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东不由得有些着急:“那,不是,解药……也是,病毒,如果不及时,还是会变异,而且,我妈和我以前有打过针,是齐祭妈妈给的……不是,我们,瞒着不给,我们也不确定,我妈是第一个,实验。”
    可他怎么解释,都没一个人应他。
    他动了动身子,为了防止他变异,刚才他半昏迷的时候艾方成和余竞舸几个已经偷偷把他绑了起来,他只能喘着粗气继续道:“阿,阿狗和齐祭,应该,也,能用,这个,药,你,你们,不行,用了,直接死。”
    “行了,别说了,休息吧。”艾方成给沈敬东拢了拢衣服,“你熬过这关再说。”顿了顿又道,“就算其他人都不能用,你能熬过,也是件大好事。”
    沈敬东看其他人表情并无异样,事实上他和翟艳也并不是藏着解药不给用,讲点道理的都能明白他们的苦衷,于是略微有些放下心,只是身体的状况实在让他无法乐观,翟艳的伤口极小,当时她自己止血,又立刻用了药,现在那伤口还没好,他这般被咬了一口,情况严重得多,不知道还行不行。
    如果不行……
    “哥,哥,如果我没熬过,麻烦照顾我妈,她一个人拉扯我,不容易……”沈敬东也不知道在喊谁,只是艾方成和余竞舸都看向了他,表情沉重。
    “睡吧先,别想太多,你妈没事,你也会没事。”
    “不,不是,你们还是要,小心……咳,我妈,注射后,没我现在这么,难受……我估计,真,熬不过去……麻烦照顾我妈,麻烦照顾我妈……”沈敬东喃喃的说着,终究抵不过极度的虚弱和疲倦,闭上眼去,眼角湿润。
    余竞舸谈了口气,还是举起刀子,刀尖对准了沈敬东的头颅。
    “阿狗,等会他要是没熬过去,我们杀了他,肯定瞒不下去,到时候如果有人针对我们……麻烦准备一下。”艾方成低声道。
    阿狗不做声,看了眼沈敬东,然后微微闭上了眼。
    难捱的寂静中,时光流逝的极慢,沈敬东脸色又发白转为发红,只是被捂着嘴,只有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呻吟,在窃窃私语中不是很突兀。
    两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大家准备一下,尸群有点散开了,等会外面一有消息,大家就分批回去!”那个负责联络的军官低声传话。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开始准备。
    艾方成忽然感到身边动了一下,他全身一震,紧紧盯着沈敬东,他的皮肤又苍白了,艾方成心里一沉,不,那不是苍白,那是惨白,他看了一眼余竞舸,余竞舸也盯着沈敬东,表情严肃。
    曹涵靖在沈敬东脚边,观察了一会低声道:“我觉得不大对。”
    沈敬东依然闭着眼睛,缓慢的摇动了一下头颅,大衣下的身体也难耐的抽 动了几下。
    “阿狗……”艾方成低声唤道。
    阿狗一直闭目养神,此时却也拿出了刀子,正对着沈敬东的天灵盖。
    “小心点,别误伤。”艾方成见两把刀子都离得那么近,存着一线希望的叮嘱着。
    大门边的士兵忽然站了起来,安排了几个车队的人准备撤离,周围声音多了起来,沈敬东的动作却也大了起来。
    四个人完全无暇估计其他人争先恐后逃离的机会,全都死死盯着沈敬东。
    沈敬东又呜咽一声,忽然睁开了眼睛!
    缩成一粒的瞳孔!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一抽,没了动静。
    艾方成的注意力还在沈敬东的眼睛上,再看时发现,他的头顶已经插了一把尖刀,阿狗似乎想把刀子拔出来,试了试,最后还是没动,收回手继续微闭起眼睛。
    此时,余竞舸甚至还没一丝动静。
    悄无声息的,沈敬东走了。
    ☆、遗书
    老妈:
    如果我死了,麻烦你大哭一场。
    然后……别胡思乱想。
    老妈,写遗书这种事情太不吉利,我又没有遗产可以分配,所以我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但我太担心了,如果没有我鞍前马后,你怎么办?如果你太伤心了,怎么办?
