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么多客人,要不你让个丫鬟带我去,你回去招呼客人吧。”云招福觉得为了她一个人,薛碧霄就放下那么多客人不管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便这样建议。
    薛碧霄却坚持:“你也是我的客人啊。总要将你安顿好才行。”
    两人在晋王府的花园里穿行,眼看就要到地方,过了水廊便是薛碧霄临时住的小楼,平时不住这儿,只有来了客人,或是府里有宴会的时候,才会在此小憩。
    “我这里就是专门用来给宾客换衣裳的,大家参加宴会,总归会有个不方便的时候,里面常备了衣裳,就是为了不时之需的。”
    薛碧霄对云招福解释,这习惯确实是很多大户人家的都有的,酒宴宾客多,若女眷们有个什么不方便的时候,主家便准备了让她们整理的地方。
    薛碧霄拉着云招福走上水廊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喊住了薛碧霄,两人停住脚步回头看去,是薛碧霄的贴身婢女,急匆匆的从那边跑过来,对薛碧霄说道:
    “王妃,不好了,宴会上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吵起来了。正,正要动手呢。”
    薛碧霄大惊:“什么?怎么回事?她们怎么又吵起来了,先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婢女焦急回禀:“奴婢一直在旁边,就知道平宁县主跟星月公主说了几句话之后,星月公主就不太高兴,骂了平宁县主几句,平宁县主一时不忿,就与星月公主顶撞起来,这一来二去的,就吵起来了,两人将宴会里的东西都砸了好些了,您快过去瞧瞧吧。要不然待会儿真得出事啊。”
    薛碧霄听完了就要走,可想起来手里还牵了一个云招福,云招福果断放手,对薛碧霄道:“还是去看看吧,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回头再闹出什么事儿来。我这不打紧,换不换也无所谓的。”
    薛碧霄想了想,做出了决定,对云招福道:“招福,要不,你自己去换吧,就在水榭里,衣裳都挂着呢,我去瞧瞧她们,到底是公主,若出了岔子,我没法跟宫里交代呀。”
    云招福不想让薛碧霄为难,自然点头同意了:“行行行,你快去吧。星月公主的脾气可是真不太好,你去劝着点,不然派人将安乐公主找回来吧。”
    薛碧霄急着走,边走边对云招福挥手:“成,我这就派人去找。你去换衣裳,换好了再来找我们,这水榭离前院不远,你该认识的吧,不认识随意在园子里找个丫鬟问问便是,我不耽搁了,这就走了。”
    说完这些,薛碧霄就匆匆离去了。
    云招福看着不远处的水榭,左右看看,没有什么人,干脆往旁边走去,水榭前有一个小池塘,她去那里把裙摆涤荡一下,去去酒水的颜色就可以了,身上没湿,不需要全都换掉的。
    这么想着,云招福便走向了那小池塘,找了一块矮堤,凑过去,将染了酒水的裙摆送到水里,稍微搓洗了一番,虽然酒渍不能全都洗掉,但多少是浅了一些。
    站起身来,将裙摆上的水拧干了,云招福将裙摆稍微甩了甩,便往另一处转去,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晾晾裙子,却听见有人喊她,回头搜寻了一番声音,竟是在小坡上凉亭里的安乐公主。
    只见安乐公主在亭子上对云招福大幅度挥手:“招福,我在这儿,快上来,这里风景可好了。”
    第98章
    云招福看看那个亭子在高处, 应该风还挺大的,于是抱着湿湿的裙摆就上了坡, 安乐公主瞧见她这样,因为她早早就出了宴会,所以并不知道云招福和平宁县主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问道:
    “你的裙子怎么了,好像掉水了的样子。”
    云招福无奈回道:“可不就是掉水里了嘛。”
    于是将先前宴会中发生的事情跟安乐公主说了, 安乐公主也很意外, 她知道最近皇后想为定王府挑一个侧妃的事情,安慰道:
    “唉,你也别想太多, 侧妃嘛, 每个王府里都有的,多一个两个也没什么差别, 只要三哥对你好就成了。”
    安乐公主对云招福安慰,云招福坐在栏杆椅上,将裙摆铺开, 晾着。安乐公主见状,指了指下面的草地,对云招福道:
    “你这裙子湿了,干脆到下面的草地上吧,亭子里没什么太阳,光靠风吹的话,要着凉的。”
    云招福确实感觉有那么一点凉, 谢了安乐公主的体贴,两人手牵手下了小坡,正要往阳光最好的草地上走去,一个脸上身上都湿漉漉的女子从旁边跑来,对她们问道:
    “公主留步,定王妃留步。”
    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安乐公主见状,过去扶住了她,问道:“你这脸上身上怎么回事?”
