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要是坷垃也是金坷垃,那样就不能叫金坷垃,得叫金疙瘩啦。妈,你说是不是?”周韵吃下一口香香的面条,笑道。
    “没错,你们每个都是妈的金疙瘩。”
    “算了,你们就哄我吧。”周大芳又翻个白眼,眼睛里却闪过笑意。
    “没哄你,对了,面条真香,姐,你对我真亲!我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才能有你这么好的姐,还有我们这么好的家人!”感情也是要表达出来,才能让人知道的。她一直处处想压过周大芳,也不怪周大芳不喜欢她。
    太幸运了,重生这样的世纪大礼包都遇上了,其他的一切她都会慢慢改变,首先就从和大芳的关系开始吧。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吃的不是面条,而是糖呢,嘴才这么甜。”周大芳不由翘了翘嘴角。
    林新珍看姐妹友爱,从心底笑了。大女儿被小女儿吃得死死的,自己一家人老实本分,就出了小女儿这个不一样的。
    不过,她觉得小女儿自从今天醒过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自己和大芳更亲热了,也更贴心了。整个人开朗了许多,更像她亲姐姐林璐了。这就是血缘的原因吗?
    林新珍恍了下神,再有血缘,她养这么大的孩子,就是哥和嫂子要,她也舍不得给。
    却听小女儿继续道:“姐,你的名字叫周大生或者叫周大福就好了。”
    “为啥叫那个,听着就不像女孩家的名字。”
    “……”
    周韵笑笑没说话,她忘了,周大福1998年才在帝都创立了第一家珠宝专营店,而周大生,则在1999年才创立了公司。这时候,这两个名字在帝都也不为人知,更不提这相对偏僻的乡下。支吾道:“你叫这个名字说不定就会特别有钱。”
    难得看周韵这样说不出话,把一勺切得细细,煮得软软的面条送进她嘴里,周大芳终于有赢了妹妹的成就感,得意道:“换个名字就有钱,哪有这么好的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想着换名字啊。不管是周大生或者周大福,我觉得都没有周大芳好听。”
    大芳,你真霸气,连周大生和周大福也不放在眼里。
    “……”
    成功让妹妹再次哑口无言,周大芳真是神清气爽,喂完了饭,难得和声细气地说:“要不要再来一碗?”
    周小芳摇摇头,说要喝水。周大芳端过来温开水喂她喝,又喂过药,扶她躺好说:“再睡一觉吧,感冒就要多喝水,多睡觉才好得快。别想那么多!”
    “嗯,谢谢姐!你有事我也会尽力的。”会尽力让你摆脱原有的轨迹,帮你过上好生活。
    “呸,以为我跟你一样跟个娇小姐似的么,感个冒连饭都自己吃不动,别咒我啦!”
    在村里,感冒根本不叫得病好不好,连药都不用吃,照样要干活。也就这个妹妹,被父母惯得像朵花似的。周大芳根本不知道周韵这话意味着什么,带着赢过了妹妹的得意出去了。
    周韵看她高昂着脖子雄纠纠的样子,微微笑了,刚才她大部分是让着大芳的。如果这能让她开心,让一让又如何?她早过了在言语上争执输赢的年纪了。
    心想,如果有钱,先注册一个叫周大生的公司,会引得周大生这个品牌不再出现呢?或者是给自己一笔钱,收购这个公司?也不知是否身体太虚,或者是耗多了心神,在剥玉米的细细声响中,她很快又睡着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周韵是被尿憋醒的。室内已被暮色笼罩,只隐隐看得到物体的轮廓。恍惚一会儿,她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摸索着去够床头电灯长长的拉绳。灯泡昏黄的光亮了起来。
