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已黄了,沈梅君叹气,忽地一激凌,抓住骆青意的手惊问道:“你和二姨娘见面时边上有没有人?”
    骆青意从内院出来时,曾夫人很是留意了她一下,骆青意虽没慌张着没看她,也知画廊里有其他人,道:“画廊里有一女客,我没注意,好像衣着不凡气度端重是大富大贵人家的主母。”
    完了!沈梅君知道曾家为何突然来向自己提亲了。
    那个女客人许就是曾凡的嫡母,曾凡已跟嫡母提出要娶骆青意,曾夫人到画廊去相媳妇,恰逢二姨娘去找骆青意。
    骆谦便是起复,短时间内官职也不高,骆青意身份上本就配不起曾凡,再加上这个污点,便是平常百姓家都厌憎着的,这可如何是好!
    她又怀了孩子了,亲事拖不得。
    沈梅君颦眉许久,视线看到房间里面正在翻寻婚书的谢氏,心中忽地有了主意。
    “爹,你方才没直接拒绝,此时出去说什么我已订亲的话有点抹曾家面子,青意与曾公子互相有情,不若如此,你带了青意出去,就说恐小女配不上曾公子……”
    沈梅君的主意是让沈训认了骆青意为义女,骆青意比她大得一岁,是长女,沈训带了骆青意见那保媒之人去,口里只称小女却不说明是义女,谦逊地说怕自己女儿配不上曾凡,那做媒之人又没见过她,受了曾家所托来提亲,自然不会嫌骆青意什么,这亲事应该便说定了,婚书上只写沈家长女不写名字,成亲后曾家若说沈训蒙骗,便说出今日曾拉了女儿出去与保媒之人见过面堵住曾家的嘴。
    横竖曾凡与骆青意两情相悦,也不算得无良骗婚。
    沈训爱屋及乌也疼着骆太太的儿女,自然无话,谢氏欲要反对,见傅望舒沉了脸,嘴唇蠕动不敢开口。
    骆青意听得曾家来向沈梅君提亲,已是傻了,沈梅君让沈训稍等着,急急拉了骆青意到自己房中帮她上妆换新衣裙。
    骆青意模样清秀,平时爱穿素净淡雅衣裳,今日身上穿的是青色罗裙,外罩一件深灰棉夹袄,不抢眼不出挑,这模样走出去,只比曾府里的一等丫鬟强些,做正室奶奶显然不够。
    沈梅君和她身材高矮胖瘦相仿,她往日在家时得沈训疼爱,衣物极多,挑了挑,让骆青意里头穿了一件榴红缎子对襟襦衫,外面着一件秋香色盘金绣繁花茂叶的银鼠翻毛夹袄,底下是一袭银白绣着朵朵朱砂似红梅的复纱罗裙,再将骆青意长发挽了摇摇欲坠风情旖旎的堕马髻,插了红玉雕就的梅花发钗,红玛瑙耳坠,亮莹莹的连环手钏,浅浅地上了妆,骆青意霎那间像换了个人似的,气度还是文静的清婉,面容却透着雍容华丽,行动间艳光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这么个模样,赫然便是侯府千金,沈训带了骆青意出去见客,骆青意出身也不差,进退有步言语得体,那保媒的人本就受曾家所托欲做成这门亲事,见骆青意容颜出色,笑赞了许久,沈训谦虚了几句应下亲事。
    保媒之人回去后盛赞沈训千金果然人间绝色,曾夫人欲尽快做成亲事绝了曾凡的念头,托了保媒之人说好话,没两日两家交换了生辰贴子下聘纳采,曾夫人又假借好日子只有近的一个月内的,再不然就得一年后,想在半个月后娶媳妇进门,沈梅君巴不得,让沈训应下。
    谢氏把沈梅君的嫁妆都准备妥当许久了,恰好给骆青意用上,谢氏不乐意,傅望舒拿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给她。
    准备好的那些嫁妆至多值一万两,谢氏遂噤声了。
    自己女儿嫁的男人有出息,这么点儿嫁妆还看不上眼呢。
    骆家那里骆谦晓得了,不同意这么匿名嫁女,骆太太听得女儿已珠胎暗结,死拦住骆谦不让他到曾家说明真相。
