,“这次我是来道辞的,还请夫人成全。”
    鉴于上次非常不愉快的谈话,顾云筝看到付双成就头疼,也做不到态度温和,“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我请进府里来的么?”
    付双成道:“对于夫人而言,府里的女眷越少越好,不是么?”
    顾云筝嘴角一抽,“林雅柔被三夫人带走了,在你看来是我的主意?”
    “不敢。”付双成姿态愈发恭敬,语声却还是平静无澜,“我只是想请夫人在侯爷面前帮我说上几句话,如此,我与侯爷辞行的时候,也不会受阻拦。”
    顾云筝不耐地道:“我说不上话。你也算是名花有主的人了,我便是真的是妒妇,也不会担心你觊觎侯爷。”
    “我不是离开西域,只是要去清州那边的柳镇。”
    顾云筝真怀疑这人脑子有问题了,“你是想让我命人把你赶出去么?”
    “你不会的。”付双成抬头望向顾云筝,唇角漾出一抹有些怪异的笑容,“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如愿,让侯爷允许我前去柳镇。至于原因,当然是手里有了你的把柄。不想闹得夫妻不睦,你只能听我的。”
    ☆、第051章 (修)
    顾云筝脑海中有很多温馨的画面,却分不清是梦还是真,也不知该找谁。困惑之后,她决定先安心休养。霍天北总不会再也不见她,相见时再问也不迟。
    连续几日,她或在院中漫步,或是卧床看书,让人看起来怡然自得。
    霍天北听说之后,愈发心安,专心着手搜寻付双成的下落。
    如今的付双成,真正品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她走不出漠北,到何处都有通缉她的告示,如今只能栖身在一个小镇上的一座宅院。而这小镇正在霍天北布下的包围圈之内。
    藏身的宅院下方有暗室,她每日如同困兽一般,与黑暗、焦虑作伴。
    迟早会被找到的,迟早会被霍天北杀掉的——她不愿意承认,这些念头却是终日萦绕在心海。
    再也见不到蒋晨东了么?这是她无从承受的结果。
    此刻,有人顺着台阶缓步而下。
    是顾衡的脚步声。付双成望过去,冷笑道:“这些日子死到何处去了?找了你多少次,竟到此时才来见我。”
    顾衡不答话,站在石阶上打量暗室陈设。正中一张四方桌,两把椅子,墙角一张木板床,旁边一口盛放衣物的箱子,这是外间,里间是净房。空气中尽是潮湿发霉的味道,难怪她在这里闹个不停,住得实在是不怎么样。
    付双成瞪着顾衡,“看什么?你以前连看都没看过这里有多差么?”
    “没有。这是首次前来。”顾衡在她对面落座。
    付双成深吸进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静一些,“可有逃出漠北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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