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身影渐渐被大雪掩埋,不知过去了多久之后,终于是动了一动;虽然这并非是本人的意愿,而是外力致使。
    在这片纯净的白色之间,忽然从远方欢快的跑来了一只狗。
    如果苏含和柳蓉之中有一人能看到这个场景,一定会感到极度的惊讶;这个披着柔软的银色长毛,在背上和四肢的边缘都生长着金色鳞片的小怪兽,长了一双极富特色的长长兔耳,红玉一样的眼睛里带着湿漉漉的光泽。阵法里的特殊禁制似乎对它完全没有影响,它就这么闯入了苏含所在的那一个小空间里。这只妖兽嗅了嗅苏含,又伸出了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顿时,后者的脸颊之上就起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它顿了顿,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拱了拱苏含,叼住了她手里死死攥着的青色镜子,就淡定的咬着一路朝那座巨跑去。苏含被它拉在身后拖行了将近数百里,期间还被撞了好几下,最后终于是抵达了它的目的地。将苏含讨好的拖到了那个最中央的红色光团之下,它随即向上面发出了几声得意洋洋的鸣叫声。
    红色的光团闪烁了几下。
    “你这傻狗,我叫你拖回来的,只有那个镜子啊...”
    一个带着些许气急败坏、又有些无奈的声音,从那神秘的红色光团里飘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任性的我任性的更了文。。。
    从九月三号起,苏含就会改为周更了,因为我的学业问题。头两个礼拜要进行军训,周更得靠存稿。恩,我滚回去存稿了。。。
    谢谢大家一路陪着我走过了这个暑假,不过,这篇文要走的路还有不少,也希望自己的文可以一直陪伴着大家。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那层浮在红色光团表面的流光缓缓聚拢凝实,在数秒之后,巨大的骨骸之下竟是出现了一个身着灰衣,眉目温柔的男子。将苏含一路拖回的兔耳妖兽亲昵地扑了上来,显然是对这人极为熟悉喜爱。他轻轻地摸了摸那双长耳,看着对方舒服的眯起了眼,不由在脸上流露出了一点模糊笑意。
    而在他的身后,那个光团失去了光辉的遮掩,却是展现出了它的真实面目。那并非是什么纯粹的光团,而是一枚刻印着繁复纹路的红色圆球。虽然无法辨别其具体材料和用途,但是如果让一个神识高超的筑基修士来观摩上一二,他就会发现,在这个圆球的四周,有着极为繁复琐杂的白色灵气,以至于交织成了一张巨网,延伸翻转,其边界一直扩充到了那层血色天幕之下,同后者紧紧相连。在灰衣修士显出身形的那一瞬,圆球四周的灵气脉络几乎是在同时之间泛起了一层浅浅的涟漪,又在瞬间被前者压制,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灰衣男子的手触碰到了那面宝镜,并将它轻轻举在了眼前。金色的纹理是那么的熟悉,就和在青玄宗的地下最深处,自己的神识抵达之时所见到的身影是如此相像。
    镜面高悬镇妖魂,血缚紧锁束妖身。青玄全部的金丹元婴长老们每二十年,都要一齐来到地下,用尽各自的神通法力,将那重重的封印层层加深,裂隙补全,疏漏堵死。而那殿中的黑色异兽虽然仍然保持着当年被封印时的人形,但在他的身上,黑色的妖异花纹攀爬生长,雾气缠绕,隐隐已经可以窥见那传说之中令整个修仙界为之色变的可怕身形。时间过去了太久太久,封印已然松动。
