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醉之长身玉立,晚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他抬起头,望着天上升起的明月,久久久久。
    日子渐渐过去,问露的身怀也越发显了起来,随着她小腹逐渐凸起,谢醉之也开始紧张起来,燕景帝更是派了四个稳婆、加派了四位太医,都在别院候着,每天给问露请安诊脉。也有稳婆对一脸紧张的谢醉之说这是女子的必经之路,没什么好担忧的,但仍旧缓解不了谢醉之的紧张之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还是第一时间去看问露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被惊到,弄得下人连稳婆太医一群人哭笑不得,但也同时夸问露嫁了一位好郎君。
    问露估计也是头一回能切身体会到怀孕的感觉,她不像谢醉之那样整天紧张来紧张去,反倒是一脸新奇的样子,摸着逐渐显怀的小腹左看右看,有时看着看着就微笑起来,在这时谢醉之就会和她一起微笑,二人双手交叠地放在问露的腹部,温馨又静谧。
    谢醉之的身体也完全好了,他原先骑着马在院子里绕一圈就有冷汗溢出,过了这几个月,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神武将军,甚至在最近举办的一次青会上拔得了头筹,赢得了满堂喝彩,得了燕景帝许多的赏赐。
    一切就像是戏文中所说的那样,公主驸马,才子佳人,过着安定而又幸福的生活。
    我不知道问露还在不在纠结着谢醉之、沉新和流初这个问题,她依旧时不时会露出恍惚的神情,也会愁眉不展,但更多的时候她会对谢醉之笑,会和他一起去给惊风洗涮,会和他一起种花,然而在回头的那一刻相视而笑。
    除却问露时不时的神情恍惚之外,谢醉之偶尔也会看着问露的背影发呆,但不过一会儿就会回过神来,或是上前跟她打招呼,或是默默转身离开。
    日子就这么如流水般地过去。
    ☆、第119章 同魂(辛巳)
    小荷尖尖,凤仙花开,金桂飘香,白菊悠然。
    当芙蓉花静绽时,问露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孕,眼看着还有几天就要临盆,燕景帝和谢醉之都紧张了起来,生怕她出什么意外,稳婆和太医是流水般地往将军府送,谢醉之更是一步不离地跟在问露身边,嘘寒问暖端茶倒水,不让她累到一分。谢老夫人也早在几个月前就从谢府搬到了将军府。打理将军府的同时也照顾着问露,她闲时便和问露说些怀身孕时需要注意的地方,有时聊到谢老夫人当年怀谢醉之时的情景,说着说着就会说到谢醉之小时候干过的趣事上,每当这时,婆媳二人都会同时笑起来,笑得谢醉之又气又恼,偏生又不能拿她们怎么样,只能任由她们去,自己坐在一边摇头。
    一日复一日,夜幕接天明,很快,就到了太医推定问露要临盆的日子。
    从早上开始,将军府就陷入了忙乱之中,小厮婢女进进出出,由于推测问露可能难产,燕景帝也一早就从宫里出来,在将军府中候着,半个太医院的人都聚在一起商讨着事宜,八个稳婆带着问露在房中走了一圈又一圈,让问露蹲下又站起,争取尽早开宫,使胎儿入盆。
    谢醉之看问露走得辛苦,鬓角被汗打得湿透,到后面脸上的痛苦之色越来越明显,也跟着问露一起把眉皱成了一团。他想上前让问露休息会儿,却被稳婆阻止了,惊怒交加之下他大声呵斥了稳婆,却被闻讯而来的谢老夫人请出了水院,无论说什么也不让进,只好在门外焦急却又无力地转来转去。
    午时左右,问露的羊水破了,稳婆连忙把问露抬到榻上,谢醉之听闻这个消息,立刻停下步子往院里张望,焦急与期待的神色在他脸上交替出现,可谓是一言难尽。
    我一直对凡人生孩子的过程很好奇,只是平日里没有机会看,想着此刻是能看到凡间女子生育的好机会,不由得好奇心起,睁大了眼想要一睹全局,却没想到沉新看了司命一眼,司命就跳过了这段,气得我直跳脚。
    “你干嘛!”
    我的质问声和婴儿啼哭声一同响起,原来凡间刚刚出生的婴儿会哭得这么聒噪,简直哭得我心头直冒火。
    沉新看也不看我:“生孩子有什么好看的。”
    我被他这句话气笑了:“你看过啊?”
    “那倒没有。”
    “没看过你说个头!我想看她们生孩子很久了!”
