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祭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关西岭,摇头:“你不配。”
    “哈?”关西岭气乐了,“你神经病啊,这有什么配不配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恨我,但更怕我。”齐祭认真道,“不是我不把你当妹妹,是你不敢把我当姐姐。”
    “什么叫不敢把你当姐姐,你在说些什么东西啊?烧坏脑子了啊你!”
    “我不喜欢你,你呢?”齐祭忽然道。
    关西岭已经差点气得没了理智,闻言望了望一旁的父兄和母亲,鼓起勇气道:“我当然不喜欢你!”
    “那就出来打一架,”齐祭摸上了腰上从不离身的斧头,“说明白就不用废话了。”
    “你脑残啊!我干嘛跟你打,野蛮人一样!”
    齐祭放开斧头,拿起勺子,总结陈词:“所以,是你不配。”
    关西岭七窍生烟,还待张口,关印海一声怒喝:“好了,吃饭!”
    “啪!”关西岭把筷子拍在晚上,尖声叫道,“什么野人都往家里带!这日子过不过了!”说罢转身跑进屋子。
    关印海也拍筷子大吼:“让你好好吃顿饭就那么难?那以后都别吃了!”
    “孩子要慢慢相处才会好起来,你现在气什么!”许晚晴连忙劝道。
    关东岳也冷笑一声,他给齐祭夹了一筷子肉丝,大声道:“关雎,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吃饱了,成天撑着!”
    “关东岳你混蛋!”关西岭在房间里摔东西大叫。
    看着这样的情况,关印海到口的沈敬东的事,终究没说出来,叹口气:“行了,别吵了,吃完睡吧。”
    “是啊,你们爸爸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别闹了。”许晚晴打圆场。
    齐祭则闲事不管,饭吃三碗,打着饱嗝愉快的睡去。
    本来关家是夫妻一间,兄妹俩和其他军属小孩在集体公寓一人一间,自从给沈敬东几人腾位子后,关家兄妹就回到父母的房子,夫妻一间,兄妹挤一间,等关印海把齐祭接回来,虽然客厅也有个沙发,但却怎么都分配不好,于是关印海干脆睡办公室,母女一间,儿子睡客厅,齐祭睡一间。
    今天太晚,关印海却不方便走了,于是必然有一个人要和齐祭同屋,最合适的自然是关西岭,她自然死活不愿意,宁愿睡沙发。
    齐祭早就管自己进屋子睡了,留下一家子在外面发愁,除了关西岭,倒是没人怪关印海把齐祭带回来。
    最后居然是关东岳自动请缨:“要不我跟她一个屋吧,反正怎么说我也是她弟弟,又不一张床,看她也不像是会介意的。”
    关印海沉吟半晌,虽然还是有点不赞同,但想到齐祭的性子,似乎儿子跟她一个屋反而更合适点,只好点头同意,于是关东岳稍微洗漱了一下,有点忐忑的进了房间。
    兄妹俩是分床睡的,齐祭睡在靠窗的床上,关东岳便关上门,蹑手蹑脚的上了靠墙的床。
    因为药物紧缺,齐祭是很少吃止痛药的,她的呼吸有些粗重,显然是疼痛中睡不着,关东岳纠结了一会,低声道:“关雎,你睡了吗?”
    齐祭没说话,过了一会,闷哼了一声。
    那是没睡:“如果很疼的话,就说说话吧,我听说你……咳咳咳!”关东岳面对着的墙正对着窗户,此时窗户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把他吓得够呛,他猛地弹坐起来,一边被一口口水呛得直咳,一边指向窗户,却见那人影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个错觉。
    下一秒,他就知道不是错觉了,身后一股冰凉的气息传来,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还有一只,掐着他的脖子。
    齐祭却仿佛一点都没被惊道,她朝他身后瘪了瘪嘴,似乎有点委屈,竟然伸直了双手作出求抱抱的样子!
    身后的人仿佛确定他不会说话了,缓缓放下手,转到他的面前,这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孩,比他高一点,月光下的表情极为冰冷,眼里甚至闪着寒光,仿佛正在扒他的皮,削他的骨。
    关东岳下意识的撇清关系:”我,我是她,弟弟!”
    男孩眯了眯眼,又听到齐祭哼了一声,忽然转身,刷得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钻进齐祭的被窝,小心翼翼的搂住她,头凑在她的颈窝上,闭上了眼。
    饶是自认见多识广,关东岳还是被眼前豪放的景象震到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试探的问了句:“那个,我出去了?”
    没人理他,两人显然不打算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只是单纯的拥抱着,齐祭眉头都舒展了开来,两人的表情都宁静到安然。
    关东岳犹豫了一会,还是爬上了床,背对着他们躺着,想逼自己入睡,眼前却老晃过刚才那一幕,仿佛又想起小时候刚被分床,怕黑的西岭还会偷偷溜到自己床上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俩的表情,肯定也像旁边这两人一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青梅离竹马,两小不无猜?
