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骨。”声音微微不满,似是呵斥她的顽皮。
    花千骨环住白子画的脖子,靠近他耳朵低喃道:“师父,抱我过去。”
    白子画愣了一下,轻轻将她横抱起,放到榻上。
    花千骨长发披肩,玲珑有致的身子若隐若现。白子画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她,一时间也不由面红耳赤,怕影响施针,干脆扯了条白布,将自己眼睛蒙上。
    花千骨郁闷了,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个什么劲。趴在榻上不肯动,白子画只得亲自摸索着帮她解开带子,脱下外衣。
    花千骨看一眼旁边的银针,长短不一,足有一百多根,心头一阵发寒。
    “小骨,别怕。”白子画低声安慰,左手轻触她的后颈,脊椎处转瞬已三针下去。
    花千骨痛得身子一阵抽搐,这针不是扎在肉里穴位之上,而是扎在骨头上,她的整个头皮都发麻了。紧咬住牙关不发出声音,师父冰凉的手如一股清流涤荡着她的痛楚。
    感觉到手下身体的颤抖,白子画心疼的皱起眉头。
    “还受得住么?”
    花千骨笑道:“没关系,接着扎,消魂钉都挺过来了,还怕这个。”
    身后的手僵住了,花千骨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转移话题催促白子画下针。
    白子画想到当日花千骨被绑在诛仙柱上血流成河的模样,手禁不住微微有些抖了。知道自己速度越快,她受的折磨越少,逼自己冷静,又飞快刺下几针。
    虽然蒙着眼睛,看不到花千骨痛苦的模样,甚至听不到她任何呼痛声。可是满是汗水的身子和急促沉重的呼吸还是让白子画失了平常的从容稳重。
    骨针扎好,拔完针,休息一下,又要开始扎穴位,两人都大大松一口气。白子画温柔的擦去花千骨脸上和身上的汗水,重新下针,神色逐渐恢复淡定。
    花千骨却越发难熬了,方才疼还不觉得。如今那冰凉的手指每触到她身体一处,都会引起一阵颤抖,欲生欲死啊!还叫她不要乱动!他别动让她摸摸试试?
    白子画不明白为什么花千骨刚刚死咬着牙不出声,如今反倒小声嘤咛起来。那声音软软的像毛茸茸的东西在挠他的心,实在叫人脸红。
    扎完了花千骨背上几处要穴,开始扎腿。花千骨更难熬了,特别是大腿内侧,如果不是知道白子画的性格,她会以为他在故意勾引、挑逗她。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花千骨在心里狠狠发誓。
    终于后面全扎完了,白子画轻呼口气。一盏茶后,花千骨正昏昏欲睡,白子画替她拔针。花千骨有气无力的翻个身,准备扎正面的穴位。睁开眼睛,却震惊的发现自己已经能看见了,经脉差不多打通了。她大喜过望,却不做声,眯起眼睛看白子画继续给她扎针。
    白子画本是怕看见太多,自己胡思乱想,蒙上眼睛,就能把前面爱人的身体当作普通病人下针。可是没想到自己脑补得倒很完全,真是越来越不济了。
    左手寻穴,右手下针,锁骨旁扎完了,向下不小心碰到花千骨的胸部立马缩回,没想到却被花千骨按住,覆在她胸上。不同于以前,软绵绵的触感顿时叫白子画傻了眼。
    “师父,疼……”花千骨一脸贼笑的撒娇道,睁大眼睛看着白子画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小骨、别闹……”白子画有些慌乱的想抽回手去,可是被花千骨压住手背,看上去更像是趁机在她胸上揉了几把,顿时脸更红了。
    “师父感觉到我的心跳了么?”花千骨差点没笑出声来。
    白子画被她一说,更能感受到掌心下的温软、还有急速跳动的心脉。
    “师父,你脸红了。”
    “别闹了,一会我不小心扎错了。”白子画用力抽回手,退了一步,声音十分不自然。调整心绪,继续开始往下扎。
    花千骨的手臂被扎住不能再乱动,开心的睁大双眼看着白子画。能再次看见他本来的模样,窘迫的神情,她突然觉得这个赌局似乎是值得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总算扎完了。
    白子画拔了针问道:“小骨,能看见了么,有什么感觉?”
    “浑身热热的,好像有火在烧一样,师父帮我冰一下。”
    花千骨坐起身来扑到他怀里。白子画抱着她光溜溜的身子,不由又是一阵尴尬。
    “先穿上衣服。”
    “不穿,这样凉快。”
    花千骨靠近他的脸,轻吻他的鼻尖。
    “师父,我能看见了……”
    白子画扬起嘴角,笑容一闪即逝。
    “你自己说过,我能看见了,就要……”
    小嘴印了上来,白子画有些无措。想要解开眼睛上的布条却被花千骨阻止,她要师父也体验一下看不见的感觉。哼,之前在银河他亲她的时候不是强势霸道得很嘛,这下又害羞个什么劲?