    那就想想我不好的地方吧。
    我是个混蛋儿子,十岁就知道偷钱,其实每天两块就够了,可我总是从零钱罐多偷一两块去买零食;我嚷着买进口的巧克力粉,你买来,舍不得吃,全给我,可我喝了两包嫌腻,又给扔了,那次你却没说什么;你怕长虫,可我总是嚷着吃酱爆黄鳝;有一回家长会你被老师说了,回来打我,我为了不挨打,嚷着问你要爸爸,把你气哭了;我总在外面说你烧饭特别难吃,别人都觉得我遭了虐待,遇到你总要说道,你只能强颜欢笑;别人给你介绍男人,我当着他们的面说你水性杨花;你给我买衣服我嫌不好看,就说让你别瞎忙活,可你过阵子还是会给我买;我解剖课回来在摸了下你的脸说没洗手,你那天洗了好久的脸,早上起来脸色那么差,我知道你肯定没睡好……
    还有啊,妈,你真是个坏人。
    我十三岁以后你就没杀过鸡,每次都让我上,我在厨房和那些生物血肉横飞的搏斗,你总是躲得很远,就连蒸螃蟹的时候我接电话让你帮忙按下锅盖你都不肯,你明知道鸡的动脉割开血会喷一脸,鱼就算清了内脏还会蹦,螃蟹要活着放进锅里,加热的时候全在锅里垂死挣扎……那些对一个小孩儿来说有多恐怖!
    可是老妈啊,你明明胆子那么小,我十三岁之前的那些活,你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想到我走了就会只有你一个人,在这样一个世道,说句不孝的,我宁愿你比我先走,我也不想留下你一个人,那比我一个人还难受。
    可是怎么办呢,只要我在,我不可能让你走在我前面……
    所以老妈,我先走,这是必然的,你得明白。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希望你的反应,不是哭着喊儿子,而是一句终于到这天了。
    那我就能安心了。
    我太笨了,不知道能给你安排什么,也不知道我死的时候你是什么情况,说不定我在下面发了会呆你就跟来了,但你最好不要这么想不开,否则就不是我妈。
    如果你迟点下来,如果有下辈子,那我不想再做你儿子了,你做的菜太难吃了,我要做你的爸爸,我会烧一手好菜,杀一手好鸡,压一锅好螃蟹……
    老妈,我不等你了,先走一步。
    老妈,千万别跟来,下面不好玩。
    薄薄的一页纸,翟艳看了整整半个钟头,或者说她有将近半个钟头都是在僵硬状态,然后就昏了过去。
    没有哭,也没有问。
    围着的人都很沉重,安如南红着眼眶把翟艳抱在怀中,在看到翟艳即使昏迷也泪如泉涌的时候,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在这样一个世道丧子的中年妇女,面临的命运不知道会怎样,现实点讲,翟艳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不会再跟他们一起走了,而他们,也不一定能担负起翟艳接下来的路。
    就好像明明人手足够,沈敬东还是坚持要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搜索物资,而翟艳对此抱支持态度一样,即使翟艳有着高超的电脑技术和聪明的头脑,即使沈敬东是一个医学研究生,但真正体现他们价值的,还是沈敬东作为一个壮丁能做的事。
    沈敬东加入搜索队,不仅是为了让其他人心安,也是为了让他们母子俩心安,即使其他人都不表态需要沈敬东像人质一样跟着去搜索,可在这对母子看来,这理所当然。
    这是一种末世团队内不可言说无法挑明却又心知肚明的交易。
    于是翟艳最终还是失去了沈敬东,因为他终究不够强,没有艾方成和余竞舸的强悍,甚至没有曹涵靖的功夫底子。
    所以没有人说什么沈敬东当初就不该去,也没有人指责说为什么没保护好他,这种时候只能沉默。
    单桐把几个出去的人叫到房间外,只问了一个问题:“他的死跟你们有关吗?”
    所有人都摇头,艾方成说:“车被丧尸围了,我们跳车,他绊了一跤,车底刚好有丧尸,小腿被拖住咬了一口,就这样。”
    “那怎么还有时间拿遗书?”
    艾方成看了眼房间,轻声道:“说来话长。”
    单桐翻了个白眼:“从被咬到死撑死几分钟,你想说多久?”
    “他撑了三多小时。”余竞舸道,“震惊没?”
