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执回过头,确定了司机是在和自己说话,他从善如流的说道:“免贵姓江,司机大哥呢?”
    “熟悉我的人都叫我一声周二哥,小兄弟是田老板的新助理?”大概是因为江一执周身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气质,他又说道:“小兄弟看着脸嫩。”
    “不是。”江一执笑着摇了摇头。
    听见江一执这样说道,他抬头看了看后视镜里江一执的脸,不是助理那是什么?每年田老板回来,都是他开车去接的,没听说过田老板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啊?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见江一执问道:“这条路经常这么堵吗?”
    说道这里,周二哥顿时打起精神来,忍不住的抱怨道:“可不是吗!”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条路可是我们田老板花了大价钱专门给大石村修建的。知道大石村吗?田老板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这大石村啊,当年可是我们礼县数一数二的贫困村。因为地处深山,交通不便,全村上下二百来号人,人均年收入就没超过六百块。住的是破烂的土胚房不说,因为太穷,村里将近三层的成年男人连媳妇都说不上,想从人贩子手里买个媳妇的钱都拿不出来……”
    说到这里,周二哥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江一执,大概是明白这样的话说出来好像不大好,当即打住了,转而说道:“这没过几年,田老板发了家,他宅心仁厚,不忘回报村里。当年回乡祭祖的时候,可是一口气拿出了三个亿给大石村修了一条公路,直通到县里。不仅是这样,前几年的时候田老板又和大石村签了合同,大石村出地,田老板出钱,加上附近几个村子,建了一个什么水果生态园和食品公司。”
    说到这里,周二哥的嘴巴就停不住了,“你说吧,田老板好好的一个做手机的,为了拉着大石村的人致富,硬生生的弄出来这么两个不相干的产业。而且田老板又出钱出力,大石村的人只需要用自己的土地做抵押,就可以分到一半的股份。我说这根本就是田老板白白送给大石村的村民的——”
    “听说大石村每年光是分红一个人下来就能拿到八九万,这真的就是坐着在享福啊!”周二哥羡慕的不得了,他们村就在大石村的隔壁,虽然也被纳入了水果生态园的范围之内,但是他们每年只能拿到几十万的土地承包费,每家每户分下来也就五千块都不到。像分红这样的事情,更是想都不要想。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大石村可是附近有名的富裕村,就说他们村里面最有名的老赖头。打光棍打了四十几年,就靠着这每年八九万的分红,去年也娶了个漂漂亮亮的小媳妇。这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江一执笑了笑,只是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随口一问,司机就能一股脑的倒出这么多话来。
    正说着话,一直堵着的路终于通畅了。
    “自打这条路修了起来,附近村子里的车都往这儿赶,拖拉机、送货的大卡车、去县里卖货的小三轮……能不堵吗?”周二哥最后忍不住的抱怨。
    一个小时后,车队开进一个村子里,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见分散在四周、外墙上贴着瓷砖的一栋栋小洋楼。
    后车的保镖小跑着走过来给江一执打开车门,田文都慢慢的睁开眼,瞬间醒过神来,有点紧张的问道:“这是到地方了?”
    “对,就按照咱们说好的来就行了,不要慌。”江一执说道。
    田文都深吸一口凉气,压下心里的愤怒和失望,沉声说道:“江少放心,我会配合好的。”
    江一执点了点头,随即两人下了车。留下车上目瞪口呆,没缓过神来的周二哥。
    早就等候在村口的大石村村长田文广赶紧迎了上来,“昨天太爷还在念叨着呢,之前你答应十月初回来给他拜寿,村子里早两天就开始准备了,本来还想打电话确定一下你的行程,没想到你的电话反而先到了。对了,你这肚子是怎么了?”
    村长眼神闪烁,看似关切的问道。
    田文都扯出一抹苦笑,拍了拍田文广的肩膀,眼里难掩阴郁,将信将疑的说道:“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到了医院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那些老中医都说我这是忙过头了,生理失调。所以状态也不太好,暴饮暴食的,睡眠也不足,好像有点精神恍惚,医生也让我好好休息休息。这不,正好太爷的九十大寿也快到了,我女儿琢磨着村里环境不错,让我早点回来也好,就当是放松放松心情,希望病情真如医生说的那样能有所好转吧!”
