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珏正在随着宫人们伺候洗漱,听到张小喜的禀报,略有些不高兴地问:“这一大清早,他来作甚?”
    张小喜尚未回答,贺珏就摆手拒绝:“让苏回春有什么事早朝后再来寻朕。”
    看看时辰,恐怕早朝又要迟了,方才已然吩咐御膳房提前备早点过来,就为了赶时间去太极殿上朝,否则连日迟到还不知那些臣子如何看他。
    偏生跟靳久夜一起这几日,每每都不能跟平常一个时辰起床。
    可他明明也没有耽误就寝,更没有半夜没事爬起来同靳久夜说话,玩闹就更不可能了。看看靳久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觉得自己也不大可能担得起昏君的名头,从此君王不早朝实在攀附不到他身上。
    膳食很快送来,贺珏草草吃了两口,见靳久夜用得比以往速度慢些,才想起昨天被烫伤的事,“抬头让朕再看看。”
    靳久夜依言微微抬起下巴。
    贺珏凑近了些,“果然还是有点红,怪朕不谨慎。”
    靳久夜摇了摇头,“不过是点小烫伤,不碍事。”
    身上那几道致命伤,他几乎在追敌时死里逃生,也不曾觉得有什么关系,遑论因为喝汤烫了嘴皮?
    贺珏叹了口气,这人就是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可偏偏他又劝不过,很多事也需要这人亲自去完成。
    他捏着靳久夜的下巴,再瞧了瞧,“朕给你抹药。”
    靳久夜垂着眼睑,似乎觉得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了些,两人的呼吸都凑到了一块,靳久夜下意识往后仰了仰,从贺珏的手中挣开了,“陛下去上朝,属下自己来。”
    贺珏皱着眉,偏生不准,“朕来,否则你又不爱惜自己。”
    言罢转身去拿了一瓶药膏来,他站着靳久夜坐着,便觉得自己居高临下了些,不免愈发弯腰低头,凑到靳久夜脸上去了还不自觉。
    “似是起了个水泡,但又好像不是。”贺珏拿起药膏,掏出些准备往靳久夜唇上敷,忽然之间感到脸上一阵痒意。
    贺珏讶然,猛然意识到自己与靳久夜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仿佛是欲行亲密之事的夫妻。
    那痒意是对方呼出来的空气扑在了他脸上。
    他不禁怔了怔,瞧着靳久夜毫无防备地仰着头,他的视线从原本的唇,情不自禁地逡巡,慢慢往上挪。
    这人的皮肤并不算好,经年累月地潜伏击杀让他根本没有好好生活,只是细下看来又觉得很顺眼,再往上移,他看到对方左眼底下竟然长了一颗痣。
    好像一直没发现过,贺珏想起往日听闻痣长在眼下被称作泪痣。靳久夜这颗泪痣颜色极淡,若不仔细看当真看不出来。
    再往上,贺珏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眼,那双沉沉犹如黑夜又熠熠缀满星辰的眼。
    两两对视,贺珏的心头倏而一震,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撞进了心口。
    他惊觉之余,连忙站起身,与靳久夜拉开距离,再不敢触碰对方的视线。
    靳久夜亦觉得方才的举动有些奇怪,只是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贺珏就扔下药膏,“朕早朝去了,你方才吃得太少,将桌上的都吃完再抹药。”
    “是。”靳久夜遵命。
    贺珏快步走出暖阁,勤政殿的宫人忙不迭跟在他身后,风风火火出了勤政殿,又往太极殿去。
    一路上他觉得心不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般慌张,仿佛被人抓住了把柄落荒而逃。
    可他明明只是想帮靳久夜上药罢了,可能是距离太近的缘故,可能是他呼吸了对方的呼吸,又可能是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睛,他们对视了一瞬,那一瞬他觉得……
    贺珏下意识摸着胸口,他觉得心跳都快了许多。
    好在太极殿肃穆的氛围让他很快将之前的情绪抛之脑后。
    昨日在南书房闹的不愉快,在场众人无一提起,仿佛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或许是他给了齐乐之答复,齐阁老将秦稹几人都安抚住了。
    贺珏想了想,到底在散朝后将齐阁老留了下来。
    南书房内。
    贺珏客气地让齐阁老安坐,又亲自递了一杯热茶到对方手上,“朕昨日冲动了,多谢老师周旋安抚。”
    “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齐阁老接茶盏时半起身,显得十分尊敬,尽管他是贺珏昔日的老师,比旁人都亲近得多。
    贺珏自顾自在齐阁老身旁坐下,温声问:“乐之还有不足半月便要成婚,府中可安排妥当?若需要帮手,可让内务府抽调人手,毕竟阿瑶也是朕的表妹,老师不必顾忌太多。”
    两人似是闲话家常,齐阁老谢了恩,贺珏又道:“秦大人是朕叔公,他刚正不阿,又素来脾气硬,怕是昨日出宫后也要骂朕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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