    “你在牢里时,我们娘几个过的什么日子,青意为了这个家卖身为奴吃尽苦头,如今嫁人虽说有失光明,可曾公子喜欢她,也不能算骗婚,你要去曾家说,女儿没了活路,我也不活了。”
    骆太太说着,想起早些时的苦难生活,放声大哭,道:“有些事咱们知不妥的,可不得不为之,比如展鹏营商,早先咱们只说商人是末流,可展鹏若不经商,我们娘三个也盼不到你出来,早饿死病死了……”
    “罢了,就依你,我只怕青意这种方式进门,以后在曾府受苦。”骆谦长叹。
    “这个我倒不愁。”骆太太破涕为笑,道:“咱们青意性情温柔和顺,哪有长辈不喜爱的?过得些时,再添个大胖孙子,就好了。”
    有些话骆太太没说,沈梅君重情义,沈府虽不是女儿的正头娘家,也不差多少,丈夫再起复了,女儿腰杆子慢慢就硬了。
    婚期太紧,又怕走漏消息了,骆青意和沈梅君都留在沈府中没离开,沈训让下人称骆青意为大小姐,沈梅君为二小姐,夜阑更静时,想起心上人的女儿喊自己爹了,心中分外满足,和骆家商量给骆青意改姓氏,使曾府以后更加无话可说,骆谦无可无不可,骆太太同意了,于是到府衙给骆青意更名沈青意,连户籍都落在沈家,订婚书时,曾夫人还只当沈梅君有两个名字,亦不已为意。
    曾凡那里早得到傅望舒报讯了,欢喜无限等着当新郎,成亲这日穿着大红喜袍,胸前系着大红花,出曾府时还装着愁眉苦脸,到沈府门外却忍不住笑歪了嘴。
    锣鼓声渐远,终至一声不闻了,沈梅君在傅望舒陪同下回房,有些心绪不宁地道:“曾家知道新娘是青意,不知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逼曾凡送回青意?”
    第八十三回
    傅望舒大笑:“曾凡不会如此没用,而且,不管是亲闺女还是干闺女,人是从侯府迎走的,曾家不至于把新娘送回打侯府的脸,放心好了。”
    如此便好,骆青意性情是极好的,温顺和柔,忍得下一时之气,以后生了儿子在曾家就立稳了,沈梅君松出一口气。
    “咱们回家了吧。”傅望舒轻声道,声音低沉,隐着莫名的意味。
    沈梅君臊红了脸,这些日子在侯府住着,傅望舒虽是每日过来,却两处起居,从没亲热过,他想必猴急了。
    “我去和娘讲一声。”沈梅君小声道,以前谢氏还没得到正名,她无处可归,和傅望舒住一处也说得过去,如今谢氏正名了,她的身份也明朗了,侯府的千金小姐未成亲和傅望舒厮混着,忒不像话了,只怕谢氏会反对她住到傅望舒那边去。
    出乎沈梅君意料,谢氏不只没反对,还嘱她好好守着傅望舒,让她在傅望舒有事要离京时最好也跟着。
    “他现在对你情浓,你也别松懈,唉,可惜有孝在身,不然早早成亲了好。”谢氏叹道。
    “那我回去了,娘,你有时间过来看我,闷了去看看骆伯母。”沈梅君笑道。
    谢氏哼了哼,眼里满是愤恨不甘,沈梅君以为她不满将自己的嫁妆给了骆青意,只得好语哄劝。
    “你别说了,娘自己会想开的。”谢氏挥了挥手,不想多说的样子,往坑上歪倒,道:“回去吧,别让姑爷在外面等急了。”
    坐上马车跟傅望舒出府后,沈梅君忍不住埋怨道:“我娘这是怎么啦?她在画廊时多得骆伯母和青意照顾她,这一转身就翻脸不认人了。”
    傅望舒浅浅一笑,把沈梅君拥进怀里上下其手。
    沈梅君失了声,将方才烦恼的事抛开了。
    傅望舒没将心中的猜测告诉沈梅君,此番谢氏使性子,倒真不能怪她,谢氏应是悟出沈训先前休妻弃女的行为是为了救骆谦出狱了。
    再好性子再无能的人,恐怕也咽不下这口气,可是骆太太对沈训并无半分情意,一切都是沈训自作多情,谢氏无法去找骆太太理论,又不能和自己夫君撕闹开,忍得难受带了一两分怨气出来很平常。
