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似乎身子不好,这会儿连话都答不上,只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满脸的褶皱上都是痛苦之色。
    老妇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娃,见着老妇突然被撞倒,他先是吓住了,而后连忙扑到老妇身上,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哭道:“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因为面摊是搭在路边的小棚,小娃这一哭,即刻引来路人的目光,看看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融雪见着这可怜的老人和身穿着满身补丁衣裳的小娃,只觉胸中怒火上腾,然还不待她怒火爆发,只听得有粗糙的男人声音凌人道:“滚开滚开!别挡着道!”
    路人即刻对其指责起来,融雪愤怒地站起了身,看向那撞了人老人家还气势凌人的罪魁祸首,只见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男子身后是一顶缎面软轿,软轿两侧各行着一名婢子,软轿后则是跟着六名侍卫模样的年轻男子,显然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主子招摇过市来了。
    而这条摆满了各种早饭摊子的街道很狭小,这一队人再加轿子过来,街道必然拥挤,拥挤本也没什么,若是这些个人让路上的百姓让个路,想来这些平头百姓也没有多少个人敢招惹这些富贵人家的主子而乖乖把路让开,可这打头的中年男人显然没有让路人上路的意思,就这么粗鲁地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好像这条路天生为他们而开,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开口让人让路的意思似的,若不是见着这条路上的人实在太多,只怕那打头的男人连这么一句鄙夷欺人的话都懒得说。
    融雪本不想多事,可看着那可怜的祖孙俩,她觉得她若是不站出来说些什么她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是以她终是打抱不平地冲那中年男人吼道:“这路是大家的,凭什么把路给你让开!?你算哪根葱!?”
    街上的人本是对这样仗势欺人的人看不过眼,是以只敢窃窃私语对其指责,还未有人敢像融雪这般不怕惹事的将话挑明了来吼,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纷纷看向这个不怕招事的小姑娘。
    “谁在说话!?”那中年男人明显没想到竟然敢有人敢不乖乖将路让开,明显吃惊,一脸恼怒地循声望去,还以为看到的会是什么气势压人的人,谁知见到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不由更愤怒了,“哪里来不长眼的小娃娃,可知这轿子里坐的是谁人!?”
    “管你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老人家不过是走着自己的路而已,你们凭什么将她推倒!?”融雪怒火上头便变得不畏强势,那股胆小怕事的狗腿子劲儿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你若是不像老人家赔罪,休想从这儿离开!”
    融雪这会儿昂首挺胸的,气势倒是有那么几分,倒不是她对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有多自信,而是——
    冰刃在前几日给了她几包不知从哪儿顺来的毒药玩耍,道是洒到人身上只消一会儿,便会令其手舞足蹈不能自控至少一个时辰,不会致命,是以冰刃放心给她玩了。
    好在她将这几包药粉带在身上了,以防她路上遇到了什么她的武力不能解决的问题,就走这旁门左道,现在好像正是让她试试看师兄给她的这些药粉好不好用的时候了。
    反正她不是北霜国的人,她撒完药粉后大可撒腿就跑,谅他们也追不上她。
    融雪这般想着,一边抬着下巴盯着那中年男人看,一边将手摸向收在腰带里的药粉包。
    那中年男人再次一惊,他实在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这么目中无人,正当男人张口要命令跟在软轿后的侍卫上前将这个大胆的小姑娘拿下时,只听那软轿里的人终于出了声音,声音高扬,带着明显的恼怒道:“本郡主倒要看看谁敢挡本郡主的路!落轿!”
    融雪正摸向腰带的手忽地顿住。
    本郡主?
    这声音听来很是耳熟啊,这是——
    就在这时,轿夫随候在轿子两侧的婢子掀开了轿帘,一位娉婷的年轻女子由婢子搀扶着步出了软轿,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当女子抬头时,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心,明明是一个貌美的年轻姑娘,偏生面上满是居高临下的鄙夷之色,只一眼,就算她是再貌美的女子,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更何况她还是个根本没将这儿的百姓放在眼里的无礼女人。
    也就在那女子抬起头时,融雪愣住了。
    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了!天大地大,居然还在这样的大早上遇到这个她以为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野蛮人了!
    只见那一身锦缎的女子一脸的怒容,模样熟悉,不是那个与融雪在南蜀国宫中掐过架的雅慧郡主还能是谁?
