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着这一阵,相卿单独面圣的机会似乎多了些,下了朝之后,大多都会过来求见,不过他每次都能找出一些事来禀报,以致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陛下。”相卿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优雅有度,修长的身姿挺拔的犹如苍劲的青松,带着笑意的眼看一眼,便会让人觉得如沐春光之中。
    外头阳光正好,暖暖的透过打开的精致雕花窗,洒了满地细碎的金黄,相卿的剪影落在金黄里,融为一体,透着暖暖的温柔。
    一个男子生的好看,那么做什么都是带着美好的。
    魏西溏觉得自己的眼被晃了一下,她伸手摸了下鼻子,又不是第一日才知道他长的好看,怎就今日被晃了眼呢?
    她抬眸看了眼相卿,突然有些烦躁起来,问:“什么事?”
    相卿依旧是眉眼含笑,然后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洁白的净瓶,双手呈上,道:“此乃陛下所服之药的辅药,可助安眠,能让陛下心情舒畅。”
    魏西溏挑眉:“哦?”
    相卿还是两手捧着那药,道:“陛下前些日子失眠,臣便连夜赶制此药,此药用材普通,并无陛下担心的其他作用,睡前服用,可驻眠。”
    魏西溏想了下,才道:“呈上来。”
    柯大海赶紧过来接过去,呈到了魏西溏面前,魏西溏打开药瓶,到处几粒黑色的药丸,又重新放了回去,道:“朕知道了,有劳左相费心。”
    相卿低头:“能替陛下分忧,是臣之幸事。”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垂眸想了想,抬头又开口:“相卿。”
    相卿抬眸,“陛下有何吩咐?”
    魏西溏问:“你对朕是何用意?”
    相卿愣了下,“臣不知陛下何意?”
    魏西溏一笑,睨了柯大海一眼,柯大海立刻很有眼色的把殿内的人都屏退下去,待宫女太监离开了,她才站了起来,然后慢慢从高处走了下来,走到他面前,脸上依旧带着笑:“你是喜欢朕如今这具身体,还是喜欢朕这具身体里的游魂?”
    不等相卿开口,她便道:“朕不信你会无缘无故这般待在朕的身边。朕知你意中人是大豫女帝的那副身体,不过,如今朕与大豫女帝,可不是同一个人,你喜欢的谁?”
    相卿的眼直直的盯着她,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她的眼睛,半响,他喃喃道:“臣爱慕陛下。”
    魏西溏笑:“你爱慕的是朕之前的模样,还是如今的模样?”
    相卿依旧站着,只是半响,他突然伸手,轻轻抚在她的脸上,眉头也渐渐拧了起来,“陛下……”
    “相卿,”魏西溏的脸上依旧带着笑,那笑在她的脸上异常灿烂,她说:“若朕要你卸职入宫,入朕的后宫,你可愿意?”
    相卿的脸上带了些诧异,“陛下,臣……”
    “罢了,”她突然又出声打断,道:“朕不过说两句玩笑话,倒是把你吓的不轻。不必当真,朕可舍不得朕的左相成了后宫的一份子,这也着实大材小用了些。”
    相卿张了张嘴,脸上表情有些古怪,就在魏西溏打算让他退下的时候不妨相卿突然开口道:“若陛下诚心要臣卸职入宫,臣自是愿意的。”
    魏西溏只是一笑,道:“左相倒是个识趣的,朕开个玩笑,你倒是配合的紧。”她抛了下手里的药瓶,道:“这药朕回去便试试效果,可别再有那等奇奇怪怪的作用便好。”
    “臣不敢欺瞒陛下。”相卿说着,主动告退:“臣告退!”说完便弯腰恭敬退出殿内。
    魏西溏脸上的笑意在目送相卿离开之后逐渐隐去,相卿很显然心里爱慕的是她的前身,那他一副死心塌地守在她身边是为了什么?
    ☆、第268章 东行
    魏西溏拧着眉头,他既然有办法让她的魂魄从一个人的身体到了如今的这副身体,为什么不直接让她的魂魄回到她当初的肉身,这样好歹还是他喜欢的模样。
    可他却偏偏挑了这具身体,且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守在身边,甚至替她清理攻打大豫的障碍,他这么大费周章,图什么?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魏西溏的脑子里有了模糊的概念。
    她自己如今的存在就是个匪夷所思的事,还有什么事能让她更惊讶的?