    “想看人家生孩子你怎么不自己生去,”他嗤笑一声,“看别人生孩子,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害臊。”
    “我看别人生孩子怎么了!”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真想踹他一脚,“再说了,神仙跟凡人生孩子能一样吗!我娘当年只不过打了个嗝就吐出了我这颗龙蛋,还差点让我被龟丞相给踩碎,神仙之间生孩子都是五花八门的,三年三百年都有,哪像凡人那样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十月怀胎,你连这个都管啊?!”
    “我管?”沉新看向我,好气又好笑地道,“——听碧,你也不好好想想,你要是有朝一日在那拼死拼活地生孩子,结果你的好姐妹在一边看好戏一样地看你生孩,你会怎么想?”
    “我才不会拼死拼活呢,”我道,“我顶多吐个龙蛋。再说了,问露她又不会知道我看了她生孩子!”
    “你就不膈应?”
    我回答他的是一声怒气冲冲的“哼!”。
    婴儿在那边继续聒噪烦人地啼哭,哭得我耳朵都要炸了,若是我二哥在场,定然会封了他的喉咙,让他再哭不出来,可这些凡人却好像不觉得烦人,反倒都很喜乐,真是好生奇怪。
    一位稳婆抱起婴孩,喜气洋洋地对谢老夫人贺喜道:“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是位少爷,瞧这小少爷啼哭的劲儿,想必来日又是一位大将军!”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谢家有后了。”谢老夫人笑得脸上都皱出了一朵花,她接过孩子轻轻摇晃了几下,笑眯眯地看了几眼,就将孩子又递给了稳婆,“快,给孩子擦净身子,抱出去给陛下和醉之他二人看看。”
    稳婆应了一声,自去拿热巾帕给婴孩擦拭。
    谢醉之在殿中早已等得急不可耐,他紧锁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只有当他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之后,才稍微缓解了一下焦急的神色。
    燕景帝坐在上首,神色也是有些不好,但他见谢醉之神色焦急,还是安慰了一两句:“女子生育,那是古来皆有的,醉之,你不用担心,令儿她身子好,又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听刚才那孩子的哭声多响亮,想来定是母子平安。”说着,他又叹息一声,略带几分怀念地笑道,“想当初皇后为朕生令儿时,朕也是这个样子,现在想来,那当真是朕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
    谢醉之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陛下——”
    “恭喜陛下喜得外孙,恭喜将军喜得麟儿,”恰在此时,稳婆抱着一个襁褓掀帘而入,喜笑颜开地对他二人不断道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公主诞下了一位小公子!”
    “什么?”燕景帝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令儿她终于为人母了!孩子呢?给朕看看。”
    “在这呢。”稳婆哎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递给燕景帝,“陛下请看,小公子长得多好,简直是和公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当真?”燕景帝大喜过望,看向怀中襁褓里的婴儿,笑着点点头,“嗯,的确是与令儿更像一些,不过这眉眼却更像谢家人,醉之和皇后都是这副眉眼,醉之,快来看看你的孩子。”
    稳婆笑嘻嘻道:“公主与谢将军本为表亲,如今更为一家人,小公子自然是与公主和谢家人都很像了。”
    “说得好。”燕景帝只顾逗弄着怀中兀自啼哭不停的婴儿,“传旨下去,今日府中所有下人都赏银百两,你们陪着公主诞下孩子,更是大大有赏,都自去领赏罢!”
    稳婆忙不迭地叩头谢恩,却没有下去领赏,而是垂着首退到了一旁,听候吩咐。
    在看到那婴孩皱巴巴的脸时,谢醉之一直紧锁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看着在燕景帝逗弄下渐渐止啼的婴儿,脸上就带上了一抹微笑:“这就是我跟令儿的孩子?”他的眼中有着一抹对新生儿的新奇。
    燕景帝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是,你和令儿都是人中龙凤,如今这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这般好看,有你这么个厉害的父亲,这孩子必不会差!醉之,你可曾想好为孩子取什么名了?”
    “陛下与家父尚未开口,醉之不敢自传。”谢醉之笑道,“只是令儿她在前些日子想了个乳名,想着这是我夫妻二人的第一个孩子,便起了个初儿的小名。”
    “初儿?”我一愣,“问露她这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啊?”