    就在融雪瞧清雅慧时,只听她大声嗤笑道:“我在想这到底是谁家的主子出个门来这么强的气势,竟然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推倒这路上的任何一个百姓只为给这么一顶破轿子经过,原来是陨王爷府上的宝贝雅慧郡主,难怪这么大的气势和脾气。”
    融雪说这话时迅速掏出了腰带里的药粉纸包,在说到“陨王爷府上”这几个字时,她故意将字音咬重,似乎怕周遭的百姓不能听清似的。
    当然,在她说到这几个字时,她注意观察着,周遭百姓一瞬间纷纷变了脸色,好极了好极了。
    可雅慧只注意到了这个居然敢挡她路的人竟然是那个曾掐得她差点断气的该死的女人,一时间震惊还来不及,哪里注意到周围百姓的神情变化。
    说来这融雪可是融雪心里的一个尖锐粗长的刺,她从小到大说风就来雨,莫说有人打过她,就是连一句重话都没人敢对她说过,她在南蜀国宫中见到的融雪,是第一个敢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如此便也算了,居然还敢当众撕她的面子让她丢丑,她恨不得将融雪狠狠地往死里整,奈何她没有这个机会。
    在雅慧眼里,融雪就是她的仇人,就算已经回到了北霜国,她还时常想起怎么找到融雪来整死,但她知道她也只能想想而已了,谁想到居然还能有再见这仇人的一天!
    这个小贱人,居然敢来她北霜国!?
    好!好得很!
    是以雅慧见到融雪的一瞬间,咬牙切齿的同时是对那中年男人及那六名侍卫厉声道:“替本郡主拿下她!本郡主重重有赏!”
    只见那七人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朝融雪扑了过来!
    融雪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将手中的药粉飞快地朝他们抛撒,面上不见丝毫慌张与害怕,反是满意又得意的笑。
    不只是因为那七名侍卫全部被她撒出的药粉沾了满身,更是因为前一刻还是一副能不惹事就尽量不惹事的百姓,这一刻竟是一脸愤怒地扑向雅慧,分毫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一将她擒住就抡了拳头和巴掌往她身上招呼,没有一点的怜香惜玉,也不管她的喊叫。
    似乎在这些百姓眼里,她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仇人。
    那两名婢子已被这突然暴怒的百姓吓傻了眼,哪里还想着去救他们的主子。
    而融雪这边的七名侍卫,虽然听到雅慧的惨叫声想要去救,奈何那撒到他们身上的药粉已经生效,他们如疯了一样正拼命地舞动自己的手脚,根本就停不下来,哪里还有本事去救人。
    融雪看了一眼那被愤怒的百姓打得鼻青脸肿的雅慧,一脸地得意,伸手摸了摸那已经不哭了的小娃娃的脑袋,以她最快的速度跑了。
    当她跑离开那条正暴动的街巷时,她终于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出声。
    师兄说过,北霜国的百姓最恨不是昏庸的王上,而是那从来不管百姓死活的陨王爷,全国上下最恨陨王爷的,莫过于白水县的百姓,因为那陨王爷十年前为了在白水县的山上修建一座山庄动用了整个水月县的青壮劳力,却不想某日山崩,压死无数人,那陨王爷非但没有一句抚慰的话,反是让妇女上山来添补死去的劳力!
    而那山庄修建好了之后,陨王爷却听信了堪舆师的话,道是那山庄血气怨气太重,竟就这么连住都未住一日就废弃了!
    他似乎听不见满县的哭声,似乎也看不见白水县至今依旧穷困,反倒是向王上进言加重白水县的徭役赋税,理由竟是这么些年白水县上缴的赋税太少!
    白水县百姓怨声载道,恨不得进京血书求王上放过白水县,幸而还有他们的丞相在,否则如今的白水县只怕离死城也差不了多远了。
    而这儿,正是白水县。
    融雪不知那雅慧竟然蠢到如此程度,竟然自己送上门让人打!
    蠢货,蠢货!解气,太解气了!
    “哈哈!”融雪笑得得意,“我一定要告诉师兄,我才不是最蠢的,有人比我蠢多了!”
    融雪按原路返回去找冰刃,途经一片荒僻之地时,忽然有一把剑架到了她脖子上来。
    不带剑鞘,只是冰凉的剑刃。
    融雪惊住,不敢动。
    只因她知道,这不是师兄的剑。
    ……糟了。
    ------题外话------
    好像有很多姑娘关心猪雪啊~所以叔把她放出来遛遛了~!
    叔又变成12点党,桑森。
    ☆、005、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
    楼远坐在马车里,靠着车窗,以手撑额,看着窗外缓缓移动的景色,听着道路两旁田垄间的欢歌笑语,面上表情淡淡,眼神悠远,不知他正望向何方。
    秋桐坐在他是对面的软垫上,正为他泡着茶,使得马车里弥散着香酽的茶香。
    秋桐将茶水为楼远倒好,双手捧上给他,轻声叫他道:“爷,茶泡好了。”
    楼远没有反应,他似乎没有听到秋桐唤他,只是看着遥远的天际,似若有所思。
    秋桐轻叹了一口气,又唤了他一声,“爷?”
    这一次才见楼远的眼眸微微动了一动,却是没有转过头来看向秋桐,依旧望着远方,“嗯?”
