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搬得出来了吧。
    晚风习习,吹得士兵们不由打了个颤。
    “其他的事都安排下去吧,你们辛苦一些。”如果他没料错的话,今天晚上,零号放在城外的兵就会发现不对劲,进城查探,那么就会劫狱……
    看着繁星点点的星空,邵华池缓缓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代替零号的人已经在监狱里待命了,邵华池也适当减弱牢狱外的防备力量,等待晚上的秋风乍起。
    他回到临时宅邸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询问了一下傅辰的情况,得知一直昏睡着,皱了下眉,要是再这么昏睡下去对傅辰康复不利,他明日会让梁成文试试弄醒。
    “有谁来看过他吗?”问向亲卫兵。
    “景校尉、青酒……”说着报出了几个名字。
    “没放他们进去?”
    “是的。”
    “嗯,继续执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入内。”
    这阿猫阿狗谁都想来看看他,人昏着怎么看,一个个又不是医师,要看也等人养好了再说,特别是傅辰这种性子的,不逼着根本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养伤。
    他并没有马上进去,去了偏房换衣擦身,确定自己身上没什么冲鼻的血腥味了,才穿着便服回到屋子里。
    油灯已经灭了,油灯使用膏脂虽然方便,却不耐烧,没一会就会灭。
    点燃了一盏,走近床榻,看到那躺在床上的人,邵华池没意识到自己眼神稍稍暖了一些,其中还有些放松,也许是之前人忽然逃了后的后遗症,总担心自己来了人却不见了的后怕。
    傅辰是侧身躺着的,脸朝内,这种躺法容易压到伤口,但发现他熟睡着,也没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邵华池又伸手感受了一下他的额头,嗯,温度退了一些了。
    思索了一会,还是没忍心把人叫起来换姿势。
    今晚去哪里睡?
    既然说了一起,他当然不可能再去别的屋子了。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与傅辰同塌而眠,只是多年来他已经学会管理自己的行为与表情。
    哪怕这时候有些紧张,甚至也不敢多看傅辰几眼,无论表现的再强势,骨子里却还是个刚刚近距离面对暗恋之人的人,走到一边,依旧自然的脱下了一层层衣服。
    傅辰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身体在发热,要说旁的心思就是有,他也不会这会儿冒出来。
    他不过是想前几日看顾人,几乎完全没休息,这才想稍稍缓一下,也能就近照顾傅辰。
    特别是梁成文说这人的余毒未清,晚上可能有的受。
    当邵华池进屋的时候,傅辰就已经睁开了眼,这种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暴露的心情下怎么可能睡得着。
    哪怕对方的脚步声很轻,但依然遮掩不了他的耳朵,他感觉到这具身体可能本身也是有内功在身的。
    从进来后就一直很安静,这位瑞王好静他还是感觉的出来的,从那些瑞王军的姿态也能看出些端倪来,不过他猜测之所以这么轻声进来,也许也只是为了不吵醒原主吧。
    一时间,也觉得这份暗藏着的贴心,是有些暖人的。
    身居高位的人,少有这般顾忌他人的。
    可这想法也不过是一时间的,本来以为瑞王至少也会避嫌,不料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不断划过耳膜,刺向傅辰的心脏,瑞王是在脱衣服?
    这男人,不会是要和他一起睡吧,若是之前他还会以为这两人感情好,所以抵足而眠以彰显主仆情谊。
    现在猜测到了这对主仆的关系,再听那瑞王如此顺理成章又自然而然的脱衣、吹灯、上床的动作,简直一气呵成,傅辰的呼吸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原本想要“清醒”过来的心思又被压了回去。
    听声音也像是做了很多次,早已习惯的自然。
    他们居然、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原本只是猜测又更真了几分,一个主帅何至于与谋士同睡一屋。
    也许并不是他以为的眉目传情阶段,到底在他的设想里古人会比较含蓄,就算真有什么也是发乎情,止于礼吧,可现实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这两人已经不知道过了几个阶段了。
    一时间有些心如死灰。
    这让他怎么扮演?他怎么可能演得出来这个原主?