    魏西溏略一思索,便命人唤了暗卫首领夜明进来,“夜明,朕有件事要你亲自去办。”
    “陛下请吩咐。”
    魏西溏遣退其他人,走到暗卫首领面前,压低声音道:“朕想要你去探探左相府,朕想知道左相府的底细,一草一木都要查清楚。”
    “是!”
    “左相府颇为诡异,左相又擅布下怪阵,朕知你也懂些玄黄之术,才叫你亲自去,其他人,朕不放心。”
    夜明单腿跪在地上,道:“陛下放心,属下定不负皇命。”
    魏西溏说是想要探左相府的底,不过是她想要确认自己那个猜想的是否正确罢了。
    她如今需要借住各方力量,相卿是必不可少的,可她不能留着一个对自己有不明意图的人。
    左相府的府邸是魏西溏御赐的宅子,尤以其中那棵百年老槐树最为着名。
    府中其实乍一看并无怪异的地方,来往皆是一些孪生小童,看着倒是十分正常。
    不过,偌大的左相府,门前却是不能近人。来往的百姓,都是在距离左相府的十步以外行走,且无人起疑,这倒是让人觉得怪了。
    左相每次远行必乘坐抬轿而不是马车,与其他官员相比,他更注重享受。
    那么大的左相府,魏西溏自然也不急一时,让夜明去一探究竟也好。
    左相府内,一群小童正忙忙碌碌的坐着各自的事情,相卿从门外跨进来,一群小童立刻恭敬的停下手里的事,“仙尊。”
    相卿径直进屋,那步伐相较早些退朝回府时的优雅从容,倒是显得有些匆忙。
    相卿进了屋,甩袖关上了门,他神情有些带了些狼狈,待站定之后,他才抬脚朝着床铺走去,伸手扣下一道机关,他抓住一个把守,拉出了一个水晶棺。
    他伸手抚在棺木上,然后慢慢的在棺木的旁边坐了下来。
    透过透明的水晶棺,那具被血水滋养的女人身体犹如熟睡一般安详,倾城绝色的容颜没有因为浸泡在血水里而有所改变,若不是那脸过于苍白,外人看了只会觉得是个睡熟的女人。
    相卿扭头看着那面容,道:“若不坚持到底,本尊出来这一遭又是为了什么?”
    言毕,他抬手划破手腕,而后把手伸入了水晶棺中,以血养尸,以保尸身不腐。
    喂血喂了一会之后,便有小童进门,“仙尊!”
    小童急忙道:“还未到喂血之际……”
    相卿缓缓抬头,“开了棺,自然就喂了一点……”
    小童急忙去取了药具过来,“仙尊。”
    相卿抽回手,小童帮他包扎伤口。
    相卿突然道:“着人收拾行李,等候本尊的话,随时听令。”
    “仙尊,可是要回招摇山?”小童问。
    相卿抬眸:“招摇山?去什么招摇山?陛下有意打算东征大豫,想要微服前往一探究竟。本尊岂能错过与陛下相陪的机会?”
    小童了然:“是,小人这就让人去准备。”
    待小童离开之后,相卿独自一人坐在床榻的台阶上,水晶棺被推回原位,满室萧索。
    金州皇宫,皇太后就觉得陛下这心情是越来越好了,更不会像之前那样想起付铮就会眼泪汪汪,有时候看到他的东西还会睹物思人,为了配合左相制的那药,皇太后在宫中给人家下了禁令,谁都不准在陛下面前提起逝去的青王殿下。
    看到如今的魏西溏,皇太后才略略宽了心,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总不能看到一个整日里哭哭啼啼的陛下吧。
    魏西溏特地来找皇太后,打算亲自千万大豫,为今之计,她若想顺利拿下大豫,内外夹攻才是上策,若是单凭天禹的战力对抗大豫,只怕要差上一截。
    她再如何恨东方长青,不过也承认东方长青治国是个好手,原本就是繁荣昌盛的国度,在他手中更是大放异彩。
    皇太后一听她要到大豫去,这脸都吓白了,“池儿,池儿啊,你可别犯傻啊,大豫跟咱们天禹可是死对头,几百年不来往了,你是女帝,怎么能自己去啊?”
