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摸了摸她的鬓发,冷冷说道:“哼,女儿你好歹还是嫁给及国公的公子,他还没有正室,心里又是喜欢你的,熬个两年,很快就能把你给扶正了,那穆公子以后袭爵,你就是及国公夫人。”
    冯绮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是啊,宏声哥哥原本就说要娶我做正妻,不多日就能把我扶正了。到时候看她冯绮波怎么得意。”
    何氏冷笑:“你且等着,娘不把那小贱蹄子浸了猪笼,也要把她嫁给一个乡野村夫!”
    冯绮若瞪大了眼睛:“娘,你的意思是……”
    何氏冷冷笑道:“你等着吧,说不定晚上就能听见娘的好消息了。”
    冯绮若遂笑逐颜开:“真的么娘?女儿真的能看见那小贱人被浸猪笼?”
    何氏安慰道:“你且等着,娘等这一日等了好久了!”
    冯绮若擦了擦眼泪,又补了补妆,幻想着冯绮波的凄惨结局,破涕为笑:“好的,女儿且等着,娘一定要为女儿报仇!”说罢,披了盖头,便走出了房门。
    照理说,女儿送出去做妾室,家里的姐妹姨娘等都不必在垂花门前等着,因为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情,可是冯绮波还是领了几个庶妹等在了垂花门上,见到喜娘扶着冯绮若出来,走上前来道:“二妹妹去了及国公府,可要孝顺公婆,体贴夫君,尊敬主母,莫要再做出丢脸的事情来。”
    这话听得喜帕之下的冯绮若脸色一阵发白,但是一想到方才何氏的承诺,冷笑道:“妹妹谨遵长姐的教诲,长姐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才是。”
    冯绮波自然自她的话中听到了些许阴谋的味道,眼角余光正好看见一旁垂首站着的张姨娘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心中冷哼,这个张姨娘和何氏又在打什么鬼点子。
    反正有的是方法对付她们,又何必在冯绮若出阁这日给自己招晦气,便掏出了一串东珠,塞到了喜娘的怀里的添妆盒子中,说:“那么这便是长姐给二妹妹的添妆了,希望二妹妹在及国公府过的圆圆满满。”
    若不是你,我如今便是及国公府的长媳,将来的主母了。冯绮若心中恨恨地想。但是压住了心里的恨意,那丝笑意漫上了嘴角:“那妹妹借姐姐吉言了,他日妹妹仔及国公府中站稳了脚跟,自然不会忘了长姐的好。”
    她这话说的极为桀骜,旁边听着的冯启兰都听出了不对劲,上前一步捉住了冯绮波的袖子。
    “二妹妹记得就好。”冯绮波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冯启兰的手表示安慰,一边冷冷回答了冯绮若。
    冯绮若想到母亲的计策,笑了一声,便迈步走出了垂花门。
    “妹妹记得从偏门走。”冯绮波笑着补刀。
    冯绮若脚步一停滞,一双手在艳粉色袖子下紧紧攥成了拳头,她最是厌恶自己竟然是以妾的身份嫁入及国公府,出自家的门得走偏门,进及国公府的门得走后门,正门连个门槛都见不到!
    她缓缓转过身来,一字一顿说:“多谢长姐提醒了。”
    那何氏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这般羞辱,气得差点要站不稳了,直拿眼睛去瞟张姨娘,张姨娘急着撇清自己的关系,她只不过拿了何氏当枪使,一会儿发生的事情她才不想直接掺和呢,便急急忙忙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何氏稍安勿躁。
    何氏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放心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冯绮波的后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你一会儿怎么嚣张!
    这表情全被站在后面的苏姨娘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大小姐未卜先知,知道了何氏和张姨娘的阴谋,且看这两人怎么蹦跶!
    冯绮若的轿子刚刚抬起来,被喊来侯府帮忙的人还未撤离,突然从后院跑出来个婆子,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道:“夫人,方才在后院捉到一个小贼!”
    何氏眉梢上飞起一抹喜色,随即压了下去,冷冷道:“放肆,今日是二小姐大喜的日子,哪来的什么毛贼!”
    冯绮波绣眉一挑,戏台子那么快就搭起来了?
    来观礼的人不多,但是院内院外还是雇了几个杂役,负责抬嫁妆,听到有贼,原本准备结了钱走人的几个雇来的婆子,八卦之魂都熊熊燃烧起来,开始探头探脑。
    冯绮波冷冷道:“今日什么日子,怎么会混进来什么毛贼?”
    那个报告的婆子福了福身子,说:“回大小姐,确实是有个毛贼,刚才蹑手蹑脚从后门进来想进乐悠阁,因为二小姐出嫁,大家都在前院忙活,差点让他真钻进去了,幸好巡逻的机敏,将他给拿下了,不然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真是大胆,二小姐出嫁的日子也敢来咱们府上招晦气!”何氏怒斥道,又转头对丫鬟说,“快,去将侯爷请来,咱们去看看那个毛贼到底是哪家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冯绮波在一旁冷眼瞧着何氏做戏,这何氏之前因为冯绮波的压制一直不太说话,到了这时候倒是摆出了主母的架势来了。她故意说道:“母亲,不过是个小贼,就不必劳烦父亲出马了吧?”
