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一个小兵冲进来,跪到地上禀报:“启禀王爷,兖州张氏前夜忽然出兵,攻打毛城!”
    “什么!”百里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紧紧盯着小兵道。
    “顾大人命小人连夜赶来送信,请王爷过目!”
    虞臻接过信笺,一目十行扫视过去,然后将信件递给百里明,转身大步回到座位上,面色冷凝地让送信的小兵下去,脸上依旧看不出一点端倪。
    “王爷,张苁芎那厮定是投靠了曹勐遒!”百里明将信件传给他人,然后起身在营帐里踱步,走来走去语气愤懑。
    虞臻坐在那里,手指轻轻在桌面扣动,看不清表情。
    兖州攻打冀北的消息传到信都的时候,徐笙正在散步。
    “他竟然没死?”
    她听到消息,皱眉到。
    当时,她是亲眼见到虞臻将秦雁行杀死的,临走的时候还专门看了他一眼,谁知道他竟然没死?
    “姑娘说什么?”绿柳扶着她,问到。
    徐笙垂下双眸,摇摇头道:“没什么。”
    她想到秦雁行那时候眼底的狰狞,至今还心有余悸。她与他,算起来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太行山投毒一次,上党城外虞臻杀他一次,算起来已经有两次了。
    徐笙轻抚肚子,扭头让绿柳去让虞伯增加人手巡逻。
    毛城离信都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中间隔着五六个城池,其中便有广平和清河。徐笙对打仗的事情不懂,但是不妨碍她知道,虞臻眼下的处境困难。
    北有匈奴虎视眈眈,故而驻扎在无终与幽州虞家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调动,南有兖州张氏忽然攻打毛城,而虞臻却胶着在闻喜,远水救不了近火,毛城危矣。
    就在前方战事不断传来消息之时,六月中旬的一日,徐笙的肚子忽然疼了起来。
    第87章
    六月底,徐笙的肚子还未足月, 里面的孩子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了。
    “绿柳, 快……快去找……找……稳婆, 我肚子疼。”她捂着肚子,感觉到小腹处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坠痛感,皱着眉呼唤绿柳。
    “姑娘……您怎么了?”绿柳正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进来,听到徐笙的话,怔愣了一瞬间。紧接着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的细细密密的汗渍时,她吓得看也未看便将手里的漆盘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莲子羹打翻烫到手了也不自知。
    “约莫是要生了, 快去叫稳婆。”徐笙小腹传来阵阵疼痛,但表情还算镇静,甚至还有条不紊的指挥她做什么。
    “是……是,奴婢这就去……”绿柳慌忙的提着裙子往外跑, 走到门口处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了。
    “绿杨……快!姑娘要生了, 我去找稳婆,你快去照看着姑娘, 再让人去准备东西。”徐笙坐在屋里一面忍受着肚子上的疼痛,一面还分心听着绿柳在外面廊下呼喊的声音。
    很快,稳婆便来了。
    她们给徐笙把脉过后, 又在她肚子上按压了几下,才转身对手足无措的绿柳等人道:“王妃这是发动了,但估摸着离生产还要一两个时辰, 你们先扶着王妃在地上走几圈,让人去厨下准备点吃食让王妃吃了,否则王妃一会儿生产没有力气。”
    这些其实早在一个月前,虞伯便已经让这些稳婆训练了一番清芷园的婢女,所以过了刚开始的兵荒马乱,其余人都淡定了下来。
    “是。”绿柳应了,转身对身后另外的婢女吩咐了几句,然后和绿杨二人上前扶着徐笙,在她耳边轻声说到:“王妃,您……忍着。”
    徐笙额头上一片汗湿,乌黑的发丝粘腻在脸上,嘴唇疼得发白,闻言咬着唇道:“好。”之前稳婆便给她讲过生产时需要注意的地方,故而徐笙并未多说,便让绿杨和绿柳扶着她,在房里的空地上慢慢地走了起来。
    这个时候,王妃发动要生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府。
    风轻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正在绣花。闻言手忽然一顿,便不小心将针扎到了自己粉白的指尖上。
    她看着指尖渐渐渗出来的血珠,抿着唇放到唇边轻轻吮吸了一口,才对身边的婢女淡淡道:“我知道了,伺候我换衣服去看看王妃吧!”
    婢女咬唇纠结了一下,然后道:“虞管家吩咐了,让姑娘您不必过去了,等王妃生产完了,自会给承明院传消息的。”
    风轻听此,面色难看了一瞬间,但却没有坚持,只是忍着心中郁气道:“我知晓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过去添乱了。”
    婢女低头看着地面,没有再说话。
    “你先下去吧!我想睡一觉。”风轻道。
    “是。”
    听到关门声后,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气。
    竟然这样防着她,徐笙那女人如此便罢了,竟然连虞伯也如此防备她,等她得势后定要让那贱女人和那狗奴才好看!
