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安置好白马后,却又给谢兰馨带了个长条形的木匣子回来:“小姐,这是放在马鞍的侧袋里的,不知道是不是顾世子留下的。”
    “是什么?”谢兰馨好奇地打开来看,却见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卷轴,小的卷轴旁还有一个锦盒。她先拿起那大的卷轴展开,却是一副画,画着群仙祝寿的模样,画工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旁边题的字颇有气势,却与画境不是很相合,仔细看那字,却是“慎之恭贺谢氏阿凝芳辰”,谢兰馨便知道这是顾谨画给她的了。
    月白见这画不说笔法不好,画境也不合适送给小姑娘过生日,便故意道:“哎呀,这顾世子也真是的,这样的画也拿来送人。”
    谢兰馨便斥了她一声:“不许胡说,不管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岂能这般评议。”她虽也觉得这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称不上好,却还是小心地把它收起来。
    “是,奴婢晓得了,再不敢瞎说了。”月白笑眯眯地道。
    谢兰馨便反应过来她是故意地了,便赶了她出去,自己躲着看剩下来两样东西:这两样也定是顾谨送给她的礼物。
    小的那幅卷轴却是一幅字,是一首祝寿诗,短短八句,看得出来也是顾谨绞尽脑汁写的,只能勉强算是诗罢了。
    而锦盒里,却是一支簪子,造型是一朵兰花,簪子通透雪白,闪着温润的光,成色很好,只是这做工,便粗糙得很了。
    有着前面两样做铺垫,谢兰馨便怀疑,这簪子也是顾谨自己动手做的,心中的甜蜜越来越满,几乎要溢出来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及笄
    谢兰馨将簪子拿在手里细细把玩了一会儿,想象着顾谨认真雕这簪子的场景,便觉得这簪子不那么粗糙了,反而有了一种古朴的美感。
    她便坐到梳妆台前,试着把这簪子往自己头上插,又对着镜子照了照,左看右看的,觉得还挺顺眼的,在一头青丝的映衬下,那玉质白得更加通透了。
    谢兰馨还没欣赏完呢,就听到外边天青和月白说话的声音,便忙把簪子拔下来,放回锦盒里,怕叫她们见到自己的这番举动,这时,她才发现了盒子里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她刚把纸条拿在手里,便听外头天青轻轻地叩门,叫她:“小姐,您起了吗?夫人那儿传晚饭了。”
    却是月白给她遮掩,说她在外玩了一天累了,回来就躺下,因而天青还不知道谢兰馨收了礼物的事,也没多想。只是前头钟湘处已经有丫鬟来叫了,便是谢兰馨歇着了,也不得不把她叫起来了。
    天青今年已经二十一了,本早该嫁了,只是几年前谢兰馨的乳母因病被接走奉养,谢兰馨屋里最稳重最知事的便是天青了,一时少不得她,她自个儿也放心不下,才拖到如今。亲事是早就定下了的,嫁的是谢家的家生子,将来一家子给谢兰馨做陪房陪嫁,婚期也就在眼前了。
    谢兰馨本叫她回家备嫁的,但她却是个爱操心的,还是经常回来伺候,又紧着再指点指点下头的丫鬟,不过平日里贴身伺候的事就基本归了月白。便是月白,年纪也不小了,也就只能再伺候一两年,就该放出去成亲了。
    听见天青的声音,谢兰馨便有些慌张,应了一声:“我就起了。”也顾不得看纸条上写了什么,忙把那纸条塞进荷包里。
    天青正准备进去伺候,便听谢兰馨又道:“我马上出来,你们不用进来了。”便有些疑惑,看向月白。
    月白便笑着解释:“只怕小姐有什么不方便处,咱们便等等呗。”