    ☆、白头
    早上关东岳醒来时,阿狗依然搂着齐祭躺在床上,睡得很香。
    他踌躇半晌,还是决定叫醒他们,好赖齐祭也是他姐,关印海是他们共同的爸爸,如果让爸爸进来看到这场景,绝对会昏过去。
    这种时候家里是最乱不得的。
    当他刚凑向旁边的床,手探向阿狗的时候,阿狗忽然睁开眼,微眯着看向他,将醒未醒之时,眼神慵懒,却满是血腥。
    关东岳触电一样缩回手,无声的讪笑了一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悄声无息的穿上衣服出去了,外面传来关东岳的问话声:“醒了?没吵醒你姐姐吧。”
    “没,她还睡着。”关东岳回答。
    “哥你帮我把我的睡衣拿出来,昨天来不及。”
    “你的睡衣?放在哪。”
    “唉我自己拿吧。”
    “等等等等,我来拿,你可别吵醒了她。”
    “干什么啊我又没想吵醒她,我会小声的!”关西岭说着,倒真降低了声音,直接打开了门,关东岳阻拦不及只能跟在后面,在关西岭张大嘴巴要尖叫的时候捂住了她的嘴,“别叫!”
    关西岭瞪大眼看了一会,转头跑向外面:“爸爸你过来看!”
    “怎么了?”关印海和许晚晴都走了过来,正看到齐祭不耐吵闹皱着眉被阿狗扶起来的样子,此时阿狗还是没穿上衣服,日光中身上条条伤疤狰狞醒目。
    “你是他们队伍里的那个臭小子!”关印海怒道,“出来!谁准你睡这的!滚出来!”
    阿狗充耳不闻,把齐祭扶起来后帮她套上外套,甚至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宾馆专用的一次性塑料梳子给她梳了梳头,齐祭一直懒洋洋的,似乎没看到他们一样。
    关印海胸口起伏,气得大吼:“关雎!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你才几岁?你养父就这么教你的?!”
    齐祭继续恍若未闻,她穿好衣服被阿狗搀扶着站起来往外走,路过关印海的时候停了一下,掏出胸口红绳系着的坠饰:“父亲的膝盖骨,我三岁。”又指了指阿狗,“他,养的我。”
    把坠饰小心翼翼藏进衣领里,抬头望着关印海:“那个什么衣服镰刀,你懂?”
    齐祭是真心求教,在她短暂的学习生涯中已经充分理解了没文化不丢脸,有不懂的就要问,因为那些比她有文化的没几个比她强的。
    可其他人不那么认为,至少关家人绝对没法这么认为,关西岭当场就发作了:“你什么意思?有种你再说一遍!”
    这种情况齐祭明白,她又说错话了,如果说出来那么久给了她什么锻炼,那大概就是不再每时每刻都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她耸耸肩,干脆不搭理,往外走去。
    许晚晴却拦住了她,她叹口气,对关印海道:“印海,如果以后要一起生活,有些事情就不能解决,否则怎么这日子真的很难过,人都说后妈难当,我能够退一百步,但如果她要进一千不,我真的让不了,这事我不管,你先处理下吧。”
    关印海冷静下来,沉吟半晌,坐到正悠哉吃早饭的齐祭面前,深吸一口气道:“关雎,我们谈一谈吧。”
    所谓早饭,就是罐装的八宝粥加热以后放在碗里,配点小菜,尚还美味,齐祭给了阿狗一碗,自己拿着一碗几口吞完,然后问关印海:“什么是谈一谈?”
    这问题一时间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天知道齐祭打小到大没人这么正襟危坐的要跟她“谈一谈”过,唯一有资格的在她三岁就死了。
    当关家把她当一个这个年龄段的正常青少年对待时,注定他们的对话只能牛头不对马嘴,即使关印海看出来齐祭不同寻常,却不知道齐祭的思维已经和正常人类偏离了多远。
    好在关印海还有个成年人的智商,他聪明的选择忽略齐祭的问题,开门见山:“齐祭,你既然跟了过来,就说明你是同意跟我们住一起的,那你便要明白,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有权享受作为我女儿的一切,你不必这么敏感,不要满身是刺的自我保护,这样伤了别人也伤了你自己。”
    齐祭终于明白什么是谈一谈,她的表情有些懵懂,慢慢的往包子脸方向去,最后垂下眼,张大嘴打了个呵欠。
    关印海顿了一顿,敲敲桌子:“关雎,好好听人说话,是做人的基本素质之一,你得明白这一点,以后出去才能受人尊重。”
    齐祭抓了抓头发,阿狗喝完了八宝粥,显然不怎么饱,就拿了另外几碗粥毫不客气的灌了下去,还推了一碗给齐祭,结果齐祭不要。
    “你谁啊,哪有你这样的人!”关西岭见早餐被这两人这样分了,气不打一处来,“我和我哥都还没喝啊,这是我们的份耶!”
