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彻插话道:“你问这个呀,想当初我们立国可没那么艰难。最多是几千土人攻打,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把他们杀散。”
    张亮的脸色微微一变,道:“那是在下封国的位置不好?整好和土人有冲突?”
    李佑解释道:“那倒也不是。这事说起来,和我们其他人都有关系。您要知道南洋群岛虽然没有真正的国家,但并非完全的无主之地。我等初至,还只是与当地土人有小规模的冲突。”
    “但建国以后,由于土地和矿产之争,再加上双方民情迥异,冲突的规模就越来越大。不过由于我们早就筑起了坚城。所以,土人即便来再多的人,也对我们无可奈何。”
    “不过,他们对我们唐人的警惕心,是越来越高了。现在你们勋国初立,营寨草草而建。土人当然要把你们扼杀在萌芽之中。”
    张亮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土人能动员起十万大军,这实力真的是不可小看。咱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不那么好过……”
    薛万彻道:“事实上,跟您想象的恰恰相反。从今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此言怎讲?”
    “您以为土人能有多少实力?这次为了围攻勋国,附近的土人可以说是倾巢而动,经过这场失败,他们没有几十年别想恢复元气。”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咱们多了这么多俘虏,把他们贬为奴隶之后势力大增,此消彼长,咱们的日子岂不是越来越好过?”
    李佑补充道:“说起来还是要多谢勋国公。咱们唐人甲坚兵利,不怕和土人决战。他们之前仗着人多,轮番叨扰,令我们顾此失彼好不狼狈。现在有您做饵,才一举歼灭十万土人大军,可称一劳永逸。”
    张亮摆了摆手,道:“殿下,您可别这么说。怎么能让您这救人的感谢我这被救的呢?难道老夫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在这件事里,老夫最该感谢的就是……”
    说着话,他的眼光落到了李义府的身上,道:“就是武阳侯了。不管怎么说,老夫和齐王、高阳公主和武安郡公都算是有些渊源。是非恩怨甚多,你们来救我也都说得过去。唯独他……”
    李义府道:“我怎么了?”
    “您是东华王的结义兄弟。严格来说,咱们两家有怨无恩。说实话,您能来救我,真是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
    李义府的眼中精光一闪,道:“您是说……我救您,就算背叛了大哥东华王?”
    “呃……要说此事,老夫当然是感激不尽。但在其他人看来,恐怕真有不少人会如此想。”
    李义府笃定地说道:“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不过,我敢肯定的是,东华王绝不对这么想。事实上,在下之所以如此做,正是出于大哥的教诲。”
    张亮一脸地不可置信,道:“此言当真?不会吧……难不成东华王还提醒过你要照拂老夫?您和东华王也有十几年不见了吧,除非他真是未卜先知。”
    “当然不是未卜先知了。”李义府道:“当然,大哥也没有特意提到您。只是在临行之前,他特意对我交代,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咱们唐人内部有什么纷争不管,若与外人冲突,必要一致对外。”
    李佑击掌赞叹道:“这话讲得好!说实话,到了海外,咱们唐人得算是势单力薄。若是再各自为政的话,恐怕会被土人各个击破。人家土人的眼里,可不会什么勋国、武阳国和齐国。”
    房遗爱道:“齐王此言甚和吾意。虽然咱们分为了若干藩国,但本质上都是唐人。同气连枝,一岁俱损,一荣俱荣。若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那可就真完了。”
    昔日不共戴天的仇敌,竟然变成了密不可分的盟友。见此状况,张亮不由得一阵心情激动。
    他说道:“老夫有一个提议,咱们五藩国歃血为盟。若是有人攻打任何一国,就是与咱们的联盟为敌。各国共击之!”
    “此言……不妥吧。”张亮的话音刚落,他的身后有一个呻吟幽幽响起。
    人们循声望去,说话的却原来是前来救援的唐军主帅广州都督刘仁轨。
    张亮期期艾艾地说道:“刘将军……您别误会。这个联盟可不是针对大唐,它只对外……绝无对大唐不恭敬的意思……”
    刘仁轨哈哈大笑,道:“在下可没误会,误会的是您。”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某家可不是说你们不该组成这个联盟,而是说这个联盟里面,怎么能少得了大唐呢?”
    张亮大喜,道:“您是说……”
    “莫非勋国公以为本官是私自出兵不成?还不是领了陛下的旨意?陛下说啦,把诸位封到南海来,并不是以后就不闻不问了。你们代表着大唐的脸面。谁与众位为敌,就是与大唐为敌!”
    说到这里,刘仁轨阴阴地一笑,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道:“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张亮道:“我明白了,刘将军的意思是,要改五国联盟为六国联盟,把大唐加上去?”
    “嗨!勋国公你这个提法太小家子气了。”刘仁轨道:“什么六国联盟?莫非以后陛下就不往南海封人了?那怎么可能?这个联盟应该叫做百国联盟!”
    房遗爱道:“百国联盟的名字好。咱们百国同气连枝,永镇南洋!”