    得知在杜顺被治罪骆谦出狱后,迟迟不肯给谢氏正名的沈训当即设席宴客,公开在人前承认冤枉了谢氏给谢氏正名,傅望舒便想通了先前一直疑惑不解的沈训休妻弃女的苦衷。
    沈训此番为骆青意的事极力操办,跟嫁亲女无异,更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知道得多了反而烦恼,莫若糊涂着罢。
    谢氏想必也是这个想法,所以宁愿自己生着闷气,也不告诉沈梅君。
    沈梅君住在娘家,傅望舒也跟着住沈府,两人有多时没回家了,进门后三姨娘和明媛明媚都迎了出来,大家笑说了会儿话,向南诚回来了。
    “大少爷,我调查到言秀为何要求娶五姑娘了。”向南诚话说出,众人面色一齐变了,傅明媚更是分外紧张,小手都微微发抖。
    “说吧,你们都听着。”傅望舒平静道。
    “言秀很喜欢李尚书的女儿李月娥。”向南诚沉声道。
    “那他怎么还要求娶明媚?”傅明媛着急地问道。
    沈梅君知道的,解释道:“李月娥三年前进宫了,如今是皇上宠妃,言秀不可能娶心上人。”
    “沈姑娘没见过李月娥吧?”向南诚问道,话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沈梅君点了点头,的确没见过,李尚书也是科举晋身的,她在侯府时与李月娥也没来往。
    向南诚从怀中摸出对折了好几折的纸缓缓打开,“这是我拐弯抹角打听了让见过李月娥又识得丹青的人画下的。”
    画中人蛾眉浅蹙笼着无限清愁,如烟似雾的眸子如诉如泣。
    “这不是明媚吗?”三姨娘傅明媛齐齐惊叫。
    沈梅君愣了愣明白过来,言夫人为何一见傅明媚就将传家玉镯相送,分明是想让傅明媚取代李月娥在言秀心中的地位,固而不计较不在意她的商户人家庶出身份。
    而言秀本来是拒绝言夫人的提议的,他深爱着李月娥不愿娶别的女人,秀足会上亲眼见到傅明媚时,不忍与心上人容颜一般无二的傅明媚落进倪胜手里,故出声解围。
    至于后来表示愿意弄假成真,则是倪胜权倾朝野,他若不娶便是说了谎言会得罪倪胜,而且傅明媚不嫁进言家,后来还是很难逃脱倪胜魔爪。
    “这门亲事不能要,言夫人再来提起时直接拒绝,倪胜那边我会想办法,既不招祸又让他不要再觊觎明媚。”傅望舒沉着的咐咐道。
    沈梅君应好,心中暖暖的,很喜欢傅望舒不惧权势重情重义的作风,堂上人太多,若是只两个人在一起,她便在亲上两口嘉奖他。
    三姨娘和傅明媛有些呆怔,傅明媚则狠咬着嘴唇,傅望舒对妹妹虽说没有以前冷漠,也没多少关爱,交待完,拉了沈梅君就想回房亲热去。
    “大哥。”傅明媚却把他喊住,深深地施了一礼,“明媚多谢大哥为我好,可是,我还是想嫁给言秀,不管他喜不喜欢我。”
    她的面庞先是白,继是又红,红红白白,娇羞与倔强交替,傅望舒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随便你。”拉了沈梅君大踏步走了。
    “你怎么不给我时间劝劝五姑娘,言秀明摆着就是把她当替身。”进了房间后,沈梅君抱怨道。
    “她迷上言秀了,受苦也是甘之如饴,你何苦阻她做美梦。”傅望舒淡笑,不再废话,揽住沈梅君压了下去。
    他说的有理,沈梅君不再纠结,要作弄傅望舒,偏不依他,巧笑着从沈傅望舒臂弯里退出,泥鳅一般滑溜。
    不待傅望舒抓她,她又欺身上前,双腿从他腰线往上勾划挑`逗他,抚上胸膛后忽地用力将他一推。
    傅望舒一个不备,便成了男`下女`上位。
    ……
    这一晚两人轮番主动,也不知是谁取悦谁多些,饥渴许多日子,沈梅君热`情`狂`野地迎合,傅望舒猎豹一般迅猛无比地出击,两人回房时尚是黄昏,直弄到三更天方住。
