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反应过来的姜清源给抱住了,傅新也在边上喊,“孙涛,住手!”
    凤君默刚进门,扶起躺在地上的花吟,正要问怎么回事,哪知花吟眼里根本没旁人,圆滚滚的身子挣扎着站起,竟开始扒身上的厚衣裳。
    “孙涛,你有种今儿个咱俩单挑!”
    在场的众人无不唬了一跳,花吟过了年才十四岁,又因是女孩子骨架小,虽然在女孩中算比较高挑的,但到十八九岁的孙涛面前还是差的远了。
    这话正中孙涛下怀,自之前那次被花吟羞辱结下梁子后,他就一直气不顺,奈何凤君默曾亲自跟他打过招呼,叫他不要动花三郎,他就一直强忍着。也就在那天他气不过,晚上喝的醉醺醺的去了怡红院,刚巧听一个小丫头在跟另一个小丫头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说花三郎这啊好那儿好。孙涛一时热血上头,就将那小丫头给强了。不过这种小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醒来后拍屁股走人,酒醒了就忘了。
    以上的缘故,花吟并不知道,要不然她非得愧疚至死。
    她这般恨孙涛,还有个心结,上辈子,她扮百花仙子,被几个纨绔看中骚扰,孙涛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大哥被人设计陷害,也是孙涛设的计。
    新仇旧恨一下子点爆了她,足可以想象得出,她这滔天的怒火烧的有多旺。
    细思量,上辈子她渴望权势何尝不是因为她被权贵欺负怕了,她想立起来,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跪下去。
    几下功夫,花吟就脱的只剩简便的几件衣裳了,那细胳膊细腿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益发瘦小了。
    孙涛讽刺一笑,想打却又左右看了几眼,道:“那你先跟他们说好了,不许帮忙,否则我这边要是揍了你,回头就有人找我麻烦,那我多冤枉啊。”
    “少废话!”花吟扬起拳头,凤君默却突然拉住她,“你是想挨打吗?你根本打不过他。”
    “小红死了,我要替她报仇。”花吟眼眶一热,眼泪就滚了下来,落在凤君默的手上。
    凤君默仿似被烫到了,当即就松了手。
    花吟脸上都是泪,扬起拳头就冲了上去。但孙涛毕竟是练过几年功夫的,花吟尚未近身倒先吃了他一拳,孙涛将她打倒在地后,赶紧跳开站在桌子上,嚷嚷道:“你们都看见了啊!是他要跟我打!我可没招惹他!要是我打的他缺胳膊断腿,或者一命呜呼了也是她自找的!可赖不到我身上。是吧?世子爷?”孙涛喊这话主要是冲着凤君默来的。
    一群不嫌事大的公子哥儿们都跟着瞎起哄,凤君默见花吟那股子不干一架誓不罢休的架势,只得偏过头,暂且不予理会。
    傅新见凤君默这般,也便不吭声了,他本身就是孩子心性,就算没事也喜欢整出点事来。此刻巴不得出点热闹,好打发时间。
    大概是人在愤怒的时候都不怕疼吧,反正花吟被孙涛来来回回又踹又踢不知打了多少下,头发乱了,脸也青了,却是越战越勇,栽倒了当即一咕噜爬起来,喊打喊杀又打过去了。
    打到最后就连傅新这个惯看热闹的都看不下去了,暗道还真是拼命三郎啊!分明一点功夫都没有,偏还要跟孙涛打,不是自己找打么!
    正这般想着,思量着要不要拉开他们俩,岂料情况突然发生逆转,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概是孙涛大意了吧,一直连孙涛身都近不了的花吟不知怎么地就抱住了他的腰,而后任孙涛怎么捶打都不松手,一通尖叫着就跟个小秤砣似的顶着孙涛猛的往墙上一撞。
    孙涛的后脑勺被撞的不轻,花吟再猛一掀他的腿,他便仰倒了下去,随即她一屁股坐在孙涛身上,就跟疯了似的,对着他的头脸又抓又捞,比那发狂的野猫还狠命。
    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孙涛被她缠住起不来,一面用手挡着脸,一面鬼叫:“是不是男人啊?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还挠起来了……”尚未嚎完,就听他陡然尖叫起来,比那厉鬼还凄惨决绝,原是花吟一脚踹上了他的命根子。
    众人都看傻了眼了,纷纷不自觉的捂住了裤裆,这招狠啦!
    却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原本关的严实房门突然被踹开了。
    乌丸猛迅速后撤。
    屋内众人看过去,只见兵部侍郎嫡长子,现任文渊阁大学士宁一山站在门口,与他一起的还有现任礼部侍郎韩老先生。
    二人和凤君默打了个照面,忙拱手作了个揖,“世子爷。”
    凤君默急忙回礼。
    屋内二人丝毫不受外界影响,仍在缠斗,花吟之前被打的狠了,现在好容易扳倒了孙涛,抓咬挠扯无所不用其极,怎么阴怎么来,只管往死里折腾他。
    孙涛惨叫连连,又是求饶又是喊救命。
    韩侍郎看的眉头直打结,结舌道:“世子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宁一山也是一脸的不解,在他的印象里,凤君默一直都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虽然贵为王孙公子,却与那些纨绔大是不同。
    “这个斗狗呢?”陡然一道冷嗤。
    宁一山让了让,屋内众人才看到原来吏部侍郎南宫大人也来了。
    傅新挥手示意,众人忙忙将那打不开撕不烂的俩人给扯开了。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你个断子绝孙的玩意儿!我叫你还敢玩女人!我咬死你!”花吟仍不解恨,叫嚣着。
    孙涛只一味的哭,他是真哭啦,堂堂一个自命不凡,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居然被挠的毁容了,他能不哭吗?
