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在即,摇摇欲坠,凌釉反倒出起神来。
    “叔叔还蛮有经验。”她这几天历经狼狈,到这个地步,反而有种孤勇来,回过神笑了一笑,“看来没少尝试。”
    迟沥权当夸赞,闲闲应了一声“嗯”,又道,“多谢。”
    也不避讳。
    长发在片刻前的动作里散开,乱七八糟地摊开在车座上,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白皙,唇色愈发地红。
    凌釉生得好,尤其一双眼很漂亮。从下望人时,有种无辜而悲悯的颜色,显得勾人,又冷淡。
    这样的女孩,养不好即是灾祸。
    迟沥第一次归国,第一次见到凌釉时,曾淡淡提醒过自己姊姊这么一句。
    那年凌釉十三岁,迟沥二十四。
    凌釉常想,自己不该是个标准的美人,因得她美而自知。她被迟初萍领养回家后,被送去跟老师学一点唱歌。她常对着练习室漂亮的全身镜想,虽然自己从未见过迟初萍那位美丽初恋,但她猜这位初恋先生一定是英俊的——虽然她在家族里很少能听到关于初恋先生的只言片语,所以供她参考的文献素材少之又少,不足够她虚造一场有关于少女时代梦幻泡影般的风花雪月。不足够她虚造一个迷人的青年,少年和少女在月色下共享一支烟,标准浪漫的沙翁戏剧。但她猜想他必然英俊,否则外人口中、属于他精子产出的她也不会美丽。
    虽然她和他确确实实地没关系。
    车内一小方领地,四扇窗合起即没有旁的鬼怪可来入侵,车厢里便只剩下迟沥这一只披着好皮囊的鬼。
    “不客气。”她对他的道谢自然要承下,即便是这样厚颜无耻的一句谢谢。不过话题很快又跳过去,她问,“迟初萍的初恋到底是什么样子?”
    迟沥望进她眼底,仿佛在讲,继续。
    “我和他真的很像?”凌釉又问,“为什么好多人都说我像一个陌生人?”
    她当然晓得得不到回答。她太多好奇,太多疑问,没人可详解。她在迟家也算多年,一路磕磕碰碰成长到今天,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就是没人解答她的疑问,有的不知晓,有的是不愿。
    包括迟初萍。
    无数日夜凌釉看着全身镜前的一张脸,被这些问题折磨得心焦口燥。
    这些焦虑在此刻又莽莽撞撞地浮起来,她忘记眼前也是只恶鬼,忘记一个小时前他还要带她做鉴定,莽撞地看着他。
    “像的。”他看她良久,嘴唇贴过来,几乎是一个吻她侧颈的姿态,“你很像宁霄裕。”
    终于,她的问题得到正视和回应。
    她从旁人口中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陌生惊异。
    凌釉几乎要怀疑是否和初恋先生真的有无法斩断的血缘关系,不然怎么听到这个名字时,她会陡然心口酸涩了一瞬,像颗饱胀的柠檬。
    眼前被这片黯淡阴影深深笼罩,凌釉伸出手,攀住迟沥肩膀的力道,把莹白的脸埋进对方颈窝里,慢慢收紧了两条胳膊。
    少女即是少女。
    那瞬间里迟沥想,不晓得这即叫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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