    清芷园里,徐笙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后,厨下便端了一碗面上来,是已经用凉水隔着碗降温过的,徐笙接过来,强忍着腹中的疼痛,三两下便将那碗面吃完了。
    肚子疼的厉害,令她根本没有尝出来是什么味道,只知道机械地往嘴里塞。
    好在,吃完面没多久,她又走了两圈,发现肚子上的那股坠疼感渐渐的没了,虽然还有微微的疼痛,但比刚才要好许多。
    “小公子这是疼王妃,不忍王妃受苦呢!”稳婆擦擦额头上的喊汗说到。
    只是这天气燥热的紧,没一会儿的时间,徐笙整个人便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衣衫湿透了。此时她肚子还在微微疼,哪里还有时间去理她恭维的话?于是便蹙着娥媚不语。
    绿柳在旁边,一直不停的拿着帕子给她擦汗,休息了一会儿,她又继续在屋子里的空地上慢慢转起圈来。就这样,阵痛一阵又一阵,越发的密集。起初是个隔半刻钟的时间疼一次,到后来便是越来越密集的疼痛。
    “张媼,我……我想……如厕。”徐笙咬着牙关,疼得话都说不清了。
    “快!快准备热水,可以生了。”张媼听到徐笙的话,知道她这是要生了,连忙叫人准备热水毛巾,忙碌起来。
    徐笙肚子疼,是从下午未时开始的,生产的时候是从酉时开始正式生产,比起许多妇人,都要来的快。
    “怎么还不生啊!”虞伯来回踱步,急得不得了。
    陈大夫坐在一旁,幽幽道:“这妇人生产,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可是急不得的。”
    “我能不急吗?王爷交代了的,让我照顾好王妃,若是王妃有个……哎……我怎么给王爷交代啊!”虞伯闻言激动的扭头道。
    陈大夫闻言,默默地不说话了。
    他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了当初他提到王妃有孕之时,王爷那黑如锅底的脸,和自己出门时,听到巨大的扑通声。
    前些天他给王爷写信的时候,其实想过,那日王妃身那么虚,王爷是不可能打王妃的,但是摔个凳子撒气什么的,还是有可能的。他猜测,王爷这么生气,难道是他被王妃戴绿帽子了?
    可是随即他便摇摇头,心想王妃那么好的人,是不会做出那等事情的,一定是二人之间有什么误会。至于这误会的由来嘛,他默默的想到了承明院的风轻女娃。
    他在王府当大夫,已经二十来年了,怎么会看不清那丫头的心思。原本王爷被两位兄长风头盖过的时候,她弃了原本该与她定亲的王爷,选择了最受老王爷器重的二公子,使了法子和二公子睡到了一起,这些旁人不知道,他这个做大夫的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时候,继妃不依不饶,闹得老王爷不得不答应让风轻与二公子定亲。至于王爷,本就对风轻不在意,加上那时候紧接着便是虞家灭族之祸,一直不清楚事情真相。
    不过,这次他写信可全部告诉王爷了,希望王爷可别再误会王妃了。
    陈大夫捋着胡须,默默地当了回好人。
    出乎众人的意料,孩子只用了半个时辰便生下来了。
    屋子里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时,虞伯和陈大夫都愣了一会儿,都没想到这孩子会生的这么快。
    火红的落日染了半边天,天空中的火烧云渐渐移动着,空中送来缕缕清风,弥漫了一下午的燥热忽然就清凉了下来。
    “恭喜王妃,是位公子和位姑娘。”稳婆喜庆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虞伯猛地抓住陈大夫的手。
    徐笙生完孩子,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真丑……”晕睡过去前,她苍白的笑着说到。话虽如此,但她眼里却充满着疼惜。
    与此同时,还不知道自己已为人父的虞臻正趁着夜色,带领一队轻骑,出现在黄河河岸边。
    雾气朦胧的黄河河面上,停留着密密麻麻的战船,水流声非常大,还依稀能听到甲板上士兵走动的消息。
    这些战船是兖州张氏的船只,张氏大军从魏郡上船,横渡黄河,下船前往毛城,只将船只留在这里,留有人看守。
    故而这些战船上留下的士兵并不多,甚至因为这些船停泊在岸边,所以都用着铁链子,一个接一个的拴在一起。
    魏郡毗邻黄河,兖州将士水性极好,所以平常行船船只都是一只一只分开的,只有停泊在岸边的时候,才拴在一起,这便刚好给了虞臻机会。
    “准备!”虞臻一席黑衣骑在马上,目光深邃地看着雾气朦胧的河面,大手一挥。
    瞬间,箭头上带着大团火料的箭矢被点燃,在黑夜中恍若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格外明显。
    “放!”他冷喝一声道。
    没过多久,河面上的船只便渐渐燃起了熊熊大火。
    虞臻骑在马上,默默地看着。
    “王爷,毛城破了。”就在这时,虞梁拿着刚刚传来的信件上前一步,弯腰奉给虞臻。
    虞臻没有动作。
    他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缓缓道:“顾大人……失踪了。”
    虞臻这才有了反应,他眼睛一缩,双手捏着缰绳,没有接那道信件,而是面无表情道:“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兖州张苁芎本以为,毛城不过数日便可以拿下,这样他便可以趁着虞臻大军在外,一举拿下信都了。可是却没有想到,驻守毛城的人如此难缠,竟然与他僵持了半个月,才因为自己兵力强盛的原因,将毛城攻了下来。
    幸好有曹勐遒与秦雁行与他僵持,令他有所顾虑。所以,哪怕他调兵回来,也不会有太多的人。
    可是没想到,虞臻他竟然疯了!
    他将二十万大军全部撤回了!
    收到这消息的时候,张苁芎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嘴里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快!往回撤!回兖州!”他突然站起来,大喊着就往外冲去。
    然而行至黄河边时,他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他看着河面上烧焦的船只时,猛地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是你!”
    他见到虞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时,胸中悲愤呲眼欲裂。
    “你竟然真的从闻喜撤回来了!”
    虞臻却只是道:“你逃不掉了。”他语气沉静,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张苁芎一下子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我张苁芎今日便是死在这里又怎样,你的冀北已经保不住了!”
    “曹勐遒和秦雁行已经结盟,你便等着跟丧家之犬一样,四处逃蹿吧!”
    “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虞臻眉目间透露着冷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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