    这个姑娘先前在宴会上见过,是吏部侍郎家的孙小姐,刚开始的时候,还上前跟云招福和安乐公主打过招呼呢,怎么变成这样。
    “唉,先前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两人争吵起来,我坐在旁边,就上前劝了两句,谁知道却惹了那两人的怒,同时将手里的酒水泼到了我身上,我这不是该应来着,好好的上去劝什么呀。”
    安乐公主也不知道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吵架的事,问道:“她们为什么吵架,看这架势,还动手了?”
    孙小姐点头:“是啊,动手了,闹得还挺凶的。唉,公主,容我去换身衣裳再回禀吧,我这头上脸上都黏糊糊的,晋王妃现在也管不着我,定王妃先前身上泼了酒是在哪里换的衣裳呀。”
    云招福上前给她指路:“就在那个水榭里面,不过我没换衣裳,我身上脸上都没湿,就裙摆湿了一点,我在水边稍微清洗了一下就算了,晋王妃说那水榭里就是让人换衣裳的,里面衣裳都挂着呢。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丫鬟伺候着,你一个人去行吗?”
    孙小姐只求换衣裳,哪里还顾得上有没有人伺候:“成的成的,我现在就想早点换衣裳,请两位恕我无礼,先走了。”
    “哎,别管其他的了,你且去换吧。”安乐公主挥手让她赶紧去,毕竟孙小姐的样子看着特别狼狈,特别不舒服。
    送走了孙小姐之后,云招福和安乐公主便去了阳光最灿烂的一片青草地上,两人找了一块干净地儿,让丫鬟在地上扑了一层软垫,然后两人便席地而坐,这里是晋王府的后花园,等闲不会有外人进来,所以两人并没有太在意形象,背靠着背,难得偷闲。
    “虽说我先前开口劝你,但是你的心情我还是能懂的。”安乐公主靠着云招福的背,盯着蓝天白云,出声感叹。
    云招福摆弄着裙摆,闻言问道:“我的什么心情,公主能懂啊?”
    “就是你不愿意让我三哥纳侧妃的心情啊。我以前不懂,觉得这也没什么,毕竟我父皇后宫里那么多女人,若是我母后每个都要去计较的话,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不过现在……我却懂了。如果我将来的驸马,要纳妾的话,我心里一定会很不舒服的。”
    安乐公主如今说话都是小女孩儿对爱情的美好畅想与感叹。
    云招福想起她与苏铎马上就要定亲的事情,不由笑了:“公主怕什么,你是公主,驸马还敢纳妾吗?又不是嫌命长。”
    安乐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皇家女在这方面,确实要比其他女人占便宜些。驸马碍于皇家的颜面,大多都不敢纳妾,不过,他们不敢不代表他们不想啊。我只要一想到,我的驸马将来脑子里会想纳别的女人做妾,我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更别说,像你这样,总有人想给你后院塞人了,心里肯定更难受的。”
    云招福都不怎么好意思跟安乐公主讲,其实她心里并不是很难受,为什么呢,关键还是在魏尧吧,魏尧如今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对其他女人不假辞色,所以,就算府里再纳两个侧妃进门,对云招福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影响,顶多会有点焦虑吧,但谈不上难受。
    所以,对于安乐公主过分的同情,云招福并不知道如何回答,毕竟安乐公主是好心好意的,发自内心的。
    “招福,你听说过苏铎的名字吗?”