    炽热的气息袭向后背,离自己不过一个转身的距离,傅辰紧紧攥着拳头。
    还没等傅辰僵硬,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腰上。
    第216章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感受到腰上重量的时候, 傅辰积蓄着手中力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等待给予致命一击。
    但良久都没有动静, 似乎对方只是单纯的那样搁着而已。
    到邵华池呼吸平稳, 看起来似乎睡了,傅辰也没等到对方进一步动作,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士兵踏步声外, 显得周围格外黑暗静谧。
    邵华池的确很累,自从宝宣城战役后他没有一天真正睡下过, 就算真有心思也被全身的疲劳给冲垮了,现在搭着人是为了在傅辰出现状况的时候能够尽快察觉。
    为了不影响傅辰的睡眠, 他自己带了条从松易那儿搜刮来的被子铺在床上,只是傅辰背对着他睡的时候,也根本不可能给他空出一个位置来, 所以邵华池只是贴边睡着,缩手缩脚得挤在小小的位置里面, 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掉下床, 即便这样他也很快就进入了浅眠, 珍稀每一点休息的时间。
    见瑞王的确只是单纯的睡觉, 傅辰才忽略腰上的力量,他不是小女生, 不会为了这么点事情大惊小怪。其实说起来就算是和其他男人抱一晚上他也会面不改色, 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的根源,也是瑞王之前的行为和一开始的印象一对比,太过冲刷他的三观。
    想到在昏迷他前听到那句“既然你强迫了我一次, 我现在要回来,也算两清。”,头就像针扎似的疼,他几乎可以想象整一个来龙去脉。
    也许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主动请缨也说不定,想来这才比较合理,像瑞王那样的身份又如此受百姓爱戴,除了没见过的容貌外,势力、能力、实力都堪称出类拔卒。所以这位王爷,哪至于自己去要个人,还是个男人,十之八九是这具身体主动的。然后这位王爷应该是顺水推舟在原主受伤前答应了什么,只不过现在换成了他就莫名其妙地打伤了人逃了,也就说得通为什么瑞王一见到他就阴阳怪气的,怒火高涨的模样。
    也难怪会亲自追来,本来以为的两情相悦被他在中间横插一缸,能不起火光吗?
    这个王爷很显然是只要江山的人,无论从道听途说和自己观察来看,有明君之像,这样的人物哪里会允许生命中有任何污点,还是那么明显的一个,不过玩玩罢了,这个原主迟早会被不知不觉解决掉。
    蠢货,喜欢这样身份的人,简直是嫌自己命太长。
    心情无比烦躁,刚穿越的时候他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来了解现状,现在了解后反而有些控制不住事态了。
    傅辰身上又冒出一阵阵虚汗,忽冷忽热的。
    迷迷糊糊睡着了,再一次有意识的时候,远远传来了激烈打斗的声音,模糊的视线似乎看到墙外影影绰绰的火光。
    身体难受的蜷缩起来,他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再也没精力关注外面。
    紧紧咬着牙,几乎要咬碎的程度。
    一开始是没有声音的,自然察觉不出。后来发现傅辰微微颤抖,邵华池第一时间睁开了眼,冷涩的光芒中哪有刚醒来的迷茫,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狼王。
    邵华池一眼就看到了傅辰紧闭着眼,咬紧牙关的模样,想到这就是梁成文口中余毒发作了,这方面没人比邵华池这个天生带毒的人更了解其中的痛不欲生,有多少次他都觉得活着太痛苦,甚至想要自我了断。
    傅辰神志不清的时候,听到身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带着长期发号施令惯了的气势,“张嘴,别咬着自己!”
    傅辰只觉得这痛像是在拉扯他的五脏六腑,能忍住不叫出来已经耗费了所有力气。邵华池无法,只有强行掰开傅辰咬得死死的牙关,看了看刚拿过来的巾帛,又放了回去直接将自己的手臂代替着塞进去,可惜没咬好,会让被咬之人痛不欲生。一般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如果咬人,咬得肉多对方还没那么疼,咬得少了反而是钻心一般的疼痛。
    只进了一点手臂就被傅辰有如饿虎扑羊似的咬住,瞬间血流如注,铁锈味溢满傅辰口中,他似乎迷茫间感觉到了什么,想要松口,后脑勺却被摁住,让他无从松下对方。
    而外面火光冲天,正是发现零号被瑞王囚禁了后,进来劫狱的李皇派士兵,与邵华池所料相差无几,只有这样“虎口脱险”地放人,对方才会打消怀疑,进而让他们寻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
    这群李皇派的人目标也很明确,只为劫走人不为其他,在邵华池刻意锐减兵力的前提下,虽然很快就与瑞王军起了冲突,但还是顺利救到了奄奄一息的“零号”。
    之所以那么吵闹,也正是因为两方人马在交战,无论是傅辰的人还是邵华池自己的人,都在外面做足了追杀的派头。
    这个时候,瑞王能出现自然能让这场戏在高潮的时候演得更加逼真。
    被打了板子还坚持上岗的罗恒和松易两位主帅匆忙入内,报告情况的同时也是看邵华池下一步如何定夺。
