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唾骂另一个冷血无情,一个指责对方幼稚而目光短浅。
    两个人吵得天翻地覆,最终,还是贝果的父亲妥协了,两人决定由贝果的父亲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先筹办贝霖逸的丧事,而贝果的母亲则在这里陪着贝果参加比赛,等到比赛结束两人再回国。
    比赛一共有三轮,初赛选出12位进入半决赛,半决赛选出6位进入决赛,最终选出一位作为冠军,而颁奖则要等到10月12日,热那亚的哥伦布日那一天举办。
    这期间的半个多月的时间,贝果可以赶回去参加祖父的丧礼再回来。
    然而,冯知洋听到了两人的争吵,察觉到了自己的机会。
    “贝果,我刚刚听到你父母吵架了……”
    贝果吃完了披萨,找不到纸,只得用手抹了抹嘴,然后把手在裙子上擦了擦。
    “他们老是吵架……你习惯了就好了。”贝果无所谓的说。
    “好像是关于你爷爷的。”
    “嗯?”贝果疑惑地看着大师兄。
    “贝果……你爷爷过世了,他们不准备让你回去参加丧礼。”
    ……
    敌人的斗争经验实在是太丰富了,贝果发现她差一点就被叶天泽给绕进去了!幸好这么多年以来,贝果跟人斗智斗勇的经验也是相当的多,没有被叶天泽牵着鼻子走。
    “哈哈哈,你这么正经做什么呀!我不是说我就是打个比方吗?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哈哈哈哈哈……”
    贝果干笑着,但是她发现叶天泽的表情依旧严肃,于是她只能尴尬地收了笑。
    “干嘛这么苦大仇深的,你看我像是有什么痛苦经历的人吗?”贝果笑眯眯地说:“我真的就是打个比方。”
    “嗯,我知道了……”
    叶天泽叹息一声,继续洗碗。
    他知道这一回贝果是又不打算跟她说实话了。这个女孩子看起来笨笨的,有时候也是真的很糊涂,然而却是软硬都不吃,直球曲线球也好她都不接,全部都当躲避球来玩,真的是让他都觉得有些没办法。
    只能下重手了。
    “碗洗好了。”叶天泽看了看手表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我们明天早上见。”
    “六点半吗?”
    “对。”
    贝果瘪瘪嘴,嘟囔道:“你真不打算告诉我,我们明天要做什么吗?”
    “学习。”
    “学习?!”贝果惊讶地问:“一大早起来学习?”
    “对。”
    叶天泽依旧一脸的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贝果发现她还真的是完全无法掌握贝多芬的行为趋势……
    “好吧……”贝果无奈地想,学习就学习吧。“那我明天自己上闹钟起来就好了。”
    “不用,说了我叫你的。”
    “你准备怎么叫我起来?”贝果又好奇地问。
    叶天泽挑挑眉,笑了起来,笑得贝果心里发毛。
    “等到你明天就知道了。”
    ……
    贝果送叶天泽到门口,目送着叶天泽下了楼,然后又在天台上等他回家。
    见到贝果还没进去休息,叶天泽也走到栏杆边,两个人隔着天台对望着。
    “怎么还不进去洗漱休息?”叶天泽问她,语气有些严格地说:“要早睡早起。”
    “我知道,我就是有句话忘了跟你说。”
    “嗯?”
    “谢谢你今天给我买小龙虾,还陪我直播,替我洗碗……我知道的,你不是真的在吃软饭,哪有这样吃软饭还倒贴钱的呀……”贝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清了清嗓子,有些羞涩地说:“我知道你是在帮我,谢谢你。”
    叶天泽轻笑一声,神情忽然变得温柔。
    “看来我们贝果虽然有时候有些呆,反应也有些迟钝,但是也不傻啊。”
    她哪里迟钝了!她可灵巧了!
    贝果正想反驳,可抬起头来,却见到叶天泽正在看着自己笑。
    明明两个人隔得有些距离,明明夜色之中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贝果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她愣住,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了。
    “好了别发呆了,晚上外面凉,我们明天见。”
    叶天泽走进了房间,贝果见到对面灯熄灭,才依依不舍地也回到了房间里。
    贝果枕头在甜蜜的心情里入睡了,她期待着明天,期待着明天能有一个配得上她好心情的好天气……
    夜里,贝果不知怎么的梦到了从前的事情。
    那一年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的初赛,她拉了一首帕格尼尼的《钟》。
    得知祖父去世的噩耗,贝果只想赶紧回国,但是老师和母亲说服她把初赛完成。
    “马上就是你出场了,现在就算去机场也没有班机。拉完这一场吧,也不算是白来一场。”
    “对啊,宝贝,爷爷一定也希望你能拉完这一场的,他那么喜欢小提琴。”
    帕格尼尼第二号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
    la campanella.