    安乐公主忽然开声问道。
    云招福一愣,而后回道:“当然听说过,十六岁的状元,武定神童嘛。”
    安乐公主提起这人的名字,便笑了:“你知道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云招福有点意外,安乐公主和苏铎居然还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倒是没听说过,摇头:“不知道。没听公主说过。”
    “我以前不说,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我。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御花园里,他中了状元,入宫赴琼林宴,我那时候在御花园里玩耍,他迷路了,过来跟我问路,还以为我是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他跟一个小宫女说话都是温和有礼的,人特别好。”
    安乐公主对于苏铎的评价听在云招福耳中,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她印象中的苏铎,从来就不是个温和有礼,特别好的人,总是喜欢和她抬杠,她说什么,他都要反驳两句,在茶庐的时候,也是要多自由有多自由,性子跳脱。
    “啊。是嘛。他竟是这样的人吗?”
    云招福也不想随口跟着安乐公主后头敷衍,只能这样浅显的问问,表达一番自己的质疑。
    “当然了!他人真的特别好。彬彬有礼,学识又渊博,我无论问他什么,他都知道。哦,后来,我告诉他我是公主了。他那时候在翰林院做编修,跟着几个老学者后头,每天无聊的很,我有时候就去找他,问他一些问题,他全都很耐心的回答我了。”
    云招福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再留下来跟安乐公主讨论苏铎的事情,可安乐公主谈兴正浓,根本停不下来,在那儿喋喋不休的跟云招福说苏铎怎么怎么好。
    “他随他师父去游学之前,我还给他寄了封信,告诉了他,我对他的情谊……可是到他离开京城,也没有给我回信,我还以为他并不喜欢我。这回他与我父皇求亲,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吗?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期盼了多年,以为无望的一件事情,突然从天而降,稳稳的掉落在你面前,失而复得最叫人感觉惊喜了。”
    安乐公主把云招福当做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口中说着对情郎的爱慕,脑中畅想着两人美好又甜蜜的未来,安乐公主此时此刻幸福溢于言表。
    说了这么多,都没有听见云招福的声音,安乐公主回头看她:“招福,你在听吗?”
    云招福点头:“在听在听,公主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与苏铎竟还有这段情谊在。”
    “是啊。我都没告诉几个人知道,毕竟苏铎对我什么感觉,我一直都拿不准,若非这回他主动向父皇求亲的话,我依旧不能确定他的心。你知道吗?他前些日子刚回京城,我就找过他了,只是那时他刚回京,有太多应酬,并没有理会我的见面邀约,我一度死心了的,没想到,过了十几日,他便向我父皇求亲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缘分啊?”
    安乐公主此时少女情怀,最愿意听得就是身边好友的赞同与肯定,云招福作为安乐心里的朋友,此时若不说点什么,确实无情,可要云招福说什么好呢,她自己对苏铎这个人还没有了解太透彻,并不能给出中肯的评价。
    正在犹豫要不要干脆告诉安乐公主,她和苏铎是师兄妹的关系,若是说了的话,将来若是与苏铎见了面,不至于在公主面前尴尬,可若是说了,又怕引起公主不必要的误会,满心的纠结。
    可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水榭里却传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啊——”
    云招福和安乐公主转过身对看一眼,从地上爬起来,云招福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辨别了方向,惊讶说道:“是水榭的方向,是孙小姐。”
    声音就是从水榭那头传来的,那里没什么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只有孙小姐往那里去了,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遭遇了什么惊骇的事情。
    云招福和安乐公主不敢耽搁,便赶忙收拾了一番,往水榭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边,刚刚被薛碧霄安定好的宴会场地里也听到了这声尖叫,众姑娘面面相觑,心里纷纷纳闷,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出事呢。
    薛碧霄站起身,星月公主和平宁县主她们也起来了,薛碧霄蹙眉说道:“好像是……水榭里的声音,不会是定王妃出了什么事情吧?”