    这是旧式的灯泡,为了省电只有15瓦,自从到了省城,开始用的是电棒,后来是led灯,这样昏黄的光一下子还真不适应。
    她坐起来在床头找自己的衣服,发现现在自己放在床头的上衣是厚厚的手织毛衣,毛衣是用一种挺复杂的针法织出来的。裤子是后世难见的脚蹬裤,有些类似裤袜,但袜子处不是整体的,只是加了一条带子,穿的时候可以把这条布带踩在脚下。
    穿戴整齐到屋外,已上到屋檐下架子上的鸡看有人出来,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下,“咕咕”叫了两声,然后又安静下来。
    上过厕所,周韵发现除了她,一家几口都挤在厨房那小小的房间里说话。昏黄的灯从那个木栅栏一样的门透了出来,融入这夜色里,有种特别的温暖和安宁。
    不知是说得太热烈还是周韵脚步轻,几人并没有听到她在外面,还在肆意地说着。周韵在外面停住了脚步。
    林新珍和丈夫周刚、儿子周胜武在说白天的事。
    “那一帮子混小子太不像话了,围着咱家院子外唱那个什么叫‘小芳’的歌,我听着都生气。这孩子本就心思重,在学校里还不知道又受多少委屈呢,也怪不得她难过得想改名字。”
    她把下午发生的事都说了,有些歉意道:“亏我还以为她一心想着回咱哥那里去,跟咱们不亲了,又嫌弃咱们取的名字才想着改,却不知道这孩子心里藏着这样的事,受着这样的屈。”
    周胜武把手指头捏得吧吧直响,“妈,你和我说是谁家的小孩子在捣乱,我去揍他们一顿就老实啦!”
    “你先给我老实点!都二十多了,别遇上点儿事就想动拳头。”周猛吸了口自家卷的烟卷,责备他。
    “就是你们太好说话啦,才有人敢围到咱家院子外那么唱。小芳好好的姑娘被人那么说,怎么会不生气?”周胜武嘟囔道。
    “行,这次你找机会去揍那些小孩一顿,我再找他们家人说道说道,让他们管管自家小孩!”
    “诶,也不怪别人那么围着咱家唱,小芳长得好,对男生又和颜悦色,可不勾起了浑小子的心思!”周大芳想到娇娇的妹妹道。
    “住嘴!你老觉得我们偏心小芳,可她就是比你懂事,从来只说你对她好,你呢?这是你说妹妹的话?小芳一个人在咱们家,你们大的应该让着她些。”周猛又斥责女儿。这兄妹两个,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
    倒是小女儿,比她亲生的姐姐林瑶、林璐长得更好,鸭蛋脸、柳叶眉,一双眼睛就像村里池塘的水一样,性格乖巧,嘴又巧,她又不是自家亲生的,也难免他们夫妻偏爱一些。
    周大芳说完就后悔了,可爸爸又是一顿责骂,让她心里窝了火,撇撇嘴,“你们这还不叫偏心什么叫偏心?什么好的都是她的,她挑余下的才轮到我。我们两个吵嘴了,也都是训我。到底我是亲生还是她是亲生的啊!”
    “你比她大那么多,怎么不知道照顾妹妹?她到底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你舅舅养在咱们家的,怎么好去说她?”林新珍也有些头疼地看着大女儿,她以为下午两个人挺要好的,没想到大女儿还是心里不忿。
    “她不是亲生的,那就活该我受屈?你怎么也不把我小时候送出去呢?”
    “大芳,你刚才不是说小芳也挺可怜的嘛,一会儿功夫怎么又这么说她了?”周胜武也更亲小妹妹,长得好看还知道尊重自己。
    反正她也习惯家里人更照顾妹妹,不过想到下午妹妹说的对她亲的话,周大芳道:“算了,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和她计较,你们就又吵我一顿。”
    ☆、第5章
    周韵在外面微微地笑了。如果是前世的自己听到这样的话,大概心里觉得他们拿自己是外人而心酸,又为周大芳的话语不忿了吧。可现在,她知道周大芳就是有嘴无心,爸、妈、哥待自己更无一点亏待,自己要记得这个恩。
    “爸,哥,你们回来啦!”她在外面叫道。
    “回来啦,小芳,你怎么起来了,身体怎么样?”