    何氏哪里肯依呢,转过脸来说:“你这是哪里的话!在这样大喜日子里来找咱们侯府晦气的,难道不该交给侯爷处置么?”
    冯绮波淡淡说:“既然小贼是在我乐悠阁被抓到的,那么便让女儿去处置便好,这样大喜的日子也别让父亲冲撞了什么。”
    戏台子都搭起来了,就是要让汝阳侯看的,怎么能缺观众呢?何氏见冯绮波有些阻拦的意思,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冷笑:“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着你像是要包庇那个小贼似的。”
    冯绮波笑了笑:“母亲说的哪里的话,女儿不过是想给母亲分忧罢了。”
    何氏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说:“既然你妹妹已经出阁,咱们留在这院子里也没有事情做,便去帮你办了那个小贼,竟然敢在侯府二小姐出阁的大喜日子里闯进侯府,真是不将咱们侯府的人放在眼里,定是要好好惩戒一番的!”
    冯绮波垂了眼睛,收敛住眼底的那一丝嘲讽,恭恭敬敬道:“那便依了母亲吧!”
    何氏喜不自胜,连脚步都有些虚浮起来,招呼着人往乐悠阁浩浩荡荡而去。可是身后不远处紧跟着的张氏却感觉背后一冷,转过头去,却发现了大小姐冰凉的眼神。
    她赶紧埋下头去,左右这件事情她也不过是给何氏出了个主意,到时候要是东窗事发,推得干干净净就好,还能把这个主母打得永世不得翻身。
    一行人随着何氏赶到乐悠阁,还未进院门,便看见汝阳侯匆匆赶来,瞧见女儿妻妾,问道:“听说乐悠阁捉住了一个毛贼?”
    何氏连忙上去说:“是啊!妾身是想瞧瞧哪个人那么大胆子竟然敢在二小姐出嫁当日闯到大小姐闺房来,所以带人来看看。”
    汝阳侯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一大波人,有自己府上原来就服侍的下人,也有因为今天出嫁而临时请来的下人,鱼龙混杂,脸色就有些不好了:“你怎么带了那么多人来?”
    何氏笑道:“人多些,叫那毛贼跑不出去!”
    汝阳侯脸色一黑,在大小姐的闺房里捉到了毛贼,本来就是极为不光彩的事情,带了那么多自家的仆妇不说,还引来了外头的人,那些人要是出去嚼舌头根子,谁都管不着。这个何氏,难道还嫌汝阳侯府的名声不够黑么?
    冯绮波见父亲脸色不好,上前一步,安慰道:“父亲,母亲也是担心女儿的安危,不若让女儿自己将那毛贼处理了便罢,也不劳烦父亲和母亲了。”
    何氏见冯绮波竟然如此配合她演戏,简直就要笑出声,可是她连忙摆出一个担忧的表情,大声说道:“这怎么可以?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斗得过那个毛贼呢?我看你就是心太慈了,莫不是想将这事情揭过吧?”
    冯绮波却任由何氏往她身上泼脏水,一双凤眸幽幽落在何氏的脸上,看着她唾沫星子横飞地对汝阳侯说:“侯爷,咱们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必然是要严惩不贷!”
    汝阳侯正要点头,院内突然传出一声男子的嘶吼:“大小姐救我!”
    这声音一出,汝阳侯的脸色顿时铁青了起来,后面跟着来看热闹的几个婆子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个个眼底都闪起了精光!
    ☆、三十章
    “方才里头是有男人在叫大小姐么?”
    “好像是啊,你也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好像确实是叫的大小姐……”
    “哎呀不是吧?难道说咱们瞧见了侯府的秘闻……”
    “难道说那里头的根本不是小贼,而是……”
    后面跟着的婆子都开始嚼起舌根子来。
    何氏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很快被她压了下去,提步冲进乐悠阁:“哪个毛贼那么大胆,还喊大小姐来救你,咱们侯府的大小姐凭什么来救你?”
    正在这时那个原本就被钳制在门口不远的毛贼,挣脱了巡逻婆子的手,扑了过来,目标竟然是正准备迈进门的冯绮波。
    “大小姐!救救我啊!你快同他们说,是你叫我来的啊!”
    男人一边大声嘶吼,一边朝着冯绮波扑去。他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却将冯绮波的模样看了个分明,如此鲜嫩的美人,只要扑上去了,然后再一口咬定是她叫他来的,坐实了俩人有私情这件事,就能将她娶回家好好把玩了!
    冯绮波自然看见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她故意装作被吓到而愣在了原地,就在男人快要碰到她的一瞬间,她一个躲闪,却将跟在她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张姨娘推了上去。
    男人一头撞在了张姨娘的身上,吓得张姨娘大声尖叫:“啊啊啊啊!侯爷!大小姐!你为什么推我?大小姐!”