    第8章 海外有仙山(1)
    长安城长寿坊内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叫做许元化。
    贞观年间,许元化被中枢侍郎岑文本的弟弟岑文昭勾去博戏,最后把老婆和妹妹输给了人家,险些家破人亡。
    最后多亏了当时官居长安令的秦国公郭业为他撑腰,才免去了这场大难。
    吃一堑长一智,从那以后许元化再也不敢沾一个赌字,老老实实在家过日子,倒也尽享天伦之乐。
    三年后,许元化喜得一麟儿,起名许秦恩,以纪念秦王郭业对他们家的恩情。
    许秦恩乃是许元化的独子,从小受尽宠爱,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度过了十分幸福的童年乃至少年时代。
    至于青年时代呢?刚才始也算非常幸福。
    家里有买卖,不说日进斗金吧,也可以说非常富足。父母不指望着他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早早给他娶了一房媳妇。
    许秦恩每日里悠闲度日,毫无压力。
    可惜,好景不长。
    许元化得了一场急病,死了。紧跟着,许元化的老婆许刑氏也悲伤过度,撒手人寰。
    按说,这也不算多大事儿。许秦恩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即便是父母过世,那怎么也不能算是孤儿。
    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
    但是,实际上,有父母在和没父母在,对于许秦恩来讲,那是大大的不同。
    虽然说他从小被娇生惯养,但有一种物事,许元化是绝对不肯让儿子碰的。
    什么物事?赌。
    凡是与赌博相关的东西,许秦恩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
    现在老两口一过世,可再也没人拦着他了。在几名无赖子弟的撺掇下,许秦恩进了赌场,结果是一发而不可收拾——把家里的产业输了个干干净净。
    没了产业,就没有生活来源,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最终无奈之下,许氏夫妻搬出了长寿坊的许家大院,租了一间陋室。
    许秦恩用卖房子剩下的钱,做起了小买卖。
    可惜,这位实在是没啥经商的天赋,两三年后,把卖房子的钱亏了个精光。
    眼瞅着夫妻俩就要断顿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许娘子望着空空的米缸,怒从心头起,对自己的丈夫一阵数落。
    许秦恩自知理亏,坐在胡床上一言不发。
    咚咚咚~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敲门声。
    “谁呀?”许秦恩起身把门打开,发现敲门的是自己的一个好朋友,叫做张兴运。
    “兴运,你咋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娘子赶紧给张兄弟倒茶!”
    “哼,什么茶呀?咱们家有半年没见过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娘子重重地把两杯清水放在几案上,又道:“张兄弟,咱可说好了,我家现在连吃饭的米都快没有了,今天你别指望在我家吃饭。”
    许秦恩面色尴尬,道:“兄弟,实在对不住了。我这当哥哥的无能,连老婆都养不活……这招待……招待……”
    说着话,他眼泛泪光,痛哭出声,道:“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怎么混到了如此地步?”
    “别……别……许大哥别哭呀!”张兴运安慰道:“常言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您这一辈子还长着呢,这才哪到哪呀。说不定哪天您就能时来运转。”
    许娘子轻哼一声,道:“你这话用在别人身上还行,用在你许大哥身上,不好使!他那两下子我算是看出来了,干啥啥不行,凭什么时来运转?也就是我命苦,才嫁了这么一个废物。”
    张兴运脸一沉,道:“嫂子,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哪有说自己夫君是废物的道理?”
    “哎呦呵!你还给我摆脸子?”
    许娘子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想当初,要不是我夫君救济,你早就饿死啦!就算到了现在,你还不是跟我家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你们俩就是一对废物点心!就你这德性也有脸说我?”
    “您这么说,可是完全错了!告诉您,我姓张的可不是废物……”
    张兴运一伸手,从袖兜里拿出一锭金子来,继续道:“嫂子,其他的都能得假,这金子总做不得假吧?你见哪个废物,能拿出这么多钱的?”
    许娘子迟疑道:“真是金子?你不会从哪找了一块黄铜来凑数吧……”
    “您自己瞧……”张兴运把金子递了过去,道:“这金子要是假的,我从此以后,再也不登你们许家的门。”
    许娘子是见过世面的人,接过来一看就知道是真金子。她赶紧把金子还了回去,道:“这锭金子约摸有五两重……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当然是我挣来的!”张兴运得意的说道:“怎么样?咱姓张的还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吧?”
    说着话,他又从袖兜里拿出来一锭金子,只是这锭金子比先前那锭要小了很多。
    张兴运继续道:“这么多年,多蒙大哥大嫂照顾,我在你们家也蹭了不少饭吃。小弟我无以为报,这锭金子不多,大概一两重,就送给大嫂了。”
    许娘子一脸的不可置信,道:“你真的肯给我?”
    兄弟这么给面子,许秦恩的脸上也有光彩,他高声道:“别婆婆妈妈的!张兄弟给你就拿着。赶紧去买些好酒好菜来给我们吃!总不能真不管张兄弟午饭吧?”
    “好,我这就去。”
    许娘子领命而去,不到半个时辰,就置办好了四个菜一壶酒。
    许秦恩先美美地喝了一杯酒,然后紧闭双眼,道:“一年多了,我可是一年多没尝过酒的滋味了。好!这酒的味道真好!”
    旋即,他又叹了口气,道:“唉,真不知下次饮酒要到什么时候?”
    张兴运道:“等大哥时来运转,自然可以日日饮酒。”
    “时来运转?”许秦恩紧闭双眼,道:“兄弟,说实话,你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大哥别不信呀。实不相瞒,现在就有一个时来运转的机会,就看您能不能抓得住了!”
    许秦恩眼前一亮,道:“什么机会?”
    张兴运道:“您知道我手里的金子是从哪得来的吗?这就是一个机会!”
    许秦恩赶紧道:“犯法的事我可不干!”
    “瞧你说的,兄弟我怎么也不能把您往火坑里推呀。再说了,不是我看不起您,让您为非作歹,您也不是那块料子。”
    许秦恩的脸色微红,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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