    天青只当谢兰馨要如厕,便也不急着进去。
    谢兰馨听着月白这般解释,心下松了口气,迅速地把那几样礼物,都珍而重之地收藏妥当。如今天青是越发唠叨了,谢兰馨就怕天青见了这些东西,又要说些什么,她可不像月白那么好打发。
    动作迅速地弄好一切,谢兰馨从内室走了出来,月白便端了水来给她梳洗,天青又帮着她理了理鬓发,方一块儿都往前头去。
    今日因着谢安歌早早下了衙,谢兰轩也从书院回来了,除了谢云轩一家,也算是家人团聚了,因而谢家的餐桌上也比往日丰盛了许多。只是谢家不是奢靡地人家,这丰盛也是有限的,不过是一个红烧鲈鱼,一个排骨山药汤,另有几味海鲜和肉丝小炒,因开了春,还有一些山野间的野菜点缀在餐桌上,绿色青嫩,也是吃个新鲜爽口。
    没有外人时,谢家人也不不那么讲究,一家子在饭桌上,也会说说话,有时还会打趣吵闹几句。
    这一日席间的气氛还是一贯的温馨,只是在钟湘的眼中,谢兰馨似乎有些安静了,往常有谢兰轩在时,谢兰馨总要故意和谢兰轩争抢喜欢的菜色,兄妹俩不嘀咕几句,就似乎显不出他们的感情来,今日却只和平常一样,并没有挑事,谢兰轩如今大了,自然也不会故意去撩拨妹妹,因而餐桌上难得清静。
    谢安歌倒没觉得什么,毕竟两个孩子大了,不如往常吵闹,也是正常。
    一时吃完了饭,上了茶来,一家子坐着闲话,一旁谢安歌问谢兰轩课业的事,另一旁钟湘便问起谢兰馨今日出去玩的事。
    谢兰馨便只说了如何和钟文栩一道去了邙山,如何和其他小姐们一道玩乐,风景如何,心情如何之类的话。
    钟湘仿若不经意地问:“我听门房那边说,你回来的时候是顾世子送你回来的?”
    谢安歌和谢兰轩听到了,便停下交谈,把注意力集中过来。
    谢兰馨便装作平静地道:“是啊,我准备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顾世子,他就送我回来了。”
    “顾世子倒是一副热心肠。”钟湘只是微微一笑,似乎没有注意到谢兰馨的心虚,又把话题拐到别的地方去了,好像方才只是随口一问。
    谢安歌和谢兰轩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再一次对顾谨提高了警惕:这小子,意图太明显了,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叫女儿(妹妹)被他拐了去。可怜他们却还没意识到,女孩子的心已经外向了。
    谢兰馨见含糊过去了,心里暗叫侥幸,又烦恼,到时问起马来,该怎么回呢?还有瞒下的那些礼物,这算不算私相授受呢?
    好容易应付过了这饭后闲话时间,各自回房,谢兰馨和谢兰轩告了别,便见谢兰轩的眼神中透着怀疑,似乎想问她点什么,忙忙地找了借口再一次回避了,心里只庆幸他第二天就要回书院,没空盘问她,避开了这晚就再逃过一劫了。
    回到自己房中,准备歇息地时候,谢兰馨一直记挂着荷包里的纸条,想着:也不知道这家伙在里面写里什么,那一首祝寿诗还不够么?别的话白日里也说过了啊。难道是怕自己开不了口,还写了纸条在这儿?
    因而睡下时,便也没留了人值夜,找了机会把那纸条拿出来看,心儿砰砰跳,不过细一想,反正也没人看见,她紧张什么呢?这么想着,便放松下来,打开小纸条,上面的字与之前字画上的字是一致的,虽算不上顶好,但也颇有风骨,只几个字,却力透纸背,却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地址和日期,并不是之前谢兰馨揣测的种种。
    谢兰馨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脸红,盯着那几个字,有些羞恼:
    这是什么意思呢?也不说个清楚。
    难道是约下次见面?
    哼,便是,难道你约了我就会去?