    花千骨隔着白布,轻吻他的眼睛。
    白子画感觉不规矩的小手在自己胸前和背后乱摸着,火热的呼吸喷在耳边,然后耳垂被吻住了,舔咬吮吸。脑子里一下就炸开了,伸手将花千骨紧紧抱在怀里,眼前弥漫一片桃红色。
    他先前不与小骨亲近,是怕影响修为,没法帮她疗伤。如今,已经没有了顾及,那就顺其自然罢。
    白子画深吻住她,舌优雅入侵,霸道又缠绵。花千骨顿时身子就软了,被他慢慢压在身下……
    就在这时,白子画的嘴唇被重重一咬,点点咸腥。花千骨笑嘻嘻的从他身下钻了出去。
    “师父总说,小骨太小啦小骨太小啦!反正现在我也能看见了,不用你照顾,以后就继续分房睡。没做完的事,两年后等我再长大些再说吧!”
    谁让他同意拿她来打赌的,还耍手段亲她让她傻乎乎喜欢上他。她气还没消呢,她也是会勾引人的,知道厉害了吧,自个难受去吧!哇哈哈!
    白子画无奈的叹气,扯下布条,看她一眼。
    “两年?”
    是哪个小色鬼,每天爬他身上占他便宜吃他豆腐的?
    花千骨望见白子画鄙视的眼神倍受打击,气急败坏的握拳:“哼哼,不要小瞧我!不信我跟师父打赌,绝对忍到两年后才把你吃干抹净!等着瞧吧!”
    花千骨跟他做个鬼脸,披上外衣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白子画只能哭笑不得的叹气。
    又要打两年赌?看来这小鬼是赌上瘾了吧?
    不是他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而是那家伙意志力实在太差。何况,自己难道就不能把她吃干抹净么?
    这个赌,她输定了——
    (全文完)
    台版番外
    青山苍翠,繁花烂漫。波光粼粼中倒映着白云悠悠,鱼翔浅底。遥远的天际,白鹤排空,仙气巍然。
    这座世外苍山,自被当年那个心智不全的孩童戏言为“云山”之后已过去了十年。人间界的十年,虽离沧海桑田还很遥远,却依然足以在蝼蚁般的凡人身上留下深刻的印记,赋予那名为“人心”的东西以斑驳的回忆。
    “师父,鱼~~”小溪那里传来孩童般的欢呼声。晶莹的玉足踏碎了那一汪碎银,欢快地向溪边大石跑去。少女身形修长,墨黑的长发泛出尘世间少见的淡淡紫色,随意地散在脑后,被溪水浸湿的几缕乱发写意地凌乱着。雪肤花貌,却不类俗世的美丽女子,让人见了就想一亲芳泽甚至金屋藏娇。她的美丽,潜藏在那婉约的眉眼下,柔和亲切却时常在她的一颦一笑间流露出不输于须眉男子“剑眉入鬓”的凌厉;她的美丽,盘旋在那小巧的鼻端,可爱却山根挺立饱满如同刀削,在她偶尔不经意微微扬头的瞬间让人产生睥睨众生的错觉;她的美丽,勾画在娇娆的唇瓣中,充满魅惑却在她下意识抿起的薄唇边流露出星星点点的讽刺和…决绝。
    凝望着向自己跑来的小小身影,白子画有些恍惚。这样一张充满魔性的面孔,他默默地看了十年。幼儿时的小骨,孩童时的小骨,少女时的小骨…还有那至今忆起仍可以让他痛不欲生的,妖神时的小骨。最近一两年,在夏日如血的黄昏时分,那幽暗不明的光影斑驳下,小骨偶尔对着他微微地笑。明明还是那个智力永远只有三四岁孩子的稚气傻笑,却仍旧可以在他的心间瞬时剜出一个血色淋漓的窟窿。
    “白子画,吾以神之名义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那是一个散入神魂,永无出口的噩梦。
    “师父师父,你看~~呀!”少女明朗的呼唤骤然停滞。溪边大石上白色倏尔晃过,没等那个小小的身影扑倒在浅浅的溪水中,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急切地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
    “嘿嘿~~”只听怀中小人儿调皮轻笑,弯弯的眉眼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小小得意扫向一边的小哼唧,白子画顿时觉得不妙,想轻轻推开这个总可以瞬间挑起他情绪的徒儿。只是念头刚起,小溪里的水已经在少女的意念下全部腾空,化为瀑布从半空里兜头浇下。小鱼小虾们纷纷惊恐地在空中扑腾翻滚,奈何对方是长留上仙白子画的徒儿,即使心智不全,天资鲁钝,这样的小法术总归还是在上仙耗尽心力的教导下有了成果。
