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事出谋划策的人是花妈妈,这花妈妈几个月来渐渐蹬鼻子上脸,徐福家的就想刹一刹她的锐气。
    徐氏凝了神道:“蒋家丫头心气高着,她那里会看上英才。她如今得了王妃喜欢,若王妃替她寻门好亲,英才就沾不到她了。这事我还瞒着大房,你们也莫要走漏风声出去。”
    徐福家的忙应了,仍弯腰候着,就听徐氏愣了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能了你了,还想飞出我的手掌心,今日叫你走脱了,下次可没这么好的事情。”
    徐福家退了出来,就见那妖妖佻佻的花妈妈等在外间,见她出来,瞪了一甩着只帕子进去了。
    徐福家的站定了细听,就听徐氏问花妈妈道:“我不是一直叫你四处宣讲表小姐与陆钦州的事,如何一直没点风丝儿?”
    花妈妈道:“回四夫人的话,邪了门了,前番那刘夫人叫人割了舌头已是很奇怪,我前儿叫一个相熟的姐妹们做工的黄老爷府上黄夫人那里说了,叫她出去传一传,不期她半夜起来竟叫人剔了头发去了,是以外面的人也不敢明着说,但您放心,这事情早晚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去的。”
    徐氏歪坐在圈椅里,一只手臂搭着脑袋歪歪道:“那刘夫人前番儿我还在王府见过,嘴巴利索着了,那里会丢了半截舌头,何况那舌头长在自己嘴巴里,能被谁剪了去不成?这不过都是一派编的胡话罢了。至于那黄夫人,她年级大了,黄老爷一个土员外,又纳了许多妾,那头发不过是被黄老爷的妾们气掉了而已,关我们什么事?”
    花妈妈忙弯腰道:“可不是吗,现在外面有些人就是喜欢嚼人舌根,好不好的人家都能被他们编派出笑话来。”
    当然,外面还有人说孟家二爷孟泛与徐氏不清不楚了,当然这闲话就不能拿到孟府来说。
    徐氏冷笑道:“正是了,有那起子爱嚼人舌根的,剪舌头算小事,被阎王爷连跟拔了舌头才好了。”
    她自然也是想起了外面有人说自己与孟泛的事,想到这些人口舌如此下贱,传这种瞎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是绝计不会意识到自己也在四处嚼人舌根捕风捉影的,天下女子都爱说些闲话,但你若细究起来,打死也不会有一个女子愿意承认自己爱说闲话,所以就算阎王来拔舌头,必也拔不到自己。
    蒋仪回了上房,见李氏果然在那里喝着羊汤,羊汤淡淡的,汤里也无一片羊肉,便也坐下来喝了几口。李氏笑问道:“好孩子,今儿你四舅母叫你去她院子里吃羊肉,你可去了。”
    蒋仪心道,祖母果然知道这些事情。
    便淡淡一笑入了座道:“去了,只是那碗有些烫的端不住,倒把一碗羊肉洒了三弟一身,只怕四舅母要不高兴了。”
    李氏收了笑愣了愣道:“如今府中除了些不能发卖的老人,竟没有一个可当的奴才了吗?怎么会把烫的东西端给你?”