    原本田文广还以为田文都是因为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异常是他动的手脚,所以回来找他算账来了。毕竟田文都好歹也是个人物,京城里的能人异士估计也不少,他就没想过能一直隐瞒下去。
    但他和长升子道长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田文都要是没找到自己异常的原因,他们大可以按照三个月前田文都答应的十月初回来给太爷拜寿的事情,催他回来,那时正好是婴魂百日期到,出世的时候。
    即便是他找到了事情真相又如何,要想彻底解决他肚子里的婴魂,无论如何都要来一趟大石村,而他们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
    在听到田文都把自己身上的异常全部推到生理失调上面的话,田文广心里不禁冷笑一声,看来是他们把田文都想的太聪明了,也放大了他的能力。
    田文广压根就不觉得田文都是在说谎,毕竟田文都要是发现了事情真相,肯定会带着帮手过来。他直接忽视了江一执,他太年轻了。在他看来,所谓的大师就应该像长升子道长那样两鬓斑白,一脸沧桑。
    不过这么一来,正好也省了他们不少的功夫。
    “唉,你现在家大业大,也没必要再忙里忙外的,你现在不缺钱,能休息休息也好,侄女现在大了,多多少少能替你分担一些。对了,这位小兄弟是?”田文广随口问道。
    “哦,这是我媳妇家那边的一个侄儿,在京城上大学。我女儿怕我一个人回来孤单没人看着,就让他跟着过来了。”田文都说道。
    江一执冲着田文广微微颔首。
    “这样也好,对了,你们这一路上赶过来也辛苦,我这边早就把你家里收拾好了,等会儿我再让人弄点饭菜,你们吃了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田文广笑着说道。
    “那行,辛苦文广哥了。”田文都点了点头。
    一行人跟在田文广身后,往村子里走去。
    热腾腾的饭菜摆了一桌,分量大的惊人,仿佛正是为田文都准备的。
    哪怕是肚子再叫唤,田文都也不敢动筷子,一来是实在没有什么心情;二来,相处了几十年的童年玩伴表面上对你笑脸相迎,背地里却能面色不变的害你性命,田文都心寒;更何况这些饭菜是田文广送来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什么其他的东西。
    江一执直接端起碗,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对上田文都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宽慰道:“放心,饭菜都没问题,有什么事总要等到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解决吧。”最主要的是,就算是为了田文都肚子里没出世的婴魂着想,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动手。
    田文都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第27章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亮,田文广就来叫门了,按照惯例,田文都回村的第一天都要去拜访村里的太爷。
    大石村现有的村民八成姓田,祖上是在明末清初的时候,为了逃避战乱,迁居到了这个地方。大动乱之后,田氏族人重新修建祠堂,复原被焚毁的差不多了的族谱。一直到今天,大石村依旧是少有的保留着比较完善的宗族制度的村子。
    田文都去拜访的太爷就是现任的田氏族长,田文都硕果仅存的一位爷爷辈,名叫田青文。这位太爷今年八十岁整,按照族谱上面的关系,这位族长曾是田氏嫡系,算是田文都爷爷六服内的堂弟。因为年纪小,辈分大,所以活到今天,被人尊称一声太爷。
    田文都回来的时候,江一执正好从入定之中醒来。
    只看见田文都一进门,一改之前乐呵呵的表情,他面色阴沉,用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向江一执陈述:“江少,我去看望了太爷……”
    江一执舒展舒展筋骨,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去拜访太爷的时候,好几次说到自己三个月前离开大石村的时候还好好的,最近却不知道怎么的身体就不太好了。我把自己最近的状况讲给他听。又给他看了我的肚子,但是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每次都是装作无意的扯开话题。江少,你说他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件事。”几乎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其实他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江一执沉了沉气,轻轻的点了点头。
    田文都抹了抹脸,眼睛有点泛红,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里,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知道的,这就是报应。”
    江一执给他递了一杯茶,“说来听听。”
    他扯出一抹苦笑,“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让江少知道的。”
    事情得从田文都父亲那一辈说起。
    田文都的父亲名叫田三,出生没多久双亲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从小没人教导的田三长大后成了附近几个村子里人见人烦的地痞流氓,偷鸡摸狗,吃喝嫖赌都不在话下。
    当时村子里最有权势的就是田青文这一脉,他家是嫡支,田青文上面有两个哥哥,最大的那个田青宇留学归来,一心想着报效国家,抵御外敌。希望能收拢家族子弟,带着他们一起投身军队。
    田家嫡支对田青宇的志愿并不认可,都说好男不当兵,更何况战场上凶险万分,一不小心可就连小命都没了,哪家的父母愿意送自己的孩子上战场?但是他们又挨不住田青宇执拗的性格,虽然允许了田青文编练护卫队的请求,但是在护卫队没有训练出成绩来之前,不允许田青宇轻举妄动。
    嫡脉的人本来只是想让田青宇知难而退,毕竟之前为了支持田青宇留学,就花光了家里面大半的积蓄,现在也不可能拿出更多的钱来给田青宇买枪和子弹。而且大石村地处深山,四周连土匪都没个影,护卫队就算被田青宇训练的再好,也不可能做出让嫡脉的人满意的成绩。