    灰衣修士的眉目微微皱起。半晌,他的目光才转到了苏含的身上;后者的脸色极差,几乎已经像是一个死人了。但是以灰衣修士的眼力,却还是可以看出,在苏含的体内尚存着一丝生机;她还在黑暗之中苦苦地挣扎,不愿意就这样白白走向死亡。
    既然都已经来到了眼前,灰衣修士就不会坐视不管。在这荒野之地,没有灵丹妙药,也没有什么天材地宝,只有骨骼和风化了的尸骸,他能做的并不多。
    在苏含周身涌动着的那些细微的灵气,已经显现了颓势,循环散开,只是白白地流向了空中,无法再度滋养她的身体。然而就在片刻之后,它们竟像是被丝线拉着一般,再度聚拢,按着正常的轨道涌入了前者的身体。灰衣修士收回修长白皙的右手,目光在苏含袖下掩藏着的灰色祥云文身上略一停顿,随即身影消散,再度化为一点流光回到了红球之中。
    帮助已经给出,接下来,就要看苏含自己能否抓住这个机会了。
    无尽的黑暗将苏含淹没,不知过去了多久,才有白色的微光自上方破开。苏含微弱的意识缠绕上去,不愿意松开一点的距离;因为只要触及到那些白色的冰凉气息,就能明显的感受到力量在往身体里涌来。积蓄了许久,苏含终于又有力气睁开双眼。她的目光径直对上了一张巨大的狗脸:目光有神,毛色油亮,干净整洁。
    真是一只好狗,如果不看那一对晃来晃去的兔耳的话。
    苏含极为虚弱,只能看着对方热情的舔她,口水糊了一脸。视线上方是白色的肋骨,金色的晶体熠熠闪烁。她的眼睛瞬间放大,心念闪过,最后定格:这里死去过一只大妖兽。眼前这只是个小的——难道是它的后代?
    她又躺了两日,才能慢慢起身。
    在最初的几日里,这只小妖兽对她展现出了非比寻常的热情。虽然大致猜到了将自己带到这里来,间接救下了自己的命正是它,但在经历了之前的种种之后,苏含不敢完全放下心来;虽然有着可爱的外貌和似乎是很温和的性格,但是这个妖兽无疑血统高贵,也不太像是什么可以令人心情舒畅之类的特殊妖兽,缺乏强悍的战斗力。在无聊的时候,它就跑过去啃地上的石头玩,或者跳起来去蹭蹭那个高高悬浮的红球,抑或是来苏含这里四处看看。不知为何,它似乎是对一旁的红球极为依恋,几乎一天之中,有着大半的时间都消耗在那里,苏含也得以趁机打坐疗伤。
    心头血的损失使得她的身体变得虚弱了很多,而这要大量灵物来滋养。但是这并不亏——她已经从囚镜中看到了雪原阵法的真相,尽管有着生门出口,但是这却是在不断变动着的,苏含看到的只是其中一解。柳蓉深陷其中,脱身并不容易:但是一日不看到她死,苏含就一日无法安心。
    这日,苏含盘坐在一块黑色的岩石上吐息,忽然就感觉到了空气中灵气的微妙波动。不同往昔,这些白色气流的涌动格外剧烈,以至于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自己即使是运转着功法,被吸收进体内的也是少的可怜。而一旁的兔耳妖兽更是激动莫名,喉咙里发出了细微的声音,苏含站起身来,顺着它的目光望向了那高悬在空中的红球,灰色的身影逐渐凝实,化为一个修士的模样落在了她的面前。
    苏含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看着对方温和的眉目,她的心里止不住地泛起了惊愕的浪潮。器灵是无法离开法宝、古宝的,除非是有主人施法。这个方式,令她回想起了另一个只在古书中读到过的存在——那就是魂体。
    在法力高强的修士死去之后,他们的元神如果没有被打散,就还可以继续存在于这世间。只要是筑基修为及以上都可以凝成魂体,但是就只能是以一个光团的形态出现,即便如此,那也不是练气修士可以轻易抵御的。而眼前的修士,看上去却是和真人别无一二,身形极为清晰凝实;这到底需要怎样高深的修为,才能够做到?