    “继续看下去不就知道了。”沉新说道。
    “初儿?不错,”燕景帝思量了片刻,“此名男女皆可,又寓意初始,不但与这嫡长子的名头相合,与这时节也符合。”他感慨了一声,“很快就又是一年到头啦,终结之后即为初始,好名字,好兆头。这孩子的大名,朕还要与何青好好商量商量,乳名就先用起来吧,谢初,谢初,听着也好听,初……”
    他出了一会儿神,又开始对婴儿低声哄起来:“哦……朕的初儿长得真好看,哭声这么响亮,是不是很高兴来到这世间啊?哦……哦……”
    谢醉之微笑地看着祖孙两个在那一个逗弄一个啼哭,面上的焦躁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平静了下来,笑了一会儿,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一边对那稳婆道:“公主呢?她还好吗?”
    “公主生下了小公子后累极了,已经睡了过去。”那稳婆忙道,“不过将军不用担心,公主这是头胎,虽有些难产,但终究是母子平安,公主并无大碍。将军可要进去看看?”
    谢醉之点点头,抛下一句“你在这听候陛下吩咐”,就掀开了珠帘,往里屋走去。
    看见谢醉之进房,正在榻边照顾着问露的谢老夫人就起身笑着迎上去:“醉之,看到孩子了吗?”
    “看到了,不过我没细看,陛下正抱着他,乐得爱不释手。听陛下说,那孩子虽然长得跟令儿相似,眉眼却是和我们谢家人一模一样。”
    “那可不是,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想起了你小时候的样子。”谢老夫人听闻这话,便笑得极为开怀。
    谢醉之也笑:“陛下很喜欢他,令儿此前曾经给孩子取了个初儿的小名,陛下也用了,说是大名还需再和父亲商量商量,谢初两个字先用起来。”
    “谢初?这名字真好听,寓意也好,不愧是公主想出来的,又有韵味又有风雅。”谢老夫人就着谢初二字咀嚼半晌,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进来是想陪着公主的吧?我知道你担心她,只是公主刚刚才生完了孩子,已经睡过去了,你现在来也只是干坐着而已,不顶什么用。陛下呢?”
    “陛下在外面待着,正抱着孩子逗弄呢。”他道,“我刚刚听见下人来报,说是爹也赶过来了,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到大堂了。娘要去前殿和爹说一会儿话吗?”
    谢老夫人就摆了摆手:“我跟你爹老夫老妻的,有什么话好说的。”见谢醉之抿唇笑笑,她又笑道,“知道你有许多话要和公主说,我是你娘,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好啦,公主这一整天都只喝下了一碗碗的汤药,却是粒米未进,醒来必定会饿肚子,我去厨房里吩咐下人煮一锅老母鸡汤,就麻烦你先进去照顾照顾公主了。”
    谢醉之讪讪一笑:“还是娘懂我。不过我就来看看令儿,不会打扰到她休息的。”
    “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娘也是过来人,又怎么会不懂?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好好陪陪她吧,女子生完孩子后都会很吃力,她若是醒来,你可要照顾周到。”
    “是,我记下了。”谢醉之点头,应得郑重,让谢老夫人又是好一阵笑。
    “好了,娘也不跟你多说了,免得等会儿公主醒来见不到人,到时候公主还没来得及心凉呢,你就开始心疼了。”笑罢,她就让所有房内的丫鬟婢女齐齐退下,余下的几个稳婆也都很会看脸色地在她的带领下鱼贯而出,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谢醉之和问露两个人。
    ☆、第120章 同魂(壬午)
    目送着谢老夫人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拐角后,谢醉之阖上房门,转身往里间走去。
    问露正躺在榻上,她紧闭着眼,鬓角被汗水打湿,一缕缕黏在颊边,眉头也紧蹙在一起,一副疲惫又痛苦的模样。
    谢醉之走到榻边看了问露一眼,立刻走去一边的脸盆架上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浸了热水绞干后拿着它走回问露榻旁,折成方方正正的一块,轻覆在问露的额头上,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脸颊擦拭着她不断渗出的冷汗。
    他的动作轻柔,神色也很温柔,几乎要让人溺毙在他充满了深情的眼里,擦拭了几下,问露的眉逐渐松开,呼吸缓缓变得绵长,胸脯一起一伏,显然要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谢醉之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谢醉之一下下地给问露擦拭面庞,擦好了之后又给她整理鬓角散乱的发丝、替她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等着一切都做完后又坐在床头,虽静默无言,却胜似千言万语,用一种充满情意的眼神凝视着问露,室内弥漫着无言又温馨的静谧,觉得已经心如止水了。