    男人扑得急了,也没有注意在怀里的不是冯绮波,听到怀中女人尖叫,更是将她搂紧了,大声说:“波儿!波儿!快救救好哥哥吧!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张姨娘在男人的怀里不停扭动,可是却碍于身材矮小,只能一边尖叫一边抵抗,而站在院门外的汝阳侯脸越发黑了。
    冯绮波悠悠说道:“你叫谁波儿呢?”
    那男人这才发现自己抱错了人,连忙松开张姨娘,又要朝着冯绮波扑。冯绮波一个闪身,又一次躲到了惊魂未定的张姨娘身后,吓得张姨娘又开始尖叫起来:“干什么啊大小姐,他要找的人是你呀!”
    冯绮波阴冷目光扫过巡逻婆子:“你们都干什么吃的?愣在那里做什么?”
    那两个巡逻婆子才如梦初醒般,冲上来又将那疯狗一样的男子捉住。
    男子被捉住后依然嘴里念叨着:“波儿,你怎能如此绝情!不是你让我来的么?不是你说今日你妹妹出嫁院子里守备松懈,让我来乐悠阁等你的么!”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何氏立刻上前一步斥责道:“你这个登徒子,你在说些什么话!还不快住嘴!汝阳侯府的大小姐也是你这种人可以诽谤的?”
    男人继续说道:“就是大小姐叫我来的!大小姐早就是我的人了,你们快些放手,我可是你们府上的大姑爷呢!”
    “住口!大小姐怎么会和你这种二流子混做一堆,你别血口喷人了!”何氏冷冷斥责!
    “怎么不可能,大小姐,你告诉他们,你就是喜欢我这样的是不是?你还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不是你说的?”男人仰着头,桀骜地说道。
    何氏后退一步,装作被气到的样子,拿帕子捂着胸口,一只手指伸出来点着那男人道:“你你……这等污言秽语,你……”
    冯绮波看着何氏浮夸的表演,心中真想给个差评。
    而早就因为二女儿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汝阳侯,更是气愤,二女儿的事情刚刚平息,大女儿的院子里就闯进了一个自称情郎的二流子,他上前一步狠狠赏了那个男人一个巴掌,怒道:“休要胡言!”
    男人反而更加入戏了:“岳丈!岳丈!岳丈你干嘛打小婿呀!”
    汝阳侯见男人竟然恬不知耻,一口一个岳丈小婿地叫了起来,更是气得血气上涌,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
    男人喊完岳丈,又开始喊冯绮波:“波儿,波儿!你都是我的人了,你难道不嫁给我么?”
    冯绮波倒是极为淡定,转头对着那群来看热闹的丫鬟婆子说:“你们听听,方才这人说,我从了他了?”
    她的语气极为轻松,表情却极为阴冷,被她目光扫过的丫鬟婆子都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低着头不敢妄言。冯绮波见她的眼神震慑起了效果,又转过头去问张姨娘:“张姨娘,方才你说他要找的人是我?”
    张姨娘单薄的身子抖了抖,她早就知道大小姐可怕,却不料竟然如此骇人那,可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是……是他自己说的……大小姐方才为什么要推妾?”
    冯绮波冷笑一声,为什么推你,你自己清楚。
    “我何时推过张姨娘,方才张姨娘就在我的后面,那男的看都不看清楚,直接就扑到张姨娘身上了,还说他是我的情郎?张姨娘,哪有情郎认不清自己的情妹妹的,你说是么?”冯绮波笑意殷殷,可是张姨娘看着她说话时不时露出来的雪白牙尖,总觉得下一刻那编贝一样的牙尖就会变成猛兽的獠牙刺入她的脖子。
    她吓得赶紧缩了缩头。
    冯绮波这才转过身去,正眼瞧着那个男人,长得再地痞流氓里面应该还算上乘,只不过流里流气贼眉鼠眼的。不过何氏给她找了个这么皮相好的情郎,倒也是难为她了。
    她淡淡说道:“既然你说你是我的情郎,还和我有肌肤之亲了,那总该给出证据,不然可是诬告汝阳侯府的大小姐,你可要小心着点。”
    那男的怒道:“你怎么可以翻脸不认人!我自然知道了,你右边胳膊底下有块痣,长得极为可爱!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那日咱们颠鸾倒凤的时候,我难道没和你说过么?”
    听得此言,那何氏适时后退一步,尖叫一声:“登徒子!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大小姐右边胳膊底下有块痣?那么私密的地方……”
    这一声尖叫,像是惊呼,却是实打实地把冯绮波的罪名给坐实了,腋下那么私密之处,如若不是有过亲密接触的人,怎么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站在门外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们又开始骚动起来,纷纷对着冯绮波指指点点起来。
    “原以为二小姐是个不检点的,没想到大小姐也是如此。”
    “二小姐好歹找的是及国公的公子,这大小姐找的什么地痞流氓?”
    “我瞧着这小子皮相倒是不错的样子……”
    “哎呀我好想知道这小子,常在烟柳巷子出没的,我晓得几个牙婆,最是厌恶他了,他不知道糟蹋了那些牙婆手下多少姑娘呢……”
    “真的么!”
    “是啊是啊!那些姑娘好多都是心甘情愿的……”
    “哟,那小子凭着皮相还挺招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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