    蒋仪忙道:“那碗本就大,况且羊汤熬的十分油腻,热气散不出去也是正常的。”
    李氏挥散了下人道:“英才是个好孩子,虽年级小些,过完年也有十五了。”
    蒋仪捧过米饭来端了吃,并不答言。
    李氏又道:“你到了京中也有小半年了,我如今年迈了不能出去,你大舅母也是个不好出门的,而你二舅母和四舅母那里,我也是常叫她们出去了替你打访打访,找个可心可意的人家来做亲的。只是当初你随那陆钦州进京,怕是叫有用心的人看着了,如今四处散布些不三不四的谣言。他贵为中丞,旁人如何还敢来咱们府里求取于你。”
    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深陷的眼眶隐在灯影下的黑暗中,看不出神色来,她揉了揉眼睛,仍低下头去喝那碗汤了。蒋仪深知这谣言全是由府里散出去的,杨氏也就罢了,一个元蕊就够她忙的,那里还会管这寄居于府的外人,而徐氏,她有她自己的盘算,又怎会向人透露自家深闺有待嫁女子。
    蒋仪见外祖母这把年级,在府中一点权柄也沾不到,王氏挟制了她,杨氏不惧于她,而徐氏前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就是有求于她的时候,才来献点明面上的殷勤。就如这羊汤,到了李氏这里便也淡的如水一般了,平日里她阴逢阳违的事情那还能少得了,若不是仗着元秋时时过来打点,她的日子怕还不如今日,思到此,心中也是十分难过,握了李氏手道:“我就陪着外祖母又如何,横竖我有那份嫁妆,虽如今四舅母常言公中嚼用不缺我的几个,但真要分了家,那份嫁妆也足以养活外祖母到天年,届时,我便仍上山做姑子去,我原便做惯了姑子,也不爱这俗家生活。”
    李氏何尝不怜惜蒋仪,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留下的一点遗苗,她恨不得用了全部身家性命去呵护她。但是女子到了十八岁上还不嫁人,便是错过了嫁人的年级,况且她又有名声背在身上,此时英才愿意娶她可不是极好的事情,即保了嫁妆不外落,又能让蒋仪从此有安生之处,况她在府中还能时时照看。
    李氏思到此,便也回握了蒋仪手道:“女儿家到了年级自然是要嫁人的,如今祖母还在,你舅舅舅母们自然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接纳了你,但等将来我走了你又如何自处?做姑子的话就再莫要说了,你当日从历县来的情景,那身上手上的伤和茧子,我一辈子都不能忘了的,我是死也不会让你去做姑子的。”
    蒋仪思起自己白日劝慰元蕊的一番话,与李氏劝慰她的话何其相像,元蕊不能随便一人嫁了了事,她又何尝能闭着眼睛叫有才娶进东跨院去?所以但凡还能劝人,也不过是未曾落到自己身上罢了。
    只她自己心中早有计议,却也不与李氏多说,吃完了饭便起身道:“外祖母慢用,仪儿这几日自书完了经书,就未曾去给大舅母请过安,这会子吃完饭了,陪她过去闲聊一会儿。”
    李氏忙点头道:“快去!快去,你大舅母整日孤身一人,很爱叫你们陪她过去说说话的,如今夜又长,她睡觉又不稳,陪她多闲话会儿夜里也睡的香。”
    蒋仪辞别了出来,又套上了那件大棉褙子,一出李氏房门便觉得外间冻的整个人都要抖了起来,见福春缩着手站在廊下,便叫了她一起往六里居去。
    因冬日天黑的早,此时路上已是黑绰绰的,福春笑道:“姑娘,咱们很该多去去六里居,满府里就她们院子最热活。”
    蒋仪在黑暗中微微笑着,却不说话,她两自正门进了六里居,见院中丫头都已歇息了,厅房屋中亮着灯便往厅房走来,正走着,就听里间王氏笑道:“四房就是歪歪肠子多,还只当有多聪明一样……”
    “哟,表姑娘来了,快里面请,大夫人正等着了。”忽而说话的声音停了,燕儿迎了出来笑着虚扶了蒋仪,又有个小丫头忙着打帘子。
    厅房临窗大炕下生着红红一盆子炭火,因是上好的银霜炭,一点烟气也无,王氏靠着大引枕歪坐在炕上,想必方才正是与燕儿等丫环在此闲话。她虽在屋中也披件光溜溜软绵绵的灰鼠搭子,脸上透着一种混身上下从里透到外的热气了,放眼整个孟府,也只有她才能在寒冬拥有这样的热和劲儿。
    自打蒋仪替元秋书的经在圣人那里讨了好彩头,王氏对蒋仪便也亲热了几分,她伸手拉过蒋仪的手,叫蒋仪在自己身边坐了问道:“好孩子,这几日还念经着不曾?”
    蒋仪道:“这几日却没念,只断断续续习了些王羲之小楷,天冷墨涩又手冻,字总写不好的。”
    王氏收了手笑道:“咱们这满府里,没有几个能书大字的人,你母亲也是斗大的字识不了一框,想必你是继承了蒋家的传统,才能书的一手好字吧。”
    蒋仪已与蒋家断了亲,便低了头笑笑,却不便再提蒋家。
    王氏也笑了笑道:“我原来在这些事情上也淡的很,只是听前儿圣人冒着大雪去了趟相国寺,那这佛祖,必然也是真有的吧?”
    蒋仪道:“自然是有的,前朝则天女皇帝曾亲述开经颂言,就是‘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原解如来真实意。’当年则天皇帝还是皇后的时候,虔于佛法,曾亲请三藏法师实叉难陀翻译《大方广佛华严经》,经书翻译圆满完成后,她喜这经义玄妙希有,亲书这四句偈言为开经偈。后世的高僧大德们再也无人能做出这样偈言,这四句偈言也就成了每本经书的开经偈。”
    王氏听住了这话,思了半晌才问道:“那这佛经里,可有超渡亡灵的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修正了一下章节,可能会给大家造成虚更的错觉。
    在此致歉!