    “吃过了药,又睡了一大觉,头还有些晕,不过觉得好多了。”
    室内地方小,他们几个把厨房挤得满当当的。周胜武站起来让出了小凳子,温声道:“你病着,坐里面,别再被冷风吹着啦。”他自己则侧身来到了外面。
    “你哥给你带的小蜜桔,可甜了,你吃吧!”说着周猛递过来一小袋蜜桔,“你妈怕凉,还给放到灶边温着。”
    “我就知道,咱爸的心都偏得没边了,刚才我吃一个都不准。”周大芳嘟嘴道,“谁让你生病了呢,吃吧。”
    桔子只有一斤左右,小小的一袋,周韵知道,他们应该就买了这么多,而不是先吃余下了这么多。
    “大家都吃吧。爸、妈、哥、姐。”周小芳执意给每个人都分了几个,桔子也就分完了。
    周大芳忍不住咽了口唾液,拿到直接就剥开了吃,还说:“怪不得叫蜜桔呢,酸甜可口。”
    “多大的人了,还和你妹争吃的。”
    周大芳翻了个白眼,“是小芳给我的,什么叫我和她争吃的。”
    “那小芳给你你就吃啊。你这孩子。”
    周胜武接过小桔子拿在手里,林新珍和周猛接过又放在了灶台上。
    “爸,妈,你们怎么不吃?”
    “小芳,还是给你留着吧,你生病了要吃点不一样的换换口味。”
    “这个吃多了上火,我也不敢多吃。再说你们不吃我也不吃了啊。”周韵假装不满,“等以后我挣钱了,天天给你们买着吃。”
    周猛两口子笑得合不拢嘴,“行,我们就等着那一天啦!”
    在她坚持下,几人才分吃了这小袋桔子。也许是气氛太好,以往周大芳听到她说天天买着吃,肯定该说她吹牛皮了,这次也安静下来。红红的炉火打在她圆圆的脸上,带着几分祥和。
    “吃饭吧。厨房地方小,我们把饭端在小桌子上吃。大芳、胜武来端饭。”至于周韵,仍被林新珍催着去床上躺着了,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不过,这次周韵没让周大芳喂,她靠在床头,自己慢慢地吃。
    晚上的菜是白菜炖豆腐,林新珍还专门多给她拔出些纯豆腐,他们吃的则是自家种的白菜。
    豆腐被煎得两面焦黄,有着后世豆腐少有的豆香味。周韵和着暖意,把养母对她的照顾吃进了心里。
    吃完饭周韵还是觉得头晕,直接躺在床上休息了,周大芳把她吃的碗筷都收了,把家务做完后其余几人则坐在堂屋里看那台黑白电视里的节目,边看边剥玉米。平实,琐屑,踏实,温暖,这就是家的感觉,周韵睡得挺安心。
    两天后,看周韵并无大事,林新珍去乡里磨了玉米糁,回来晚上就给一家人做了玉米糁稀饭,像周韵说的那样烙了玉米油面饼。饼子金灿灿的,带着玉米特有的香味,周韵一口气吃了两个。
    中间有两家父母来告状,说自家小孩被周胜武打了,林新珍也不乐意,“你们家的孩子就知道亲,我们家小芳她哥也一样亲妹妹,不过拍了两巴掌,叫什么打?”把那两家人噎得说不出话。
    周韵躺在床上,心里暖暖的,前世她怎么会觉得他们拿她当外人呢?
    想到养父母的心结,她把他们叫到屋里道:“妈,爸,生恩没有养恩大,我那个爸妈为了要儿子把我送给你们,是你们把我养这么大,我啥时候也忘不了你们对我的好。在我心里,你和爸就是我最亲的人。”
    林新珍声音微微颤抖地说:“你那个妈和你说了?”哥嫂家里比自家富裕,嫂子家有能力的亲戚也多,连那几个姊妹的学习也好,女儿会不会觉得他们没有给她好生活,从心里埋怨是他们不让她回去?
    其实是周韵二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抱怨亲生妈妈把她送人,亲妈愧疚地说对不起她,说曾在有条件时想把她要回去,要了两次,一次是她七八岁的时候,一次是上初中时,养母都不同意还生气。
    此时,她自然不能这么说,免得在两家关系上再添裂痕,笑笑道:“没有,是你和爸商量时我听到的。我不会回去的,我原来是你们的女儿,以后一辈子也是你们的女儿!下辈子还做你们的女儿!”