    许晚晴见父亲训女儿,自己也插不进去,拉了拉关西岭道:“别吵了,来厨房,我再给你们热点,两碗八宝粥而已。”
    关西岭有点不甘心,但被关东岳拉了拉,还是进了厨房。
    关印海继续教育齐祭:“我知道我没有养育你,你对我们有怨气,我只能用以后来补偿你,有爸爸在,你不用拼命,不用担心挨饿受冻,你会受正规的教育,不用担心被当成异类,你会有更多的朋友,而不是跟这种,奇奇怪怪的人呆在一起。”
    而厨房里,许晚晴也在训女儿:“西岭,我真没想到你是个这么沉不住气的孩子,什么时候你这么暴躁了?是不是你觉得泼辣一点别人就不敢欺负你?可你有想过你那个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吗,女孩子最忌讳斤斤计较的嘴脸,就算你们处不来,宽容大度点的人总是在气势上占上风的,看看你哥哥,齐祭昨晚这样顶你,她有顶过你哥吗?”
    关西岭撅起嘴,温热的八宝粥拿在手里都不想吃下去,听罢,不服气道:“可她也太奇怪了,那样子好像多了不起似的,我看着就不爽,怎么客气的起来?爸爸让我尊重她,前提是她也要让人尊重的起来啊。”
    “你们才几岁就弄得好像不共戴天一样,上一辈是上一辈,你们之间又没仇,就算你不想把她当姐姐,那就当交个朋友,西岭,你看看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你有多大的能耐在这个世道结那些个仇人,你以为你爸爸无所不能?安全区每隔几天都会莫名其妙的死人,我真担心你这性子一个不好,哪天在某个巷子里就被……发现……”许晚晴说着,红了眼眶,“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上次家里来的那个伯母,她的儿子昨天死了……”
    双胞胎俱一愣,翟家和关家的事情他们后来也大致有了点数,所以此时听到,心里很是复杂,关东岳问:“怎么会,他们才刚来安全区……”
    “他们去搜索物资,她让她儿子也去,结果,就没回来了。”许晚晴叹息,“他们从那么远的地方一路过来,齐祭没比你们大多少,她经历的事情你们想都想不出来,何必在语言上占那点丢脸的优势?我小时候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妈你怎么突然帮他们说话了,前两天你的心情明明那么差。”关西岭疑惑道。
    “妈不是帮他们说话,只是昨天听说那个消息,再比比齐祭和你们,觉得自己真是错的离谱,就应该让你们锻炼锻炼,否则,你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你们爸爸的羽翼下……”
    “妈,您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爸爸不是组织安全区的人开始种田了吗,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关西岭黏上去搂住许晚晴的手臂撒娇。
    关东岳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印海放下了大半个上午的工作,在客厅里谈的口干舌燥,没得到齐祭的半分回应,他终于感到彻底的无奈,叹口气:“你会懂的。”
    齐祭这才大发慈悲的给了点回应:“我懂了。”
    “你懂了?”关印海直觉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还是问道,“懂了什么?”
    齐祭在阿狗的搀扶下直起身,赌咒发誓一般咬牙道:“我再也不谈一谈了。”
    关印海:“……”
    翟艳在房中三天不吃不喝,终于在第四天走出了门,外面余竞舸几个正在为下一次外出搜索做准备,安如南和阿奇坐在窗边晒太阳,看到翟艳,俱都沉默。
    许久,安如南走过来,抱住了翟艳,低叹一声:“阿姨啊……”
    翟艳微笑,回抱住她,声音沙哑:“我没事。”
    “那就好……阿姨,过来……”安如南牵着翟艳坐到窗边,回头望了一眼,一旁看书的单桐随手递了一面镜子过来,安如南苦笑着接过,把镜子放在窗台上,正对着翟艳,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翟艳一愣,许久以后,笑了起来,“一把年纪了还赶这种时髦,真是……”
    安如南拿着一把梳子缓慢的梳着翟艳的一头白发:“这样也好,省的漂了,刚好染个其他颜色,改改精气神儿。”
    “我也觉得,阿姨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我们给你找染发剂,怎么样?”艾方成笑道。
    翟艳微笑不变:“还是黑色吧,别的我怕不习惯。”
    “好类,小曹记上,找黑色染发剂。”
    “嗯。”曹涵靖拿出本子认真记下。
    “那我们出发吧。”单桐背上空包,这次他也要出发,科学表明五人一组是生存率最大的,而于情于理他都需要参与物资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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