    呵呵呵,反正他只是长得像沉新而已,就算性格像也说明不了什么,司命不是说了嘛,谢醉之的性格与他自小生活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他生于王侯贵胄之家,又自幼锦衣玉食,意气风发点是应该的。说起来,若非他顶着那张沉新的脸,我说不定也不会觉得他性子像沉新,沉新又不是什么特立独行的性子,天底下像他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或许谢醉之真的只是因为那张会才让我们误觉得他和沉新性格相像也说不定。
    再说了,谢醉之他又不是沉新,他对谁好关我什么事,用什么目光看着谁又关我什么事,就算现在待在问露身边的那个人是沉新,那也不关我的事,我不生气,不生气。
    我正咬着牙平复心情,一声干咳忽然想起,打破了这一室静谧。
    面对我和司命同时投射过去的目光,沉新一脸的理直气壮:“怎么了,我就是看不惯那姓谢的顶着我的脸对一个陌生女子情意绵绵。司命,把这段跳了。”
    “啊?又跳?”见沉新威胁地挑起眉,司命立刻改口,“对,是该跳,我看着我二哥顶着你的脸和我二嫂那啥也渗得慌,特别是我二嫂还——跳,我马上就跳。”不过他话虽这么说着,我等了半天,却也没见四周的情景有什么变化,正想着他是不是又活腻了想挑战沉新耐心的底线,忽然瞥见窗外的天色已经大黑,屋中的烛火也燃了大半,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问露那边。
    问露果真已经转醒,正靠在榻边的屏风上和谢醉之轻声说着话,而且看那样子已经说了有好一会儿了。
    眼风一扫,我注意到问露的榻边有一只空着的瓷碗,立刻意识到司命这是不仅跳过了谢醉之干等问露醒过来的一段,还跳过了谢醉之给问露喂汤的那段,当下觉得他真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谢醉之含情脉脉地给问露喂汤,这情景……就算我受得了,沉新估计也受不了。
    “谢初?”问露轻声道,“孩子的名字叫谢初?”
    “大名陛下尚未想好,就暂时用小名叫一叫。”谢醉之探过身理了一下她身后靠着的靠垫,好让问露坐着更舒服一些,“不过我觉得谢初这名字就很好,你若是喜欢,我就去和陛下说,不用想大名了,用这个就行。”
    问露就微笑道:“我是不在意的,只是我好不容易才为谢家生下了嫡长子,就算父皇同意,公婆想必也不会同意如此草率地给孩子取名的。”
    “好,”谢醉之温柔一笑,“都依你。”
    问露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了?”
    “没,”她回过神来,敛眸看了一眼身上盖着的鸳鸯锦被,看向谢醉之,“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还真把我随口一说的那句戏言说给父皇听了,父皇居然也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随口并非无心,再说,初这个字也的确很好,”谢醉之不疑有他地笑了,“夫人才高博学,不过随口一言,却胜过无数才子苦思冥想之果,夫君我当真是佩服得紧。”
    “瞧你,不过这半日没见,又没个正行了。”问露笑嗔。
    “那又怎的?我愿意夸我的娘子,我就夸。”
    问露就笑得花枝乱颤,笑了几下,她又咳嗽起来,唬得谢醉之忙给她端茶倒水地顺气,好不容易才让她止住了咳。
    “说起来,我产下孩子后累不过就睡了过去,在梦里,我梦到了很多事情……我梦到了我和你初见的那一天,你坐在台下,笑得那样肆意飞扬,可当我父皇说要给你的将军府找一位女主人时,你却像个姑娘家一样红了耳根。我当时就在想,你这般的少年英才,明明已经上过了战场,心却还纯情得像个孩子,在京中委实难得,我就想啊……如果我能成为你的妻子,那一定会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没想到我当初在你眼中竟是这般,”谢醉之有些尴尬地搔了搔首,“纯情。那现在呢,你如愿嫁给了我,有没有觉得当初的想法是错的?”
    问露笑着摇摇头:“司徒令嫁给你,从未后悔过。那你呢?你娶了我,可曾后悔?”
    谢醉之也跟着她一笑,“令儿是我此生最爱,我永不后悔。只是……”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问道,“你呢?你后悔过吗?”
    “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我猛地一震,“他这是发现了问露的不对劲了?”
    “不发现才怪了,”沉新一脸“你才看出来”的表情看向我,“每天睡在枕边的人突然大变情绪,任谁都会怀疑吧?”他摩挲着下巴,“不过这姓谢的居然能忍这么久,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忍?他早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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