    谢兰馨愤愤地把那纸条揉成一团。
    可只过了一会儿,谢兰馨又把它平平整整地展开,再一次盯着那几个字看,透过这几个字,仿佛又想起白日里的情形来,脸上不由得又露出甜蜜羞涩的笑容来,只无人见。
    回过神来的谢兰馨忙为自己的不知羞甩了甩头,也不再看那张纸了,把它凑到灯前准备毁尸灭迹,免得叫人见着,惹出别的风波来,可临了又有些不舍得,还是把那纸条和那些礼物一起悄悄地藏好了。
    而这一夜夜间,谢安歌不免再一次和钟湘说起顾谨,语气中颇有些愤愤:“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子对咱们家阿凝心怀不轨!”想起过去的一些事,觉得顾谨是对谢兰馨觊觎已久。
    钟湘虽已看出今日谢兰馨在顾谨的话题上遮遮掩掩,避重就轻,却不把自己心里的一些揣测告诉紧张的谢安歌,反而劝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年男子慕少艾,有什么呢?再说他们两个也不过正常往来,又没旁的什么。”
    因怕自己越为顾谨说话,谢安歌意见越大,便又快快地转移话题,和他说起谢兰馨及笄的事情来。
    谢兰馨的生日就在这三月里,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气候合宜,园子里一片花团锦簇,大家也都乐意出门,谢家人缘又不错,这及笄礼便办得十分热闹。
    给谢兰馨做正宾的是豫王妃,她年高德劭,福禄双全,子孙满堂,又和谢家有亲,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也因了有她,谢兰馨的笄礼更显庄重了。
    这一日,宾客满堂,谢兰馨收到了很多礼物。谢云轩夫妇虽然没回来,但也送了精心备的礼回来,谢兰轩此前已经送过礼了,这日也还是又挑了礼物给她。
    这样的场合,顾谨虽然极想来,却是来不了的,不过顾家还是送了礼过来。
    谢兰馨有留意到顾家给的礼物,虽据说是顾老王爷送的,看那风格,却像是顾谨准备的,便把顾谨不能来的失落都消去了。
    礼成后,钟湘很是伤感,从今后女儿就是大姑娘了,真的要准备把她许出去了。
    谢安歌看着女儿长大了,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也有女儿大了,就要嫁出去的危机感,所以这心里便开始有些不大舒服了。
    钟湘自己惆怅,却还笑话他:“看你这舍不得的劲头,谁家女孩儿的爹都像是你一样的话,那都不用嫁人了。”
    谢安歌却道:“我这不是觉得阿凝在我的心里永远都还是小孩子嘛,再说了,阿凝要真不嫁,我养她一辈子也没什么不行的啊!”
    钟湘便道:“只怕是留来留去留成仇。”
    “阿凝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怎么会留成仇?”谢安歌马上反驳道,又忽地想到什么,“你不是知道些什么,没告诉于我吧?难道是顾家小子又做了什么?”
    顾家那老头子可没少来烦他。
    钟湘便笑道:“瞧你紧张的,有什么我还能不告诉你?不过咱们女儿及笄了,以后来提亲肯定是越来越多了。”
    “哼,及笄又怎么了,总要多留她几年。你可别随口就应下了。”谢安歌叮嘱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钟湘连连保证道。
    ☆、第184章 约会
    及笄礼后,谢兰馨却并没有觉得有多少变化,依旧照常度日。
    转眼离纸条上写的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了,谢兰馨每日里便常想起顾谨来,犹豫着到了日子要不要去纸条上写的那个地方。
    也许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在那日子的前一天,谢兰馨就梦到了顾谨。
    醒来时,梦中的情形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画面清晰得很,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当时顾谨和自己好像是一块儿骑在一匹马上,自己坐在前面,顾谨的手从她的腋下穿过牵着马儿的缰绳,她都可以感受到顾谨在自己头顶上呼出的热气和独属于男人特有的麝香和带着阳光的皂荚香味。
    便是这会儿醒来,她都还记得梦中的自己心跳如鼓,脸红如霞。
    一路上绿草如茵,花香袭人,马儿一直带着他们跑啊跑的,顺着风儿的声音,她听到他贴着自己的耳朵,霸道地说:一定要记得赴约!否则……哼哼……之后她没听清顾谨说来什么,只觉得那声音很近很近,近到顺着她的耳朵,一直到她的心里去,但是那威胁的语调却记得清清楚楚。
    梦醒之后,谢兰馨又羞又恼,自己怎么会做那么羞耻的梦呢?简直太丢脸了!
