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没来由的,他的心情颇好,又伸手拉我一把,示意我与他并肩坐地。
    我一边坐下,心里还在想着这个事,忍不住又问他一次,说:我真的不用把这事告诉教授?
    张文笙斩钉截铁道:不要!你也不想看他难过对吧?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事情办不好,就不是他心情难不难过的问题,是我自己要完蛋。我在这里孤身一人,完蛋就是真完蛋。我完蛋在这里,还没有回去娶妻生女。若我没有娶妻生女,我没个闺女给我生外孙,没我们子子孙孙一脉相承,你这陈教授也不会有啊!你这实验完全就没人做啦……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感到肩头一重。原来是张文笙很亲热地,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要谢谢你……他时常布满愁容的脸上散发着快活的光彩,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到了这里来,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走好下一步。
    我说:你是应该谢谢我,但其实我也要谢谢你啊。都是大恩不言谢,以后不要这么客气了。
    张文笙攘了我一把,隔着面罩拍拍我的头:你这人真有意思,瞎说什么大实话。
    第112章存亡不待未知梦,交臂此时几凉薄
    二十二、
    陈虞渊讲座回来就告诉我,一切已经搞定,数据一一通过验证,且已尽皆上传,实验时间暂定在三天后。
    我说怎么这么快啊?
    他说:以防夜长梦多老凌发现你的存在啊。
    他一提到凌海洋我就心虚,委实不大敢同他讲这一天之间发生的事。他问我有没有离开过房间,我只推说没有,反正像我这样的“短期实习”满船都是,大家把头一蒙,谁都不会注意谁。
    我原以为,事情不会那么快,我还有时间,还能跟张文笙再多说几次话,好好参详参详过去未来,眼看着此事也不大有机会了。
    陈虞渊既然筹备实验,就不再离开光轮号。我更是被他带在身边,不离寸步,没办法溜去找张文笙说话。
    我不高兴,这份不高兴不乐意,便从心里一直摆到了脸上,摆上了台面。
    陈虞渊说:太老爷,你不要一脸不情愿,等你回去以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还有三天做实验,相当于还有三天咱俩就生离死别,难为你,能不能赏给我一副好脸?
    我说:不能。
    陈虞渊笑笑:没关系,最多以后你再也看不见我。我要看你,可以去看佟女士的著作,有一些插图,何况我还收藏有你的结婚照片。
    我怒道:你怎么不说还可以去坟头给祖宗烧钱烧纸烧高香?记得带猪头。
    陈虞渊道:你这种恶人混蛋还能有坟?早被愤怒的人民群众给扒了。
    我:……
    这三天陈教授除却偶尔与我交谈,大部分时间,都忙到飞起,正所谓肉眼可见的屁股冒烟,连吃饭都是扒两口就算完,走路都是半小跑,跟急行军也似。
    说是要与我惜别,其实连体己话都很少说。有一顿中饭,送到办公室已经凉了,他照样痛嚼大啖,我吃了一口就觉得冷了的肉和蛋奶腥味重得很,完全无法下咽。
    我问他:你这么多年,难道都过这样的生活?
    他抬头看我,一脸茫然,已是无声反驳,大致是“不过这样生活,要过哪样生活?”我是无话可说。
    两天之间,我有见到张文笙两面。
    陈虞渊回来之后,因要抓紧实验准备,人手不够,解了张文笙的禁,嘱他帮忙。他便每日一次,来递文件,都是做好报告之类。看到我坐在老师旁边,他也不搭理,就当之前勾肩搭背的密谋全部没有过。
    我心有不甘,总在旁边弄些声响出来,想要他注意到我,能发现面罩下面的我是我,是给他存储器,带他进机房的人。
    但他老张,并不在意,尽在教授面前做好弟子。他是几乎不转脸看我的,仿佛我不存在,就是衣服架子一个空壳在座。
    第二日他走以后,陈虞渊特地与我说道:做实验的当天,文笙会做我的助手。
    我说:那你之前罚他,不给他进实验室,这件事就算了?
    陈虞渊道:本来也没想真的惩罚他,我做老师的,感到学生钻牛角尖,不能不给他一点警告。
    我问:你仍然信他?
    陈虞渊道:既然信一个人就要尽信,人言即信,这才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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