    魏西溏笑笑道:“朕知母后担心朕的安危,不过朕自幼安排。无鸣自会跟朕同去,朕早已安排此行路线,这趟非去不可,对朕、对天禹都是必行之程。”
    “池儿,母后怕呀……”皇太后伸手拉着她的手:“你就不能你去?随便找个人去,都行啊!左相,左相不是最能干?要不然把明王派出去,他如今是王爷身份,也是尊贵,和御驾亲临并无区别……”
    “母后,”魏西溏拉着皇太后的手,安抚的把她引到榻上坐下:“此趟唯有朕亲自前往才行,换了其他任何人,都成不了事。”
    “这……倒地是什么事,非要你亲自去呀?”皇太后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是真担心。她统共四个女儿,走了一个,其他两个都随夫婿去了各自管辖的属地,哪知道如今陛下竟然也要微服出行,她怎么能不担心?
    魏西溏笑笑,道:“事关国体,成则天禹国强,昌盛百年不成问题,若是不成……”她顿了顿,才道:“朕不会让此事不成的。”
    皇太后一听她这样说,便愈发紧张起来:“池儿!”
    魏西溏握着她的手:“母后在宫里,只管看顾好曦儿和墨儿便好。朝政朕已经安排妥当,监国摄政以及辅政之人都是可靠之人,是朕登基以来挑选培养的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们自然是要尽心尽力。朕去的不会太久,不过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母后别担心便好。”
    这事就是大局已定,但凡有一个人能替魏西溏做完这事,她也不会跑这一趟,可联络大豫分遍各地的曾经心腹幕僚,这不是件简单的事,特别是她要找到曾经位高权重德高望重的大豫前南宫宇。
    当年大豫朝廷的复姓世家中,东方和南宫最不对盘,天天上朝就是掐架,东方长青谋反篡位,南宫家自然也落不得好,原本的豪门世家,经过一场浩劫之后,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只省下破败的门庭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魏西溏早在几年前就暗卫打听过,南宫宇还活着。
    当年在大豫,南宫宇算是个传奇人物,就算他不及大豫女帝风头盛,但列下他的功勋那也是赫赫有名,让女帝都要敬重三分。
    南宫宇如今算起来,该是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能活到这个年纪,说明身体也算康健,南宫一族被东方长青砍杀殆尽,满门子孙没落下几个,如今只能缩在某个地方不动以求自保,毕竟,如今的东方长青不是当年。
    魏西溏想要找到南宫宇,只怕要动一番心思才行。
    南宫宇恨东方家族,如果能找到他领头起事,更能引起百姓轰动,毕竟,东方家族历代都是太傅,虽个个文采斐然,不过东方家的子弟终究不如南宫家的引人注目,战场立功撕撒拼搏那是眼能见到的。东方家最为人所知的,还是东方长青,只因当年女帝非卿不嫁,逼的朝臣只能低头。
    大豫的百姓都不是傻子,有人听信朝廷公告,有人分析真伪,当年大豫宫变的风声总有透露出来的时候,乡间私底下都在说东方长青刺杀女帝谋反篡位,但公开了是不敢这样说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不过有一点的是肯定的,那就是东方长青登基之后,对南宫家大开杀戒,以谋反罪名定罪,诛杀南宫家族的九族,这一点还是让人大豫的百姓口服心不服。自然,这些还是不能公开来说,也是会杀头的。
    魏西溏的手里一封暗卫飞鸽传书过来的信,寥寥几字,道明了南宫宇如今的藏身之处。
    帝驾东行,仪仗威武万千,这就是表明了女帝出宫巡视,反正对外的名声那是使劲往好里说,这样对安抚百姓的心还是很有效果的。
    魏西溏坐在龙鸾内,手托腮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她心中有事,顾不得其他那般多了。
    帝驾巡视,魏西溏会在半途微服离开,随行的朝臣到时候就算知道了也没法子,魏西溏只要把金州握在手里,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面儿可以守住金州,她有声望手中还有权势,关键还有个颜白镇守皇宫,而明王手中无兵无权,他是有心无力,说白了,魏西溏就算离开金州,她也并无后顾之忧。
    她留下相卿监国,四部尚书辅政,凡事必须经过皇太后的凤印才能核实下来,她设下重重关卡,少了任何一道都不成。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让天禹那些有本事有想法的帮她做事,而她要去点燃东方长青遗落民间分散各地的燎原之火。
    ☆、第269章 寻人
    帝驾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欢呼,女帝巡视,意为亲民,前半年北行,如今东行,女帝这是把天禹各地都转一遍啊!
    什么是体察民情,这就是。
    魏西溏的随从里,她是把相卿的名字排除在外的,她希望他在金州监国,担起左相的重任,这样也能压制明王借机联络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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