    只是没想到田青宇却较了真,土匪他打不了,但是流窜在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地痞流氓他总能收拾了吧。
    就这么着,田青宇带着人开始肃清流窜在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地痞流氓,田三就在其中之列。
    然而让嫡脉的人万万没想到的时候,田青宇带着人手出发连夜去抓捕逃到隔壁村的田三一伙之后,就再也没站起来。
    狗急跳墙的田三背地里带着人偷袭,冲突之中,一刀扎进了他的心脏。
    田三也傻了眼,原本只是想给田青宇一个教训,却没想到最后闹出了人命。更何况死的还是田氏族长的大儿子,未来的田氏族长。
    害怕田氏嫡脉报复的田三连夜逃走,却没想到半路上被a党军队抓了壮丁。
    卫国战争胜利之后,a,b两党开始争权夺利,内战爆发,田三所在的a党军队和b党的人马打了一仗,a党不敌,部队仓皇逃跑,田三跑在后面,被追上来的b党军队俘虏了。
    本来就是地痞流氓出身的田三对于a党本来就没有什么忠诚可言,负责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的人话还没说完,田三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表示愿意加入b党军队,并且对a党政府进行了深恶痛绝的指控,还转过头来给其他不愿意反正的士兵做思想工作。这么一来,上头大手一挥,田三就这么换了一身皮。
    此时战争已经接近于尾声,田三所在的部队成功的攻下了敌人的阵地,当时的一位团长到阵地上慰问士兵,到了田三跟前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田三打敬礼的一不下心崴了脚,直接把这位团长扑倒了地上
    正在这时,一声枪响,子弹呼啸而过,打在团长身后的工事上。
    原来是一个还没死透的敌军军官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团长开了黑枪。
    田三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成了团长的救命恩人。
    没过多久,战争结束,华国成立。田三用这个意外的救命之恩换回来了团长的一封介绍信。
    田三拿着这封介绍信回到故乡礼县,成了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
    他离开的时候是如何惊慌失措,他回来的时候就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田氏嫡脉虽然痛恨田三这个杀害田文宇的凶手,但因为扣上了地主的帽子自顾不暇。
    两家虽然谁也奈何不了谁,互相之间却没少交恶。直到十几年后,大动乱爆发。
    田三也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机会。借着这次东风,他一鼓作气斗倒了大石村和周围几个村子里的生产队队长,转而扶持自己的人手上台。
    然后又打着除四旧的名义,拆除田氏祠堂,焚毁族谱。只因为他当年逃离大石村的时候,嫡脉为了泄愤,将他这一支的排位全部劈成了柴火,连带着族谱上也除了名。
    不仅如此,他还肆意的给嫡脉的人和以前辱骂过他的人扣上反革命的帽子,三天两头的拉出去pd,有十几个人因为被折磨的太厉害,没挺过来。
    大石村地处偏僻,生产队的队长又都是他的人,他再怎么胆大妄为,只要他不说,外界就没人知道。
    田三享受这种掌控人命的感觉,他发疯的折腾那些以前看不起他的人,大石村的人在他的阴影下战战兢兢的过了十年。十年后,田三因为酗酒过多,酒精中毒,抢救无效身亡,也算恶有恶报。
    这一年,田文都考上大学。他整理行装,狼狈而急促的逃离了大石村。
    二十五年后,田文都功成名就。对于当年父亲所犯下的错误,田文都心中无比愧疚。
    他起了替父亲弥补的心思。
    “难怪你会那么大手笔的给大石村砸钱!”江一执摇了摇头,华国是个人情社会,父债子偿虽然不怎么合理,却总有人愿意坚守。
    “当年我第一次回到这里,要不是我身边带了不少保镖,恐怕都不能活着回去。”田文都苦笑着说道:“我一次一次的往大石村跑,掏钱修路,办免费学校,开公司,给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送养老金。我总以为他们从一开始的恶声斥骂变成了和颜悦色,时不时还能冒出来几句关心的话,是因为他们终于原谅了我父亲当年犯下的错,连带着也接受了我。却没想到他们原来还想要我的命,是我太天真了。”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这些大石村人心中有恨固然是理所当然,但他们决不应该一边挥霍着田文都提供的好处,一边还想谋害他的性命。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江一执正想开口,一个黑衣保镖突然走了进来,“老板,田文广来了。”
    田文都神色一变,从沙发上跳起来,抹了抹脸又变回了刚才乐呵呵的模样。
    江一执不由的感慨,果然是从商场上滚出来的,这变脸的本事怕是连那些著名的演员也比不上。也难怪他能走到今天。
    田文广提着一个大盒子,从里面端出来一盘盘丰盛的菜肴摆在桌子上,热情的招呼着:“来尝尝这鱼,芭蕉叶裹着烤出来的,味道相当好。”
    江一执也不客气,直接夹了巴掌大小的一条放进碗里。
    吃着吃着,田文都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文广哥,我以前来的时候,你送过来的竹鼠肉汤今天怎么没有看见?”
    江一执扒鱼刺的手一顿,看着田文都眸色深沉。也就那么几秒钟的功夫,他又重新低下头。
    算了,都说无知是福,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了。
    田文广神色有些扭曲,他干笑了了两声,“这不是最近偷懒,我也没去抓,你要是想吃,下午的时候我去竹林里找一找。”
    “那好,麻烦你了。”田文都笑着说道。
    “不麻烦,哈。”
    第28章
    吃完了早饭,田文广笑着说道:“正好我也没什么事,不如陪着你四处转转,正好果园那边的芒果也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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