    ☆、上山
    蒋仪道:“佛法讲万物平等,《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第三品大乘正宗分里佛祖言,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佛看众生都是菩萨,明自性既可自度之。
    而《佛说阿弥陀经》是往生西方的经文,《地藏菩萨本愿经》是释迦牟尼佛在忉利天宫为母亲摩耶夫人说法,赞扬地藏菩萨的。地藏菩萨曾发宏誓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可见但凡众生,只要虔心向佛,即便身在地狱,只要在世的亲人愿意为他诚心念上一句一偈,叫他听到,也是能够往生净土的。”
    这番话却是把王氏听住了,她坐在那里目视远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原来当年孟澹沙场负伤,眼看不行了才急急送回京中,在半路上就过身了。因正是七月炎体,尸体送到京中时,已是十分的不成样子,王氏揭棺只一眼就留下此生难忘的样子,也才会怒极了持剑要杀孟源,她心中不能接受自己活生生的丈夫为国尽忠一世,最后落得那样下场,这些年来又常有梦到他形状可怖,身染污浊,常诉已苦。这其实多是因为王氏看的那一眼在她心中留下的心魔,元秋也常开导于她,但王氏始终怀负心思,十几年来不能尽欢见人了在此。
    “那这经文可是要庙里的僧人才能念得?”
    “也不尽然,僧人常念经文,自然熟悉经文,但若要超度亡人,自家亲人念的比任何人念的都要好上十倍,诚心是最重要的。”
    她今听了蒋仪一番话,心中便有了十分的意动,欲要上相国寺拜佛的心愿便更胜起来。她笑着对蒋仪言道:“前番圣人千秋刚过就去了趟相国寺,听闻京中许多王公贵族家的夫人小姐们如今也是赶着去上香沾圣人的喜气,不如我们这几日也抽时间去一趟,正好你也替我念上几卷经文。”
    蒋仪本此来本就是想说动王氏出门拜佛,自己也好打问一下京城周边的尼庵,可有能让她修行的地方,自然无有不应的,两人笑谈一会子,便告辞回方正居了。
    次日天色仍是十分晴朗,大太阳照了一日,王氏一早就往王府送了信,言道欲要上五陵绝顶的相国寺去上趟香。
    此时正值冬月下旬,离过年还有些日子,元秋在家也十分清闲,她接了信,见多年不出门的王氏欲要上相国寺,心知自己母亲怕是想开了走出了多年阴霾,也是十分高兴,况自己也有事与她相商,便套了车径直过府来了。
    因六里居这边也有道夹巷直连孟府西边角门,她也不扰门房,径直让那看门房的婆子开了角门,自己下车走回了六里居。王氏今日气色还好,见了元秋笑道:“我不过是见这些日子天气晴朗想出门走一走,你怎么就亲跑来了?”
    元秋坐在母亲身边道:“如今寒冬腊月的,也不知什么日子就会下雪,若下了雪,那五陵山上就与世隔绝了,母亲若想上山,待到三四月间春暖花开时,我挑个日子叫王府得力的侍卫跟了,你一路趁软轿上去,也好赏赏五陵山中风光。”
    王氏摇头道:“我如今那里有心情赏风光,再好的东西到我眼里也没什么意趣的,我是昨儿听仪儿讲了些佛法中的东西,心中难奈想要去替去了的你父亲到佛前上柱香罢了。”