    这一番纵`情狂`欢把沈梅君整得睡了一天一夜方醒,睁眼听得秋梦说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后,沈梅君急得连饭都顾不上吃,急急梳洗穿戴了回沈府。
    今日骆青意三朝回门之时,不知是何形景。
    见外厅中回门礼担齐整,沈梅君暗暗松了口气,直奔正厅而去。
    沈府里热热闹闹的,骆家三口都来了。
    曾凡谈笑风生,跟沈训骆谦说着话,骆展鹏在下首坐着,骆太太和骆青意在另一侧说着悄悄话,谢氏不在,丫鬟向沈梅君禀报,谢氏患了心疾,心口疼得厉害在房中歇息。
    娘这是在闹脾气,沈梅君也不担心,笑着走进厅堂去。
    朝沈训骆谦骆太太行过礼后,沈梅君笑道:“恭喜姐夫姐姐喜结连理。”
    “贫嘴。”骆青意有些羞涩,眉眼间止不住笑意,撇下骆太太拉了沈梅君走出去说悄悄话。
    “长辈们对你还好吧?”沈梅君关切地问道。
    “都很好。”骆青意难掩喜色,“相公明知道新娘是我,假装不知道,新婚之夜到外书房去不肯进新房,夫人去劝他,他向夫人说了我很多好处,后来夫人忍不住和他说二姨娘去画廊找我时说的混账话,相公倒打了一耙,说二姨娘和二少爷纠缠我,我宁死不屈什么的,把夫人说的都跟着伤心了,相公在外书房歇下没进新房,第二天我独自去向长辈奉茶……”
    曾夫人听曾凡说了骆青意许多好处心下暗悔,又见曾凡不肯和新娘圆房,担心无法向沈府交待,骆青意到来敬茶时她认得不是自己见过的沈梅君,很是意外。
    “我和夫人说了本来身份,说我与你情同姐妹义结金兰,爹也疼惜我就认我为义女了,夫人只当错着错对,很开心,急忙咐咐人喊来相公……”
    想不到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沈梅君很是高兴,还是傅望舒看得准,曾凡哪会那么窝囊连心上人都保不住。
    “对了,梅君,娘是不是生气我得了你的嫁妆?我今日去上房行礼,她连见都不见我。”骆青意有些苦恼地道。
    正式认契后,她唤沈训和谢氏爹娘了。
    “不关你的事。”沈梅君胡诌道:“先前害娘被休的那个女人这些天老差人来找我爹,娘给气的病倒了,心情不好不想见谁,连我都不肯见呢。”
    “那就好。”骆青意松了口气,悄声道:“展鹏说,画廊这些日子赚了不少钱,过阵子凑足了,就把爹为我花的嫁妆银子送回来以后给你。”
    “这么见外,这还当我是妹妹吗?”沈梅君薄责,道:“画廊赚的银子留着给展鹏娶媳妇吧。”
    “展鹏他……”骆青意说了一半没说,骆展鹏对沈梅君的心事她也看出来了。
    “展鹏会有好前途的。”沈梅君笑着打住。她从来只当骆展鹏弟弟看待,骆展鹏的情意只能辜负了。
    第八十三回
    三年过去了,傅氏这三年生意做的极好,傅望舒不止是皇商,还得了皇帝特旨恩赐封长胜侯,可不是一个虚爵,而是实打实领禄石粮米的爵位,跟沈训平坐平起,为此谢氏总担心傅望舒变心,没少唠叨孙子辈可以只守一年孝。
    孙子孝依例确实可以只守一年孝,可傅老爷一直没露面,傅望舒是嫡长孙承重,只能守三年孝了。
    沈梅君不想傅望舒给人闲话嚼舌根,坚持要守满三年孝。
    这三年中傅家喜事连连,傅明慧生了一子一女,在阎家如鱼得水,阎家上下极是喜爱她。
    傅明媛许给傅望舒商圈里一位朋友,那朋友是傅望舒精挑细拣的,品性自然没得说,家庭也是极好的,傅明媛过得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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