    林新珍两人听到这话像吃了大力神仙丸似的,周猛擦了擦眼角,林新珍眼睛都湿润了,扭过脸把眼泪擦在袖子上,“我们也不舍得你,一想到你要走,就像在挖我的肉一样,就是我们没能力给你好生活!连你想改个名字,我们也办不到。”
    “我卖白菜的时候去问过了,人家说名字都在全国什么电脑库里连着,不能改。这电怎么还有大脑,真是不明白。总归是我没本事。”周猛原来觉得事情没办成觉得丢脸就没有说,“回头我再想想办法找找熟人,你别急!”
    养父母不爱求人,对公家机构是敬而远之,前世自己想改名字他们就因此不乐意,这世自己不强求改了,他们却执意不愿因为名字伤害到她去帮她改,哪怕因此丢了面子。
    周韵觉得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满足。她一直寻寻觅觅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其实不是做了骑驴找驴的傻事嘛。
    不过养父说全国名字联网,应该是派出所的人忽悠他的,现在虽然有了电脑,但还是个稀罕物件,贵得要死,多是在dos状态下运行。在城市里的有些部门会联网,他们这乡里现在是做不到的。
    “爸,你不用再操心了,我那天就说了,名字只是人的符号,现在真的不用改了。”
    闺女这么好,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添麻烦,他们更不能亏待她,“我们读书少,取不好名字,才让你被别人笑话。有机会能改还是改了吧,免得你考上大学去大城市了,人家也看不起你名字。”这次反而周猛坚持要改名字了。
    “有机会再说吧,现在我们不说这件事了。”
    周猛觉得小女儿一下子像长大了许多似的,说话有条有理,什么都胸有成竹,不由道:“那好吧,有机会就改啊,你可别想着抹不过你妈我们两个的面子。”
    周韵点点头,转过来对养母道:“妈,什么才是好生活,我现在就觉得很好!”他们已尽最大能力让自己过得好了,至于他们说的那些好的条件,不过物质上更便利,只要有机会,自己就可以创造。
    事情说开,一家人更亲密了,周猛和周胜武两个人去卖白菜,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好吃的。这次周刚下了命令,这是周韵自己的吃食,谁也不能吃。这话就是给周大芳说的,让周大芳又抱怨一番说父母的偏心眼都没边了。
    说是说,家里周大芳和林新珍必有一人守在她身边,好像她得的不是感冒,而是什么重病一样。也不是他们重视,她三天了还是有些手软脚软,脑袋发晕,一动就出虚汗,只好除了吃饭上厕所,一直躺在床上。
    周韵觉得可能是原来的灵魂回来,与现在的身体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说自己其实一天比一天好,这才劝住了养父母不要把她送到县城去看病。
    但林新珍恨不得一日三餐把饭端到床前喂周韵吃。她甚至还找了一个尿盆,说厕所在屋子外面,让她晚上别起来了,就直接尿到里面,第二天早上她给端走就行了。
    看大家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周韵闹了个大红脸,家里屋子隔音不好,她自从记事就再没有用过尿盆了,现在哪还会用这个。
    在这样的日子里,王彩凤又兴高采烈地过来了,说给周大芳相了一门好亲事。
    ☆、第6章
    王彩凤来的时候,周韵正在睡觉,养母还让她轻声些,说别吵了她睡觉。周韵迷迷糊糊听着两个窃窃私语,其实因为屋子隔音不好,她都听得清楚。心里还为大芳高兴,她的亲事,是一家人的心病。
    “他二婶,我跟你说,他家真是不错,家里开着代销店,崭崭新的房子也盖起来了,都是红砖青瓦,房子上是这么大的玻璃窗。”
    王彩凤把双臂尽量伸开比了比,扫视了一下妯娌家的旧房子,才继续道,“咱们这老房子,除了日头照进来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是阴沉沉的。人家那房子可比咱家这屋子亮堂多了。每个儿子一幢,还都带着砖砌的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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