    元秋虽与圣人常往来,在这上面却也是不怎么信的,不过陪圣人闲话时聊上两句,也常翻翻佛经的。她昨夜梦到父亲孟澹站在六里居后院中,十分焦急,似是欲要脱困而出却不能的样子。今日听了王氏这番话,心里便也有了些说不明的意味,便道:“既是如此,明儿一清早我就叫王府的侍卫在角门上等着,你也不必通知二叔四叔他们,只带仪儿一起就行了。”
    王氏道:“我正是此意。”
    元秋看了四周一眼,丫环们会意立即退了出去,元秋过来握了王氏手道:“前几日出了件十分不好的事情,今圣人因还未查实,还密而不发,但莫是准了……”
    王氏一惊高声道:“怎么会这样?可怜……”
    丫环们不好再听,往上处散开了。燕儿与云碧两个自□□好,正在枯了的葡萄藤下闲话着,就见孟泛与孟宣走了进来,她忙笑道:“二爷与四爷来了。”
    孟泛久未见元秋,进屋就要下跪,揖着双手道:“前些日子让王妃费心费神,虽是叔侄,我心中也是十分难安,只是我……”
    他才咳了两声,元秋便亲扶了他起来道:“都是自家人,二叔何必如此见外。”
    因王氏要出门还要收拾穿戴铺盖,元秋也不多留,饭都不用便回府去了,孟宣与孟泛直送出府门许多远才回家。
    次日一清早天才蒙亮,蒋仪便叫福春叫了起来,草草梳洗,内里穿了件温襦衣,又系上厚长裙子,仍将元秋给的那件大棉褙子罩在外间,也不算得十分冷了,到了外间却还是冷的打颤,她穿着两层棉衣尚且如此,福春还是件褐衣,真不知她要冻成什么样子。蒋仪回屋掏腾出一件温襦衣来,因是元秋给的,怕王氏见她送给丫环心里不舒服,只教福春套在那褐衣里面穿了,两人才又重新出了门。
    福春穿了这新棉衣,一路走一路笑道:“姑娘,这衣服穿了可真热。”
    两人出了角门,王氏还未到,燕儿已在马车里烘了暖炉,又抱着两个小手炉,见蒋仪来了忙递过来一只笑道:“表姑娘快暖一暖,一会儿大夫人就来了。”
    蒋仪站在那里等了一刻钟功夫,王氏才扶着个小丫头缓缓走了出来。她今日戴一顶裘皮白帽,身上一袭到脚的灰裘皮罗汉衣,倒比往日精神些。蒋仪和燕儿扶着她上了车,蒋仪也自上了车,车中已是有了十分融融的暖意。王氏掀帘子望了望天,皱眉道:“今儿不像个晴天了。”
    说完复又叹了口气,歪歪的向后倚了坐着,对蒋仪道:“我对你们这些小辈们,向来都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在身上,只是各人有各人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她又停了嘴,怔怔望着窗外,似有十二分的心思一般。
    这武陵山因有皇家寺院相国寺在绝顶,早前曾修一大道直通相国寺,那寺前一处还立着碑,上书‘汉武帝西巡’几字。寺前一处宽敞地方,停着数辆马车,车夫下人们在那里走来走去,王氏下了车,四周望了一番言道:“我真当相国寺在武陵山绝顶,不想这山上还有山,你瞧那高耸入云的地方,也不知人要怎么才能爬得上去。”
    她又转到了另一边,见远远有一孤峰,也那主峰相齐,上面也立着一座小院,因阴着天,看的不是十分真切,王氏惊道:“那样孤峰,人要如何才能爬上去,还修座庙宇在上面?”
    知客僧迎了出来,合掌拜道:“清王妃昨日派人来打过招呼,说夫人要前来烧香拜佛,寺里早备好了清净上房供夫人休憩,请随我来。”
    王氏叫住那知客僧指着孤峰问道:“那上头隐隐有处院子,人怎么可以上得去?”