    而这个时候的邵华池的手早已鲜血淋漓,滴得满床铺都是,手腕上的一块肉几乎要被傅辰咬下来。
    他箍着不让傅辰动弹,免得咬坏了牙齿,他的面色看着比傅辰更白,看到目瞪口呆的两个手下,冰冷的看了一眼。也是平日积威颇深的缘故,罗恒两人已经回神,他们聪明的只提了一下是否要请梁成文过来,果然遭到了殿下的拒绝。
    那场面实在太血腥,他们没有多看,这伤势邵华池都能眉头不眨继续任人咬着。罗恒觉得说不定自家主子还不希望这个伤好,留个疤正好做纪念。
    邵华池自然知道这时候他出去主持大局有必要,更能取信敌人,也能鼓舞士气。
    可看到还紧闭着眼一声不吭,全身微微抽搐着的人。
    邵华池静静望着怀里痛苦忍耐的人,时间不长,却让两个旁观的人有点难熬。
    当罗恒两人接触到瑞王淡漠的眼神,那暗沉的透不出光亮,微微一震。
    只见邵华池平淡的吩咐:“如果没有我,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还要你们何用?”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这会儿殿下是不可能离开了。
    到了外面,松易忍不住说了句:“其实公子,是狐狸精吧。”媚主的那种,最厉害的那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
    “这种话在我这里说说也罢了,到了殿下面前……”
    “我当然有分寸。”
    等到傅辰疼过了这阵,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其实松易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有听到一些对话,只是当时太痛了失去思考能力。他睁开眼还有些模糊,看到的是一个背影。
    一身便服却也遮掩不住的皇族贵气,有一种人天生就带着生而高贵的气息,他想那应该就是瑞王了。
    那人背对着他,似乎在找绷带一类的东西给自己包扎伤口,眯眼焦距在对方那只被咬得一塌糊涂的手腕上,床单、床板、衣服上的血迹,就像是水墨画上的梅,纷纷绽放。
    他还有一点印象,那是他咬的……
    邵华池给自己粗粗包扎了会,又看到疼晕过去的傅辰,对于吕尚和那背后的李皇派人又是狠狠记上了一笔。
    这一笔又一笔的帐,总有清算的一天。
    劫狱的事雷声大雨点小,邵华池虽然派了人追出城外,但实际上城内很快恢复了原本的秩序,那些惶恐不安以为又出动乱的城民也被好好安抚了回去,在看到邵华池亲自出现了之后,百姓们也纷纷安心了,对于这位王爷盲目地信任。
    傅辰在那之后又发作了几次,人也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邵华池手腕上的伤口又添了几道,后来连梁成文都看不过去了,加紧了清除余毒的速度,这天晚上傅辰总算没有再被痛醒。
    邵华池这才大手一挥,全军整装,即刻回京!
    而他该做的也做了,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宝宣城。在之前留下来的日子里,等待零号到来的同时,他整顿和重建宝宣城,让它渐渐恢复了生机,灾后重创的百姓需要的是安抚,而不是暴力镇压,他也将以自己的名义向陛下提议,希望接下来的宝宣城能免除三年的徭役赋役,让备受压迫的百姓无欢欣鼓舞,无论能不能成,瑞王都无时无刻地在为他们考虑,甚至有大逆不道的想法,要是瑞王登基的话该有多好啊。
    对于这位王爷的爱戴以及拥护达到的顶点,知道他们要离开了,每家每户都忙碌了起来。
    大清早,瑞王军暂时居住的府邸以及在城外的军帐处都被自发前来的百姓围住,他们将自己最珍贵的粮食、被褥、棉衣等物送给这支并不算富裕的瑞王军,到底邵华池向来是以勤俭出名的,在军饷上更是因为自己的不富裕而绞尽脑汁想着抠出一点是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傅辰将上善村的宝石之地间接给了邵华池的缘故。
    天际还蒙着一层蓝烟色的薄雾,邵华池就已经自觉醒来了,多年的行军生涯让他已经习惯这个点起身,去教场操练士兵,而这世上没有比士兵晚起的主将,所以他总是最早到的那一个,身体力行告诉这些士兵们,军营里没有人是特别的,包括他。所以无论是瑞王军还是他带过的将士们对这位主帅是非常信服的,当初带领的几个军营里的战士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和他们共甘共苦的王爷,邵华池也是皇子中在军营里口碑以及人脉最好的一位。
    来到宝宣城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彻底睡了个好眠,他如同几天前那样,将自己搭在那人身上的手自然地收了回来,又顺手测了一下体温,没什么异常后,再披上外衣,准备去外头接水洗漱,他这会看着冷硬严肃,实则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只是将这些习惯刻在身体里,他向来都是自己做这些事,倒不仅仅是为了给底下人做出表率,更多的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恶习,不爱被人近身。
    刚离开床榻,衣袖处似乎被拉了拉。
    邵华池脚步一顿,脑子像是忽然生锈了,身体比迟钝的大脑更早一步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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