    南宫瑾之前在隔壁屋就听着像花吟的声音,现在反而不敢认了,待深深看了她一眼,从那鼻青脸肿的五官依稀辨认出是花吟后,心里想的却是——这孩子这般彪悍,不会真是妖精变的吧!
    **
    花吟被南宫瑾送回家时,她一直窝在南宫瑾的脚边,他的马车既宽敞又温暖,她在上面窝了一会竟支持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
    “小狸?”
    “嗯?”
    “我不明白一件事。”
    “大人,您说。”
    “我不明白你执着于我的理由,你要求名求利,跟着凤君默自然要比跟着我容易的多。而你又是这般彪悍,僵尸敢咬,王孙公子也敢揍,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你是因为怕我才委屈求全的处处讨好我。到底,你图的是什么?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因为瑾大哥曾经救过我一命啊!你是我恩公,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南宫瑾顿了下,又道:“你一直清楚救你的是乌丸猛,而我并没有让他这么做。”
    花吟抱着他的脚,卖乖道:“对我来说都一样。”
    南宫瑾突然拎起她,面色沉了下来,一字一句,“我需要理由,否则你这样会让我很不安。为了消除心里的忧虑,我或许会让你永远都张不开嘴。”
    花吟垂了眼眸,再抬眼时,眸中满是真诚的光,“这么说吧,我是个医痴!我此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在有生之年攻克我所见过的所有疑难杂症,而瑾大人您身上的寒症引起了我浓烈的兴趣,我想治好你!我早就想和您坦白了,可是您好像讳疾忌医非常不愿意人给你看诊一般,但是求您了,请您成全我这颗赤城的想奉献医学的心吧!只要您让我给你看病,您叫我做什么都行……”
    ☆、第67章
    乌丸猛插着花吟的腋窝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后,花吟仍不死心,歪着头冲着马车上那垂下的厚重帘子好言想劝道:“大人,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你回去好好想想啊,千万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可是真心实意的为了你好,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乌丸猛不自觉斜了她一眼,花吟都准备走了,想了想又几步冲回来,扑上马车,将头从帘子下塞了进去。
    南宫瑾此刻正歪了半边身子,一只手支着额头,仿似在想心事,花吟的脸突然出现,倒小小的吓了他一下。
    花吟鼓着腮帮子,说:“我是很有决心很有毅力的,反正无论如何你得答应我,否则我缠你一辈子,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乌丸猛给叉了出去。
    南宫瑾顿了一会,不自觉“嗤”一声笑了,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且说花吟回了花府后,那一张猪头脸成功的引起一家老小又一番兵荒马乱。不过关心归关心,现在大家也不会惊慌失措了。因为谁都知道花小大夫命大,就算是病的快进棺材了也照样能起死回生。
    夜里,花容氏将花吟的脸擦好药后,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坐在她的床边,一会点一下她的脑门,数落道:“你看看你!以前你爹还经常骂你二哥,说你二哥是家里的惹祸大王,现在看来真是委屈你二哥了,这正经的惹祸大王在这呢!在娘的面前居然还睁眼说瞎话说什么被疯狗咬了,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疯狗啊?牙齿全掉光了?光啃得你鼻青脸肿,就没见出血?”
    “哎呦,要真是大片的血肉被撕拉下来,你还不得吓晕过去啊。”
    “你知道还扯谎!娘也懒得问你了,左不过你福大命大,有菩萨保佑,总能化险为夷,只是你伤成这样,新年正月里走亲访友,你就顶着这张花脸出门?”
    花吟自知有错也不敢回嘴,只埋着头玩手指。
    花容氏叹了声,又道:“刚才是南宫少爷送你回来的?”
    “嗯。”
    花容氏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有句话娘一直憋在心里好久了,又怕你嫌烦。孩子啊,就算你有一颗济世的菩萨心肠,可你也别忘了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啊,而且你也许了人家了。那丞相公子再好,咱也不能去攀那高枝。娘以前虽心有不甘,可现在娘想的清楚明白了,找男人啊,还得找实实在在的,像你爹那样的,才能安稳舒心的过一辈子。”
    “什么嘛!”花吟笑的肚子疼,“我压根就没把南宫瑾当男人!!!”
    花容氏是秉持这很严肃很认真的态度和花吟谈到这事的,结果见她这般态度,不免有些气了,道:“你看你这什么态度,那南宫少爷不是男人,难不成还是个太监!”