    又想着梦中顾谨的语气,恨恨地想:我偏不不去。
    谢兰馨这日硬是赖了一会儿床才起身。起床后,又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和平日一样去处理家事,只是心中便一直悬着事,心总是定不下来。
    一直到用过午饭,谢兰馨到底还是坐不住了,想着顾谨在那儿久候她不到,到时找上门来怎么办?他那么冒冒失失的,可别到时候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往来。
    这么想着,谢兰馨便去寻了钟湘,说要出去,理由也是现成的:“许久未见雀儿了,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今儿也没旁的事,我想去看看她。”
    顾谨给的地址就是雀儿的店铺。
    钟湘也并没阻拦,只嘱咐了几句,就让她去了。
    谢兰馨是带着月白坐了车去的,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
    她却是绝对不愿承认自己是去赴约的,只当是去看雀儿,似乎这样想,就不那么心虚了。
    至于到时候真见到了顾谨,那就是巧合呗。
    如今雀儿的店铺已经不是最初那个租来的小门面了。
    她家食铺东西好吃,价格实惠,量又足,在京城的平民区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的。
    凭着他们的勤俭,又有谢家和顾谨背后的关照,生意是越来越好。
    而且老家那边,父母兄弟又明理,不仅不向他们要钱,还总担心他们在京中日子不好过,甚至有补贴他们的意思,送回去的钱也都不肯要的。
    而柱子虽如今在念书,束脩笔墨纸砚之类的开销很大,但他却很懂事,只要一下了学,就回来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平日里,也是能省则省,从不与人攀比。
    正是如此,几年下来,他们也攒下了一笔钱,就在去年,狠狠心,买下了一个前铺后院的小院落,也算是在京中扎下了根。
    夫妻俩干劲十足,还想着以后条件好了,老家的父母兄弟愿意,可以接进京来,又要继续供应着柱子到他成年,以后自己还要生儿育女,哪里都需要银子,钱赚得还远远不够呢!
    所以夫妻俩商量着趁着年轻,多干点,多攒点,等自家买下的铺子经营得有了声色,便又商量着租了个店面,开了分铺。
    只是分铺开了没多久,雀儿就怀上了,赵岩一个人两边跑,实在是顾不过来,不久前,两夫妻就请了一个二掌柜负责分铺。
    铺子的事,谢兰馨是知道的,却不知道雀儿怀孕了,看着雀儿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很是惊讶,又见雀儿还在里里外外忙前忙后的,不赞同地道:“雀儿,你都怀孕了,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怎么小石头还让你干活啊?真是的,也太不体贴了。”
    “人家大夫说了,先开始三个月的时候注意下就好了,我这肚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已经坐稳胎了,只有多动,以后生孩子才不会那么凶险。”雀儿手上的活儿不停,笑着对谢兰馨道,“再说,我们乡下人苦日子过惯了,哪有那么金贵,在乡下的小媳妇怀孕了,一般都要干到生为止,还有人不小心就把孩子生在地里的。”
    谢兰馨听得一脸惊奇:“啊,那可真厉害,在京城这里,我听说那些府里的夫人生孩子都娇贵得很,从养胎开始就有专门的妇科大夫调养的,接生的时候也有好多人,大夫啊,产婆啊,女医啊,那还不一定母子平安呢,我听了都害怕。”
    对于怀孕的事,谢兰馨却是半懂不懂的,作为未出阁的闺女,钟湘才不会和她说这些事,她都是从长辈或者一些仆妇间无意间零散地听说的,特别是月牙那次事件。
    两人正说着呢,前面传来一阵喧嚷声,过了一会儿,有人掀帘子进来,问雀儿:“赵家娘子,今日有什么好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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