    “茶泡好了,南蜀的谷雨茶,影卫照你吩咐今晨送来的,很新鲜。”楼远喜好饮茶,最偏好的却不是什么天下名茶,反是喜欢南蜀国谷雨时节的谷雨茶,在南蜀国留得久了,即便此时已经离开,他却是没有办法离开那谷雨茶了,每年一到这个时节,若是不得喝上新炒的谷雨茶的话,他就只觉浑身不自在。
    算一算,他去往南蜀国的时岁已有整十年了,十年里,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寻常百姓一步步往上爬,最终坐上了右相的位置,只为报家仇。
    南蜀国本是他的家土,可他生在那儿却不长在那儿,在他心里,北霜国才是家土,可在南蜀国呆得久了,如今离开了,竟是有些不习惯了,就像如今的北霜国,他每走一处,都觉得是陌生的。
    呵……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明明不喜欢,一旦习惯了,却又觉得离不开了,就像……
    某个人一样。
    听得道路两旁田垄里少女的欢笑声,楼远的目光有些沉,微微转过头看向秋桐,边伸出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
    秋桐双手将满着谷雨茶的素净白瓷茶盏放到了楼远手里,正当她收回手时,只听极其细微的“咔”一声在咂咂的马车滚轮声中响起,还不待她反应,便见着那被楼远接在手里的白瓷茶盏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莫名开裂,断成了两半!
    滚烫的茶水瞬间泼了楼远满手,也烫得他白净的手顷刻透红。
    楼远眸光一凛,盯着自己正往下滴着茶水的手掌。
    “爷!”秋桐一惊,连忙从怀里扯出帕子捂上楼远被滚烫的茶水烫得通红的手,紧张道,“怎么回事!?这茶盏怎的突然就裂开了?爷你先擦了手上的茶水,我给你拿药膏来擦擦。”
    秋桐说着,忙转身从一旁的矮榻下拖出来一个药箱,迅速地翻出一只蓝色瓷盒,打开盒盖后用手指抠了里边淡绿色的膏药抹到了楼远手上被烫伤的地方,眉心紧拧着,有些不安道:“这茶盏无缘无故裂开,而且还是一裂就裂开成了两半,该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爷你这么聪明,你来说说这是为什么啊?”秋桐帮楼远抹上膏药后还未听见楼远说上一句话,心下又叹了一口气,故意换了轻松的语气问他道。
    自从那日白拂离开后,一向多话的楼远便变得很沉默,莫说像原来一样总是叨叨叨地一张嘴就说个没完,便是连笑都少笑,秋桐很无奈,却又不知该怎么才能找回她们原来那个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能与她们玩笑的爷。
    诚如秋桐所说,楼远很聪明,所以他看得出秋桐心底想的是什么,她和春荞,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让他的妹妹来为他担忧不安,他还是不是楼远了?
    呵——他连仇都报了,他还活着,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楼远跨不过去的?
    不过是一个人一座城一种习惯而已,他为何放不下?
    他何以放不下?
    手心被滚烫的茶水烫得有火辣辣的感觉,也还有一丝丝冰凉的感觉混在其中,那是药膏的药效。
    楼远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掌心,感受着那丝丝冰凉的感觉,他想不明白,他明明就不觉得这烫伤有多大的痛感,为何还要上药?
    就像他的心明明就没有明显的伤,他为何总觉得时有疼痛之感?
    “秋桐啊……”不想再想,楼远放下抵在车窗上撑着额的手,看着满脸关心的秋桐,笑了起来,“爷我呢,聪明是聪明了,可没有什么卜算的本事,这不就是破了个杯子,你居然让爷来说这是为了什么,你是存心为难爷的吧?”
    “我可不敢。”秋桐见着楼远笑了,她这一路上愁闷的心终于见到了一丝阳光,立刻来了以往和楼远拌嘴的那个劲儿,不由笑道,“就算我敢,爷也肯定不会乖乖让我为难的啊,我瞧是爷为难我还差不多。”
    “不敢不敢,我怎敢为难我们的秋桐姐姐。”楼远笑,调了个姿势,将背靠在了车窗上,接着道,“方才那只茶盏裂了便裂了,再给我沏来一杯就是。”
    “是,爷。”秋桐应声,转身拿起小几上的茶壶,重新为楼远满上一盏茶。
    楼远垂眸看着摔落在车板上,秋桐还未收拾的茶盏裂片,眼神沉沉,似乎在想着什么。
    无缘无故碎裂的茶盏……是偶然,还是这真的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的征兆?
    秋桐重新满上一盏茶转身递上来给楼远时,他眸中那沉沉的眼神已然拂尽,似不想让秋桐再为他忧心。
    这一次,秋桐怕这第二只茶盏也会无缘无故碎裂,她将其放到楼远手心里好一会儿,确定它不会再向方才那只茶盏一样时才缓缓收回手,这才躬身收拾车板上的瓷片。
    “白拂走了多少时日了?”楼远轻轻转着手中的茶盏,并未急着喝茶。
    “回爷,白拂公子走了半个月了。”
    “就有半个月了?”楼远似乎不相信。
    “那爷以为白拂公子才走了三两天吗?”秋桐嗤了楼远一声,“要不是顾着爷身上的伤,阿满应该早就把马车赶到云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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