    原曲的难度实在是太大,只有帕格尼尼可以演奏,所以后世演奏的《钟》都是由维尔赫密改编的降低了难度的版本。
    可贝果这一次,拉的是帕格尼尼的原曲。
    冷冽、紧迫的开场,如钟声庄严,那是丧礼的丧钟……
    缓慢延伸而出紧张高音,仿佛是一个生命的尾声。时光飞速流逝,指针旋转,人在时间面前生来渺小。绝望的离开,无法挽留的死亡,钟声敲响,谁都无能为力。
    新的弦律忽然地振奋!铿锵的起伏里,藏着一丝丝悲哀的柔情的。
    有爱才有痛啊,任生命残酷,却还是不能舍弃那温柔。
    终于,小提琴的主题归来。匆匆的结尾,然而高超的技巧没有让音乐在匆忙之中变得暴躁,相反,音乐变得那么丰富和有层次。
    钟声敲响,时间到了。
    那是我们第一次懂得悲哀,第一次学会分离,第一次被迫要告别。
    小提琴的声音传来,贝果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机,早上六点半……
    叶天泽果然六点半就把她叫醒了……
    贝果正想翻个身再眯个几分钟,却忽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一首是帕格尼尼的《钟》,是谁在拉?
    本来意识模糊的贝果瞬间就清醒了,她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下来,差一点摔跤,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到了天台上。
    微弱的晨光之中,对面的天台上有一个男人正拉着小提琴。
    那是她的贝多芬,而贝多芬手里的那把小提琴是她的小王子……
    ☆、cp.28
    13岁的贝果, 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的复赛。
    初赛结束之后,那一天在场的人,无论是观众、选手还是评委, 每个人都在讨论贝婧殊这个名字, 她就像音乐圈的一个巨大的发现,爆炸一般地忽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来自东方的天才少女, 冉冉升起的小提琴新星,帕格尼尼之后最有天赋的小提琴家……
    似乎比赛才刚刚开始, 就已经因为贝果的出现提前结束了。
    人们赞美着贝果, 毫不吝啬的用各种美好的词汇形容她高超的技艺和复杂的表现手法, 可即便如此大家却还嫌对她的赞美不够。
    一离开舞台,贝果和她的父母就一瞬间就被包围,他们收到各种各样的邀请, 趾高气昂的欧洲人心甘情愿地在贝果面前低头。
    贝果的父母一生都没有触及过的成功和认可,一瞬间都纷至沓来。他们的女儿是所有人心中的珍宝和明珠,他们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那膨胀的自豪感, 甚至让他们觉得贝果的成功便是属于他们的成功。
    就像是别人赞美他们的那般,因为他们是贝果的父母,所以是他们创造了贝果的天才, 他们是伟大的父母,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奇迹……
    组委会得知他们的天才少女打算放弃后面的比赛,第一时间就找到贝果的父母,极力劝说贝果留在意大利。音乐圈对于天才总是有着十足的诚意, 比赛的赞助者甚至替贝果一家换了酒店,直接用加长的豪车将他们接到了组委会所在的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
    这样的手笔让一直坚持让女儿回国的贝长青都有些动摇起来。
    贝果的爷爷贝霖逸一直都是一个孤僻严厉的男人,当年和贝果的祖母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之下因为政治原因结合,可以说毫无感情。无论是贝果的祖母,还是贝果的父亲,从来都没有真正理解过贝霖逸这个男人。因而贝霖逸在家庭中一直都表现得很游离,即便是跟这个唯一的儿子关系也不亲密。
    所以,此刻父亲去世,贝长青虽然伤心,却也不至于痛彻心扉,无法理智的思考。
    是啊,他们说得对,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去世,有必要那么悲伤吗?这在中国还算得上是喜丧呢。而且,让贝果练小提琴一直都是老人家的意思,他也一定希望贝果继续比赛啊。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放弃活人的前程,值得吗?
    于是比赛结束的那一天晚上,贝果的父亲并没有立刻定回国的机票,对于这一点贝果的母亲也假装没有察觉。
    除了贝果之外,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她成功的喜悦里。
    从初赛结束的第二天开始,酒店里便有各界人士来访,包括音乐圈的记者和评论人,组委会的音乐家,甚至某些评委都不顾身份希望能跟这个小提琴天才聊一聊。
    其中有些音乐界中的大咖,金字塔尖上的人,即便是贝果的导师张延宇从前也不能结识。
    对于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张延宇老师早就有预料,从他选择让13岁的贝果参加比赛的时候,他就确定无疑,自己的这个学生将会震惊整个音乐圈,当贝果出现在世界舞台的那一刹那开始,没有人可以忽略她的存在。
    十三岁的贝果发现她的世界忽然变得热闹无比,周围的人都喜气洋洋,脸上是亢奋的神色,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让她不知所措,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在那一曲之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儿,刚刚读初中,除了上课就是练琴,并不比别人特别许多。可在那一曲之后,她仿佛一瞬间成了世界的中心。
    酒店的套房里总是有客人来访,有的是张老师的朋友,有的是想要见一见小提琴天才的专业人士。他们的会客室里总是有客人,咖啡和苏打水便没有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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