    心念电闪,仙障已然发出。如此雕虫小技,怎可能弄湿白子画的衣角半分?瞬间将小骨和小哼唧一齐罩在了仙障里。小鱼小虾纷纷顺着那透明的罩壁落回水里,还不忘鼓着腮挥着鳍向始作俑的少女示威。
    “小骨,你又淘气了。”
    语气漠然依旧,表情也没有丝毫起伏。小骨丧气地低下头。晶莹的溪水挂在眼睫上,仿佛莹然的泪,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白子画微微有些后悔,刚才不如趁了她的意也好啊。
    这样想着,变故却在顷刻间发生。小骨手里的刺球鱼忽然发难,圆滚滚的肚子里满当当的溪水瞬时向天空喷去,小哼唧也凑热闹,刹那间从天而降的“大雨”丝毫不比刚才的瀑布逊色,顿时将白子画淋了个浑身湿透。小骨倒是毫不在意的,反正刚才和刺球鱼讨价还价地密谋的时候就已经透湿了。只是眼见平日里清冷少言的师父发尖滴水的样子,居然微微有些狼狈和窘迫,不禁心花怒放,抱着刺球鱼大大的亲了一口,欢呼雀跃起来。
    飞扬到放肆的笑意,蓬勃到刺目的生气——应和着午后慵懒的阳光,让白子画觉得幸福到不真实。这样的狡黠肆意,明媚绚烂,真的只是小骨残留的一魄吗?
    什么时候开始小骨可以和动物交流了?
    ……
    凝视着怀中兴奋地手舞足蹈的小人儿,忽然觉得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刻开始她的身上长出了足以逃离自己的翅膀。
    这样的念头一经出现,白子画顿时觉得自己被扼住了喉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小骨是我的!
    不知觉地紧紧抱住怀里的小人儿,仿佛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小骨是他用生命去珍惜的孩子,也是他用灵魂去疼宠的…女子。
    她用魂飞魄散的代价囚禁了他的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绝对,不可以再失去她。
    “师父…师父,小骨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勒死我…咳咳…”小骨憋得满脸通红,拼命挣扎。
    灵台顿时一片清明,慌忙放开了怀中的女孩。
    “师父…”明明身高已经到自己胸口,却还是像一个犯错误的孩子一样轻轻拽着自己的衣角微微晃着,“不要生气了…”
    偷眼瞧师父神情,惊奇地发现师父并没有在看她,表情也不像是生气,倒像是迷惘和痛苦。小骨吓了一跳,被她恶作剧得逞是这么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么?…
    “师父~不要生气了~~~”小心翼翼地调整面部表情摆出千骨自认为最可爱的样子,双臂搂上了白子画的脖子,踮起脚尖挂在他身上蹭啊蹭。“不要生气…”
    话还没说完,人就疾飞了出去。却在小骨的惊叫声尚未出口的瞬间轻轻落在了小溪里。
    “把镜花水月练习100遍,天黑前完成。”
    冷淡的目光扫过,让小骨和小哼唧齐齐打了个哆嗦。小骨还没来得及出声抗议,白色的身影就化为流光倏忽消失。淡淡的桃色在电光火石间如同胭脂一般在白子画飞雪遗世的俊颜上晕染开,被花小骨今非昔比的眼力捕捉到,却完全不明白个中含义。
    小骨目瞪口呆地和同样目瞪口呆的小哼唧对望一眼,狠狠甩甩头,又对望了一眼。
    “师,师父,脸红…了呢…”
    ……
    “噗噗,”正惊奇间,刚才的那条刺球鱼轻轻吻着小骨的脚踝。
    “啊?!耶~~!!”
    不知刺球鱼和小骨说了什么,只见她瞬时恢复了活力,“练剑练剑~~小哼唧,不要跑~~你陪我练剑~~”一把揪住听壁角不成现在想偷偷溜走的小哼唧,花小骨并没有上岸,就踏着溪水舞了起来。破绽百出,脚步散乱,手上也没有力道,甚至还有抹不去的笨拙——却是说不出的自在写意。
    “姐姐今晚又要来看我咯~~~”心里这样想着,小骨手中的剑更加轻灵跳脱,充满了欢快。
    小骨目力达不到的地方,一袭白衣正凝视着这里。眸中有喜悦,有哀愁,更有时隐时现的恐惧和…辗转克制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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