    花吟的表情登时就精彩了起来,手脚也不受控制的开始抽搐,却只是疯疯癫癫的傻笑就是不说话。
    “真是越来越疯了,哎呦,以前我还说西岭配不上你,现在看来别是你糟践了西岭那孩子!”花容氏无奈的直摇头,叮嘱了她一声,早点睡,便起身走了。
    花吟卷着被子仍旧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她想到了小红,想到了人活在这世上的种种无奈,想到被命运耍的团团转的可怜人。
    方才她是真的觉得发自肺腑的好笑,所谓乐极生悲大概就是这个理吧,她忍不住抱着被子呜呜的哭了起来。说不清到底是哭谁,就是觉得心头发紧,难受的不得了。
    周金开战是在她十八岁那年,只有四年时间了,她不知道这四年内她能做到哪一地步,是否终究是一场空?一切又会历史重演?改变一个人有多难?她死后历经了那么多年才想明白,而这区区几年,就凭她能劝服一个人放下仇恨?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痴人说梦!可笑又可叹!
    花吟将自己埋在被子底下又闷哭了一场,直到哭累了,才昏昏睡去。
    第二日除了眼睛有些疼,脑子倒是分外清爽,人也轻松不少。
    她翻箱倒柜找了几两碎银子喊了平安到跟前,叫他偷偷送到怡红院就说是给小红的发送银子,无论如何也要她们收下。
    平安不像福气,嘴大又喜欢刨根问底,收下银子就闷不吭声的悄悄去了。
    花二郎直到年三十这日的午时才到的家,一家人担心的不得了,花大义打外头回来,见到二郎后,先是愣了下,谁知他突然虎目圆睁,拔了靴子,竟追着花二郎打了起来,口内嚷嚷着,“老子打死你个小兔崽子!打死了就省了你老子娘挂着念着了。”
    一家人大呼小叫的在中间拉扯,乱得不成个样子。后来还是二郎自己双手钳住了花大义的两条胳膊,才平息了这场混乱。花大义额上青筋暴突,大骂,“了不得了!长本事了,现在连老子都敢还手了!”却见花二郎眼圈一红,突然松了手结结实实将花大义抱了个满怀,呜咽的喊了声,“爹……”花大义僵了会儿,松了手中的鞋,也抱着花二郎,强忍着泪,朝他背上拍了几下,“臭小子!担心死你老子了!”
    众人问怎么回事,一大早就跟随花大义出去的小厮偷偷回说,早上老爷说礼部有事其实纯扯淡。老爷是偷偷跑到城门口专等二少爷去了,后来听说有一队商户被土匪劫了,死了好多人,老爷当时就吓傻了。
    花容氏也跟着擦了回泪,这才招呼着一应老小仆从快关了门准备过大年。谁知大门刚要合上,丞相府的人驾着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了花府,小厮儿打了个千,道:“花大夫,我们家大人有请。”
    众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花吟上前询问了几句,却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叫家里的小厮回自己的房间取了药箱过来,片刻后小厮就背着药箱跑了来,花容氏面有忧虑,拉着花吟的手说:“早去早回。”又叫那小厮跟上去一起去看看。
    花吟担惊受怕了一路,到了丞相府,花府的小厮便在二门外止了步,花吟随着相府的小厮一路行至南宫瑾的书房。在门口通报了声后,南宫瑾懒洋洋的喊了声,“进来吧。”
    花吟这才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房门刚开,一股热浪扑来,这房间可真暖和啊。
    南宫瑾手中拿了本书,见到她招了招手,“过来。”
    花吟不知何事,忙小碎步跑到跟前。
    南宫瑾也不起身,照旧靠在太师椅上,抬起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左转右转,上抬下拉,面无表情的将她看了遍,而后松了手,淡淡“嗯”了一声。
    花吟莫名其妙,半晌见南宫瑾再无反应,轻声问道:“大人,你找我有事?”
    南宫瑾看也不看她,翻了一页书,道:“没事了,你走吧。”
    啊?花吟禁不住嘴角都抽了起来,这兴师动众的叫人喊了她过来,就是让她白跑一趟?耍这自己玩呢!
    花吟心内腹诽千万遍,恼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南宫瑾又看了一页书,抬手拿水,仿似眼角的余光才扫到她一般,眉头微抬,“怎么还不走?”
    大年三十啊!谁家不要在一起团团圆圆过大年啊!偏他他他他他他……
    “那瑾大人,小的先跟您道声新年大福,祝您福寿安康,加官进爵!有事没事常开笑脸!小的先退下了……”花吟忍着脾气,鼻子都气歪了,回转身时,走路都带风。
    开了书房门,一脚都踏出去了。
    南宫瑾突然淡淡的开口了,“昨天你说的事……”
    昨天?我说什么事了?哦!花吟身子一僵。
    “我想了一想……”
    花吟心头乱跳,蹭蹭蹭就退了回来,面上招牌式大葵花笑脸,不等南宫瑾再说话,扑到他书桌前,抢白道:“只要大人您答应我替您看病,我什么都答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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