    单桐却面色不变,沉吟了一下道:“有药?”
    “原来你也知道?”余竞舸有些怒气,“这种时候这么大的事情有什么好瞒的?”
    单桐看了眼病房:“应该是他们瞒着我们,我只知道他们带着相关的药,难道真是解药?不过似乎也没什么用。”
    “也不是完全没用。”艾方成摇头,“翟阿姨和敬东都用过,翟阿姨活了,敬东只是死了……顶多是拖延了一会。”
    “果然她那次受伤不简单吗。”单桐表情微冷,“那药应该还有别的前提,是什么?”
    “什么都瞒不过你。”艾方成叹,“是有前提,他们母子两个都注射过邹涯的产品,敬东说只有注射过那个才能用,否则一用就死,据说那药也是病毒,并非解药。”
    “所以那药可以确定的是拖延发作,不确定的是究竟能不能治好。”单桐推断完,看了看病房,“那么有些事必须摊牌了。”
    “这种时候,不好吧。”曹涵靖忽然道,他并不算这个团队核心,本不该参加这次小会,可偏偏他也知道了药的事,所以让不让他旁听便无所谓了,此时突然发表意见,倒有些突兀,他自己也明白自己在面前四人中并没多大分量,只是还是鼓起勇气道,“还是让翟阿姨平静一下,反正齐祭还要养很久的伤。”
    “也对,过两天再说,竞舸,你提醒下如南和阿奇,这两天别太靠近翟阿姨。”单桐叮嘱道,“这种事情我们赌不起,风险太大,阿狗,敬东的事情告不告诉齐祭你自己决定吧,我知道你肯定要去找她的。”
    阿狗一如既往隐形人一样,听完也不发表意见,只是进病房拿了个苹果就出去了。
    “先吃了晚饭再去吧,急什么。”
    等到他们车队撤离出来安全抵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刚好赶上饭点,楼下有军队的人定时送来盒饭,隐隐的已经有香气传来。
    这次他们的搜索也不是全无收获,每个人的背包里都装了一堆物资,几人一边吃饭一边商量,排除要上交的部分,剩下的哪些去黑市换东西,哪些存放起来。
    翟艳昏迷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过来,明明昏迷时眼泪湿了枕头,可醒来时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手里握着儿子的遗书,呆呆的看着窗外,连晚饭也没吃。
    她也真是吃不下,那般样子,悲痛深沉到让人明明看出来却无从安慰,像只丧子的母狮只在暗处舔舐伤口,仿佛无论谁靠近都会龇牙威胁,即使眼里满是悲伤和茫然,却倔强的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关印海得知了这件事。
    于情于理他都没什么错的,阿奇所说的让齐祭杀他全家的事自然不能实现,他事务繁忙,抽空来看了一眼,也和安如南等人一样无从下手安慰,便只能叹着气离开,顺便告诉单桐几个,齐祭一切都好。
    这让艾方成几个很惊讶,独自一人在一个陌生的家庭中,齐祭居然能获得五分好评,真是不可思议。
    可事实上,只要有吃有睡,齐祭一向都很乖。
    晚上吃饭的时候,去看了翟艳的关印海破天荒的出现了,因为许晚晴坚持自己烧菜,所以他们家吃的就比别人晚一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像平时那般吃着饭,齐祭虽然有伤,可她一直都坚持自己坐着吃饭,胃口大还不挑食,极为省心。
    关西岭慢慢的吃着菜,时不时瞥两眼齐祭,忽然一脸微笑,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丝给齐祭:“来,齐祭,吃。”
    过了一会又挑出一筷子青椒,放到齐祭碗里:“多吃点!”
    齐祭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吃得很香。
    关西岭又夹了点菜,关东岳忽然道:“你自己好好吃不行么?”
    关西岭翻了个白眼:“你管我!她喜欢不就行了。”
    “明明是你自己不爱吃。”
    “那又怎么样,我不爱吃,不代表她不爱吃啊。”
    “你能不能别这样……嘶!”关东岳被狠狠踩了一脚,不满的闭上了嘴。
    关西岭得意的笑:“怎么不说了?”
    关印海皱眉斥道:“好好吃你的!西岭,那是你姐,尊重点!”
    关西岭哼了一声,直接问齐祭:“喂,你把我当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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