    知客僧笑道:“在主峰上有一浮桥,今日天阴望不见,天晴了就能望见的。本寺大雄宝殿在此地,那处孤峰,供的是地藏菩萨。”
    王氏回头看了半晌叹道:“山高路远,我腿向来又走不得路,怕是无缘能去了。”
    蒋仪道:“仪儿原来在尼庵时,常山上山下的跑,今见了那高峰就有些想上去看看,若大舅母想去,仪儿上山替您在佛前念上几卷《地藏菩萨本愿经》回向给去了的大舅父,那便全是大舅母的功德啊。”
    王氏点头应了,与蒋仪两个一并进了相国寺,这寺院历朝历代都在扩大修建,几乎削平了半座山,是而并不像别处山中寺院那般局促。莆一进寺是一尊观音菩萨站于莲台,在水中央。后面一进又一进的大殿一眼望不到边去。王氏与蒋仪合掌跪了,知客僧并不领她们进殿,而是自右手边直穿过去,遇一角门进了与大殿的方向平行,外面又是重重院落。这些屋子俱是取山中石材建成,十分的森严古肃,因右边又有一门,知客僧请了,蒋仪与王氏一起走了进去,这才是方才能些窗子能见的大院落,内里显然住了许多人。有些富贵人家的仆人们也是衣着华贵,站在屋门外听差的。
    燕儿带着丫环们抱了铺盖被褥进来,在知客僧的带领下自去收拾房间了,王氏与元娇在屋外站得一站,燕儿便来请说已经收拾好了。她们俩进了屋,见是一间左右各套一间卧室的大屋,客厅燃着火盆,银丝罩上漏也森森暖气来。此时已近中午,寺里午饭吃的早,这会儿已经准备要开饭了,那知客僧叫两个小沙弥端了斋饭来,不过是些简单素菜,王氏与蒋仪用了些,又叫燕儿带着丫环们到斋饭堂里换着用过饭了,王氏因起的早,此时十分倦疲,言道自己要睡上一觉。
    蒋仪便也到另一间安歇了。
    下午起来,就有小沙弥来请了,做引导叫她们把佛祖并各处菩萨都拜了一拜,王氏又捐了许多银钱在功德箱中,念叨了一回,又回院中了。
    两人正坐着,外间燕儿进来禀说有人来该,王氏多少年不出门的人了,那期自己会在这里遇到熟人,忙叫那传话的人进来问话。
    燕儿才出去传了话,帘子一掀,一位穿着锦绒棉衣的美艳女子款款走了进来,王氏看并不认识,便有些疑惑,那女子樱唇一启轻言道:“奴是承顺侯府夫人身边的下女莺儿,侯夫人因也在此间上香,知夫人在此欲要过来一拜,不知夫人是否方便。”
    王氏常听元秋提起承顺侯夫人,俩人年岁相当脾气也相投,常在一起闲话的。
    她笑道:“即是侯夫人在此间,老身腿脚不便不能劳动,却要请她前来一聚了。”
    王氏话音未落,外间已有银铃般的轻笑飘了进来,那帘子一打,一个身着白色裘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双肩微溜,一双纤手从中滑了出来,抓着裙角就要下拜,王氏那里敢,忙示意蒋仪扶了她坐到自己身边来,笑道:“常听元秋提起侯夫人,因我常来灾病,也无缘相见。”
    承顺侯夫人生的十分貌美,眼中似有朦胧秋水,惟那一点珠唇娇艳如丹,勾唇一笑真是无比的风情,她坐在王氏身边,自白裘衣中滑出一只纤纤嫩手来握了王氏手道:“夫人如此秀骨清相,与元妃姐姐十分相肖,又这样年轻,不知道的人见了,还要当您是她姐姐了。您很该常常出来走动一番,京中如您般风彩华贵的夫人们如今少之又少,您若不出来,我们这些小辈们连礼仪都要忘了。”
    王氏在家时,以熟礼知节而盛名京中,侯夫人这番话说的她十分爱听,也笑了起来。
    蒋仪亲捧了茶过来敬到桌上,那侯夫人胡氏端了,纤眉下一双美目斜过来,目光轻扫着蒋仪的脸问王氏道:“未曾听说清王妃有嫡妹在府,这位可是别的几房的姑娘?”
    王氏道:“这是我家姑奶奶留下的一点遗苗,半年前才从历县到此间的。”
    蒋仪记起她当日在那青楼里评言自己的一番话,心里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偏这侯夫人胡氏还觉得十分有意趣,她端了茶碗掀开来刮着浮沫问蒋仪道:“妹妹今年多大了?”
    蒋仪弯腰行礼道:“小女今年已到双九。”
    侯夫人胡氏仍是抬头盯着她,忽而笑道:“妹妹生的花容月貌,令人见之忘俗,我竟是十分的喜欢。不知可曾许了人没有?”
    蒋仪脸红望向王氏,王氏笑答道:“尚未许下人家。”
    胡氏又轻轻哦了一声,轻启朱唇抿了口茶道:“即是如此,我倒还认得些朱门大户,颇识得些王孙公子们,他们敬我,总愿叫我声姐姐,既你是元妃妹妹,姐姐我少不得就要替你筹划个好人家,不知你可愿意?”
    蒋仪见她面上玩味的表情,知她不过是逗着自己玩,便低声道:“婚姻大事,讲求的也是随缘,小女谢过侯夫人这番心意。”
    胡氏听了,也是低眉一笑,随即便与王氏攀谈起来。
    蒋仪出了门来,见外间仍是阴沉沉的,便到外间大殿里念了卷经书,至晚方回院中歇息。次日一早那胡氏就过来了,她与王氏已经相交十分热络,将京中一大半的趣事都讲给了王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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