    兔耳妖兽亲昵地倚在了他的身旁,神色之间充满了依恋。苏含不敢造次,向这位气质温和的修士深深地行了一礼,道:“晚辈苏含,见过前辈。”
    灰衣修士微微颔首。他的声音亦是清润,但是带着淡淡的、不容否决的威严:“这里是青玄禁地,亦名大妖冢。苏小道友可以在此打坐歇息,只是不要太过于接近中心的地带。我名温宴,你若有事,唤我便是。”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兔耳妖兽覆盖着鳞甲的后背,“它是一只孰狗,你可以叫它钦,这是它的名字。”
    苏含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产生了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哪怕只是一个极为细微的动作,她也能感受到一丝流露出来的和谐和安宁——这是时间一点点地积淀而来的默契和温情,旁人无法去插足、甚至是侵扰。
    苏含在这里停留了数月,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了能够达到的最好状态。而在此期间,她也渐渐摸清楚了一些事情:这里虽然是天然形成的葬尸场,但是上空的幻境以及其他阵法,都异常繁复,需要人来定期调节,而完成这一些的,就是那个叫做温宴的神秘修士。而每月灵气急剧波动,就是阵法最不稳定之时。一旁无聊的钦,就会安静的守在红色圆球之下,或者来闹苏含。虽然喜爱这样的宁静氛围,但是苏含亦有着自己的羁绊和生活,她的世界在妖冢之外,她想要出去。
    然而,在听过了当日的一席话之后,苏含就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什么。
    这里是青玄的禁地,是宗门设下重重禁制守护住的地方。看到了秘密,却依然过着这样的安宁生活,除了温宴的脾气好之外,也定是有着其余原因。
    如果她根本走不出这里,说不说出又有什么关系。柳蓉为什么要强行闯阵?是看到了背后的玄机,还是发现,禁制已经将自己的退路封死?
    今天,苏含在温宴现出了身形之后,鼓足勇气,向他深行一礼,道:“此间数月,苏含承蒙前辈恩泽,在此处疗伤调息。晚辈愚钝,斗胆请温前辈指点出路,回山修行。晚辈愿意发下心魔之誓,若将此间所见以任何形式透露给他人,如有违背,就令我金雷轰顶,厄运加身,为天道所不容!”
    修士的心魔之誓一经发下,就会引动天地法则之力,在冥冥之中对发下誓言的修士产生绝对的约束。
    温宴虽然仍是静静的立着,但是此刻,苏含的内心却是极为忐忑,等待着来自他的回应。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就连一旁的钦,也不由停了下来。
    半晌,清润的声音才将静寂打破。温宴说道:“大妖冢只进不出,你既然已经进来,就只能遵照这里的规矩。我姑且就将话说开吧;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三条路。”
    “其一,就是安心生活,一直到寿数终结,回归天地。其二,就是违背规则,做出破坏阵法甚至是伤害钦的事情,然后被我所扼杀。”
    “最后,你还可以试着杀死我;随后阵法紊乱,幻境重开,出口自现。”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一章t_t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这三条路,苏含都做不到;这是一种温和的不容置疑。
    白玉宫殿琉璃阶,这曾经是勾玉峰上带给了蓝泠无数温暖回忆的地方。然而现在,她却身着白色衣衫,守在殿门之前看着陌生的面孔进进出出;距离紫谛的死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庞大的事务需要有人来接手,权利被重新分配,现在的这里是一个无声的战场。她和那些难缠的修士打着交道,心里不由产生了一种疲倦之意:没有金丹真人撑腰,什么牛马蛇鬼也都想着来这里分一杯羹。勾玉峰威势犹在,于大的原则无碍,然而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之上就不免要让步了。她揉了揉额头,神识一动,在瞬间绷紧的身体又放松了下来。
    身后的男子眉目坚毅沉稳,腰间别着紫低金字的令牌,它象征着持有者暂时掌管此山的权利。来人正是蓝泠的大师兄周凌云,他抬指一点,将淡蓝色的灵力护罩结起,腰间的令牌光芒闪烁,将一切刺探的神识隔绝。蓝泠不由苦笑了一下,她和这个师兄最为熟悉亲密,也不讲究那些虚礼,直接开口说道:“师兄,先前你要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有了些头绪。”
    她咬着牙,神色严肃:“师傅的死……果然是峰内有人作祟。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在内院里。”
    周凌云叹了一口气:“果然我先前猜的不错。王其在炼器时出了事故,就是因为他为了提升灵器品阶,偷偷地从小师弟手里讨了些苦澜石的碎末掺在其中来调和各味炼材。师尊在炼制那件上品法器时,用的也是同一份炼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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