    星月公主看热闹不怕事大,立刻接言:“我们都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便往水榭去了。
    第99章
    薛碧霄和星月公主、平宁县主领着一群姑娘往水榭走去, 她们赶过去的时候,尖叫声仍偶尔持续, 激发了众人的好奇之心。
    加快脚步,很快就赶到了水榭外,姑娘们浩浩汤汤的踩上了水廊,来到水榭紧闭的大门外,薛碧霄试着推门, 却发现门从里面被锁起来了, 推不开。
    门内乒乒乓乓的,像是在追逐着什么,不时夹杂着一道尖叫, 听的人心都揪起来了。
    薛碧霄不住拍门:
    “定王妃, 招福,你开门啊, 里面怎么了?你,你别吓我们啊。招福,开门啊。”
    星月公主也是忍不住脸上的表情, 嘴角不住上扬,跟着薛碧霄在外面喊:
    “是啊,到底怎么了,定王妃。先前你不还挺厉害吗?现在喊什么呀?”
    满口风凉话,让薛碧霄往她瞪了一眼,里面的尖叫声还在持续,薛碧霄就要喊婆子来撞门, 星月公主似乎还不太高兴,拉了薛碧霄好一会儿,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刚闹过一回的人。
    薛碧霄将星月公主推开,让婆子撞门,表情看起来有点紧张,两个粗壮婆子来到门前,用身子狠狠的撞了两回门,门便被她们给撞开了。
    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好奇的想要往门里面探头望,到底是什么惹得定王妃这般大叫。
    薛碧霄和星月公主也站在门外,薛碧霄想进去,被星月公主给拉住了,无所谓的调侃道:
    “嫂嫂可得当心,万一进去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可怕长针眼啊。”
    薛碧霄看着这幸灾乐祸,一点都不知道收敛的星月公主,内心忽然有点后悔,配合她们做这些事情,她这不沉稳的样子,如果给人查出来的话,说不定还得连累到她身上。
    “你就少说两句吧。”
    薛碧霄这样对星月公主冷声说了一句,然后便提了裙摆,打算率先进去一探究竟,忽然从门内窜出一个身影,吓了薛碧霄一条,下意识就往旁边躲,星月公主没来得及往旁边闪,就被那壮如山的人给撞了个正面,人家没什么事,她的鼻子差点给撞掉了,顿时就眼泪汪汪了。
    众女大惊,看着这个从门内跑出来的男人,捂住了嘴,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啊!大公子?”薛碧霄惊愕的看着那个男人,只见那个从门内窜出来的高大男人,穿着一身五彩的衣裳,头上梳着一个小辫儿,站在那里没个定性,摇头晃脑的,脸上还挂着不知道从哪里蹭过来的红印儿,嘴巴像是闭不拢,不时还有口水流下来,傻愣愣的嘿嘿笑。
    薛碧霄上前对他问:“大公子为何在里面?”
    那人一直笑,傻乎乎的,薛碧霄急了,只好又问一回:“大公子,我问你话呢。你为何在里面?”
    这一回,那个傻乎乎的高大男人终于听见了薛碧霄的话,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薛碧霄,嘿嘿一笑:“娘子……娘子……”
    说着就要往薛碧霄扑过去,薛碧霄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躲到两个婆子身后:“来,来人呐,快些,快些将大公子带回去。这,这可如何是好?快快快,快去回禀王爷,府里出事儿了,大公子不知怎么的,跑到定王妃换衣裳的地方来了。”
    几个护院过来,将那傻乎乎的大公子给带了下去,众女看着那如山一般,傻乎乎的背影,全都对水榭里云招福的情况很是好奇。指指点点的,纷纷在说,这回定王妃可惹上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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